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一篇荒谬,荒唐,发展混乱的文。
01
荒芜大漠,风沙滚滚,百里之内,独此一楼。
这里是酒楼,只有酒,没有菜。大门很窄,破旧不堪,兹拉作响。外面悬挂着一盏灯,一块破布,没有牌匾。白色的布上写着一个酒字
,笔锋有力,却不见得潇洒,只是寻常而已。
如果是开在小镇上,这里就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酒埔。只是,它偏偏开在了荒漠。
楼里没有伙计,只有一个老板。来往的客人极少,也许是五天,也许是十天,也许整整半个月都见不到第二个人。大厅里面没有点灯,
随意地摆着四五张桌子,椅子凌乱地搁在旁边,老旧,肮脏,已有些发黑。
老板姓赵,自称赵五,素来贪杯,极少有清醒的时候。此时,他正从楼上走下来,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已洗得破旧,脚上是一双单鞋
,倒不像衣服那般厚重。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并不显得脏乱。左手拿着一壶酒,脸上的神色已有几分醉态。
赵五的打扮极朴素,容貌却极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任是谁见了都不由得多看几眼。
“是谁来了?”
这一句话,赵五是对自己说的。方圆十里之内,只要有一点动静,都逃不过赵五的耳朵。
果然,话音刚落,门外撞进一人。一身脏乱的青色外袍,头发凌乱,脸上黑漆漆的,就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真是狼狈。
赵五暗笑,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小兄弟,要帮忙吗?”
赵五蹲下身,笑吟吟地问那人。
“给我吃的。”
那人声音虚弱,连站稳的力道都没有。
“那就抱歉了,这里只卖酒。”
“给我吃的。”
任是赵五解释几次,那人却不依不饶,仍然只有这么一句。
赵五头疼地看着此人,无奈地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
“你等一会儿,我去热几个包子。”
那人依旧不动,或许,他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多久,赵五就端着一碗包子回来,见那人仍旧摔在地上,他便把碗放在了他的面前。
“吃吧。”
赵五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抓起包子飞快地吃了起来,一双手虽然沾了不少泥沙,却能看出皮肤细腻白皙,只有关节处有几个茧而已。
是个练武之人,想必出身也不凡。只是,怎就落魄成这样了?
赵五已经不记得在这里遇到过多少人了,或许他们出身有高低,却都是落魄之人,没有一个是活得痛快的。
也许,这里是一个不祥之地。
赵五如此想着,转念又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刚回神,那人已经把包子全部吃完了。他抬起了头,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向赵五。
“还要吃?”
赵五笑了,觉得这人相貌应该不差,只是脸上太多淤泥,黑乎乎的看不清样子。
那人不答话,点点头,眼睛又盯着空碗看。
“后面厨房里还有。”
赵五刚说完,那人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能是吃过了东西有了力气,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未等他跨出步子,人已往下倒去
。
赵五“噗”地一笑,搀扶住了他。
“我扶你你吧。”
赵五不想此人饿死在自己家里,不想好好的地方被弄脏了。
那人没有抬头,没有挣扎,虚弱地由着赵五搀扶,两个人一跌一撞地走进厨房。
赵五也没事可干,喝着手里的酒,等到那人吃饱。没过多久,那人停下了动作,说道,
“我没有银两。”
闻言,赵五忽而一笑,了然道,
“我知道。”
“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行啊。”
“我要沐浴更衣,身上太脏。”
“好,你等等。”
说完,赵五放下酒壶,走到另一间屋子烧水。那人愣了一会儿,这才跟上前。酒楼不大,人也更少,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弄好了,去洗吧。”
烧开了热水,赵五替他把水倒进澡盆,那人也不客气,走进屋里便准备脱衣服。
“你不出去?”
那人盯着赵五看,眼神里带着警惕。
赵五笑道,“都是男人,有什么要紧。”
既便如此,他还是离开了屋子。
片刻,那人从屋里走出,身上穿着赵五的衣裳,上个月刚刚做好,还是崭新的。
赵五坐在大厅,喝着酒,吃着包子,玩味地打量着那人的样子。
果然模样不错,他心想。
那人生得精致,唇红齿白,清俊秀气。肌肤白皙细腻,就好像一块嫩豆腐。身形略瘦,细腰长腿,后臀紧翘,既是包裹在厚重的棉衣里
,也能看出几分风姿。头发还未干透,额头上沾着水色,脸颊也微微泛红,确实是个美貌青年。
似乎是不喜欢有人这样看着自己,那人轻挑秀眉,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悦。
“为什么答应留我住下,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那人性子有些傲,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赵五的对面,虽说身着有些狼狈,姿态倒是很有气势。
“我只说不收钱,没说不要其他条件。”
赵五抿了口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脸孔。
那人眉头微皱,神色不悦道,
“你究竟要做什么?”
赵五笑道,
“我要做什么?再简单不过了,只是想听听你的故事。”
那人冷冷一笑,刚要开口,却见赵五手里把玩着一个玉佩。
色泽极好,碧绿光滑,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它正面刻着图案,反面刻着三个字。
“玲珑阁。”
赵五握在手里细细端量,含笑着念出上面的字。
那人脸色一沉,眉头紧蹙,神色里多了几分慌张。
“玲珑阁,谢宁双。”
赵五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那人。
一语点破自己的身份,谢宁双紧张地乱了神色,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慌什么?我只是想听听谢宁双和纪凌飞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
谢宁双没能沉住气,立马问道,话刚出口,就见赵五笑着把玉佩递给了他。
“我这人没什么喜好,只是爱听故事。与你一样,这里常有人讲一个故事,抵一杯酒。”
赵五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杯子,替谢宁双斟满。
“想必由谢宁双自己来说,这个故事就更有趣了。来,一个故事,抵你住在这里。”
谢宁双脸色苍白,神色慌乱,颤抖着接过酒杯。
“你是什么人?”
目光紧紧地盯着赵五,却无法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
“我?我是赵五啊。”
赵五忽而一笑,理所当然地回答。
02
玲珑阁,谢宁双。
碧剑山庄,纪凌飞。
玲珑阁素来以美人出名,几十年里唯一的男弟子只有谢宁双。
谢宁双,生得一副好皮囊,文采出众,武功不差,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免不了沾了一些脂粉气。柔而不媚,俊而不艳,自有一派优雅
风情,
纪凌飞,碧剑山庄少庄主,相貌英俊,武功高强,二十出头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为人正直,风流潇洒,谁家女儿不爱俊小伙。
一年前的武林大会,让谢宁双知道了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也让他的师姐白烟儿动了一颗芳心。回到玲珑阁,阁里上下商定后,均有与
碧剑山庄结姻的念头,便让谢宁双跑一趟碧剑山庄,好与纪庄主商量。
江湖儿女,哪里是拘泥这等小结的,难得的好男儿,白烟儿怎会羞怯。
翌日,谢宁双便启程前往碧剑山庄。一个月后,人还未到山庄,倒是先遇见了纪凌飞。当初在武林大会上匆匆一见,本已是互有好感。
如今,谢宁双又想着师姐的事,便想看看此人到底是何等人物,是否当真与师姐般配。
抱着如此念头,谢宁双不觉中,已与纪凌飞熟悉。客栈楼外,比琴比剑,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剿杀马贼,默契万分。忽逢冬雨,破庙
小歇,脱下湿透的衣裳烤着火,两人之间越坐越近。一路上的朝夕相处,危难相助,是谁先跨越了边界,是谁又先动了情。
火把再暖,哪里比得上对方的体温。昏暗的火光下,彼此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诉不尽的缠绵欢好,燃烧着体内的欲火,怎么还会有
半分寒冷。
破庙外,风雨交加。破庙内,春色无边。
谢宁双是一个自私的人,隐瞒了师姐的事情,放任自己越陷越深。接连三个月,两人四处游历,纪凌飞没有回碧剑山庄的打算,谢宁双
也不会让他有。彼此爱恋的人,目光里的情意哪里是藏得了的,两人又都是江湖上有些名号的人,没过多久,暧昧的传言便四处流窜。
然后,纪凌飞怕了,后悔了,渐渐与谢宁双有了隔阂。此时,玲珑阁已与碧剑山庄会面,各自派人前来抓人回去。
那日在客栈,谢宁双被师姐的飞矛长鞭捆住,挣扎不能,更不想离开。他求助地看向纪凌飞,却见那人走在庄内弟子前面,骑马离去。
从头至尾,纪凌飞竟不敢看他一眼。
回到玲珑阁,谢宁双被鞭打百丈,禁闭在房里不得出门。与此同时,白烟儿已与纪凌飞熟识,两人相约游历山水名胜,一如当初与谢宁
双那般。
就在确定了亲事之后,谢宁双逃出了玲珑阁,在阁中弟子的阻扰下,差点丢了半条命。身受重伤,没有马匹,没有银两,他害怕再被抓
回去,只得悄悄躲进商运的马车里,跟着队伍跑来到了荒漠之地。
“只是这样而已?”
赵五听得仔细,笑得悠哉,不时地喝几口小酒,谢宁双却未碰过杯子。
“还想怎样?你死我亡吗?”
谢宁双讥笑,反问道。
赵五笑而不答,良久,方问道,
“你不想去见他?”
谢宁双身体一颤,隐隐有几分愤恨。
“不想。”
语气坚定,心却不见得如此。
“那你又何必离开玲珑阁?那里有好菜好酒,又有美人师姐,怎是这等荒漠之地可以及得上的。”
谢宁双垂眸不答,神色黯然,目光里无了先前的神采。
许久,他平静道,
“闹出的笑话还不够吗?平白地增添烦忧。”
闻言,赵五轻笑出声,假装看不见谢宁双的冷眼。
“也对,师姐快出嫁了,新人总得回门的。往后,难保不会相见。”
赵五顿了顿,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神色,故意问道,
“不过,难道你不想找他问个明白?”
谢宁双苦笑,无奈摇头,他答道,
“他与我疏远了足有半个月,难道不够我看明白吗?我以为我够聪明,瞒过了师姐,瞒过了他,却没想到瞒不过悠悠众口。碧剑山庄少
庄主,怎能有这等污名?”
赵五听着有趣,一言点破,
“其实,你是不在乎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在乎。”
被说中了心思,谢宁双略有慌乱,紧抿着唇,目光不与赵五对视。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故事不够动听,赵五也没有兴致问下去,摇晃着空了的酒壶,懒洋洋地站起身。
“楼上有几间空房,你自己打扫打扫,挑一间来住吧。”
谢宁双愣了愣,转头看向他,人却已不在。
03
赵五嗜酒贪杯,身上总沾着酒气。谢宁双闻不得这股味道,不常出门与他碰面。整整五日里,两人才见过十数次而已,刚好都是坐在饭
桌上的时候。
赵五是无所谓是否有人同桌吃饭,但谢宁双不习惯一个人。荒野之地没有好菜,就着切块的牛肉鸡肉,吃几个包子而已。初时,谢宁双
极不习惯,他不是赵五,只要有酒就足矣。后来,渐渐地也习惯了,饭菜虽然粗糙,但也能入口,没有什么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那日刚来酒楼时,天色已深,大厅又没有亮光,谢宁双并没有看清赵五的容貌。后来瞧清楚了,便越发觉得此人不一般。本以为纪凌飞
已算得上英俊,和赵五一比,竟先得粗糙了。
赵五的容貌生得也精致,不同于谢宁双的柔美,五官皆是恰到好处,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一双桃花眼尤其好看,眼眸里总含着三分笑
意,被他望着的时候甚至有些移不开眼。
即使只有在三顿饭时碰面,谢宁双也对此人有些了解。话多,唠叨,贪杯,身上总有三分醉意。只是,即使他醉了,也比自己清醒。
“这里不常有人?”
赵五笑了笑,看看谢宁双,又指了自己。
“有你,有我。”
谢宁双眉头微皱,诧异问道,
“你不寂寞?”
赵五脸上笑意更浓,反问说,
“为什么会寂寞。”
“因为只有你。”
谢宁双不习惯一个人,不懂为何赵五能够如此地悠然自得。玲珑阁上下数十人,出门在外又总与师姐结伴,即便是独自出行那次,没多
久就遇见了纪凌飞。
见赵五不答,谢宁双偏偏要问。
“为何要在这里开酒楼?”
“等人。”
这一次,赵五答得极快。
“等谁?”
谢宁双想也没想,话已问出口。
赵五放下了酒杯,笑吟吟地看向谢宁双,眼眸里不见神伤。
“一个死人。”
谢宁双大惊,困惑道,
“你要等的人已经死了?”
“是。”
“那么,为何还要等?”
赵五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
“不等,又有什么事可做?”
谢宁双答不出话,也不知如何反应,他局促地拿起了面前的杯子,酒性太烈,呛得他流出了眼泪。
“这是什么酒?味道古怪。”
赵五笑着替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一口喝尽,又再倒了一杯。
“自己酿的,没有名字。”
酒是没有名字的,酒楼也是没有名字的,就连赵五二字,也是随口叫来而已。
一晃而过,又是三日过去了。这一日,未到傍晚吃饭的时候,谢宁双就出了门。赵五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着他坐在大厅里,桌上摆着
一个杯子,一坛酒。再下楼时,谢宁双还在那里,桌上已空了两坛酒。
“酒量不错。”
赵五笑着坐在了他的旁边,打量着谢宁双酒色绯红的样子。
谢宁双生得极好看,赵五又喜欢美人,哪里射得放过眼前风光。
“今日初几了?”
“正好十五,你不是早知道?”
赵五拿过酒坛,为自己倒了一杯。东西还没放回去,就被谢宁双抢走。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天天在心里算着。”
不问也知,必定与纪凌飞有关。
谢宁双忽然笑了,脸颊染着几分红晕,着实是秀丽明媚。
“我一直都不喜欢喝酒,味道怪怪的,又觉着呛人,不过,纪凌飞喜欢。”
说完,谢宁双笑吟吟地为自己斟满。
“酒是好东西,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五忽而一笑,别有意味地反问说,
“纪凌飞就是今日成亲吧。”
握着酒杯的手一僵,谢宁双颤抖着慢慢举起,一半酒水喝进了嘴里,一半又沿着唇边流淌下来,可不是风情无限。
“是,他今日成亲,却不是和我。”
说罢,谢宁双凑近到赵五面前,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