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南哥!”这些钱确实是意外之喜,家安的喜形于色并非假作。
“别谢我,这是君哥的意思。”阮南忙道。家安知道阮南不想让大君误会自己收买人心,老家伙,也够仔细了!他心中暗道。
“没别的事了。”阮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那我先出去了。”家安返身走向门口。
“等等……”
就在家安的指尖将将触到门把手上时,阮南又道。
“南哥有什么吩咐?”
“……”阮南想了一想才开口道:“大头猛这件事我正在找人帮你谈判,这些日子你还是要小心些。摆平了我通知你,去吧。”
家安低下头半晌才道:“谢谢南哥。”
阮南摇了摇手,脸上神色仍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居功自傲的痕迹。
妈的!如果我不是警察,我真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关门的那一刻家安心中暗想,你行,老阮!
第八章
走出不夜城的大门已近过午夜。
“安哥,今后人家就是你的人啦。”怀中,那艳丽的女郎纤细的腰肢摆动着,交杂在一起的脂粉香气和成熟女子的体香使得家安体内的雄
性激素瞬时高涨。他俯下头,以侵略的方式亲吻着她。而女人的回应立时勾起了家安更为高涨的欲火——他正血气方刚,一年多来并没有
固定的女友,即便是他去嫖娼也是洪爷默许了的。
“安哥,去哪里?”女人微微喘息着问。
“离这儿最近的床上。”
尽管家安已经够匆忙,但狂野的夜晚结束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女人没有接受她的酬劳,这让家安有点意外。但走出门去被夜风一吹他就明
白了过来,这女人想要的是长期的关系。她在找依靠,但她除了肉体外一无所有。
家安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楼周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洛彦的行踪并没有被暴露出来。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房内。房内没有开灯,家安闭眼
等了一会儿,心内一再嘱咐自己:你是个哑巴,是哑巴……等再张开眼时,已经能够习惯房内清冷的月光。他本以为洛彦应该睡在床上,
但此刻月光下看的明明白白,床上一片空荡!
难道他竟然还是走了?他怎么能走出这房间?这不是找死么!枉我费了这些心力来救他!家安郁闷地顿了顿脚,打开了电灯开关。此刻他
本该松一口气,但不知为什么,这口气生生的堵在胸口,就像一块石头。
“回来了?”
厨房内有人轻声道。
还在!
家安只觉得喘气顿时舒畅了许多,忙抢进了厨房,开灯。在苍白的灯光下,只见洛彦靠在灶台旁,正把手中的菜刀送回刀架上。
杀手。
“过了午夜了吧?”洛彦微微喘息着问,“我听外面没什么声音了。”
家安抓过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所以他的手很冷,掌心有些汗湿:凌晨两点。
“帮我找件戴帽子的外衣,最好是暗色的。”洛彦由家安扶着来到床边坐下。
这样的T shirt家安自然并不缺乏,而且,他的衣服基本都是暗色——血迹不会很显眼。等他拿着T shirt回来时,洛彦已经脱掉了身上老
姜支援的那件外衣,再一次露出了背上那一大片斑驳的疤痕。
家安呆了一呆,把手中的衣衫套头给他穿上,手背划过那些不知多久以前的疤痕,仍能感觉到那凸凹不平的痕迹。
“稀硫酸。”洛彦忽然道。
家安一愣,用力咬住了舌尖以免自己不小心说出话来。
“背上的疤痕是因为稀硫酸。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洛彦把帽子带到了头上,遮住了大半绷带。夜色深沉,白色的绷带尤为扎眼,“
这个时候走廊中会有人吗?”
“去哪里?”家安小心翼翼地在洛彦掌中写道。
“只是去打一个电话,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洛彦笑道。
家安默默地掏出手机开盖后塞到了他的手中。
“不能。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去离你家远点的公用电话。”洛彦把手机推回到家安手中站起身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送我一段就
好。把我送到楼下,给我指个方向。”
家安瞪了他半晌,干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疾步走出门去,往走廊一推。好啊,你不连累我,你走啊,我倒看看你怎么走!
洛彦笑了一笑,也不言语,扶着墙摸索着竟真的自己走了。
行,行行行!死的时候不把我兜出来——兜我也不怕,他到底不知道我是谁——我倒省事!家安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火气,愤然把门一关
,关了灯和衣躺倒在床上。
门口也没有声息,楼下也没有动静。家安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再侧耳倾听了半晌,仍是一片安静,他翻身坐了起来,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
洛彦身上带伤,眼睛又不方便,家安料想他动作不会太快。然而楼下的门厅里一片敞亮,除了打更的陈伯趴在桌上睡觉外再没别的人影。
走得这么快!家安皱了皱眉头跑出楼门。昏黄的路灯下,整条街道空空荡荡。
不可能走得这么快的!家安忙又折回楼内,推醒了睡意正浓的老人家:“陈伯,陈伯!刚刚有没有人出去?……我是说,有没有人出去!
”
老人睡眼惺忪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家安:“方先生,这么晚了才回来呀?”
唉!家安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陈伯,我刚刚就回来了呀,还跟你打了招呼……一个穿黑色T shirt的人,你有没有看到他?个子跟我
差不多高的,就在刚才。”
陈伯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除了你没有人半夜回来了。”
“……你继续睡吧。”家安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明白从这里问不到丝毫线索。
“我没有睡觉,我在听收音机。”老人不满地说,“我在打更,怎么能睡觉。”
“是是是,你继续听。”家安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虽说陈伯的话不值得相信,但依照常理推断洛彦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楼梯?或
许他走了楼梯?!家安一念至此,毫没迟疑的沿着楼梯爬了上去。
洛彦正摸索着走在四五楼之间。一般大厦的电梯内都有监控设备,虽说凭着手感他知道这所建筑是很老式的那种,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
选择了楼梯。
这个时刻楼梯里很安静,不只这个时刻,只要电梯能够正常运作,楼梯里基本上很少有人。这时,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上来。
家安气喘吁吁地站在那个瞎子跟前,几乎是愤怒地看着他,看到那张惨白而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
“你……你怎么在这里?”洛彦惊讶地问。
他居然认出了我?家安吃惊不小。
“味道挺特别。”洛彦大概感觉到了家安的惊奇,轻声笑道,“很浓烈的脂粉香气。”
靠!是那个女人……家安有些懊恼地笑了起来,伸手拉过洛彦的手来:我送你去,我有车。
“你有车?”杀手的表情很明显的充满了怀疑。
单车。家安一笔一划地写道。
“不错。”
“不错。”洛彦点了点头,“很不错。”稍后他又道。
家安的单车并不是他本人的,他不需太费劲就骑过来了一辆。洛彦摸索着坐在了后坐上,忽然笑了:“上次坐这个位置爸妈还没死,哥哥
带着我……”声音到后来却不再带着笑意,家安知道必定是变故横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跨上了单车。
“走小路,灯光暗淡的地方。找一个路边的电话亭,离你家里远一点。”洛彦嘱咐道。
家安默默地登车,周围的道路他极熟悉,这是职业需要,不需洛彦嘱咐他也会选择一条最僻静的路,他自己在逃命的时候也常选择这边。
而这一次,他觉得比平时还要紧张十倍。
蓦地,家安只觉得车后一轻,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遭了!他掉下去了!家安立即捏闸,但之前骑的太快,车子已经窜出了一段路程
。回头去寻,只见洛彦果然摔在了地上,面色雪白,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家安一急,额头上的汗珠儿登时滚了下来,探了探洛彦的鼻息,微微的还有,只是他的额头面颊上满是虚汗。
“我……有些头晕……”洛彦喘了两口气道,“让我歇歇就好。”
头晕?操!家安恨不得打自己一记耳光!他猛然想起一整天来洛彦只吃过一碗面!他几乎被自己饿死!
不管怎样,先弄些吃得给他才好。家安茫然四顾,自己果然着了最偏僻的一条路,除了远出发出微弱光线的路灯,这条路上立着的也没别
的什么了。
现在折回家去也不管用,家中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就在路上找些吃的,只是洛彦是不能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家安有些左右为难。莫不如
……他的视线投入西边的黑暗里。那边是个垃圾场,周围没有住户,家安知道那里有座空着的铁皮房子,他躲避警察或者仇家追踪的时候
时常会藏身其中。
铁皮房子里有张破旧的沙发床,上面的毯子已经血迹斑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家安带着伤。
洛彦对他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真是很少有异议提出。无论是什么东西,如果家安不给他,他也不会开口要。在家安的眼里,洛彦无疑
很怪异,但他的怪异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有些不知是怜悯还是怜惜的感觉。家安自己心里也隐隐的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不妥,只是这时
情况如此紧张,又哪来的精力算计“感觉”。
最后送到洛彦嘴边的是碗街边的牛丸,这一次喂他吃东西家安并没有感觉别扭,而洛彦接受的也很坦然,原本也没什么东西是他接受不了
的。
稍事休息之后两人便即启程。洛彦心中有数,倘若拖得越晚,黑子得到的消息将越多,到那时他的机会自然越少。而夏日天长,再过一个
多小时天就要亮了。
“准备好了么?”家安在洛彦手中写道。
“没问题。”洛彦点了点头。
“扶着我。”家安将洛彦在后坐安顿妥当之后,忽然又抓起他的手来写道,随即将他的胳膊扶到了自己腰间。
洛彦一笑,环住了家安的腰。
家安忽然有点不安,没来由的;也有些不舒服,其实是这姿势让他别扭。他并非没跟人搂脖抱腰过,只是眼前的这个动作让他的心中有些
发毛,浑身象长了虫那样发痒。黑暗使沉默变得尤为暧昧,家安很想说些话来打破这尴尬,但他只是个哑巴,于是他又很盼望洛彦能说点
什么,那样至少能让他把注意力从发烫的腰间转移到别处。
于是,看到过了垃圾站不远处的路边就有一座电话亭时,家安长长的出了口气。
那是一架投币电话。洛彦自然是身无分文,而家安此刻却庆幸途中买了碗牛丸,此刻身上还有一枚硬币。
号码。他问洛彦。
洛彦背靠着电话亭的玻璃壁低头沉默了半晌,把手从家安的手中抽了出来,慢慢地伸向话机。
家安冷冷的看着洛彦在空气中摸索,并没有把那只手带到电话上。因为他心里不太舒服。
电话亭里的空间并不大,没有家安的帮助洛彦也很快就摸到了电话。他的手指苍白而修长,慢慢的在按键上滑动,根据手感来辨别着上面
的数字。从1到0摸索了一遍之后,他停下来,扬起脸来“看”向家安的方向。
家安掏出那枚一元的硬币往杀手那只毫无血色的手中一塞,转身走出电话亭。没有人抵着玻璃门,于是那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你出卖我!”
在门关闭之前,家安听到洛彦淡漠而冰冷的声音,丝毫不带跟他说话时的色彩,也很好的隐藏了重伤乏力的虚弱,让他的脊背一凉,蓦地
想起了多日以前那利剑一样嗜血的眼神。
慢慢地,家安转过身来,看着玻璃中手握着听筒的这个人,他的背影渐渐的跟初次在酒店门口所见的那名金牌杀手相重叠。
家安一步步的后退,直来到单车旁边。他想他应该给洪爷打电话。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开始在裤兜里翻找手机,他记得他带了的,可
是兜里没有!他有点急了,把裤兜整个翻了过来。
“啪哒”,一个硬物落在了地上,GLOCK。
该死!家安忙蹲下身捡起枪来收好,然后又抬头向电话亭看去。
危险人物看来有点支持不住,身子伏在电话上,背心急促的起伏着。
真是……该死……家安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玻璃门,扶着洛彦的肩膀把他从电话上搬了过来。
“有一点气短……不过幸好已经挂了电话。”洛彦笑道,“等回去我给你一个账户,但要三天后才会有钱汇进来。”
看样子这杀手是装作没受伤的样子找黑子勒索,所以才会这么急着要打这个电话——在一般人的心中,他若伤得真的象大君放出去的消息
那样,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了这个电话的。家安也懒得去询问什么,只是扶着他来到了单车旁边。
洛彦敏锐地感觉到了家安的不满,有点不安的坐在单车后座:“你叫什么?”他问。
家安跨上单车。
“对不起。”洛彦等了一会儿,感觉到单车已经运动了起来,又道,“但那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插手。”
家安沉闷地蹬车。
他其实真的不想卷进洛彦的“事情”中去,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把这个错误扔下车——最好是从来也没捡过这家伙!而他也不是没试过
,只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想他实在是心太软了,而单独相处的时候,洛彦又表现得那么……那么……他找不出形容词,那是一种他无
法形容的感觉,总之,弃之不管他绝对无法安心。
比来时还要沉闷的沉默让气氛无比尴尬。
而所有的郁闷都被家安转换成为蹬车的动力,他的衣裤在夜风中膨胀了起来,有点驭风而行的味道,于是他更加卖力。
忽然,后坐的洛彦似乎扭了一下身体,不知是要跳下去还是掉下去一样。家安心中一颤,忙回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神志还清醒,”洛彦淡淡地笑道,“帽子被风吹掉了,我正要戴好它。”
家安这会儿又庆幸起来,幸亏这个时候还可以装哑巴。他干脆一声不吭地把洛彦的胳膊往自己腰上一搭,脚下的速度也略微放慢了些:“
说点什么,让我知道你醒着。”他在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写道,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洛彦的身子一颤。
“……不如这样,我讲故事给你听。”洛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喜欢就给我个提示。”
洛彦的故事其实家安早已听过,说的是一科学家用小白鼠做实验的事情。一只行动迟缓的母鼠被从实验队伍中淘汰出来,因为它腰间长了
个恶性肿瘤。科学家把它单独关在了一个笼中,打算让它自生自灭。若干日子之后,肿瘤已经在它腰上突起了一块,而与此同时,它的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