文案:
外界一天,等于杏花村内一年。
还以为那早是千年前的旧恋情,是村长心头已经结痂痊愈的过往,
哪里知道当年的美少年、现今的西胡王竟追到皇甫少华的宫殿里来!
在那遥远的当年,究竟是村长无情地抛弃了不再是美少年的西胡王、
还是村长被情人冷血地背叛……?
「……我其实不叫若叶,我真正的名字叫水华。」
「好名字。那我以后就改叫你水华。」
「……噗,其实我比较习惯听人叫我『村长』。」
「呃……这我就难叫出口了。不如这样吧,我叫你水华、叫你王后、叫你卿卿,至于这『村长』嘛……你如果真喜欢,我们晚上来叫看看……」
第一章
村长之心,众人皆知。
据说打从村长第一眼见到清文的时候,眼睛就闪著诡异的光芒。而这亮度更随著时间的演进而有更烈更热之嫌。
村长以前不喜欢离开杏花村的,可现在村长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回去巡视一下。这几年来,有清文的地方就会有村长,看来清文跟村长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远了!
这一天也是一样的。身为皇宫里最悠闲最没事做的清文大侍卫,接待外国来使的工作不晓得为了什么就到了他手上了。最为平和的一年里,不只是东夷来朝,就连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西胡国也有了结盟之意。加上北番跟南蛮的岁岁进贡,这几天的京城跟皇宫可热闹了。
……事情,是发生在某天的清晨。
正当清文打著哈欠从自己被窝爬起来的时候,就有某村长摘著一把娇嫩欲滴微沾尘露的杏花等在了门口。
清文笑得可开心了,可当他接过了那把杏花之后,远方却是传来了可怕的哀嚎声!
误以为是刺客行凶,清文自然就是右手拿花,左手按剑,飞身而去了。然而,那村长远远看了一眼,却是啧了一声,凭空不见了踪影。
不对啊,本该是在佳人面前表现的好机会,智慧过人的村长又怎么会错过呢?而当清文终于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那尖叫的人还好好地、一个人带著三个侍从,站在了原地瞪著双眼。
想起西胡国的人大概有「晨叫」的习惯,清文搔了搔头,就打算走了。
「等等!」那西胡国的使节连忙留住了他。
「干嘛?」
「刚刚送你花的人是谁?」
「刚刚,你有看到人吗?」清文诡异地说著,果然那四个人就开始打起了冷颤。
毕竟清晨的浓雾里,什么都会出现的。
而在那四个人的瞠目结舌中,清文悠哉悠哉地走了。
可惜,这事情并没有这么好善了。
西胡国使节走了一个月,接著来的却是西胡国的国主!
身后带著百馀亲信,只见那国主年纪约莫也只有三十来岁,却是生得挺拔英俊。两道剑眉斜飞,一双深褐的眼睛有著炯炯的光彩,确是人中龙凤!
两国结盟,怎需要得国主亲自前来!皇甫少华有此受宠若惊地亲自来迎了,可那西胡王与他尽过了国主间相见的礼仪后,却只是自顾自地走去了杏月宫。
「这……西胡王,此去将是小弟爱妻的住所,您……」
「我找若叶,不会打扰到你的妻子。」
西胡王简单扼要地说著,就是继续大跨步地走著。
就算再敬重,皇甫少华却不会放任西胡王就这么地闯进杏月宫去。
皇甫少华闪身向前,却是与之浅浅一揖,表达了自己绝不会让他进去的意思。
西胡王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你的皇后莫非就是若叶?」
「自然不是。只是小月儿睡得晚,我想没有一个男人有这个雅量,让别的男人看自己妻子的睡姿。」
「……我的使臣说他看到了若叶,就在你的杏月宫里,你做何解释?」
「杏月宫里共有百二人。」
皇甫少华说著。
「若叶这人,没人可以把他跟其他人放在一起看的。」
西胡王沉声说著。
「若叶究竟是何人?」皇甫少华问著。
「若叶是我妻子,是与我同甘苦共患难,生死与共,一起打天下的好妻子。」
「那国主为何来我这杏月宫找您的妻子?」皇甫少华如何不知这语病,冷冷笑了笑。
西胡王果然哑口无言了,他继续睁著眼睛,不过看著的却是地上。
「若叶是我妻子。」
西胡王只是重复著这话。
「……这杏月宫就这么点大,找个人没什么难的。等会儿您画张像,我让清文认认,他必定认得。」
「……我会让人画。」
清文把那张画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地瞧了又瞧,就没哪一个地方看这画像不像村长的。
没想过这人竟然画得一手好丹青,亏得清文想不认都不行了。
远远看著的皇甫少华也是咋著舌,他自然看得出来是谁。
而那正炯炯看著的西胡王,发现了两人的沉默,只是低声问著。
「怎么了?」
「这人不是杏月宫人,只是偶尔会来杏月宫。」
清文说著老实话。
「……我要见他。」
「如果下次他来,我会转告他。」
清文说著。
◇◇◇
村长当然还会来。清文受命镇守小月儿,小月儿不常离开杏月宫,清文当然就不常离开杏月宫。
可当村长前脚才到,就是让清文连忙拉到了隐密处问著。
嘀嘀咕咕了许久,村长才难得地在清文面前皱起了眉。
「别理他。」
「没见到您,他可不走。」
清文重重叹了口气。
「后宫他自然不能久住,可他已经在京城的行馆待了好几天。」
「他待由他待去。」
村长不著痕迹地摸了摸清文的小手。
「我来是见你,不是见他。」
「听说你是他妻子?」清文问著。
「谁是他妻子,他一个小毛头还做我丈夫?」村长嘴里哼著。
虽然村长据说已经活了好几万年,然而,看著一个二十五岁外表的村长,想必没人相信西胡王真的只是一个小毛头吧。
「那他为什么叫你若叶,水华才是你的名字吧。」
清文胡疑地问著。
「若叶是我的化名,水华才是我的真名。」
村长笑笑说著。
「好吧好吧,我想你也想知道的对不对?我就把我跟他的故事说给你听,你就晓得为什么我不想见他了。」
「钦?这是个好主意,可等等,我得去准备些茶汤点心。」
听好戏自然要吃好的,清文可不会亏待了自己。
◇◇◇
清文一切打点就绪。月上树梢头,人倚杏花下。两个软榻上悠闲地躺著两人,手边有清香龙井、米果饼干还有糕点小盘。晚风清凉,清文长发未束,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仙子一样。
村长赞赏地叹著,当真喜欢得不得了。
「你也晓得,我已经活了很久。」
村长以著这句话做开场白,于是清文笑了。
清文笑起来很是美丽,清清纯纯的、优优雅雅的,村长真的很喜欢。
「……咳……所以,难免有些风流事。」
村长说得有此一小声,看来是有些心虚。
可清文在听。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我跟很多很多人在一起过。可我发誓啊,我对每个人都是专一的……只是,有的最后还是死了,有的因为变心所以离开我了。而这些人来来去去,哀伤过了,痛哭过了,我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可那天,他死了,我哭了十几天都停不了。
所谓的寿终正寝,也只有七十。他已然白发苍苍,而虽说我们相爱就如最初,我却也留不住他。
我想他,好想他,更在失去他后后悔没为他生个孩子。
他没想要孩子过,也不晓得我能有孩子。而我,却直到失去他后,才想到如果有个孩子留下来,我该会有多么安慰。
我那总不想要有孩子的念头,让我失去了拥有他孩子的机会。
于是,我在他墓旁守了三年,算著他会去哪儿。
他的灵魂太过纯粹,所以他回到了天上,化作一颗星宿。
他永远都在那儿温柔守著我、看著我,而等到百万年后,他将成为星主,成为你们口中的仙人。
可他在我有生之年,却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孩子了。
所以,我找到了现在的西胡王。
他跟当年的他长得一模一样。而我相信经过我的调教,我的孩子将可以更像他。
所以,我接近了他。
而那天,是像现在一样的明月清风夜……
我必须让他爱上我。而这次,我将会有他的孩子。
◇◇◇
十三岁时的西胡王还不是西胡王。他只有一个名字,夏云影,虽然是当今西胡第三个儿子,却没有封号,也没有实权。
今天晚上。他的娘亲死了。只有一个才人的名,还有一方土地。他的父亲甚至没有来送她。
听说娘只是皇后的婢女,皇后有孕的时候,代替了皇后服侍皇上,所以有了他。在这十三个皇子里,不算出身最差的,却也只是第二差。
六皇子的母亲出身异族,他,才是最差的。
丧母的三皇子,就这么一个人站在了花园发呆,甚至连个婢女都没来安慰。
没有法子,毒新丧,冷清的静月宫就只有一个年纪不小的婢女上下打点。记得给小主子带了晚饭后,就是累得早早睡了。
而此时,经过那静月宫,见到那寒酸晚膳的村长,却是轻轻一笑。
于是,就著月光,村长走进了夏云影的生活。
而这一切,对夏云影来说,何尝不是来得措手不及。
「天哪!你连十三岁……」
「如果我发现从那年他就爱上我的话,我取了种不就拍拍屁股走人,谁还有这工夫跟他磨了十年。」
「……攻陷一个小男孩还要十年的时间,你也太差了……」
「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嚷著非我莫娶了,你说谁差啊?」
「那你干嘛跟他磨了十年。」
「……你以为年纪大的人说生就能生吗!」
……算了,别吵了,听故事听故事……
话说,夏云影皇子丧母,在宫里就更没有地位了。
没人安慰年少的他,没人陪伴,没有人教他读书,就连御膳房的太监也都有一餐没一餐地送来一般宫人吃的饭菜,更遑论什么新衣新裤了。
可白日还惶惶不安,哭肿了双眼的夏云影,到了隔日天亮的时候,却已经乖乖坐在饭厅吃饭了。看得那照顾他的宫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谁?」
「我就是若叶啊。」
若叶?怎么会呢?若叶怎么会说话昵……三皇子看著自己种下的小小心爱杏花树。
「我是杏花树精,你每日照顾于我,因此我前来报恩。」
那美若仙子的青年,就这么地,带著温柔的微笑,站在了夏云影的面前。
「你就是我的若叶?」小皇子哽咽地问著。
「是啊,我就是若叶……你的若叶!」温柔的声音,温柔的抚摸,温柔的亲吻,小皇子并没有排斥。
于是,以往跟若叶倾诉的种种,小皇子都跟『若叶』说了。别人的欺凌以及轻视,他跟别人跟娘亲说不出口,就与若叶说。
也因此,小皇子整个晚上都拉著若叶的手,又哭又笑地一直说一直说个不停,若叶一直都是微微偏著头,带著温暖的微笑听著。
「小主干起得真早。」
彩凤也带著温暖的笑容说著,站在了夏云影身边,感动地说著。
以往这云影小主子起得晚,对于这些难得才能来的饭菜,也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勉强吃著。这饭菜不好她晓得,这饭菜常是冷的她也知道。然而,她们处境的艰辛,却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体谅的。
也因此,云影常发脾气,而她要照顾久病不起的才人,又要打点上下杂务,还要照顾一个小孩子,日积月累的疲惫也常让她的心情非常的恶劣。
然而,现在心情放松了,彩凤也笑了。
果然,有了若叶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云影眨著闪亮的眼睛,也对著彩凤可爱地笑了。彩凤今天也变得好好,好温柔,她还对我笑呢。
「彩凤,吃饭。」
夏云影笑著。
「彩凤不吃了,小主子多吃些,小主子今天得去跟皇上请安呢。」
彩凤忍不住摸了摸夏云影的头发。这饭菜怎够两人吃?其中一个还是发育中的孩子?反正身体因为太过疲累而吃不下,就给他吃吧。
「皇上……我为什么要去……」夏云影小声嘀咕著。
「因为云影的娘亲昨天去世了啊。」
彩凤小心地说著。
「皇上可能还不晓得,所以小主子必须去跟皇上禀告啊。」
「我讨厌皇上……」
「小主子!这话可千万别乱说,隔墙有耳啊!」彩凤吓得连忙把夏云影那童言无忌的小嘴捂了住。
讨厌就是讨厌啊……夏云影在心中小声说著。
◇◇◇
夏云影心里虽然满是不情愿,但是他还是答应去了。
彩凤从小就照顾他,他也是很听彩凤的话的。
只是,光为了他该穿什么去见皇上,彩凤就哭了半天。而等到彩凤终于找到了某年皇上寿辰,内务监送来的新衣后,夏云影那一个月抽高一寸的身材根本就已经穿不下。长手长脚的夏云影,好不容易套进衣服的时候,扣子都被撑掉了好几颗不说,露出的那段雪白手脚,能看吗?
夏云影穿得很难受,毕竟那衣料绑得他很紧。而彩凤就这么地看著他直掉眼泪,也让夏云影心里有些难过。
「好彩凤,不要哭,我穿这样就可以了。」
然而,那稚声的安慰却让彩凤更难过了。
「算了……算了!」彩凤擦干了眼泪,就是又把那衣服脱了下来。「这是庆典穿的,您新遭母丧,本来就不能穿这些花花草草…!」
就在两人穿脱衣服的时候,夏云影见到了窗外朝他笑著的若叶。
咦,是若叶钦……
若叶朝他笑著,指了指附近的石桌,接著就消失了。夏云影愣了一下,彩凤也发现了自己小主子的发愣。
「小主子,怎么啦?」
「彩凤,我出去一下喔……」
没等到彩凤答应,穿著里衣里裤的夏云影就已经跑了出去,而彩凤自也担心地跟了也去。
他见到了石桌上的衣服,所以就朝著石桌旁的小小杏花树发了呆。
「天!是谁送来的!」相反的,彩凤却是惊叫著,从桌上拿起了那套衣服。
上品绸缎织成的纯白衣裳,尽管华生大了些,却因为图样款式内敛的关系,看起来华贵却不张扬。尽管在孝期中穿,也没有什么不妥。
发带腰带跟鞋袜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块系在腰带上的玉饰,没有雕著龙凤,却雕著一朵美丽的杏花。很名贵稀有的玉种,彩凤虽然见识不多,却也能晓得。而在玉饰的周围,雕著一圈细小却工整的篆字。分成左右两排以及正中央的两个字。
彩凤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夏云影却晓得。他自己读过书。
飞龙终非池中物,一鸣天下万人知。若叶。
读毕,夏云影的嘴角幸福地扬了起来。
「若叶?那是什么?」彩凤好奇地问著。
「……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喔。」
夏云影笑著,只可惜没人把一个十三岁男孩说的话当真。
◇◇◇
然而,当夏云影穿著这套衣服到御书房晋见皇帝时,皇帝却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皇子。
年少的皇子神清气朗,俊秀之姿却有三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相较之下,大皇子太过沉静,二皇子太过狡犹,而四皇子又太过阳刚。
皇帝微微笑了,让他坐在了一旁。
「这几年没见你,生得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