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了,」苏杨叹了口气,「哥,我暑假想找份工作。」
「行,大飞那里,我再帮你问问。」
服务员递上热毛巾,苏杨擦手时,我发现他的手腕上有瘀青,「怎么了,又?」我指了指那儿,「罗建梅掐你啊?」
「不是!」苏杨笑了,「你想象力的丰富,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就是嘴上厉害,不会动手的。」
「那怎么啦?」
「打球的时候撞到。」他又撒谎。
我们吃完饭,下楼的时候,刚好朋友在,这里却他开的,再跟我寒暄,又拽着我,非介绍另外的合伙人认识,我一看,可不是伍可么!这邹童的消息非一般灵通,不是他的那里打听到的,危险是真的不知道伍可还是「客人」的老板。
「我们见过一次,」伍可礼貌地说,「在‘四季’,你是江哥德表弟。还记得我吗?」
我心想,祖宗阿,我能记不得你吗?那头都要给你搅黄了,你可真是云淡风清的就让人家那头翻云覆雨的妖孽呀!
「当然记得!」我只好把苏杨介绍给他认识,「我弟苏杨。」
伍可冲苏杨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我怎不知道你有弟弟?」
「不是亲的。」
「看起来真小,念大学了吗?」伍可这人脾气很好样子,爱说话,又不聒噪。
「夏天就毕业了。」苏杨说。
伍可挺吃惊的,看起来确实没想到苏杨那么大,他不象是假惺惺的那类人,两人又说了念的什么专业,毕业打算。寒暄问候伍可忽然跟我说:「对了,你姐也在楼上呢!」
阿?那姑奶奶竟然在?今晚怎这么聚堆儿的!乔真苏杨都在,给她捉到,以后不知盘问我多久。我还等什么?赶紧撤呀!
心里也着急,怎么跟他们说,替我保密,别告诉我姐,我和苏杨过来吃饭了呢!
「前几天,她就让我来应酬人,本来没时间的,这下抽空来,倒把她让我陪她的事忘了。」
伍可会意地笑了:「放心,我不和她说你也过来吃饭了。」
「那真谢谢你了。」
我开始有点明白,江洪波文什么觉得伍可不赖了。这人通情达理的,好说话,还善解人意。这事儿要放邹童那儿,还不一定怎么损我呢!来不及多想,我赶紧拉着苏杨走了。
送苏杨回学校,他说一大早要去教授那里谈话,所以不住校外。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刚坐下来,我家的电话就是来了。直接问我,「今晚你去哪儿疯了?」
我心里一凉,嘴上反客为主:「干嘛?我卖给你了,出门还得跟你汇报?」
「哑,你还有理了?明天到我家来,我有话问你!」
36
我本来还以为伍可两面三刀呢,没想到事情坏在乔真的身上。
我姐在「可人」吃饭的时候,撞见他,他竟然问我姐是不是跟我吃饭。我知道他有点害怕我姐,那也不用没话找话吧?好在我姐要么当时心情好,要么伍维在场,不好意思发作,才没去揭我老底,她要是给苏杨难堪,天呀,我怎么收场呐!
「跟你吃饭的是谁?」我姐似乎问得不经心,其实心里早急得跟猫抓一样。
「王超朋友的亲戚,让他帮忙照看。他这不出差了么。我请小孩儿吃个饭,犒劳犒劳,你干嘛盯恁紧啊?」
「不紧盯着你,你就跟江洪波学坏了。」
「别那么埋汰人,江洪波怎么了,他跟邹童过八年了,你跟谁过八年?」
「呀,你胳膊肘还往外跟我拐,」我姐伸手过来掐我一把,他们这种人在外头看,个个道貌岸然地,在家里,男的就是老流氓,女的就是母老虎,「你老实跟我交代,别到处跑题,那小子叫苏杨吧?」
「你还调查?」我有些不高兴了,「别弄得跟电视剧似的,行不?吃顿饭而已,用得着么?」
翻脸是非常有效的,我姐其实怕我生气,她虽然不放松镇压,但是心里还是特别疼我,而且她调查也就是找我办公室或者周边的人问呗,估计知道确实是王超介绍的,也没多怀疑,更重要的是,她的焦虑都集中在乔真的身上。
「我可警告你,佟虎,你离乔真远一点儿,他的为人,我顶不待见,这人心术不正,你少跟他搀和!」
「知道,知道,我就有那心思也不敢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呢。」
「心思也不准有。」
「成了!别念叨了,跟老太太似的。」
我在我姐心里,是至高无上的,她始终无法接受她的弟弟被人甩的事实,更何况是个男人!所以,她简直算是憎恨乔真的,如果赶上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她就能把乔真批斗到生不如死。我没觉得乔真那么坏呀,人无完人,谁还没点毛病的?无限制放大就没必要了么!女人就是小器。
连我姐都觉察出江洪波和邹童不对劲儿,不是普通的争吵,是两人有点儿冷淡了。我也不知这话该从何问起,江洪波这段时间忙得跟影子似的,根本捉不到人。邹童倒是礼拜天给我电话,约我逛街。
邹童要逛街,就肯定是心情不好。
果然,见了面,他脸色阴郁,显得病态,不象前两天那么滋润了。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只说最近睡不着。我们直接去「太平洋」,那里有家邹童格外喜欢的店,买完东西,还可以去楼上吃贵州菜。邹童常去那家店的原因,是里面的无数貌美如花的营业小姐里,有个长了两个浅梨涡的小姑娘,笑起来有自然又喜气,不象其他人那么谄媚。
邹童一进门,营业经理就眉开眼笑的,大金主倒了。他在店里看了看,那个小姑娘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我发现他拣的几件都是江洪波的号码,看来两人还没到决裂边缘,邹童还想着拾掇江洪波呢。不过,心情不爽是肯定的,刷卡刷了十几万,很久没见他这么乱花钱了。
江洪波在财政上,几乎对邹童没有限制,爱怎么花怎么花,反正他有的是钱。而邹童在这方面不折不扣是个怪胎,因为他本人对物质并不太追求,他在金钱上的骄纵和放肆,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发泄和撒气。我有时候看不过,提醒他别跟钱过不去啊,干点儿啥不好,实在不行,捐出去啊,社会上多少人需要帮助呢!结果他骂我:「又没花你的钱,你心疼个屁呀!」
转悠一会儿,买得差不多,邹童是速战速决型消费者,花钱又不经大脑,卖家最爱这一款。经理周到地问我们,要不要帮提出去。邹童说:「不用,放这里放着,我去楼上吃饭,回来拿。」
他说话时,声音有点颤抖,不太稳定。我特意看了他一眼,顿时吓一跳。他这会儿,脸色发灰,冒着冷汗,身上哆嗦着,眼神飘飘的,随时要晕倒似的。
「喂,你怎么了?」我连忙扶住他,他的手冰凉,水嗒嗒的,重量几乎立刻倾斜在我身上,虚弱得一时说不出话。
店里的人也慌了,一个劲儿地问我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让他坐下,靠着沙发背,帮他解开两颗扣子,开始的时候,他呼吸很急促,渐渐才平复下来,整个人总算聚神,哆嗦的嘴唇能出声了:「谁……有没有,糖?」
梨涡姑娘回身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邹童。
「低血糖吧?」她看着邹童脸色恢复,「我也是的,所以身边一定都准备着糖果巧克力的,你这种严重,要去挂水的,不然会有后遗症,对身体可不好了。」
我给小姑娘的话吓到了,要带他去医院,邹童怎么也不肯,非得要回家。店里离停车场挺远的,我说:「你能自己走啊?别半路昏倒了,又再吓唬一批人。」
他还有力气瞪我。
「我背你吧!」我跟邹童说,虽然知道他不喜欢被人碰,「要不,你就让保安背,自己选吧!」
他估计确实挺虚弱的,也不逞强,选了我。我问商店的保安会不会开车,小伙子说会。于是,我把车钥匙给了他,让他帮忙把车开到店门口。我的车停在「友谊」那边,有点远,小伙子很痛快,记下我的车牌,拿了车钥匙,没忘提上邹童买的东西,走了。
邹童很轻,背起来就跟个鸡蛋壳儿一样,苏杨那个豆芽菜都比他沉。我背他到门口,等保安开车来,邹童在我耳边说:「佟琥,你这人其实挺好的。」
「你才发现阿?」我跟他开玩笑「不是看上我了吧?」
「别说,还真有点儿。」
「晚了!我现在盆里满的,碗那里也不缺,等哪天到处个钵儿来,在算你一份儿吧!」
邹童再握肩头「吃吃」地笑起来,也就他,这病的七荤八素,还有心思跟我扯蛋:「跟乔真可惜了,我都看不过去。」
「你真是国江泥菩萨,自身难保,还满世界天操心。」
「苏杨可比乔真好太多。」
得,他又开始免费顾问了。
不出那回家,当他在床上躺着,再三询问他又不用找医生回来挂水,他说不用,就是睡眠不好,加上最家研究所里压力大,有点焦虑,我没跟他强,问他想吃什么。贵州菜是肯定吃不成了,但是外卖还是可以叫。
「冰箱里有一大锅汤的,你热一热,给我盛一碗。自己仍把面条进去,煮了吃罢!」
我去厨房一看,果然汤煲里浓浓白白的老鸭汤,放炉子上热着,我回带卧室里:「怎么煮那么一大锅?一个人喝的了吗?」
「他说周五回来,结果临时耽搁,又说不会来了。」
难怪冰箱里那么多还好吃的,估计他是煮了菜,江洪波去没回来。这要是搁以前,邹童就是把菜都倒了,也不留着自己吃的,他心里有气,就非得发泄出来,还得让你知道。
「你要是跟我住久了,是不是也烦啊?」邹童抬眼看着我,神态暗淡。
「为啥烦你?」
「病歪歪,脾气还臭,又乱花钱,动不动就绝食……」
这人损其自己来,一点儿都不无保留。可是,不管他多么清楚自己要人命的地方,就是不改,让你活辙没有。
我「嘿嘿ie」地笑:「干嘛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江洪波伺候你,伺候得心满意足?」
「哼。」邹童鼻子里轻声一嗤,「开始的时候,臭的也香,时间长了,香的也臭。」
「你可别成天老是胡思乱想,还怪你睡不着,身体不好,就你这么作践,铁人也完了!」我坐在沙发上,早春的阳光,慢慢地笼罩在邹童的周围,倔强而忧伤,「两人这么多年,肯定会有些摩擦,你也别小题大做,江洪波要真有外心,还要等到今天?早不在你身边儿了。」
「你不懂,佟琥,困扰我的,不是他会不会跟伍可在一起,而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这问题着实让邹童疲惫,他仰头陷进柔软的靠枕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留在我身边,如果觉得是义务,是责任,那两人在不在一起,就没意思了。」
邹童细窄的肩膀斜斜地枕着,他看着我,眼光象大月亮的晚上,林间流泻出的溪水,清凉凉的,带着久远的伤感:「也许真到分手的时候了」,他说。
我沉默半天,邹童不是那种把分手放在嘴边要挟的人,就是那次俩人狂吵起来,口不择言,江洪波说要分手,邹童也没有把气头上的话当真,或者他就是选折性失忆。可是,感情上,更怕的是这种淡漠和疏远。
「你是不是有别人了?」我大胆地问了出来。
37
「我有谁了?」邹童不可思议地瞪着我,好像这问题傻得快要掉渣了。
「‘悍马’呗!」我不假思索地说,反正问都问了,不挖出点儿啥来,我不白犯傻了?
「‘悍马’?」邹童皱眉想了想,笑了,「你说大川啊?」
「什么大川?还大山呢!」我心里打着小算盘,这都叫上小名儿了,可见关系不一般。
「胡为川,他要做个项目,请我们老板当顾问,见过几次,吃过饭而已。你哪道听途说的消息?」
「什么叫道听途说,你不懂三人成虎的道理?可有好几个人跟我提起,弄得好像你俩都上床了似的。」为了套出更有价值的情报,我开始添油加醋。
「得了吧,佟琥,你别在我跟前冒充小清纯。」邹童语气有些轻蔑地,「我就是要找人,也不至于找那些上过乔真的吧!」
我一愣,下意识地自保:「干吗呀?又冲我来了?」
「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川,你别跟我说看不出他和乔真的猫腻,在三和路吃河鲜那次,你没看见他俩呀?还跟我装蒜!他俩要是没关系,我把邹字儿倒着写。」
厨房里热的汤已经翻滚了,我扔了把面条进去煮,又拿出冰箱里的菜,放微波炉里叮一叮。再回去,就跟邹童说些别的,不再提那些添堵的了。感情这种事,真是不能勉强,如果邹童执意想要分手,或者江洪波也不打算再将就,分就分了吧!不然牵扯着,弄得两人都魂不守舍,一个冒充铁人,忙碌逃避生活;一个心里郁卒,病得东倒西歪,何苦呢!
一进四月,几乎天天下雨,几乎见不到太阳,人感觉都要发霉长毛了。我依旧跟乔真见面,都是在他家里,去酒店怕给人看见,并且,我也不想带他回家。他试探地问过,就是拐弯抹角地问我家附近环境好不好啊,房子贵不贵,他想搬家什么的,可是我就没松口。不仅是因为怕他不习惯赛文,主要还是我现在有点把那里当成我和苏杨的家,带他回去,就算不做爱,也是怪怪地。
礼拜五我在电视台开了半天的会,这种地方最差劲,很没有效率,不知道谁的主意,还加了两个没水平的主持人,说话特别贱,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发誓以后王超就是拿两床的美男诱惑,我都不带来这种破地方浪费时间了。
开完会,让跟去的经理带他们出去吃饭,我打算自己开溜。公司的车留给他们用,我自己打车回家。刚上了出租,电话响了,是乔真,他问我有没有空,去他家里包饺子。我和他有快两个星期没见面。这么个阴雨天,在哪儿都是昏昏欲睡,我其实并不怎么太想去,于是说,下午约了人。
他听起来有些失望,却不死心:「那下班后呢?」
还怎么拒绝?我心软了:「但我问问杰西卡,看能不能把下午的会换时间。」
我叹了口气,让司机转了方向,朝乔真家里去了。
家的门,为一看,这哪像包饺子阿?他穿了个大T恤,露着两条光腿儿,连内裤都没穿,比饺子还光溜呢。看见我,几乎是跳上来亲吻,热情得有点吓人。
「你干嘛呀?吃药了阿?」
他的主动,让我措手不及。
「我是吃错药了。」
乔真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心中地发现,顿时溃不成军。托着他的腿,猛然把他抱起来,一把仍到床上。这么一呼唤,他下身裸露出来,已经抬头……我扑过去,在他下面掳了两把,他就硬得不行了,身影这,向我跟深的吻他。我伸手去他床头的抽屉找套子,他年在我身上,亲吻我的胸膛和脖子。我知道,他更喜欢我亲她,可是我没有,只顾咬着撕开的套子。
乔真已经剥得精光,应经水汪汪地:「我洗得很干净……」
我们念书同居的时候,做爱几乎从来不用套子。那时种信任,当然,已经不复存在的,信任。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带好了套,翻过带着薄荷香味的身体,分开他两腿,试了试角度,挺身而入……乔真的背,因为突入起来的侵犯,僵硬了一下,忍耐片刻,开始努力配合,他在床上的功夫很好。
有时候,我会觉得对不起乔真。可是,我没办法回到以前的日子,到那些完全没有发生。我甚至不敢肯定,他是想跟我在一起,还说只是拿我来填胡为川的空。
这让我苦恼。
王超说,这善良的人,才会为了这种事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