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 第三部——脉脉

作者:脉脉  录入:03-02

孤独而来,又独孤而去。

“……记住你。是啊,我那可怜的亡灵,当记忆不曾从我这混乱的头脑里消失的时候,我会记住你的。记住你。是的,我要从我的记忆

的碑版上,拭去一切琐碎愚蠢的记录、一切书本上的格言、一切陈言套语、一切过去的印象、我的少年的阅历所留下的痕迹,只让你的

嘱咐留在我的脑筋的书卷里,不搀杂任何下贱的废料……”

这是他第一次大声念出这段台词,念完之后穆回锦意识到失控了,这也不是事先讨论时同意的结果:此时应该是仇恨的力量和复仇的欲

望油然而生,而非无益的对死者的缅怀和追忆,这几与软弱和悲伤等同。穆回锦在心里咋舌,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齐攸的声音,于是转身

说:“我把这段台词说软了,再来吧。我的错。”

齐攸似乎注意力在其他方面,过了很久才面带思索痕迹地缓慢摇头:“这里让我再想一想。今天到这里可以了,辛苦你了,大家也辛苦

了,明天十点再见了。”

他既然这么说,穆回锦也不多说,收拾了东西又去储物间里拿了外套,快步走到最近的门口点了支烟。

看到淅淅沥沥顺檐而下的雨水,穆回锦猛地想起今早过来得有点赶,直接把敞篷车停在了院子里,排练的时候根本没听见雨声,自然也

来不及把车再遮起来。他自认倒霉地暗骂一声,事已至此,还是先抽完烟要紧。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这次抽到一半,齐攸的声音忽然

从背后响了起来:“你还没走?”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身边,穆回锦看了他一眼,亮了亮手里的烟:“抽完烟再走。”

“原来是下雨了,排练的时候一点没听见。早上来看见你的车露天停着,还能开回去吗?”

“无所谓,抽完烟打个车走。”

“我载你一程吧。”

听到这句话穆回锦又看了齐攸一眼,对方却很自然地看着远方的路灯,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全然出于好意的提议。穆回锦想了想,点头:

“哦,如果不麻烦的话,有劳了。”

“不,一点也不麻烦。”听到这句话,齐攸扭过头来笑了。

这一刻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一只苟延活到冬天的飞虫轻轻地撞上了悬在门上的过道灯,它正不懈地扑腾着翅膀,徒劳地汲取着这一点

人工的光和热。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起先都不开口,穆回锦百无聊赖地看着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的街景,手指一直在把玩着口袋里的烟盒。直到某个红灯,

齐攸说:“今天最后那场戏,你那样演也可以,不过要是维持这种风格,那陆维止最初定下的基调也可以跟着改一改。你看呢?”

“之前那个是失误,我已经承认了。”穆回锦的回答听起来极度缺乏热忱,也没有任何讨论下去的欲望。

他既然不说话,齐攸也无法若无其事地自说自话,只能闷声开车,一路把穆回锦送到家门口。车停之后穆回锦道了声谢,打开车门准备

要走,齐攸又一次叫住了他:“穆回锦。”

即使是在工作之中他们都极少称呼彼此的名字,所以这一声还是让穆回锦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见对方的目光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不

定,短暂的疑惑之后,某种类似于恍然大悟的冷笑感就在心底荡漾开了。

“……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去我那里喝一杯?”

在暗示和求欢上,穆回锦从来没有错过,所以当齐攸真的说出这句并不怎么高明的邀请后穆回锦也只是不过因为又一次料中对方而微微

地笑了笑。大概是这个笑容给了齐攸某种错觉,他耸了耸肩,尽量说得更老练和平静一些:“我听贺子哉说你晚上有喝一杯的习惯。”

于是自见面到过去一周来累积的一些谜团此时似乎分明起来。穆回锦看着他,反思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没有在更早认出此人也是同类。接

着他看见齐攸眼中藏着的迷恋,正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来。这反而让穆回锦有些惊讶,头一次觉得原来还是看错了这个小鬼。但是他的面

孔此时又模糊了起来,白纸一样,没有特征,然而无害。

穆回锦在瞬间拿定主意,坐回车里关上门,笑容分明一些:“哦,你还能开回去吗?”

手指熟练地撩开衬衣,游走在赤裸的小腹上,接着往下探,脆弱的器官经不起技巧性的撩拨,很快就勃起了。这时穆回锦反而停下动作

,舔了舔嘴角,看着明显已经被打乱呼吸节奏的齐攸说:“把灯关了。”

车里的性爱有一种因为空间狭窄反而愈发肆无忌惮的错觉,汗水和体液交织在一块,就算是一夜风流的偷欢路人也仿佛能营造出某种情

人间才有的默契亲昵。穆回锦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腿间的齐攸,正想在射精前推开他,反而被他固执地勒紧了腰。

事后齐攸撑起身体来想要一个亲吻,穆回锦却让开了,说“我讨厌精液的味道”。齐攸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勉强,只是很快地缠上来,

从爱抚的动作来看,倒是像想插入。穆回锦起初嫌弃地打量了一下车里那可怜的空间,但很快发现偶尔如此似乎更带来更大的快感,于

是敞开身体,放任自己沉迷于性的漩涡中去了。

在车里做完两个人都没打住,胡乱掩着衣服进了房门,滚到床上又做了一次。空间一大能施展的花样也多,穆回锦早就习惯和陌生人做

爱,一向能把节奏控制得很好,但这一晚齐攸出奇的狂热和固执,那些爱抚和嬉戏,倒如同真正的情侣间一般。穆回锦虽然觉得有些浪

费,但毕竟他也受惠,也就不去管了。

鸣金收兵已经是很晚之后,穆回锦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轻了,他就翻了个身,让开被汗水、精液和润滑剂浸得又湿又冷的一块,却立刻

被身边的人抱住了,细密的吻一个个地印上肩头。

闹了这么久,穆回锦却是只想睡,躺在一边不动也不说话,一呼一吸中气息渐渐平稳,很快就要睡着了。

他是被铃声闹起来的。

听声音应该是齐攸的电话,铃声半天都不见停,就算拿枕头蒙住脑袋也不管用。过了五六分钟齐攸才从浴室里出来,而这期间电话一直

断断续续却也固执地响着,所以当浴室的门一开,穆回锦立刻恶狠狠地把枕头把浴室门边一砸:“你凉透了啊?不知道出来接个电话?

齐攸微微皱了眉,衣服也来不及穿,裹着浴巾赶去房间一角的椅子上翻手机,但只说了一个“喂”字,就安静了下来;穆回锦听见铃声

终于不闹了,一下子也没了力气发火,就是这个时候,他又一次听见齐攸的声音,乍听起来却毫无情绪:“萧拂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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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死了一个。

脑海里霎时浮上的念头和预先设想的一样冷淡。穆回锦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齐攸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反应,静了许久,又开口说:“萧拂云今天下午去世了,在纪安岛。据说下个礼拜就是葬礼。”

“死了就死了,难道她死得有什么不一样?”

齐攸一愣:“……我以为你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穆回锦冷笑着轻哼了一声:“那你要我怎样,披麻戴孝摔瓦盆子吗?放心,这事抢着做的人多了,你最好早点去排个队,不然怕是晚了

。”

“原来你也会说这么多话。”齐攸忽然笑着说。

听他这么讲穆回锦再没多说,也不再理会,蜷起来自顾自地睡了。原以为齐攸换好衣服就走了,却不料他还是留了下来,像抱沙袋一样

把穆回锦抱住了,怎么也不肯松手。

接着穆回锦发现事态似乎是有点失控。他以为不过是一夜情,过去了也就算了,但另一方看起来态度很模糊,却又有些不可解的强硬:

明明是冬天,两个人却像发情的动物一样粘在一起,主动的一方的确是齐攸,但是既然穆回锦不曾坚决的拒绝,自然也说不上无辜了。

一开始还只是在彩排结束之后去宾馆开房,没几天就被缠着去了齐攸的房子,后来更是直接在剧场里齐攸的休息室里,简直是没日没夜

肆无忌惮,除了演戏,生活里似乎就只剩下做爱。

其间萧拂云的葬礼如期举行,齐攸去了穆回锦则没有。从葬礼上回来之后齐攸带回一个人,穆回锦和他在剧院里打一个照面,彼此笑得

很客气,握了手致了意,就是没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彼此就是彼此的克星,聂希羽正式加入剧组没几天,齐攸和穆回锦的事情,就在

众人眼皮底下曝光了。

倒是真有点阴错阳差。剧团中午按惯例有将近两个小时的午休,本来大家也习惯了各做各的,譬如约出去吃饭喝咖啡,总之人都不留在

剧院里,但聂希羽之前滞留在纪安岛上,所以一加入剧组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人趁午休加班。那天服装组做好了几套外衣,也和齐攸说好

了趁着午休时候敲定式样,但等衣服送到,左等右等,齐攸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如果这出戏舞美和服装的总负责是别人,或许当时找不到导演也就算了。但聂希羽既然出山,等了十五分钟不见人,打了电话不接,问

过门房又说齐攸没出去吃饭,他就二话不说派下面的人四处去找。这剧场说大不大,但找了一圈硬是找不到人,眼看着回来的人一个个

地摇头,聂希羽看了一眼手表,拍板说:“再去导演休息室敲门看看。”

所以当敲门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齐攸差点骂娘。

沙发虽然宽阔,但挤了两个人,到底还是不怎么舒服,做爱做到一半被催命一般的敲门声打搅,其中的扫兴和挫败自不必提。松开扶在

穆回锦腰上的手,齐攸皱着眉说:“怎么没完没了了。”

穆回锦从他身上爬起来,翻过身摸起水杯灌了半杯水,抓过不知道谁的衣服擦掉头脸上的汗,觑了一眼齐攸:“你中午约了谁?的确锲

而不舍,可敬可佩。”

“行事历上没写……”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翻下沙发去捞一边桌台上的行事历,“你看,什么也没……”

“导演?齐攸?”

他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展开,就被门外传来的聂希羽的声音给冻住了。穆回锦也听到了声音,微微一挑眉,看见齐攸怔在原地没了动静,

反而是一笑,坐回去揽住他亲吻,膝盖分开齐攸的腿,抵住半勃起的阴茎,一下一下地撩拨着,低声说:“不管他……”

在床上穆回锦素来是热情的情人,在亲吻中齐攸的手不知不觉攀上了穆回锦的背,眼看两个人又要胶在一起,门那边却继续传来缓慢然

而节奏清晰的重重三下敲门声。

齐攸猛地停住,捧住穆回锦的脸,摇了摇头:“是我不好,我约好了聂希羽看服装,却给忘干净了。现在人在门口等着……”

不等他说完,穆回锦干脆地撤开身体,披上衣服说:“工作要紧。你去开门还是我去?”

齐攸还在穿衣服,看穆回锦已经穿得差不多了,笑着随口应说:“我也不能把你叠进包里藏起来。你去吧。”

穆回锦本来在系扣子,听到这句话停下动作,眯起眼睛扭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说:“哦,好。”

很多事情在不经意间又是一个轮回。念及此穆回锦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他放下门锁,打开门,本想看看经过这么多年聂希羽的反应是

不是会进步一点,没想到门口的景象倒是先让他稍稍地意外了一下。

好在这对他也不算什么。穆回锦就微笑,对聂希羽,以及他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男男女女点头:“哦,不好意思,我们睡着了。”

聂希羽本来就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脸色不豫,看清应门的人居然是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穆回锦,一瞬间的神色连穆回锦都觉得他额角的

青筋都要爆出来。见状穆回锦还是不紧不慢,反而把门稍稍拉开了一些,把那凌乱的偷情现场大方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你们谈,我先

失陪。”

爱情、流言和丑闻,从来是这个圈子里最好的佐餐酒。穆回锦和齐攸午休时偷情又被聂希羽和服装组的人撞了个正着的事情几乎在一个

下午就在全剧组里传开了,而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新传的八卦和有关旧日的回忆一并在剧组上下弥漫开来。没有人敢拿奇异的目光去

注视齐攸,于是那些小心翼翼的窥探和好奇兼而有之的目光就全部投向了穆回锦。

然而这种种来自外部的情绪对于当事人来说,更像是泼进沸油锅里的冷水,既然都炸开了,索性更无所谓起来。自那天起,不止一次午

休结束导演和男主角还是不见人,再等一刻钟到半个小时,才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双双出现,脸颊冲红双眼发亮,外套抓在手里,有的时

候甚至连衬衣扣子都扣错了,简直是惟恐有人不知道他们之前的一个小时在做什么。偏偏穆回锦坦然镇定地要命,面对一切目光都是笑

眯眯地收下,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为所动。

很快剧组上下也习惯了这两个人之间忽然爆发的惊人的情欲,甚至不再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习惯素来是可怕的力量。

一天中午齐攸陪来查看进度的陈茵和贺子哉出去吃饭,本来叫了穆回锦,但后者说前一晚上没睡好,没有跟着去。因为这句话齐攸整顿

饭都吃得有点不上心,甜点还没上来,就找了个进度繁忙的接口,抛下陈贺两个人回到十字街剧院,想看看穆回锦究竟是怎么了。

穆回锦自己的休息室里空着,问了几个人,也都说不知道。齐攸既然找不到他,只能回自己的休息室。钥匙刚刚插进去,就听见房里隐

隐约约有人在说话。

只有穆回锦还有一把钥匙。齐攸想到他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心里一动,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地轻了。

他无声地推开门,本来也想无声地走进去,但门刚开了一丝缝,房间里的声音就先一步传进了耳朵里。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以至于齐攸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不该任房门大开,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人走到这条走廊上,又会看见

什么。

他心里告诫自己手脚要轻,但关门的时候显然还是失了控——因为眼前交缠的两个人听见门声后都停下了动作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穆回锦的脸,自不必说,熟悉得很;就连他身下那个年轻人的脸也有些眼熟,很可能是皇宫侍卫里的某一个,在第二场里是站在第一排

还是第二排呢?

齐攸一边镇定地回忆舞台的走位,一边却快步走上前,把穆回锦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拖下来,然后就在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扳过

他的肩膀恶狠狠地甩了一耳光过去。

手很快就热辣辣地疼了起来,齐攸悚然定睛,发现穆回锦裸着上半身坐在地板上,半边脸颊已经红了起来,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唇边大

概还有一个讽刺的、缺乏热度的微笑。

“回锦……”他慌张地蹲下来,想摸穆回锦的脸。

穆回锦却让开了,站起来拉着还躺在沙发上目瞪口呆的年轻人的手,对齐攸说:“你指甲撇断了。痛不痛?我们本来想等你的,后来觉

得你可能午休结束前不会回来了。”

“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果然指甲断了两根,食指的指甲折得更厉害,正在流血,他却也不觉得痛。

这时穆回锦又转而抓住齐攸垂下来的手,拉住他去抚摸那赤裸的身体。年轻的肢体有着紧绷的肌肤,布满了细密的汗,那个齐攸甚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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