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眼泪立刻掉下来,用手捂着,根本捂不住,那情景看起来特不像真的----他不仅仅是伤心而已,有很多东西,不是伤心后悔两个字
就能概括的。
十一点钟的时候,我准时下班,照例从后面走,刚从清洗间出来,正看见Mina推后门过来,见我一副要走的样子,Mina跟什么似的蹦过
来:“叶飞,你扔下我就准备跑啊,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觉得自己老是被冤枉,你看,我这是按时下班,她却说我要逃跑。
“我看你跟他们聊的挺欢实,不好意思打扰。”
Mina一脸讨好的笑,跟到我后面,一起从后面走。
路上她总是不停的看我脸色,末了,她终于说了句我爱听的话,“虽然温特跟张辰相配,不过我还是看你顺眼。”
我斜Mina一眼,哈,笑出来:“谢谢,谢谢。”
Mina又说:“刚才你过去对温特说‘送的,慢慢享用’模样特帅。”
这就是明显的拍马屁了,我皮笑肉不笑:“你吧,别夸我,我知道我特贱。”
Mina笑笑,“你这是被打击惯了。”
我没吭声。
晚上回了寝室,才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电话,张辰的,我吸了口气,打过去,“有什么事儿?”
张辰照例先沉默,然后语气很沉重的开口:“我不想以后都躲着你,希望以后和你可以和平相处。”
有很多话我都想说的,我想说我的本意并非给莫温特难堪,也想说我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然而话到了嘴边,就出来一个字儿:“好。”
张辰说:“谢谢你。”
我觉得特讽刺。
这天晚上,马啸东夜不归寝。
第十九章 所谓相处(1)
所谓和平相处,其实也不过如此。
面上的话,和实际情况总是有很大差异的。
我和张辰之间原地踏步,至于莫温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怀宽广,反正表面上的和睦还能维持,至于秦云实,还是那样,我本来跟
他就不是很有话题。
灰蒙蒙的。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好事儿也不是没有,马啸东动不动要来刹目呆会儿,茶贝又招了两个人来洗盘子,叶子到前面闲着,周坊每个星期来看他两次。
关于这事儿,茶贝是最郁闷的,对我颇有怨言,什么我怎么能把叶子往火坑里推呢,什么我怎么跟周坊一条战线呢,什么我怎么就不在
马啸东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呢。
我懒得理他,累,真的特累,张辰和莫温特一个星期最少来三次,每次我都得笑脸相迎,脸笑的都僵了,嘴角都抽搐着呢。
后来Mina实在看不过去,劝我干脆把酒吧里的活辞了,“你再瘦,估计从门缝里都能飘出去。”
鉴于Mina给了我灵感,我笑眯眯的对茶贝说:“老板,看在我三餐不济,饥寒交迫,比非洲难民还难民的份儿上,请涨点薪水吧。”
茶贝眼皮一挑,一个字儿:“滚。”
我是不大喜欢装悲情的,无论苦情和悲情,我做出来,让别人看了,不说别人,光我自己就只有恶心。
我压根就不适合这个路线。
后来,有那么一天,马啸东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再搬出宿舍住的想法。
其实我不大有,租房子住总得引什么回忆,特煽情似的,但是在刹目里面干,偶尔要晚了,总得翻墙进去,进宿舍楼又总要被楼管说教
,没什么太大的好处。
我就答应了,转而问房租多少。
马啸东斟酌了一下说辞,才迟疑着说:“茶贝说不要钱。”
“……”
“周坊的房子大,茶贝说不放心叶子在那儿,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想……”
我打断他,尽管跑去当电灯泡联盟这事儿有点缺德,不过白捡的好事儿何乐不为,我把马啸东的话截了:“行,什么时候能过去。”
“我准备今天过去。”
我觉得茶贝可真是够会恶心人。
再次申请外宿的事儿,是我去办的,鉴于我表现比较良好,导员盖我的章挺痛快,至于马啸东,开始她还说,规章上是必须本人办理,
我在那儿磨蹭了半天,才把马啸东的章也给盖了,临了,导员还说:“叶飞啊,你督促督促马啸东,别总是上网打游戏。”
我看督促这事儿交给茶贝才比较妥当。
周坊住的地方离茶贝的吧不算远,马啸东不忘把自己的电脑给搬过去。
搬进去的时候,周坊总是黑着脸,在客厅里,抓着叶子坐自己旁边,寸步不离,要不就是跟茶贝瞪来瞪去的。
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斗的一个半劲,跟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
周坊对我态度还行,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帮过他,平常我很少从自己屋里出来,在客厅碰见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先给我打招呼。
有时候,我问茶贝:“你说你俩是一起长大的,人家周坊赚钱跟用网子打鱼似的,怎么你就沦落到连房子都没不起的地步?”
茶贝使劲掐我,我反抗,最后俩人闹的没意思了,他才感慨的说:“我买房子干嘛,一个人住,多没意思。”
我撇撇嘴,不屑于嘲笑他,反正这家伙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有时候当着马啸东的面跟别人亲来亲去,所以说马啸东不在的时候,他老是
嚎叫自己没希望没希望的----他能有希望吗?
就这么着,当茶贝把第一个月的薪水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惊觉,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挺快的。
我打开牛皮信封,数了一下,郁闷的要死:“你把我的钱都快扣没了!”
茶贝挑眉:“叫什么叫,也不知道谁慷慨大方,动不动就让我从你账上扣,那我就扣呗。”
第一个月的工资,四百八十九。
唔,其实也不算少太。
搬到周坊他家当大功率电灯泡后,基本上我和马啸东是十二点钟才回去,马啸东在自己房间里还要拍会儿键盘,我吧,有时候上网看看
GV,有时候在同城的坛子里面撒撒野,总之是无聊。
总结一下,我们这一群人是睡的越来越晚,统一脸上挂黑眼圈,尤其是叶子,比谁的都重,只有周坊总是精神奕奕,神采焕发。
这个月过了以后,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有时候我和马啸东带着书过去,一副特别专心向上的样子----我罗嗦了半天,还是没说到和
平相处这个事儿上。
别着急,我这是铺垫,尽管我的铺垫有点老太太裹脚布。
Mina一个星期也要来那么几次,碰见张辰来的时候,就过去聊,有时候要招我过去坐会儿,所谓和平相处大概就是这样。几个人里面,
Mina是最会玩的,我现在烟酒两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喝酒Mina是挺不过我,那女人不抽烟,没的比。
凑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老虎棒子鸡以外,就是天南海北的闲扯,最善谈的其实是莫温特,国外生国外长,对国内却相当精通,后来才知
道,从小到大,只要有假期,他都要回国一趟。
一般我就仰在沙发上,抽烟听他们聊,我是没什么机会去长见识的,听他们说,算是帮我开拓眼界,偶尔我蹦一两个冷笑话出来,其实
都是网上传遍的东西,可他们还是笑的很爽的样子,我就不理解了,不就是个冷笑话嘛。
茶贝周坊和叶子都跟张辰他们混熟了,说来,似乎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都跟他们谈的特别热烈,我属于越来越懒那种,连说话都懒得
张嘴,但是一下班,又贫的不行。
Mina说我这是间歇性逃避张辰症,我说我这是神经病。
十一月十一日那天是光棍节,茶贝的酒吧里搞了个小活动,人特别多,我这是第一次过光棍节,往年看着那帮人在光棍节扯着嗓子对女
寝那边狂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总是觉得特别可笑。
今年光棍节,一大摊子人坐一起,好像就我一个人是单身----就连秦云实也终于成功突破,就剩跟家里人抗争,呃,最艰难的那道门槛
,他还没迈过去。
有一次Mina非吵着让秦云实把那女人带过来,秦云实说什么不干,跟小孩儿似的:“那不行,她不习惯这里,太危险了。”
“女人进Gay吧才是最安全的好不好?”Mina白他一眼。
我在旁边加了一句:“可惜你是个Les,还他妈该死的是个T。”
Mina就过来使劲掐我脖子。
一帮人都笑了。
茶贝吧里搞的活动特火爆,十一点十一分的时候熄灯,喜欢谁就抱过去亲,周坊骂茶贝恶趣味,茶贝冷嘲热讽,“你要是有本事,一会
儿就把叶子抱到怀里去。”叶子满脸通红。
我坐张辰和茶贝中间,平常也没觉得什么,就是今天怎么坐都不自在,十点半的时候我就吵着要走,茶贝幸灾乐祸:“你这是早退,小
心我扣你钱。”
说着还挑眉暗示我,我要是真敢走,他又得当着张辰的面,提点旧事。
好吧,通俗一点的来说,我跟张辰还有莫温特的相处,似乎特别正常,茶贝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过去怎么着想着张辰的事儿(都是他从
Mina那儿听来的,再自己添点料),所有的人都笑,包括张辰在内,一点也不尴尬,好像再正常不过一样,好像我喜欢张辰那是过去很
久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好在意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大学二十年后聚会,当已婚的某男对已婚某女说“我过去暗恋过你”,已婚某女说“我也是”,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的
感觉一样。
都过去了,就不需要介意了。
可是,他妈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只有我还在里面徘徊,出不来?
我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坐立不安的等十一点十一分那十一秒钟的熄灯时间,吧台那边,小姜和小范也特兴奋,摩拳擦掌,不知道相中哪
个吧台男,茶贝特别嘱咐,别让人在吧台偷了东西那回事儿早早让他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聊着聊着,茶贝突然想起什么,揪着周坊问:“你是不是开了个KTV。”
周坊抓着叶子,挑眉:“干嘛?”
茶贝笑眯眯的说:“能干嘛,新店开张,也不提请客的事儿。”
周坊皮笑肉不笑:“你不去就免费。”
茶贝撇嘴:“咬人不撒嘴。”
周坊嘿嘿冷笑,不为所动。
叶子有点紧张,抓着周坊的胳膊,说:“我哥没别的意思。”
我插了一句:“等回去周坊吃了你。”
叶子脸又红了,其实我特奇怪,他和周坊也不算短了,过去遇到的那些事情,怎么现在看着还这么害羞这么纯情呢。
你看我,我就老是被人误会老奸巨猾,呃,其实我觉得我也挺羞涩。
一帮子人正笑着,那边台上不知道谁嚎了一声,接着啪,灯灭了,场子里的人先是愣了那么一下,接着爆出欢呼声,再接着就是接吻的
声音,我坐在张辰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左边是茶贝,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抓着马啸东强吻,右边是张辰,不用听我也知道,他和莫温特亲的难舍难分。我攥一下拳头,梦游似的
伸出手,握住了张辰放在身侧的左手。
张辰的手僵硬一下,然后很坚定的从我手中脱出来。
我笑,灯亮了。
场子里爆发出兴奋的嚎叫声,台上吉他手将弦拨出一个高音。
我还是笑,对马啸东说:“诶,被强吻的滋味儿怎么样?”
马啸东变成了关公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茶贝白我一眼:“别欺负我们家小东。”
都变成他们家的了,好事不远,好事不远啦。
我侧首看了一下张辰,他的表情还是那么自如,没有丝毫的尴尬和不自然,就是这样,无论我再做什么样的事情,卑鄙也好,煽情也罢
,都不可能再动摇他。
Mina抱着肩膀坐我对面冷笑,“你是找不到伴儿,嫉妒人家,”拽拽秦云实,挑着眉说:“云实,赏他个吻,给个安慰奖。”
秦云实捂着嘴巴,阴森森的说:“我就是弯的,也不找叶飞。”真是够……这个优质直男,竟然没人过来亲……
接着大家又是笑----其实没有多好笑的。
我把被张辰挣脱的那只手放在衣袋里,握着手机,短信箱里面有高卫阳和同学发来的光棍节短信,几乎撑爆我的短信箱。
兼职以后,我跟高卫阳碰面的次数逐渐减少,他们专业的课程也越来越紧张,这是我想要的局面,暧昧不是我的嗜好,至于吊着别人,
也非我所爱。
我没有回复高卫阳的短信,尽管那是他郑重其事的表白,然而对于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毕竟,我有所期待的并不是他。
十二点的时候,周坊和张辰他们还意犹未尽,我和马啸东因为明天有课,就先闪人,临走前我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我对张辰笑了笑,他
回以微笑,然而其中的感情却不是我想要的,他对我已经没有爱情。
忘记对一个人的喜欢,其实很简单,然而有时又特别难。
路上,我找马啸东八卦:“你跟茶贝到底怎么回事儿?”
马啸东一脸严肃,“没什么,真没什么,就是他挺爱闹着玩儿的。”
我真觉得该为茶贝感到悲哀,也不知道茶贝到底是怎么跟马啸东沟通的。
“没什么,你脸红个什么劲?”
马啸东脸又红了:“被别人亲,你能一点变化没有?”
“我就没有。”
“咱跟你不一样,咱纯洁着呢。”
话我是憋到肚子里没说出来,“纯洁到床上去了”,我一个字儿没出口,就冷笑,只要是茶贝看上的,我估计就没跑的了的,甭管中间
是否曲折,反正马啸东早晚得乖乖投降,哈哈哈。
原来掰弯一个直男这么爽。
到了地儿,我就急着跟Mina发短信,告诉她高卫阳又来吃回头草的事儿。
本来以为她对此毫无兴趣的,结果没想到她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真的假的,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喜欢你。”
这什么话啊,好歹我也是五官端正一新世纪好青年啊。
我基本上已经可以想象Mina的表情了----一脸特不屑又好奇的要死的:“他都说了什么啦,你给我好好讲讲。”
我怎么觉得她现在比我还八卦了。
“没说什么,就是说什么还喜欢我之类的,你知道,就是煽情派的一大串。”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懒得回,麻烦。”
“我晕,你就算是拒绝人家,也得给个明话儿啊。”
“我靠,他是发短信,又不是找我面谈,万一要是别人拿他手机下发的哪,这种缺德事儿咱们又不是没干过。”
“……”
聊了半个多小时,Mina催着我干脆和高卫阳好算了----我记得当年张辰追我的时候她也这样,好像我多滞销多高攀似的。
刚开始是贫,到后面她又重操旧业,进行严肃的心理教育:“别想着张辰啦,实际点,高卫阳也不错。”要不就是:“你怎么这么死脑
筋,将来还想不想发财啦。”
我喜欢张辰跟发财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第二天我去上课,可巧碰见高卫阳,跟他皮笑肉不笑的聊了一会儿,他一点也没提前一天的事儿,我就把警惕给放松了,尽扯些口水话
。他问我最近怎么这么少见,我把兼职的事儿给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