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
书生拍了脑门一下,「真是,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该罚该罚!我呢,姓杜名鳞,木土杜,鳞片的鳞~」
杜鳞……
江无畔在心中念了一遍,便记到心里去了。
二人又聊了片刻,却是相当投契,江无畔虽然是名剑客,腹中墨水却也不少,只是之前结交多是剑客之流的武人,谈的尽是功夫之类的
话题,却是很少和人谈论文学方面的事。
不知不觉说了半天,江无畔却是愈发不知道该怎么询问杜鳞和蛇蝎夫人的事,正准备撇下面子问清楚时,肚中却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当下就闹了个红脸。
杜鳞却不以为意,「啊呀,我都忘记了。江兄几日未曾进食,想是饿的紧了。是我的疏忽,江兄在此处暂待,我去去就来。」说着,就
向门外走去,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算了,等杜鳞回来再问也不迟。
江无畔尴尬的将思绪拉回来,百般无聊的他,转而注视着那一柜子的书。
江无畔也是爱书之人,除了视若性命的剑,也就只有书画才能引起他的兴趣。虽然算不上书痴,却也看到这么多书心中发痒。要知道当
时书籍虽算不上价值连城,却也不是普通人家买的起的,这架上琳琅满目,自是引得江无畔心中大动。
江无畔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起身向书架走去。
不消几步走到架前,江无畔略微打量了一下,随手抽了靠右手边的一本蓝皮书,瞅了一眼题目,上面正用小楷写着「霸王枪传记」这五
个字,不由略微惊讶了一下。
霸王枪,江无畔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人。
和单独用剑所特地出来的剑术十绝不同,霸王枪可是兵器谱上江湖公认的前十大高手之一。江无畔虽然也算在这十大高手之内,排名却
在霸王枪的下面,霸王枪排第八,江无畔却是排了个第九。
江无畔本身就对这种虚名没什么兴趣,加上为人低调,自然可供传颂的事迹也不多,能排上第九,也完全是和他在剑术十绝中排名前三
有关。
这且按下不表,先说说这霸王枪,可是江湖上第一号猛男,一手霸王枪法横扫太灵山上十六窝盗匪,成名一役促成他今日的名声。
霸王枪为人性情豪爽,仗义勇猛,为人所称赞,说起来十人中起码有八人翘起拇指赞上一声「英雄」,若论起这心性处事来,就比其他
高手要高出不知多少。
因此,在看到那本传记时,江无畔心中一动,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
这一看,「守阳」这两个字毫无遮拦的冲入眼中,江无畔一个没留神,手指一颤,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这个,刚才,他好像……看错了吧?
江无畔沉默半晌,还是将书捡起来重新阅读,他初时看得仔细,随后就是一目十行,书页啪啦啪啦翻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
在这样飞速的阅读速度之下,一些让他怒发冲冠的词汇也不停污染他的眼睛。什么「蜜壶」、「玉兔」、「交媾」、「金枪」轮番不停
上阵刺激江无畔已经濒临爆发的神经,就这样忍耐着翻了半本多,江无畔最终还是气的一把将书丢到门旁,破口大骂道:「这什么破书
!?」
习剑第一关就是要平心静气,江无畔剑术高绝,也早已练到喜怒由心的境界,但此刻却气的胸膛起伏不定,脸色铁青。
定了定神,江无畔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转身,随手又拿了一本来翻!这一本看得比方才那本还要快,不过就翻了十几页就又是狠
狠地摔在地上!
这次就更彪悍了,什么「观音坐莲」、「老汉推车」等等,招式都出来了,主人公还是他这次论剑的好友--绰号「半照晚」的丁挽秋
,夜驭十女,一「剑」既出,锐不可挡。
一时之间,就听到书页翻动声,与书本不停摔在地上的声音交错响起,热闹非凡!
等到书架上的书被扔了大半部分,江无畔的脸色也是黑如锅底,俨然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都迎风抖擞。
但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打算看的最后一本。
一翻开,江无畔如遭雷噬,整个身子都麻了!但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还是如泉涌如崩洪,其势不可抵挡的直冲入他的眼帘,轰飞他的意
识!也让他的单手一扬,体内盘旋许久的气劲儿顿时澎湃翻滚,剑气透指而出,立刻将差不多搬空一半的书架劈成两半!与此同时,江
无畔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也已是摇摇欲坠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那么大动静?」一道清朗声音从外面传来,也没听到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响,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杜鳞手中拎着个食盒,一股股饭菜香气从里面传出,此刻推开门就见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江无畔,怎能不惊讶?
「江兄,你怎么了?」随后就见到被丢了一地的书,毁了大半截的书架,顿时惨叫出声,「啊啊啊,我的藏书啊啊啊!」
声音凄厉异常,直震的一旁桌上茶碗跳动,也让活活被气倒下去的江无畔又「哇」的一声吐了口血,随即又被恼羞成怒的杜鳞抓住肩膀
猛晃,在他耳边大吼大叫,「你搞什么鬼?这可都是我耗费多年心血弄来的好东西啊,你居然就这么毁了!!我灭了你啊!!」
这打击真可谓是接二连三的,江无畔一听这话,再睁开眼看到就在不久前还一派高士风范的杜鳞,此刻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显然为那
些淫书被毁一事恨到不能行!
江无畔顿时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杜鳞可不管那些,手指向江无畔脖子上伸过去,江无畔虽然此刻狼狈,但还是下意识的一伸手,三根手指搭在对方脉门上,内劲微微一
吐,对方顿时哭爹喊娘,叫嚷起来!
「啊啊啊……」
过于凄厉的惨叫让江无畔吓得一松手,书生顺势倒在他身上,鼻涕眼泪毫不客气往他衣襟上就是一阵狂抹,叫嚷声,哭嚎声,声声入耳
,字字惊心。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收来这么多绝品么?我的《霸王枪传记》、《无敌神「剑」御江湖》就这么被你毁了!你知道要收集齐江
湖上那些高手为主角的淫书,有多辛苦么?这压根就是有价无市的精品啊精品……呜呜呜……」
说着,痛哭流涕的从地上拿起江无畔看的最后一本书,「你居然心狠手辣到自己都不放过!这本以你为主角的《人不淫荡枉少年》可是
最受欢迎的绝品啊!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续集看么?你又知道有多少人出天价求这本书啊?我也就剩这么一本了!你居然撕碎了……呜呜
呜……」
那幅痛心模样,简直就像是有人杀他全家似的。
天下间,哪会有人为了几本下三烂的淫书哭成这样……不对,在那之前,一般人也不会收集这么大一柜子的淫书,还冠冕堂皇的摆在最
显眼的地方吧?
幻想,就是用来无情破灭的。
江无畔望着那个外表高洁,性格却扭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的无耻淫棍,感觉到心中之前的惺惺相惜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在掉落的
过程中,变成了粉末,最后被狂风一吹,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第二章 意外中的意外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如果他当时可以选择的话,江无畔可以对天上诸位神佛发下重誓,他宁可被黑衣杀手们乱刀砍死,也不要被那个面
善心淫的禽兽救上一回!
可惜,天下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此刻的江无畔,也只能孤孤单单的呆在贼船上,下不来了。
此时此刻,他的救命恩人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眼眶都浮肿了一圈,脸颊上横一道竖一道花纹是哭得惨不忍睹的铁证,正游魂似的
蹲坐在地上,傻呆呆的望着被某人剑气一摧下,变得支离破碎的书藉,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江无畔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他虽然是在盛怒下做了这种事,却一点都没有后悔。这种淫书流毒无穷,造成的伤害那可是无法衡量
的。
这么一想,就又勾起了不该有的回忆。一想到书中自己和自己那些好友,或者是受人敬仰的侠士们居然成为这种下三滥小说的主角,江
无畔心中的怒火就「腾」地一下,再度熊熊燃烧。
冷静,要冷静……
毕竟对面那人虽然是个淫棍,却也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这时候可不能发飙,要不然绝对会被说成是恩将仇报!
江无畔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略觉到胸口中的那股不平之气总算是多少平复下来了。
「你……」看到对方傻瓜似的模样,江无畔多少还是有些愧疚,语气也不由放柔下来,「你……还好吧?」
杜鳞看了他一眼,那双眼无神可怜到让江无畔心中一揪,随后又立刻选择漠视。
他做的没错,就算现在很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做也是为了杜鳞好,省得这小子继续泥足深陷,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我不好。」杜鳞的声音和眼神一样空茫,望着那些已经变成渣滓的淫书,双眼眨动,眼泪又一大颗一大颗的滚落下来。
「你……」这是犯规啊!江无畔心中大叫!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别这么容易就哭哭啼啼的好不好?当下硬着头皮道:「你别哭了,男子
汉大丈夫,这样未免有失……」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杜鳞就悠悠接口,语调哀怨,声声泣血,「男儿有泪不请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现在心如刀割火焚针刺,打又
打不过你,要你赔你也赔不出来,怎能不哭?」
这小子现在倒是开始跩起来了,理由一套一套的。可是这些理由,江无畔却是一点都反驳不了,因为都是事实。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更理亏了。
杜鳞抬袖擦拭眼泪,袖子上顿时湿了一大片,他继续用那种杜鹃泣血的声音控诉,「人家说好人必有好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
虽然不稀罕那个报答,却没想到辛辛苦苦顶着危险救回来的人,却将我多年心血毁之一旦……这让我怎能不心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说刚才那番话是尖针,这边的就是利刃了,毫不客气的将江无畔身上的血肉无声无息的剐掉,江无畔痛苦得半死,偏偏还不能反驳
两句。
那边杜鳞却更加不肯放过他,满肚子的苦楚倾泻而出,愈发变本加厉,「人人都说『剑舞』是少见的君子,品行高洁,为人冷傲,却没
想到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怨不得别人,也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居然认人不清。呜呜……」
「够了!」江无畔脑门一阵抽痛,当下怒斥一声,杜鳞愣了一下,却是哭得更大声了。
「哇啊啊啊……太过分了!你毁了我的心血收藏,还让我不要说话,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看呐看呐,这就是仗着功夫
高在这里欺负弱小,什么品行高洁的侠客,人人称颂的剑术十绝之一,我总算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那阵势,完全可以让民间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恶妇们羞愧半死,同时也可以提供给家中有养小孩子的家长们一个最好的反面例子,告
诉他们小鬼也是可以闹得很惊天动地的。
江无畔真的、真的很想就这么随便抄个什么家伙打爆这小子的头!
江湖上闯荡多年,冷眼旁观人世浮沉,什么颠倒黑白、扭曲事实也见过不少,但却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么件破事泼了自己一身脏水!事情
的发展,让人想笑笑不出来,想恨又觉得太过小家子气,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再这么让这小子说下去,江无畔都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无法无天的大恶人、伪君子,天知道他只是替天行道毁了一堆淫书而已,为
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无畔生平最恨,就是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淫邪之徒,对这类好色者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论男女,都让他鄙视甚至可以说是仇视。这
类人中的佼佼者毫无疑问就是蛇蝎夫人,若不是那女人武功和媚功都足以让她在江湖中横着走,只怕现在已经被江无畔杀掉了!
这蛇蝎夫人之前就对江无畔勾引再三,动手动脚,自然也引得江无畔厌恶万分。不过杜鳞的情形却是大不相同,尽管江无畔心中厌恶,
却也不好就这么把对方了结了……
但就是这点才让人头疼……
江无畔揉着额角,「事情都做下了,也没什么反悔余地。至于你救我的恩情,我自然会报答。日后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不是伤
天害理的事,我大可以应承你一次。」
听到这句话,杜鳞忽然将掩住脸面的手放下,双眼灼灼望向江无畔,方才汹涌而出的泪水顿时不知道消失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江无畔心中「咯噔」响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他该不会答应了什么要不得的事情吧?
当下还不等他反悔,杜鳞立刻喜滋滋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干些缺德事的!」
江无畔心中寻思着,虽然不会是叫我杀人放火,不过只怕这小子提出的要求也和杀人放火没什么区别,当下心中一寒,慌忙补充道,「
当然,也不能违背道德廉耻,君子之德!」
杜鳞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应得更快,「这个自然,我要你做的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绝对有利于民,一点害处都没有!」
江无畔非但没有因他这话放下心,反而觉得这颗心悬得更高了。
这时候看杜鳞一脸兴奋之情,之前的哭天抢地更像是做戏一样,也让江无畔心中的慌张越发强盛。
杜鳞自然看到江无畔脸色铁青,一副不想认不想听不想做的脸色,当下脸色一拉,眼看又要哭上一次,「我就知道你在唬弄我……答应
得这般不情不愿,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用着救命之恩威逼你呢!」
江无畔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眼见到一恶霸当街强抢民女,还口口声声大嚷着,是这民女拿刀逼他将这丫头卖到勾栏院似的。
但他也只能像民女一样,顺着恶霸的话往下答,「不会,你没在威胁我。」
杜鳞双眼望他,「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江无畔口中发苦,却也只能应到:「是。」
杜鳞顿时晓得像朵怒放的鲜花,和之前的苦瓜相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江大剑客一言九鼎,江湖上谁不知道啊?我自然是信
你的。这誓嘛,也就不用发了。」
江无畔口中更苦,一口气哽在喉咙处,颇有一种就此昏厥的欲望。
不管怎么看,都有种被这小子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感觉,现在又看杜鳞如此认真,还有咬住不放的趋势,江无畔只觉得自己应承下来的这
个条件,似乎,可能,大概将自己推向了刀山火海。
江无畔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杜鳞的条件,如果不尽快离开这人这地,江无畔只怕自己会禁不住想要杀人灭口,还不如趁着有理智的时
候,先离开再说。
当下事不宜迟,干咳一声,江无畔起身道:「我离庄已有数日,想必家人也已等得急了,在此叨扰这么长时日,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救命之恩,他日定当相报。」
杜鳞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反而体贴的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昏睡了
足有七八天。想必你的家人定是等得急了……对了,江兄,你家中可有姬妾侍奉?」
江无畔尚未娶妻的事,天下皆知,至于姬妾这类,却是主人家的内幕了。
江无畔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却也下童识的觉得不大舒服,「没有。」
不是吧?还想着到时候想法子偷窥「剑舞」和美女姬妾欢爱呢,这个愿望就这样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