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猪情绪有些低落,好几天没看到杜宁了,很想去呆在他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是舒服的,可是……这样会给他添麻烦吗
?
兰子杭不再理他,吩咐人去把下一个刀手请进来,前段时间他总是晚上陪小猪过招,累得不轻。因为小猪白天可以睡觉,而他却还有别
的事要做呀。于是这几天他每天找些人来跟小猪喂招,占住他白天的时间,把他的作息扭转了过来。
小猪跟人比武,兰子杭就在一边看,顺便看自己的帐,处理事情,两不耽误。
这次的刀客武功不错,小猪打得全神贯注,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刀客告辞离开,兰子杭也放下帐本,跟他东拉西扯说了好些话,这才放
他离开。
回到杜宁的厨房,桌上已摆好了四菜一汤,都是小猪爱吃的,令他心情大好,打个招呼就坐下开吃,累了一天,胃口好十分惊人。
杜宁默默坐在旁边,看着几乎已不敢认的小猪——不是小猪在这短短三天有什么异常的变化,而是他看小猪的眼光完全变了。
这个拣来的孩子,一直以来当成小猪来养的少年,对他来说,算什么呢?像弟弟?是的,可以管教他;像朋友?是的,可以排遣郁闷;
像亲人?是的,让他感觉可以依赖;像……
其实,没办法判断具体像什么,小猪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多种性质的存在,他喜欢管着他——逼他洗澡梳头,逼他写
字临贴,让他慢慢从野孩子变成有教养的人,很有成就感。他也喜欢照顾他——看他每顿饭都吃得那么认真,那么快乐,他的心里是多
么感动啊,连做饭都更有动力了,爱好和使命感使他的厨艺突飞猛进。
可以说这几个月是小猪使他重新有了生活的兴趣,对这个人世又有了信心,可是……
小猪大口大口吃得无比快乐,最后把脸埋在汤盆里喝干最后一口扇贝汤,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连打了两个饱嗝。
杜宁忍不住笑:“可别撑破了肚子!这几天没吃饭吗?”
“吃了。”小猪又打个饱嗝:“不过没有你做的好吃。”
“怎么会?兰大公子手下有的是名厨,怎么会饿着你?”杜宁忍不住说。
“嗯,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做的。”小猪老老实实地回答。
杜宁心中感动,默默无语。
仆役收了碗去洗,自从来到这里,小猪连碗都不用洗了,越发的悠闲。
杜宁看着他,小猪明显比以前有精神了,眼睛闪闪发亮,盯着他看的时候,他都觉得心里发慌。
18 亲近
“你怎么了?”小猪问。
杜宁有些意外,从来都是他问小猪话,现在怎么小猪主动问他?
“呃,没什么。”
“你不高兴?”
杜宁汗颜,小猪的眼光怎么这么敏锐起来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杜宁考虑一下措辞,还是转开话题:“你白天怎么不睡觉了?”
“改晚上睡了。”小猪挠挠头,不知不觉就被改过来了,当然,他知道其中有蹊跷。
“哦。”杜宁点点头,是因为兰大公子吧,那个人,很强势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礼,实则……他突然心里一动,有点出神。
“明天我要吃龙井虾仁。”小猪戳戳他。
“好。”杜宁点头。
“还要酒酿鹌鹑。”
“好。”杜宁微笑,这才是正常的对话呀。
“我去睡了。”小猪打个呵欠。
“好。”杜宁有些不舍地看着他离开,自己安排了明天要准备的事宜,也回屋去,更衣洗漱,上床躺下,一时还不想睡,拿过一本书来
看。
窗子突然一响,杜宁扭头,正看到小猪抱着一团东西跳进来。
“咦?”杜宁还没发问,小猪已经来到床边。
“我在这里睡行吗?”
“呃……那个……”杜宁窘得脸通红——这是怎么回事?
“我睡地上就好。”小猪抖开怀里的东西,原来是棉被。
“啊?”杜宁还搞不清状况。
“我想在你旁边睡。”都好几天没在他旁边睡了,小猪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就像吃饭没有吃饱似的。他喜欢在杜宁身边睡,会特
别安心。
“哦……好啊。”看小猪就要把被子往地上铺,杜宁忙道:“别在地上睡,冷,到床上来吧。”
小猪没意见,杜宁把被子往床里挪挪,小猪就把被子放在床上,自己也跳上去,钻进被窝。
“好舒服。”他侧过身,满意地把鼻头在杜宁被子上拱了拱,开始睡觉。
杜宁却睡不着了。
他一手还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身边传来小猪均匀的呼吸声,他的温暖,隔着两层被子,也传递过来。
床并不窄,不过睡两个成年男子也有些挤,两个人差不多是紧贴着——隔着两层棉被。
杜宁心跳得厉害,他刻意想不去注意小猪,但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那么强烈的一个存在!
他的手捏着书,出了很多汗,最后放弃地把书放下,想去熄灯,但小猪睡在外侧,他够不着床边桌上的灯台。
杜宁慢慢爬起来,尽量不碰到小猪,去够那个灯台,好不容易快够到了,小猪动了一下,问:“怎么?”
杜宁以为压到他了,急忙缩身,一个不稳,反倒整个人趴倒在小猪身上,小猪嘻地一笑,伸手呵一下他的痒。
杜宁惊叫一声,拍开他的手:“别闹!”
小猪问:“你干什么?”
“熄灯!”
“哦。”小猪应了一声,伸手一挥,掌风过处,油灯瞬时熄灭。
“啊?”杜宁在黑暗中张大了嘴,惊讶。
“睡啦。”小猪伸手压倒他,塞回被子里,胳膊没有缩回,就这么半抱着他,开始睡觉。
杜宁只觉得心慌意乱,浑身僵硬,强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下去,推推小猪的胳膊:“喂,拿走,好重的。”
小猪哼了一声,把胳膊从他胸口拿开,转而抱住了他一条手臂,接着睡。
这是……杜宁哭笑不得。
算了,难得小猪还肯亲近他,杜宁很安慰,本来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小猪跟兰大公子那么随意,他的心都有点凉了,以为自己会失去他
。
嗯,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果然还是……
他想到感伤之处,黯然良久,耳边传来小猪有节奏的呼吸声,平稳,悠长,杜宁默默听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也喜欢跟小猪在一起,也许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能呆在他旁边,心里就很愉快。
黑暗中,他微笑起来,什么都不要想,不必细想,他喜欢小猪,喜欢在这静静的夜晚,依偎着他温暖的身体,这就够了。
他轻轻摸了摸小猪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些凉,天气冷起来了呢。想了想,他把小猪的手拿进被子里盖住,两个人的被子搭在一起,两个
身体挨在一起,异常的温暖。
一夜酣然,天光大亮的时候,杜宁才醒来,脖子有些酸,原来从枕头上掉下来了,胳膊上沉
甸甸的,还……
拍拍。
再拍拍。
小猪睁开眼睛,迷迷茫茫。
“味道怎么样?”
小猪的眼光下垂,急忙松开牙齿,放开咬在嘴里的那小块衣袖,上面还有好大一滩口水。
“……”
“今天咱们还吃烧烤吧。”杜宁叹了口气。
19 威胁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杜宁开始喜欢上了小猪每晚的到来,他的体温偏低,一到冬天总会怕冷,而小猪的体温很高,睡在他旁边,就像守
着个大暖笼,非常舒服。
虽然小猪偶尔还是会在做美梦的时候,咬住他的衣服甚至手指,但从来没有弄疼过他,所以杜宁也就忍耐了。
这小院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每天杜宁总是早早起来,在小厮过来送水打扫之前,就把小猪赶回自己屋里去睡,以免被人看到。
这天杜宁醒晚了一点,小猪从他屋里出来的时候,正碰上来送洗脸水的小厮,他没在意,打着哈欠回自己屋去了,再补一觉。
下午杜宁被兰大公子请去,说有事商议,结果他在书房等了足有一个时辰,兰子杭才慢悠悠地踱进来,杜宁忍着气,询问何事。
兰子杭坐在椅上打量杜宁,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半晌无语,杜宁甚是尴尬,怒气渐升。
“杜笑不是你亲弟弟。”兰子杭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杜宁微一思恃,点头道:“是,他是我认的义弟,不过情同骨肉。”
“恐怕不只是骨肉吧?”兰子杭轻佻的语气和邪气的眼神,让杜宁顿时涨红了脸,刚要反驳,兰子杭道:“你也不用难为情,说实话,
咱们倒是同好。”
杜宁又窘又怒,强自镇定道:“什么同好,大公子说笑了。”
兰子杭微微向前倾身看他,微笑道:“我喜欢小猪,我要他成为我的人。”
杜宁心头一跳,正色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兰子杭靠回椅上,冷冷地道:“本来我还道他真是天真未凿,却原来早就暗渡陈仓,这倒也好,不用我再教他了。
”
杜宁怒道:“您什么意思!”
“哈哈,什么意思?你们夜夜春霄,还问我什么意思?”兰子杭的声音里要抖落出冰渣来,实在是怒不可遏。他对小猪用尽心思,却一
直毫无成效,早就心火上升,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人这样曲意迎合,平时看上了谁,只要他兰大公子一个眼色,什么样的美男不得乖乖就
范?偏偏小猪性子虽然纯朴,武功却好,兰子杭不敢轻易起衅,只能强忍。
杜宁又惊又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兰子杭冷笑:“我胡说?你对他存的什么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杜宁的脸色从通红又变成雪白,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对小猪的心思?没有,他没有什么心思,他只是喜欢他,希望留他在身边
,没有……没有别的心思。
“我没有……”杜宁的声音在发抖,无法抵御兰子杭锐利的眼光,低下头去,坚持道:“我们只是兄弟,没有别的。”
“哦,真的?”兰子杭若有所思地看他,勾起嘴角:“如果你真的没有勾引他,我倒可以放你一马。”
杜宁气得几乎晕去,什么叫“勾引”?!
“兰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咦,我怎么欺你了?”
“你……”杜宁气得颤抖,他素来谦和内敛,哪能跟锋芒毕露的兰子杭对抗,三句话不到便乱了阵脚。他用力喘了口气,肃然道:“兰
公子,承蒙您这一个月来的关照,不过我不适合做这里的工作,还是向您请辞的好。”
兰子杭微笑道:“杜宁,你可知道,为了让你能进入功德林,我辞退了一名大厨,腾出这个位置,现在你想走,那我这里怎么办?”
杜宁歉然道:“实在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适合……”
兰子杭打断他,接着道:“别忘了,你来时可是签了契约的,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随意离开。”
杜宁讶然道:“不是您……”
“我怎么?”
杜宁想说,明明是你赶我走,可是突然发现兰子杭并没有说这句话。
“你想单方毁约,需要赔偿我的损失,而且在找到合适的大厨之前,你不能离开。”
“我……我可以赔偿你!”杜宁咬牙道,现在他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兰子杭笑:“好啊,如果你坚持要走,咱们先把帐算一算。”他伸手从桌上拿过一本帐册,翻开算了算,写下几个数,推到桌边,示意
杜宁自己看。
杜宁拿过帐本一看,大吃一惊:“三千五百两?!”
奸商!奸商!杜宁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兰子杭好整以暇地道:“临时聘请大厨,哪有那么容易?除了重金挖角,还有什么办法?三千两已经算是最低的费用。”
杜宁颤声道:“那这五百两,食宿费,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在这里做工,还要自己付食宿费不成?”
“你当然不用付,不过小猪又没给功德林做工,他的食宿,不能不算。”
“可是,当时你并没有说要收……”
“我也没说不收,是吧?”
杜宁厌恶地盯着他,兰子杭一笑:“吃饭付钱,天经地义,这点道理小孩子都懂,杜公子想来也不是不知道吧。”
他突然称呼一句“杜公子”,杜宁心头一跳,脸色越发苍白,紧紧盯着兰子杭,神情戒备。
兰子杭懒洋洋地道:“你自己知道,你在这里做事,每天花多少时间和心思给客人做菜,又花多少时间和心思给小猪做饭!他吃的菜,
这里都有记录,山珍海味,花样繁多,哎呀呀,我真是羡慕他,找到你这么个好‘哥哥’。”他特意加重了“哥哥”两个字,杜宁的脸
更白了。
兰子杭盯着他,恶意地又加上一句:“而且这个好哥哥,不但管吃,还管陪上床。”
杜宁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退后一步,哑声喝道:“你胡说!”他颤抖着向后退,愤怒地指着兰子杭喊:“你卑鄙、无耻、你……
”
“我是真小人,想要他就直说,不像你,心怀鬼胎,还要装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
杜宁听不下去了,转身想夺门而出,眼前一花,兰子杭挡在他面前,微笑道:“为什么哭?被我说破心事了不是?”他伸手在杜宁脸上
轻轻一抹,杜宁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流了一脸的泪。
“你想去跟他哭诉吗?”兰子杭伸手托起杜宁的下巴,说实话其实杜宁长得也不差,兼且性格懦弱,让人很想欺负他。
杜宁拍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冷然道:“兰公子请自重!”
兰子杭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杜宁不是普通人,不好任意欺压,他也不想惹麻烦,再说,杜宁这类型的人他见得太多,已经没什么兴趣
了,倒是软硬不吃、顽固不化的小猪,引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
“你跟他哭诉也没用,他也变不出三千五百两银子,是不是?对了,或者你可以跟他商量商量,如果他肯不吃饭,那么你半年差不多就
能攒齐这笔钱了。”兰子杭轻笑,杜宁每月的工钱三十两,在一般伙计才三四两月银的情况下,他这笔薪水实在算得很高。
不过小猪吃的菜,却是按功德林客人的标准算的,一道菜最少也要一、二两银子,有些珍奇的菜肴,更是十几两、几十两的价码。
从前兰子杭没说,杜宁也就没问,小猪想吃什么他就给做什么,有什么珍稀的菜品,都会第一个做给小猪吃,兰子杭说得对,他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