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看下左右,点点头,有人缓缓打开其中一具棺材巨大的蒙布,随着那具棺材的打开,巨大的尸臭突然蔓延在屋子里,有人干哕了一下,但是很快被面前这个人吓呆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缓缓坐起来的人,他在慢慢的腐烂着,虽然他擦了大量的防止腐蚀的香料,但是那种味道相冲之后,更加的臭。
他缓缓站了起来,天州走过去伸出手:“我扶您。”
那个头发已经掉光的人,已经无法用他面部的表情去表示出什么情绪,可是他说:“好孩子。”说完把手递给天州,天州扶着他向通道走。
走过那副巨大的油画的时候,怪人缓缓的停下脚步,他仰头看着。
油画画的非常精美,快乐的家,快乐的小屋子,屋子外,母亲在清洗衣服,孩子们在跟着盆子里挫出的肥皂泡泡跑着,靠栏杆的地方父亲抱着医器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妻子,看着他的孩子。
“那是我,是我,是我!”怪人突然指着中间那个咧着嘴巴在哥哥的怀里撒娇的一个孩童大声说。
“很可爱。”天州拍拍他的手。
“是……是啊,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快乐……咳……咳咳……”他大声咳嗽着,天州耐心的拍击着他的背,他的动作轻柔,就像哄孩子一般。
怪人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他看着站在门边的一个穿着白袍的融心工作人员说:“把衣服脱下来,脱下来。”
那个人呆了一下,赶紧看看琴早,琴早点点头,那人利落的把身上的衣服缓缓脱下来。
缓缓伸开双手,怪人对天州说:“帮我穿上,穿上,我很久没穿这样款式的衣服了,这是妈妈亲自设计的。”
天州点点头,弯腰帮这人把身上所有的不料去掉,那人骄傲的站着,即使最后脱得精光也□裸的站着。
即使他身上留着巨大的脓疮,在溃烂,他也像个王者一般站立在那里,没人敢小看他,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等着这个人穿上那件白色的袍子。
终于换好袍子的怪人缓缓看下自己,他甚至满意的哼哼了几声,接着他伸出手搭在天州的胳膊上。
人群再次的向里走动,当琴早看到向里走的易两,他拉住他轻轻的摇头,易两冲他笑了一下,缓缓挣脱开他的阻挡。他答应了那个人,为了这些他最重要的家人,他要守护他们,他是最好的乐盾。
琴早无奈的微微摇头,他甚至眷恋的看了一下这个屋子,接着转身走进通道再也没有回头。
那扇油画再次缓缓合了起来,人们没有看到,油画再次铺垫在墙壁之后却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父亲卷入厮杀,母亲痛苦的哭泣,她的头发跟跟掉落,孩子们争强斗恨,晴朗的天空变成了阴暗的世界,这幅油画的名字叫做“嫉妒”。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人们走入了那个他们一直好奇的水晶罩子里,当身后的通道被关闭,远处再次传来咆哮声,那股子暗流又奇妙的出现了,水下的暗流是强大的,无法阻挡的,躲闪不及的水下生物顿时被卷了进去,消失变成碎片。
“请跟我这边走。”琴早大声提醒着。
人们却没有听他的话,大家只是惊讶的,带着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这里就像穿越时空回到古代一般,古老的建筑物,古老的植物,甚至,那些跑在街边的生物……不,那些生物不同,许多花开着它不该开的颜色,那些动物长着他不该生长的器官,走在街边的人类却没有带着人类该有的情绪。
他们冷漠的看着这群人,就像看着一群死物,或者说他们压根没把这些人当成活着的生命。
乐死城
叶杨很不喜欢这里,他觉着这里不如家好,这里没有笑声,还有他最喜欢的情感流动,这里都没有。
他先是看了下帝堂秋,帝堂秋也在四处张望着,看样子一时半会他不会注意到自己,他再看看一直对自己很好的那位老伯,那位老伯脸色发青,甚至有些颤抖,他在害怕什么啊?
叶杨走到一位蹲在街边浇花的妇人身边,他也蹲下用及其讨好的声音说:“你好啊,我是叶杨,我有失忆症,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那位妇人抬头,突然诡异的笑了几声,她指着地上的那株肉色的植物说:“看啊,看啊!”
叶杨好奇的看着,越来越近,突然地面上的泥土震动了几下,鱼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身边,拉走他,地面上突然伸出一只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手臂还有手掌,那只手掌上满是锋利的指甲。
惊魂未定的叶杨被帝堂秋迅速抱紧怀里安慰,叶杨安定了一下扭头去看那个街边的花圃,那里竟然长满了手,没错的,全部都是诡异之极的一条条的手臂长在街边。
鱼悦回头看琴早,琴早却没看他,他只是走到街边蹲下抚摸下妇人的头发柔声说:“真的呢,多好看的花儿,你养的多么好。”
得到夸奖的妇人,突然笑得很温柔,他看着琴早就像看自己家的子侄一般:“你回来了?”
琴早点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妇人摸摸他的脸颊:“都瘦了呢,没吃好吗?”
琴早点点头,眼睛里突然蒙上泪水:“恩……外面的东西没有家里好呢。”
妇人提起水桶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他:“我做好饭,等你回家吃好不好?全部做上你喜欢吃的东西,全部哦。”
琴早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我一定早早回去,别告诉其他人,不然许多人跟我抢着吃了呢!”
妇人迈着愉快的步子离开了,鱼悦拍拍发抖叶杨的头发对帝堂秋说:“看好他。”
没有人再问琴早任何问题了,他们震惊的吸收着这里的信息,街边的树干上不长树叶,竟然是人类的头发,一块又一块的泥土里生长着的是人类分离开的器官。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另外一具棺材有人怒吼着,天州看下左右,有人打开另外一具棺材。
又一个几乎要腐烂的人缓缓爬出,不,因该是说,他腐烂的更加厉害,更加的丑陋。他没有像之前那个怪人一般骄傲的俯视大家,他艰难爬出后,却犹如饥饿千年的人看到食物一般向前冲着,他看着那成片的树林,看着那些人体器官的花圃。
“先生……您知道吗?这里……这里是理想国啊!理想国!……啊!”他大叫着。
“理想国……”
“理想……”
“啊!啊!……”
他向前跑着,天州小心的看下身边这人的眼睛:“父亲……”
他喊他父亲,鱼悦呆了一下,扭头看天州,天州此刻的眼睛里蔓延着担心,不遮掩的担心,他好像很敬爱这个他称呼为父亲的人,鱼悦知道,要不那个人怎么会轻易的叫别人那个名称呢?
这怪人,正是将要腐烂的琴闻音,真正天州血统上的父亲。
琴闻音对天州的称呼也表示出了惊讶,他震惊的看着天州,天州笑了下,他看着远处呐喊着,撕声高呼的消失的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说:“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的出去,我不想再留下什么遗憾了。”
琴闻音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胳膊,还有手:“好孩子,有我在呢,我会保你平安的,我会的。”
“我知道。”天州扶着他向里走。
这个地方只有一条很宽的大路,琴早指指远处的那个方向:“顺着这条路走就到了,请允许我走在最后面。”
鱼悦抬起头,看看远处,他也放慢脚步,下意识的和最前面那两个人保持着距离。
他们慢慢走着,从道路两边的轨道来看,这里曾经有属于它的唯一交通工具,但是现在这里很安静,异常的安静,有人无声的走进来或者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那些原住民遵循着自己的轨道走着,活在他们独一的世界当中,任何情形大概只能吸引住他们几秒的目光,很快他们就会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继续提着水桶,或者营养剂,杀虫剂,或者其他工具去照顾那些“庄稼”了。
“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琴早突然对鱼悦说。
“这里,是怎样的?”鱼悦问他。
琴早看看四周,慢慢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用用哄刚才那妇人的语调充满感情的说:“我生长在这里,不管之前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有记忆以来我是快乐的,这里所有的人都冲我微笑,每一扇门都会为我打开,不是因为我是岛主的徒弟,也不是因为我是那个劳什子小岛主,他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我们都喜欢一件东西,那就是乐道。遵循这个目标,每个人都在修炼,都在钻研,那种日子单纯且快乐,虽然我们知道,在我们中间活着许多争名夺利者,而我们就像我师傅说的那样,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们就是这样活着的。”
“那样很好啊。”月光叹息了一下,他抚摸自己的胸口,恚石的元素在笼罩着,鱼悦停下脚步看着他,月光……他有些怪。
榔头也觉得心里大大的揪了一下,他抚摸下手腕放慢脚步来到月光面前:“需要我……帮助你吗?”
月光笑着摇头:“谢谢,我很好。”
他们慢慢向上走着,琴早依旧在回忆这里每一段路的历史,他好像在跟鱼悦诉说,又向在跟自己说,他怕自己从此死去,有些东西他想带走,却又知道他根本带不走什么。
“这里是医器制造所,乐灵岛每个人用的医器都是这里的先生亲手制作的。”
“这里是乐灵岛的儿童所,有天分的孩子会从世界各地送来,在这里有最好的老师。”
“这里是子清叔叔家,他家的糖是婶婶亲手做的,是乐灵岛最好吃的。”
……
然后,他慢慢停下自己的脚步,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广场,广场上,很安静,十多架绞刑台上安静的吊着死去的人,乐灵岛是无风的,他们却在晃,不停的晃。
“那是我师傅……他们答应我,只要把你们带来就放过他,那个人答应我,不杀他的!”
琴早慢慢向前走着,所有人停下脚步看着他,看着他爬上绞刑台,看着他把一个老人放下,他搂着他嚎啕大哭,他不停的呼唤那个人。
“师傅,师傅……”
鱼悦左右看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他的眼睛,那个侏儒,更玉,他也被吊死在这里。
“去帮帮他吧。”鱼悦吩咐第三方乐医。
于是,那些尸体被七手八脚的放下来,放置尸体的时候,远处震动了几下,琴早冷笑的看着鱼悦:“他炸了通道。”
“谁?”鱼悦问他。
“那个疯子。”琴早回答。
“琴闻人?”鱼悦。
“是。”琴早。
“还有通道吗?”鱼悦问。
琴早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神殿一般的一处房子:“最后的通道就在那里,但是,只要他在,你们都休想过去。”琴早慢慢放下自己的师傅,脱去袍子盖在这个老人的身上。
他低声说:“你那个弟弟守在那里,现在,除了琴闻人,他不会听任何人的,那里还有试验兽,许多的试验兽……”
琴早走过去抚摸下更玉的嘴巴,他想把他的他那张总是啰嗦的嘴巴关闭好,但是很遗憾,那舌头大概永远无法回到更玉的嘴巴里,永远无法唠叨他了。
“我们都不被需要了,不管我们多么有天分,血统多么高贵,更加适合这个世界的产品出现了,我们将会被这个时代淘汰,永远的随着这个城市消失。”琴早看着鱼悦说。
鱼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主动伸手想拉他一起走。
琴早没动:“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所有的眷念都被扼杀了,生无可恋,所以……放过我,你们前行吧。”
鱼悦没说话,伸出手拉起他,他出了很大的力气才拽起他:“四海还等着你呢。”
琴早的眼睛闪过一些温柔,或者是其他什么情愫,他笑了下:“他能等所有的人,唯独不会等我,他总是嫌我讨厌,而我总是无法讨好他。”
“他喜欢你,很喜欢,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易两突然对琴早说。
琴早惊讶的看着易两:“我不懂?”
易两割断一位死者脖子上的绳子,他想了一下:“他不会和别人相处,他的哥哥不会,他的家人都笨拙的很,但是……我知道,他惦记你,你不在他会想你,我就是知道。”
琴早笑了下,坐在了绞刑台的边缘,他呼出好大一口气,笑了下:“我说,这次所有的袭击活动,诱骗行动都是我策划的,我做了许多坏事,我根本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天真,我是……害死你们的凶手,即使是这样,你们也不恨我吗?即使这样,你也要把这些话告诉我吗?你们家人还真是奇怪……”
易两摆正那具尸体的位置:“这些是你的家人吧?”他问琴早,琴早点点头,回头眷恋的看了一下:“都在这里了,所有跟我有关系的家人,全部的了……一个也不剩。”
易两跳下绞刑台,抬头看下琴早:“是我的话,我想……我也会这么做吧。”
鱼悦招呼了一下大家,他们继续前行,已经到这里了,没有退路了,叫上琴早和不带琴早都无关紧要了,他们跟着有风的人前行着。
“理想国啊!美好的世界啊……完美的世界啊……我们四季家终于有人做到了,不管是谁,春水崇拜你……春水敬佩你……理想国啊……理想国……”
腐烂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从人们身边快乐的奔跑而过,他欢叫着,声音里充满了快乐……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理想,他一直想创立一个这样的世界,他的祖先这样说。
“我希望所有受到病痛的人得到救治,我期盼每个失去自己最珍贵器官的病人都能有新的器官,我希望这个世界不再有残缺,假如有人实现了那个目标,我会匍匐在地赞颂他,假如真的有那块地方,那是人类的理想国……”
经过三十多分钟的跋涉,他们终于走到了最高的山峰,站在神殿前面,鱼悦看着神殿前的那个石碑,他扭头看下榔头。
“细雨涕零。看绿芽暖,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游看森森万象气,提手自叹以其心,忘肢体,离形万通矣,无听已然心知,回望处。鹤舞心翔。无琴有歌,三眼三境观世界。 再此中,千般姿态,燕剪扶风……这原本是一首好诗,却不该铭刻在这里。”榔头说。
这是奶奶曾经教给他们的东西,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这诗歌原来不是唯一性的,是啊,有世界,世界就没有秘密,因为世界是相通的。
空气里,传来桀桀……桀桀的笑声。
叶杨抬头:“电视里,坏蛋都这么笑。”
地锦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彩色的东西递给叶杨:“说的好。”
帝堂秋有些不愿意的看着他:“你给他吃什么?”
地锦笑了下:“解药,那个疯子做出来的解药。”
帝堂秋回头看着那个在岛屿上依旧上下欢腾的人:“这个时候了,吃这个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