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夜话阴阳 卷一 猫灵卷——闲居散人

妙姬公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晴明。

“玉妙公主，请您将博雅的三魂七魄释放吧！如果公主心中真的有什么怨念的话，那也是晴明之过；如果公主非要用封印之术才能解恨的话，那么就请封印我的三魂七魄吧。”晴明道。

玉妙姬轻轻叹了一口气，笑道。

“晴明大人，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的三魂七魄被我所封印的话，你也未必就逃得出来，那么以后失去自由的人就是你。像大人这样如云似水般的男子，如果魂魄被禁固起来，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晴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

“正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才要这样做，我决不想让博雅去受这样的苦。生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一种形态转化为另一种形态而已。”

“如此说来……为了那个源博雅，晴明大人还真是视死如归啊！”玉妙姬道。

晴明没有理会，接着道。

“只要我的灵气不散，那么就算是百年千年，前生后世，我依然还是我。安倍晴明，只不过是我今生在此地的一个咒罢了。”

玉妙姬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这样吗？晴明大人的心里真是如此的豁达吗？要我相信你所说之言，那么我就要到你的心里去看一看。”

晴明轻轻一颤，惊道：“到我的心里去看一看？”

“不错。我要将元神出壳后，再进入你的躯身，到你的心里去看一看，不论你如何巧言善辨，一个人的心是永远不会骗人的。”玉妙姬道。

“玉妙公主要元神出壳？难道不怕有危险吗？如果元神不能及时回壳的话，公主殿下会送命的。”晴明道。

玉妙姬不由呵呵笑道：“原来晴明大人也很关心我啊！还是怕我死了，救不了源博雅啊？请大人放心吧！我虽不才，但是以我所学是不会有事的。”

晴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玉妙姬却盘膝而坐，紧闭双目，口中微念咒语，双手结成玉诀，将元神逼出躯壳。

晴明只觉得一道红光冲入自已的体内，知道是玉妙已将元神进入自己的躯体，便微微一笑，闭目养神。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玉妙姬忽然睁开了双眼……

晴明亦睁开了双眼，望着玉妙姬。

“玉妙公主是否已看到我的心了？”晴明道。

玉妙姬微微一笑，亦望着晴明。

“我看到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晴明大人的心了，我也在里面留了点东西……”

“东西？公主到底留下了什么呢？”晴明道：

“空。”玉妙姬道

“空？什么是空？”晴明道。

玉妙姬没有回答，却突然站起身来，格格地笑了起来。

晴明不觉面露不惑之色，望着玉妙姬。

“好了，晴明大人，我不再和你玩笑了。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救你的博雅犬友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这就去救人。”玉妙姬道。

晴明立即站起身来，伸手拉住玉妙姬的衣袖。

“我要和公主一起去救人，公主一个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玉妙姬不由望了望被晴明拉住的衣袖，笑道。

“晴明大人，不是怕我偷偷地溜掉吧？否则我会真的以为你很关心我的安危呢。”

晴明不由松开了手，却低下了头。

“也好，既然如此，那么就请晴明大人和我一起去吧！”玉妙姬道。

晴明微微一笑，随着玉妙姬而去。玉妙姬带着晴明却又重新来到了猫神大殿。

“原来博雅也在这里。”晴明道。

“是啊！源博雅其实一直都在这里，刚才我们解除封印的事情也被他全都看到了。”玉妙姬道。

“什么？”晴明不由惊道。

“呵呵……骗你的，那怎么可能呢？受卖猫神这样神圣的大典，怎么可以让犬族的人看到？我们现在是要去大殿的后面。”玉妙姬笑道。

晴明瞪了玉妙姬一眼，没有应答。

原来在大殿后面，竟然还有一座地宫。

“就是这里了，晴明大人，请随我来吧！”玉妙姬道。

晴明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进入了地宫。

地宫内一片漆黑，晴明什么也看不清，却不由放慢了脚步。

玉妙姬轻轻拉住晴明的手，笑道。

“我拉着你吧！免得你撞在墙上。”

“不用了。”晴明甩开玉妙姬，却用手一指，口中念道：“火精现形。（咒）”

地宫四角的灯俱已点亮。

“不好意思，真是失礼啊！忘了你们狐族是没有夜视眼的。所以早该点灯的。”玉妙姬道。

晴明瞪了玉妙姬一眼，没有言语。

玉妙姬不禁笑道：“怎么，生气了？真是个小器的男子。”

晴明不禁面色微红，轻声道：“哪有的事？我才没那么容易生气呢！”

“这里其实是猫神神像的脚下，像源博雅这样的祭品，当然是要放在神的脚下了。”玉妙姬笑道。

晴明不由四处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

“别四处乱瞧了，源博雅的魂魄在这里呢！”玉妙姬笑道。

玉妙姬将供桌上的一个白玉的小瓶拿了起来，递给了晴明。

“源博雅的三魂七魄就被封印在这个玉瓶之内，他的肉身我已派白凤送到你府上了。你只需要给源博雅使用招魂术就可以了，我并未对他施过什么法咒，所以你也不必解什么法咒。”

“多谢公主。”晴明接过玉瓶笑道。

“先别开心，想从猫神族出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晴明大人还是要麻烦这朵牡丹花了。它是我的消息式神，认路可是它的强项。”

玉妙姬从怀中取出了牡丹花，递给了晴明。

晴明接过牡丹花不禁问道。

“玉妙公主，你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玉妙姬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猫神族还有许多未完之事……再说，身为猫灵怎么可以随意离开呢猫神族呢？好了！救人要紧，晴明大人请赶快离开吧！”

“也好。那么……我要先去救人了，玉妙公主，但愿我们后会有期。”晴明道。

晴明走出了地宫，牡丹花又化作一条花带，引领着晴明飞跑着离开了猫神族。

玉妙姬望着晴明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叹息道。

“但愿我们后会有期吧……”

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玉妙姬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猫神大殿……

第十八话：猫神的惩罚

土御门外晴明的府地。

晴明轻摇着手中的蝙蝠扇，笑望着身旁尚未苏醒的博雅。

博雅的身体略微颤动了一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句话却是：“晴明，你没有事吧？”

蜜虫在一旁不由用袖掩住口吃吃地偷笑。

“明明有事的是博雅大人，主人刚刚为大人做了招魂仪式呢！”

博雅不由坐起身来，伸手拉住晴明的衣袖。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又麻烦晴明救我了！”

晴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抽出衣袖，对博雅微微一笑。

博雅出神地望着晴明，好像若有所思。

“对了，晴明！玉郎那个小子，就是因为喜欢大唐国的妙姬公主才会这样对待我的吧！真是不象话，我源博雅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人。”

晴明不由笑出声来，缓缓地饮下了蜜虫为他斟满的美酒。

“还好博雅不是那样的人。”

博雅开心地笑着，却不由又低下头喃喃低语。

“其实……玉郎那个家伙如果不是心地很坏倒还配得上妙姬公主呢！”

晴明望着博雅认真的表情，面上带着轻笑。

心中暗想：“博雅根本就不知道玉郎和妙姬其实是同一个人。这样也好……人生本来就是如此，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又何必太认真呢？博雅还是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想好了。”

“晴明，你在想什么呢？”博雅道。

“没什么？我在想博雅如果身体恢复了，就赶快回克明亲王府去吧！免得滕原王妃又要为他的小儿子操碎了心呢！”晴明笑道。

“什么啊！晴明！人家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呢！晴明就这样赶走我，真是太狠心了。”博雅嘟囔着。

“是吗？你有没有事，我会不知道？想赖在我这里混吃混喝可不行！我已经派式神通知贵府了，你的仆人俊宏马上就会接你回去的。”晴明笑道。

“哼！讨厌！”博雅噘起嘴又倒下身去。

“主人……博雅大人他？”蜜虫笑望着博雅道。

“蜜虫，去给博雅大人斟杯美酒，如果他因为生气不喝最好，那就留给我喝吧。”晴明瞪了博雅一眼道。

“是。”蜜虫将斟满美酒的浅盏递给博雅。

博雅一咕噜翻起身来，接过浅盏将美酒饮下，直直地盯着晴明。

“哼！我才不生气呢！我要走也要先喝光你的美酒。”

“哈哈……”晴明望着博雅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呵呵……”博雅搔着脑袋，不由跟着晴明一起笑了起来。

窗外的清风伴着晴朗的太阳让人的心情无比欢愉……

翌日。

晴明独坐在外廊下，手中拿着一杯酒。

画着五芒星的大门突然开启，博雅急匆匆地跑进了晴明家。

“晴明，大唐国的妙姬公主殿下今天就要回大唐了，你不去送送她吗？”博雅道。

晴明望了博雅一眼，却转身走进堂屋。

“公主殿下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前去送她呢？”晴明的声音非常平淡。

“什么啊？真是的……晴明，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博雅不觉有些生气。

晴明没有理会博雅却站起身来向内室走去……

“真是的，晴明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一个人去送妙姬公主一程了。”博雅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此时却不知怎的，晴明的心中竟隐隐有些失落，不由回头望了望那朵插在玉瓶中的牡丹花……

海边马头上，妙姬公主端坐在大唐天子半辐鸾驾之下，两边分列着平安天皇派来的左右臣相。

“公主殿下，天皇陛下派我等率文武百官亲自护送公主殿下登船，祈愿公主殿下一路顺风。”左相道。

“天皇陛下实丰是太客气了，本宫回朝定会向皇兄禀报天皇陛下的盛情。”玉妙姬道。

博雅列在众官之中，望着玉妙姬，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舍。

“源三位大人。”玉妙姬道。

“啊！是，下官在。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源博雅上前道。

“没什么……请转告晴明大人，以后若有机会，请二位大人到大唐来，本宫定会亲自招待，以尽地主之谊。”玉妙姬道。

“晴明……他……身体不适……所以……”博雅不觉有些语迟。

“本宫明白，请博雅大人转告晴明大人，多多保重。”玉妙姬言毕示意内侍将鸾驾抬上官船。

“是，下官一定转告。”博雅道。

玉妙姬迎风站在官船的甲板上，静静地望着大海，一言未发。

海风轻轻地吹拂着她雍容华贵的大唐盛装。

身边立着两位一绿一白，身着唐朝宫衣的宫女……正是两支玉箫所幻化的式神。

玉妙姬忽然微微一笑，回身道。

“青鸾，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青鸾望着玉妙姬，轻轻道。

“公主，我们不明白，您干嘛要如此着急匆匆忙忙的离开猫神族，离开平安京赶回大唐呢？难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吗？这是不是与……安倍公子……有关？”

玉妙姬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没什么。我这样急着赶回大唐自有道理。其实这次我真不应该来到平安京，就为了猫神族的一个承诺，几乎让我陷入不归。”

白凤在一旁不由冷笑道：“若不是公主手下留情，我看那个安倍晴明，根本就不是公主的对手。”

玉妙姬面上掠过一丝轻笑，望着白凤。

“其实在这场较量中，我已经输了。”

白凤怒道：“这不可能，公主法力高深，根本是不会输的！”

玉妙姬不禁笑道：“其实，输赢并不是以法力高低而论，就算是法力再高，我还是被他的咒所困啊。”

青鸾不由奇道：“那是什么咒？连公主都不能解开吗？”

“安倍晴明就是个一个咒，恐怕是我今生无解的咒。因为……我的心已被他这个咒困住了。”玉妙姬道。

“这算什么话？一个小小的阴阳师算什么无解的咒？”白凤道。

“这世上并没有解不开的咒，只有不想解的咒。解与不解，惟问自心。”玉妙姬喃喃地道。

青鸾不由心惊道：“难道说……公主对安倍公子动了真情？”

玉妙姬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白凤不由咬了咬牙，恨恨地道：“如此说来，那个安倍晴明才是真正的赢家。”

玉妙姬叹息道：“不！他也并没有赢。修行之人，诸象皆空，无得无失，无挂无碍。但是……他心中也有挂碍得失，只不过，他心中所挂碍之人却不是我。”

“可恶！竟敢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我不会放过他的。”白凤道。

“那么到底是才是赢家呢？”青鸾道。

“如果这是一场较量的话，那么这里其实根本没有直正的赢家，而只有输家。如果这并不是一场较量，那么……又何来的输赢呢？”玉妙姬笑道。

“公主，您所说的话，我一时尚无法领悟，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元神出壳去看安倍公子的心呢？难道这只是好奇吗？”青鸾道。

“我要在他心里留下空。”玉妙姬道。

“空？什么是空？”青鸾道。

“空，就是我的影子。人生一切皆如幻影一般，影子不就是空吗？”玉妙姬道。

“公主，您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白凤道。

“其实没什么用，只不过毕竟相识一场，我只想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影子罢了。”玉妙姬笑了笑转身走入舱内。

“唉！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青鸾不由叹了一口气。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

明亮的月光却似乎更业得孤独。

晴明独坐在廊下手捧着酒杯，望着明月，心却不知又飘在何处。

蜜虫望着出神的晴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啊？蜜虫。”晴明道。

“博雅大人刚才被俊宏叫走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呢！”蜜虫道。

“嗯……今天是中秋佳节，博雅身为人子，应该在克明王府陪着滕原王妃。”晴明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