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行——木云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况且还是这么早出发。为了不打击半夜就带我出来的仁兄，决定还是坚持陪着他把日出看完。可是等到回去之后，转眼间就没了草肃的身影。我摇头，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看到草肃的人影。虽然这里吃好住好，我也没什么怨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照着往常的习惯，上官庭轩应该早就寻到这里来了，这都第三天了，怎么还没有他的消息。
正想着什么时候向草肃告辞时，便有人传到，说是宫主请我到暖阁有事。我随便挑了件外衫披上，便赶着来人走了去。
还是第一次见过他的暖阁，我走进去，只见草肃穿了一件浅色的对襟拢线长袍，斜倚在软踏上。一手端着一个小巧的玉杯，一手搁在膝间，轻抚着膝间一只小小的白貂。整个人闲适而慵懒。
我侧身坐到一旁，想着怎么开口，却听他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干嘛么？”
我勾勾嘴角：“不知道。”
“前几天我回去了一趟。”他突然道。
“恩？”我被他没来由的话弄得莫名其妙，还是点头：“哦。”
“你在生气么？”他突然俯身过来，将手中的酒杯送到我嘴边，笑：“来，我向你赔罪好了。”
对于他突然的亲近让我有些不适，我不动声色的退开，笑：“真是对不住，在下没有喝酒的习惯。”
“是么？”他笑笑，倒掉酒，另从茶杯里倒进去一杯茶递过来：“那请你喝茶。”
“有劳了。”我抬手接过来，浅浅喝了一口，试着开口：“宫主……”
话还没有说完，手上的玉杯却被他端过去。
“这个杯子我已经喝过了，你若是渴了，喝这个。”我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手里的酒杯换过来：“这个我没动过。”
“司御风。”草肃回过身，神色有些奇怪：“本宫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望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不知宫主所言何事？什么明白不明白？”我觉得自己还真是不明白了。
草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身：“你不是魏国人。”却是用的肯定句。
“我有说过我是魏国人么？”我反问。突然想到什么：“这里是魏国？！”难怪上官这么久还没来。
“难怪。”草肃面色有些奇怪的点点头，随即又恢复正常：“那也没关系，反正你不久也是了。”
我越听越糊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到时我们成婚了，那时你自然就是魏国人了。”
“成亲？！”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二十二

“等一下。”我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在下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要成婚了呢？”
“没关系。”他大度的摆摆手：“你可以慢慢适应一下。”
“……”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笑道：“宫主，虽然司某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误会，不过司某还是谢过宫主抬爱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成亲了。”
“是么？”他挑眉笑：“什么时候？”
“就在我来这里的那天。”
“没关系，我嫁给你也可以。”草肃一脸的不在意，凑过脸来，调笑道。
我皱眉：“我们之间没有那种缘分。”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为什么会把我们连在一起呢？”草肃反问，露出右手，上面绕着一根红线。
“……”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成亲？”我反问：“我们之间算什么？”
“你说呢？”
“萍水相逢？”我笑。
他挑挑眉，点头，笑。
“一见钟情？”我斜眼睨视着他。
“如果你要这样认为的话，可以这么说。”
“你信么？”我但凡笑着，追问。
“原本是不信的。”他斜靠在软踏上，又坐直身：“可是见过你之后，想试试看。”言罢，挑衅的望着我：“你呢？你信么？”
“我？”我指指自己，淡淡的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我当然相信。”
“相信？”
“对，深信不疑。”我放下杯子，立起身，伸手拍拍他的肩：“可惜如今的我，两个都不相信了。”
“为什么？”他探究的望着我，笑：“因为我？”
“别对自己那么有信心。”我白了他一眼：“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萍水相逢。就像你我，
若不是这只雪貂，我们根本不会见面。而你所谓的一见钟情。”我摇头：“不过只是因为我一度拂逆你的意愿，你对我产生的好奇罢了，毕竟，你的身份特殊，很少会有人无视你的话。”
“身份特殊？”他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色彩：“你知道我是谁？”
“只是知道一点点而已。”我走到对面的扶栏前，漫不经心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特殊？”他顿了顿，冷眼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不相信萍水相逢和一见钟情了？”我半倚在扶栏上，戏谑的望着脸色微变的人。
“说说你的判断。”他的面色很快平复，笑着问。
我赞赏的的看了他一眼：“其实，只要稍加留意就很容易猜到。单单是这个建在火山口温泉上的行宫，”我拍拍身后的栏杆：“这样宏大的工程，不可能只是单单只是凭着几个人的物力财力就可以修建成功，而且……“
“而且？”
“而且这样浩大的工程，就在魏都长兴的眼皮子地下建成，而魏王却没有任何动静，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
“就这样？”
“不止这些，你喝的茶是魏国皇家才会有的‘绿萝团’，再加上你又说自己叫做草肃，草肃草肃，草头下面一个肃字，不正是魏国的国姓萧么？”
“不错。”他笑着点点头：“在下正是武王萧默言。想不到你在这么些东西面前就可以看出这么多东西，以前可还还真是小瞧你了。”
“武王？”我苦笑，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想想，在大燕，似乎很少听说有关此人的密报，我所能记起的好像也只有在魏王传中提到过几句。
“魏王萧远山所出两子。长子萧默宏，文韬武略，甚得萧远山喜爱，曾随军立下战功无数，成年礼后被立为太子。二字萧默言自幼顽劣，喜武厌文，成年后封武王，离宫。”
由于萧默言常年在外，并没有过多的参与政治，所以探子也不大在意。不想竟然在这里碰到，还是以这种方式，不由感叹自己过好的运气。
“怎么？”萧默言笑道，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知道了是本王爷，后悔了？”
我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之色：“你……”
萧默言笑了笑，一抹笑意缓缓升上嘴角，眼角却闪过一丝讥诮。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起来，萧默言长相称的上是英俊，剑眉凤目，脸上的线条又不乏男子应有的刚硬线条，半眯着眼的邪气笑容，的确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你是怎么摘下这个面具的？！”我略略显得有些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见他还在怔忪当中，毫不客气的一把拍上他的肩头：“喂，说话。”
萧默言怔住，眼神闪烁望着一脸兴奋的司御风，突然笑道：“你想知道？”
“当然。”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应该是看萧宫主怎样才肯说吧！“
“也是。”萧默言笑道：“不如你嫁给我好了。”
“这样啊。”我笑得坦然，强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看来我还是就带着这面具好了。”
“你……”萧默言怔住。
“我今天来是要向宫主辞行的。”既然谈不拢，我缓缓起身，拱手道：“这些天多谢宫主的款待，告辞了。”
“你要走？”萧默言突然觉得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本宫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这人怎么就说不清楚呢？无奈道：“宫主言重了，是司某配不上宫主才对。”
“你……”
“怎么了怎么了，小两口吵架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戏谑的传来：“默言，你到底又在唱那一出戏？”

二十三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有些惊讶，再转眼却见萧默言却是涨红了脸，活像生吞了一只鸡蛋的表情，站起来呐呐道：“大哥。”
“嗯。”说话间，楼梯上转出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大约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举止投足间都透着一股高贵的气息。
来人带着不知道什么样的眼神打量着我，让我有一瞬间的变色，说起来也算是相识。虽然当时是隔着两军交战的前线。
“久闻太子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向着来人行了一礼，借着行礼掩去脸上的变色。能让睿王喊一声大哥的，除了当今北魏的太子，我想不到还有谁。
“你就是那个叫司御风的人？”萧默齐笑道。
“正是。”我点头，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
“看不出来啊，”萧默齐打量着司御风，露出好奇的神色：“看起来也不怎么样，默言怎么会看上你呢？”
“那是。”看着萧默言的脸色，想必是极为尊重这位太子。我心中念头一闪：“连太子殿下都说了，还请太子殿下劝一下睿王殿下，早点放司某下山为妙。”
“怎么？”萧默齐显然没有料道我会这般说话：“你们……”
“司御风，你不要太过分了！”某人似乎有些冒火。
“过分？”我冷笑一声：“比起睿王绑架逼婚，司某还差得远呢！”
“胡说八道！”萧默言大怒。
“胡说？难道说司某宁愿放下自己的新婚燕尔，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欣赏风景？”
“你……”
萧默齐显然是怔住了，一脸不解的望着我们。
“对了，太子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我无视某人额上暴起的青筋，冷笑道：“睿王殿下在司某成婚当天晚上强行将司某带到这里，过了两天又莫名其妙的说什么成亲，原来这就是北魏亲王的待客之道么？”
这下不止萧默言了，连萧默齐的脸上都有些抽搐了。
说话间，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萧默言正在气头上，喝道：“剑梅！”
立时便有剑梅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属下在！”
“何事喧哗？”
“启禀宫主，来了两个人，正在前门吵闹着要我们放人。”
“想必是司某的家人来寻人了。”我笑着起身：“司某在此多谢王爷这些天来的款待了。”
“还是先请两位公子进来再说。”不待萧默言发话，萧默齐吩咐到。剑梅小心的瞧了一下主子，见主子点头，忙领了命走了出去。
自萧默齐来了之后便一直在一旁‘孤言寡语’的萧默言冷笑了一声，道：“那本宫倒是很好奇司公子的如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呢。”
我但笑不语。
“御风！”一声惊呼，便见一个人影自楼下冲上楼，向我扑了过来，我苦笑着接住睿儿：“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两人目瞪口呆，对视了一眼，萧默齐的眼里充满了同情：默言……
萧默言只当没见到：“原来……”
“少乱猜！”一见两人的眼色，便知道他们误会了，我将挂在身上的晏睿从身上拉下来：“这是我徒弟。”
说着楼下又转出来一人，两兄弟看了一眼，虽说身高已经长足，可是看面容，仍旧是个小孩子嘛！齐齐向司御风看去：不过……如此……
“大哥，你没事吧！”司徒御也走上来，问道。
“没事。”我笑道：“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我担心睿儿一个人来不安全……再说大哥有难，做小弟的当然是义不容辞。”司徒御也道。
边上两人看了看，复向楼梯间看去。
“一个人？”我怔了怔：“上官呢，怎么没有同你们一起来？”
不说倒还好，一说到上官，晏睿又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哽咽道：“师……师父……二师父被……被人抓走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哥勿急。”司徒御也忙道：“我听到睿儿房间有异动，一出来就和上官兄碰到，一起到了睿儿房间。”说着脸上红了一下：“我被人敲昏了，醒来时却不见了上官兄的影子，不过包袱盘缠都还在。”
我沉下脸，难道……
“那些人应该认识上官兄。”司徒御也忽然道。
“怎么说？”我抬眼问。
“我晕过去的瞬间，”司徒御也皱着眉想了一下才道：“似乎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轩儿。”
“知道了。”我了然的垂下眼，抬头对着萧默言兄弟道：“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了。”抬头看了看睿儿和御也，对萧默言拱手到：“司某的两位朋友，还请宫主不计前嫌，代为照顾。”
“师父！”
“大哥！”
不待两人说完，我飞手点上两人的穴道。见萧默言微微颔首，道“多谢！”说完，人已经掠出去几丈远。
“喂！”萧默言哭笑不得的望着掠出去的人影，想必再说什么那人却已是听不见了，苦笑：你知道怎么下山么？
想着，把两个小家伙摆手扔给萧默齐：“大哥你先帮忙照顾一下这两个小鬼，我先去看看！”追着司御风而去。
我好说才绕到山下，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小路上传来，定睛一瞧，却是萧默言带着一匹骏马而来。
“上马！”萧默言喝道。
我点头，飞身而上，接过他甩过来的马鞭：“多谢！”
“去哪儿？”
“上官堡。”

二十四

一路上马不停蹄，也还是将近第三日中午才到达上官堡的地域鉴山。连着这么赶路，就是萧默言也不由露出了疲惫之色。看看天色，萧默言提议道：“司兄，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在这小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再上上官堡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