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老了,人到这个时候,什么权力面子都会逐年渐弱,会开始觉得自己最希望的其实就是看看自己的子女幸福。
圣诞节那天,两家人齐齐聚在桌前和睦地吃了顿圣延餐后,杜御飞和沈练在至亲面前各自为对方戴上了戒指,并互亲额头。
仪式简单得几乎称不上仪式,然举行仪式的人却始终面带神圣的表情,观礼的人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见证这一幕。
春假十多天里,两人一直待在沈练老家里,由于不愁生计不愁吃穿,也是为了陪一直不愿搬出去的母亲,沈练的姐姐已经辞了工作专心
待在家里过着梦寐以求的贤妻良母的生活,每天将两人的吃穿住行打点得妥妥当当,所以这两人真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腐朽日子
,自然,更多的是为了多陪陪沈练那恋旧而一直不愿搬出去与他们同住的母亲。
「大舅,我的飞机又飞不了了。」八岁的外甥拿着再也飞不动的模型飞机扑到杜御飞身上。小男孩很喜欢黏杜御飞这个帅到爆的大舅,
又对他的博学多识崇拜得不得了,吃饭时都要与他坐在一起。
倒是见到沈练这个正牌舅舅时只会一个劲儿的嚷:我要吃小舅做的五香鸡。常让沈练哭笑不得。
没办法,小孩子的看法印象很容易定格啊。
春节过完两人别了家人回去他们的别墅,依旧过着上班时时拌嘴下班一同买菜的日子。
入春的第二个月里,杜御飞去德国复检,虽然跟沈练说只是个小手术,手术前,却握着沈练的手久久不放。
沈练,若我死在手术台上,流过泪后请继续为我活下去。
他的眼神那样绝然而深邃,给他的吻那样有力却又不舍。看见那样的眼神,本以为只是小手术的沈练心忽而一阵恐惧一阵慌乱一阵忧伤
,那种感觉,便仿佛……死别的分离……
最后,在他进去的前一刻,沈练深深地吻了躲在手术床上的人,轻轻对他说:我就在外面等你。
手术室里的灯亮了,手术室外的等待的人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里面的人影穿梭,而无止境的静寂悄悄地在等待的人心中挖着无底的洞
。
杜御飞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手术后初醒的他,虽然面色苍白却愉快地对着抱住自己的爱人微笑。
小练,在麻醉剂渐渐让我的意识变得模糊前,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若这次睁开眼来还能看见你,我一定不会再贪求什么永远。
我也是。沈练深深地闭上眼,杜御飞,漫长的十多个小时里,我一直祈祷,若能让我再看到你从眼前这扇半透明的玻璃门里出来对我微
笑,哪怕明天便要分离我也已经不再恐慌。
日子如水地过。
没有太过的悲伤,没有过浓的激情,因为他们在过去的每分每秒里变为平淡的隽永,在正在流失的每分每秒里变为踏实的幸福,在等在
前方的每分每秒里变为虔诚的期盼。
客厅里的手机铃持续地响着,没人搭理。
「御飞,你的手机响了。」
到响至第二遍时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沈练才想起杜大少已被他十万火急地派出去买作松花鸡丁需用的香粉了,擦干手急急赶到客厅
,正要接听铃声却已停。沈练看了看显示,是德国长途。
「刚刚是谁的电话?」吃完饭两人如常地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沈练随口问道。
「哦,是天翔跟我汇报一些新投资的实施情况。」
沈练不再问,过了会儿,沈练忽然说:「刚才的电话是教授打过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打电话仔细问过教授了。」
沈练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不再开口,杜御飞轻声安抚:「小练,你不用担心,虽然这个手术危险大,但我没死在手术台上就是个良好的开
端,而且这半年来也没出现任何不好的情况,教授说如果这样的状况继续持续半年不出现任何不良症状手术就算基本上成功了。」
沈练的手有些抖,分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波动,终于,他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许久。
「为什么要瞒我?」
「不想让你难过伤心。」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难过伤心。」
两只戴着同样款式同样色泽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你的生命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你知不知道即使明天再也见不到你,我还是期望今天的每一刻都能跟你一起,幸福无
比地分享你的所有,快乐、哪怕是痛苦!」
戒指上的钻石在灯光下璀璨耀眼,仿佛是夜空里的星芒发着永恒的光亮,不死不灭。就在一刻间,杜御飞突然明白了他和他求的是什么
。
沉默的杜御飞忽然满脸笑意,搂住身前的人,伏在他耳边,声音轻柔又愉悦。
「我终于明白了,小练。」
我们执着无比地想追求一个意识中的「永远」,却不了解,原来我们所要的,都已静静地在我们身旁,每时每刻,都不曾离去。
这一刻,执着追求的两颗心同时深深体会到,他们所要的一直存在于他们一起开心悲痛的每一秒。
梦里,神问:你们明白你们要的永远是什么了吗?
双手交握,回答神的是他与他满足而幸福的笑。
神微笑地看着满足幸福的祷告者缓缓离去。
不再祈求,是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他们要的永远。
永远是什么?
年轻青涩的心,开始总以为,它是海枯石烂间的日升月落;是生生世世中的缱绻随行;是朝朝暮暮里的春秋更替。
当它越过沧海经历桑田终于变得青涩,它开始明白,爱恋的眼相交时泛出微笑的刹那,期盼的心碰撞时发出火花的瞬间。
低语的微笑里漾出的丝丝缠绵,也会变成一个个永不磨灭地老天荒的永远。
-完-
番外二——杜御飞
「又来了!」杜御飞把车内的音乐关掉,眯着眼开始从后视镜里审视那个远远吊在车尾的身影。从他注意开始,已经持续一个礼拜多了
,每天早上七点半,那个人总会出现在公司大楼五百公尺处的那个豆浆店的侧门边,远远吊着他的车尾直到他进公司。
很显然,那个人是他公司的员工。刚开始杜御飞以为只是时间上的巧合而已。但太多的巧合让杜御飞不得不开始注意起来。
一般员工不会这么早来公司,更不会总在他出现时也出现。
杜御飞故意将车速放得很慢,几乎有停的趋势。后面的人吃了一惊步子也跟着停了,但仿佛又觉得不妥,便又有意地迈开脚朝旁边走开
了十多步。拿着面包的手举起又放下,显得不安又拘谨,但那眼光每一次瞟过来总是准确无误地直对他的方向。
杜御飞扬起一抹笑。从国外回来已三年,虽已基本上习惯了国内按部就班秩序井然的生活,每天的工作都让他觉得充实,但偶尔他还是
会觉得这生活少了点什么,仿佛是少了料的菜,吃上去总有那么些无聊。
杜御飞不会特意去寻乐子,但送上来的「调味品」他却不会放过。似要停下的车瞬间启动,开进了专用车库。
三十九层的办公室内,杜御飞拉开百叶窗,特意地拿了观光用的望远镜,那个人正站在楼下吃早餐。
那个人总会在他进公司后,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公司大楼一角,将公文包夹在腋下,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拿着面包静静地享受他的廉价
早餐,还不时迸出一点笑意。他手上那两块钱一个的面包一块钱一杯的豆浆究竟有多少魅力能让他吃得忍不住微笑。杜御飞看不出来。
「总裁。」进来的人一脸精明样举手抬步间商界精英的气势表露无遗。陈天翔是他老头子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才,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也
是他自小就认识的朋友。
「查这个人,看是公司里哪个部门哪个科组的,另外,详查他的背景身份学历一切资料。」杜御飞拿出在车里用手机拍的照片。接过手
机的刹那,陈天翔怔了一怔。让他吃惊的不是照片,而是他的总裁会拿手机去拍一俱,还是个男人。
事情有些不寻常,但他没说什么,走到墙边的扫描仪前将照片扫了一张。
「他是公司的职员?」
杜御飞点头,又补上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陈天翔的办事能力与效率自然是不在话下,何况要查的又是公司里的人。第二天早上,杜御飞所要的资料便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他的办公
桌上,而且远比他要求的详细全面。
杜御飞喝着秘书端来的咖啡,一张张地看过。让他不解的是这个人的学历、背景、身份都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怀疑之处。看完资料,杜御
飞微微失望,本以为是个什么来历背景特别有意思的人,没想到竟真是自己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唯一让他眼睛亮了一亮的是张他
与别人的合照,合照中的另一人,杜御飞是早已识得的。
盯着笔电荧幕上的公司职员照,杜御飞习惯性地用指头轻敲着桌面。为什么这个人要跟踪他,出于什么目的……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商场
上的对手敌人的暗钉,但杜御飞很快去掉了这个怀疑:若是他的对手愚蠢到派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进来,那也够不上资格作他的对
手。排除这个目的,自然便想到另一点理由。自小到大的杜公子身边便少不了众多仰慕追求者。在国外更是男女不限。杜御飞不是个在
情场上风流的人,更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而且,此时,对着荧幕上这张普通男人的脸,他也不觉得它的主人会是一个对男人有兴趣的
人。
「沈练,你还真是引起我的兴趣了。」
跟踪者完全没意识到他已开始注意,每天早上依旧谨慎小心地跟在他的车后。
其实在公司里,杜御飞完全和那个小职员碰不到面。为此,他特意挑了会议过后悠闲下午,寻了个藉口到了下面几个部门走走,经过预
算部门时,他有意多留了几分钟。
那个人自然不会跑到他的面前来,他感觉这个喜欢跟踪自己老板的小职员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在人前出风头露脸的类型。但那两束专注
的目光却透过人群直射到他身上,炙热得让人无法忽视。他故意转头,那个人又马上垂了头坐在站在自己的办公桌旁一副拘谨模样。
炙热的目光让杜御飞渐渐确定了一件事。他冷笑。在国外对于敢动他歪念的男人他向来恼火也从不留情,没想到回到国内还会遇到这种
情况,竟然还在自己的公司。
对于这种吃了豹子胆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只是,这一次,他要想个有趣的法子来玩玩。
「你知道你为什么被叫到这里来吗?」
「因为预算报错一个零,让公司损失一千万。」
看着眼前表情如坠深渊的人,杜御飞开始觉得自己体内恶意的情绪越来越高涨。这个游戏确实有让他好好玩玩的价值。
头次隔这么近地看这个人。在眼前的沈练垂头惶恐惊慌无措时,杜御飞开始认真地打量他。一直只是在远处冷冷瞥上两眼,只觉得平平
无奇,如今近了看,杜御飞惊奇地发现,其实眼前的人面貌还是有可取之处。五官虽称不上俊秀也谈不上帅气,但却是让人一看便觉端
正舒服且越看越顺眼的那种类型,尤其白皙却又不过分细腻的皮肤近处看了让人好感大增。
就在一瞬间,杜御飞改变了他原本的计划,嘴里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果然,意料之中,面前的人开始变得比初听噩耗时更加地心乱惊慌手足无措,在他逼视下无处躲藏的眼神让他想到被猎人逼急了又无处
可逃的可怜兮兮的兔子。
杜御飞觉得自己体内的恶质分子已完全被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男人逗弄得空前高涨。他走近,如一个猎人将瑟缩的猎物困在自己胸前,
对他宣布,既然你还不了钱,就把自己卖给我。
舌头在他看上去细腻可口的耳垂上蓄意地舔着,顿时僵硬如石头的身体让杜御飞心情大好。
偶尔和男人玩玩也是个不错的经历。
很快,杜御飞便把沈练带到自己独住的公寓。他对男人的身体本无多大兴趣,前戏自然也做得比女人来得麻烦,一场欢爱下来让他感觉
男人的身体也不见得如传说中的比女人销魂。整个过程中唯一让杜御飞感兴趣的,是身下男人那张沉迷其中的狂乱的脸。
杜御飞不懂,男人在男人的身下竟也会露出这种痴迷的神态。
在这种好奇心下,杜御飞又断断续续地叫他来过自己的公寓几次。尽管和上司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但在公司,沈练却是个一丝不苟的好
员工,从不做出超越本分内的举动。有几次杜御飞特意路过预算科,他也只是远远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连眼神都带着冷冷的平淡,完
全不似其他职员望着自己老板时的那股热切激动。掩饰功夫还真不错,杜御飞冷笑。
两人职位相差太远,若非有意,白天虽同在公司却难有碰面的机会。渐渐地,杜御飞开始觉得自己的办公室实在过大,大得让他感觉得
有点无聊,寂寞。
不久后,自己的一个助理病休离职,杜御飞便藉机将他提到了自己身边。
他要装作无事,他便将他调在自己身边,看他每日作戏,能到几时。
接下来的日子,杜御飞每天过着猫戏老鼠的快乐日子,然而不管在有人或独处时,沈练始终一副恭谨认真的下属面孔也让他大为光火。
明明面前这个男人在他的床上他的身下发痴发狂,可一到公司就变了样,一副乖乖好下属的模样让他见了就有气。
总裁,您要的资料。总裁,您要的咖啡。总裁,这是您明天的行程。每次进来,毕恭比敬地汇报完工作又出去,甚至有时看也不看他。
每当那种时候,杜御飞便会想起床上时他那张高潮时的脸,而这个体会,便常常止杜御飞有种冲动想把他拖进自己的公寓压到床上狠狠
做上一回。
杜御飞并不喜欢自己有这种冲动,这让他有种近乎失控的不快感。为此他有好几个礼拜的时间没叫沈练去他的公寓。专心处理公司的事
情,在忙碌地过了几周后,身体积欲也达到一定程度亟需得到抒解,可杜御飞却提不起找任何女人的兴趣,在这种时候,他想到的只有
那张沉迷在他身下的男人的脸。
压抑许久的杜御飞不想为难自己,服从欲望把那个人带到了自己的公寓,床上自己的激情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而睽违已久的那个人的
激动与热情更让他欲望高涨激情难抑。只是之后发生了一件让杜御飞意料之外的事,一向温驯听话的小绵羊竟然想伸出利爪把他压在身
下。他竟然想上他,杜御飞怒火沸腾,但他很快平静,明亮深邃的眼神带上了越发深沉又冰冷的色彩。
既然这样,那我就好好陪你玩一场,沈练。
自那场意外之后,杜御飞不仅没将那胆大包天的人怎样,反而在神色言语间不时露出几许一点关怀温柔。经过上次那场意外沈练已变得
战战兢兢完全不也再显露自己丝毫的情绪。每当他不经意地露出亲近之色,便会在沈练的眼中看到压抑的拒绝逃避,还有更深处掩饰不
住的渴望。
这时,杜御飞便会觉得很愉快,然而,最让他愉快地还是在床上的时候。看着开始拼命压抑拒绝的人在自己刻意地逗弄下变得失去理智
意识迷离,是无法形容的快感。
渐渐地,迷上这种感觉而不自知。在公司时,杜御飞最大的消遣便是把他的好下属好床伴好猎物叫到跟前来,看他面对自己时的窘迫,
看他极力忍着但仍会不时地偷看自己的那股小心翼翼,尤其是他偷偷凝望自己时那种执着火热又有点呆呆的眼神,让杜御飞认识到一个
男人发呆的表情竟然也会那么可爱,在那种目光下工作让杜御飞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只是这种愉快捍光并没持续多久,杜御飞之前精心设计的骗局一不小心曝了光,本以为已经被他套牢的可爱猎物竟然就那样偷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