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放手——洛夜神

“……嗯。”
“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记不记得第一次你做宵夜给我吃，我在面条里面吃出好多蛋壳，我竟然把它们都给吃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宵夜呢？记住……下一次就放蛋就行了，蛋壳就不用放了……”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这辈子，下过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有下下下下辈子都爱我的……你还记得的吧？”
“还有……我记得有一次……”
“……”
往事如烟，追忆起来一如昨日，历历在目……我一直说一直说，始终不敢停口，也不晓得修洛是否在听，他每应一声，心头悬着的棋子就放下一颗，生怕哪一句断了，就再也续不上了。紧握着的手却再也没再摩挲过一下渐渐没了温度，修洛眼里的蔚蓝也逐渐失去光彩，呼出来的气息越来越薄……
“你下次出门要记住带钥匙，不然回家我可不给你开门哦……”
“你说过今年等你过生日时想跟我一起去旅行……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还有经理，你为什么也在哭啊？你哭的样子好难看，少纶……你在也哭吗？王南、小林，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呢？这样太吵了，我的修洛会听不见我说的话的。
“晨……修洛他已经……”少纶红着双眼上前拥住我。
“你在说什么……”我不相信，修洛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你看啊！他明明还在笑着的，他在笑，你们没看见吗？
“晨儿……”母亲哭倒在父亲怀里。
“不会……不会的……”我拼命地摇着头，为什么大家都在和我开同样一个玩笑？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我不要……我不要……
我想伸手抱修洛，可是我却没有抱住他。
我的手已经无法伸出去了，就在这一刻，连血液都已僵止……
有人已经为修洛盖上白布了，顿时身体犹如万箭穿心般地疼，我呆呆的凝视着，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刺出鲜血，犹不自知，心口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正在汩汩的灌入冷风
突然一缕熟悉的金色跃入眼帘，那金子般的色泽，那是他为我而留的啊，多少个日日夜夜缠绕在指尖，无不那样的熟悉。
我只觉轰然一声，眼前一片白茫。
“滚开！你们都滚开！谁也不许碰他！谁也不许碰他！”
我推开众人猛扑上去，状如疯虎，把修洛死死搂在怀里。
“司晨……”“晨儿……”在房间里的众位无不动容。
“滚开！通通都滚开！你们谁也别过来！谁也不许碰他！”我已经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抱着修洛，不许任何人接近。
大家都愣在当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走动一步，静，若大的房间内静得可怕。
把修洛拥进怀里，轻拍着修洛的后背，柔声道：“修洛，你别怕，有我在，别怕……谁也不能伤你，有我在……”
“修洛啊，别怕，别怕……”我喃喃自语，在修洛的额间落下点点轻吻。
少纶轻轻揽过我的身体，眼里透着悲哀：“晨……修洛，他已经死了。”
轻抚那宁静婉转的容颜，缠绵在手中的发丝……一如当时雪中微笑那般地俊美。
是啊，我的修洛他已经走了，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弹琴给我听，再也没有带着蛋壳的面条，也不会再忘记带钥匙了，再也不会对我笑了，再也不会……
想闭一下眼，然后认真的接受……结果再也无法睁开，整个身体就这么不受控制的一头栽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我做了一场梦，一场恶梦，我梦见修洛死了，就在我怀里死去。
伸手找寻床的另一边，却没有了熟悉的温暖。
修洛今天又比我早起了吗？
“修洛……”我急切叫唤着，期盼着修洛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
门是开了，只是推门进来的人却不是修洛。
“晨……你醒了……”少纶担心地望着一脸茫然的我。
“修洛呢？”我明知故问，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个恶梦是真的，修洛他真的死了。
“晨……你别这样，修洛他……”
少纶没有再说下去，也许他被我眼里流露出的浓浓的哀伤而打断。
我背过身，不想看到少纶眼里的担忧，他只能说明一个我不想承认的事实。
“晨儿……”是母亲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晨儿……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此。”
哭吗？我哭不出来，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我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第三十六章
修洛过世已经一个月了，我仍然没有从修洛的离去中解脱出来，身体在日渐衰弱，修洛把房子和酒吧都转到了我的名下，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修洛都不在了我拿着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少纶在此期间一步不离地陪着我，而我在这一个月中从未走出公寓一步，父母亲在料理完修洛的丧事把我交给少纶后就回老家了，我没有去送别他们，甚至连一声再见也没对他们说出，在这一个月中我都怀疑我的语言能力随着修洛的去世而消失了，整日脑海中都是修洛生前的一颦一笑，若不是我还在呼吸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极了机器人，少纶叫我吃饭我就吃饭，叫我睡觉我就睡觉，一日三餐吃的也不算少，可身体却一天比一天来的消瘦，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来的恍惚，少纶整日守在我身边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这种慢性自杀。
“晨……我求你哭出来吧！”
我任少纶紧紧拥着我，在我听来他的哀求仿佛不是对我说的，我闭上眼睛，拒绝着一切的关怀。
“晨……你不要这样下去了，修洛……修洛要是知道了，他会伤心的……”
少纶哪，修洛他已经死了，不会伤心的。
“我求你了……晨，我求你哭出来好不好……”
不是我不想哭，而是我根本就哭不出来，你们为什么老是要我哭呢？爸爸叫我哭，妈妈也叫我哭，经理也叫我哭，连你也叫我哭，为什么一定要哭呢？
“你跟我说话好不好？就说一句也行啊……司晨……你跟我说话啊……”
说话啊，要说什么？要和你说什么呢？
“啪——”少纶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脸上好疼，嘴巴估计破了，我愣愣地看着少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我？
“疼吗？”少纶问我。
没有回答我点了点头。
少纶露出一丝惊喜：“还好，你还会觉得疼。”
疼——真的很疼，但心更疼
“我想回家一趟。”我说得很小声，估计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见。
眼见少纶吃惊的样子，我十分不解。
“好啊，晨……你想回家，我就陪你回去。”少纶狂喜抱着我差点喜极而泣。
被少纶抱得有点喘不上气：“明天可以走吗？”
“明天……好，明天就回去，我马上就去订机票。”
少纶终于松开我忙着打电话，收拾衣物，正午的阳光灿烂，春天的味道正浓，到处都是绿意黯然，窗台上修洛的那盆花会不会开？我依然不知道那盆花叫什么，我只知道修洛很重视它，只因它的名字中有一个字和我同音，不过它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开不开花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修洛他看不到。
*****
再一次踏足家乡的土地，却和上一次的感觉不同了，上一次回这里是为了找回修洛，而这一次是为了……
才一个多月不见爸爸妈妈好像又老了一些，我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两个老人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我的情况，有时竟多达十多个，看到年过半百的两位老人终日为了我担心我感到十分愧疚。
母亲刻意把我安排在客房，我明白妈妈她是在为我着想，怕我见到自己的房间就会想起修洛，因为修洛生病期间住的就是我的房间，我拒绝了母亲的好意，住回了自己的房间。
修洛他在我的心里，不管我在哪里他都在我的心里，所以在他的家里也好，还是他住过的房间也好对我来说都一样。
母亲在为我铺上新被褥，一直看着母亲娴熟的动作我都没有移开过眼睛，母亲她很美，我记得小时候说过长大了要娶一个像母亲一样的人当妻子，我还记得母亲那时笑得很开心，妈妈，我让您失望了吧？
“妈妈……”
母亲背对着我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走近母亲，轻轻从她身后环住腰：“妈妈……谢谢你。”
感觉母亲笑了，拍了拍我环住她腰上的手：“傻孩子，跟妈说什么谢谢。”
贪婪地呼吸着母亲身上所散发出的温馨味道，那是妈妈独有的味道，把头靠在妈妈肩上，莫名的安心传遍全身，妈妈从来就是我避风的港湾，小的时候不管我做了什么妈妈总可以理解我，对的也好错的也好，妈妈总是在我身边。
“妈妈……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只要你过得好，爸爸妈妈就放心了。”
更紧地搂住母亲，久久不愿放手，我要把这一刻的温暖永远记住。
“晨儿……吃饭了。”父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断了我思绪。
“你爸叫你了，快去吃饭吧！”母亲催促着我。
松开环住母亲的手，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亲，关门时我看到了妈妈脸上的微笑，她还在埋头整理我的床。
晚餐很丰盛，都是父亲亲手做的，父亲的厨艺很好，除了逢年过节和家里来了重要客人之外父亲是绝不肯亲自下厨的，长这么大以来这也是父亲第一次只为了我而做的菜，望着一桌子都是我平常爱吃的菜我顿时百感交集。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坐下来吃啊！”父亲一边招呼少纶一边催促我。
晚餐我吃得很多，可以说是得知修洛生病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爸爸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我还喝了一点酒，没想到我现在竟如此不胜酒力，才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有些眩晕，恍惚中我觉得父亲的背有些弯了，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的加深而加深，父亲真是老了。
夹了一块父亲最爱吃的鱼放入他碗中：“爸……你都瘦了，要多吃点。”
“好……好好……我吃，我吃……”父亲有些僵硬地夹起鱼放入口中。
又帮母亲夹了一些菜：“妈……你也吃。”
“呃……晨儿……你也吃……”
母亲背着我偷偷抹去溢出眼角的眼泪。
还有，少纶谢谢你。
也为少纶夹了菜，我看到了少纶脸上有止不住的惊喜。
晚饭过后我独自去了离家有一段距离的母校，我想去看看那棵树，现在已经开学了，学校中有不少的孩子在那棵树下玩耍，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渐渐暗下来，游戏中的孩子也渐渐都离开了，靠着树我坐下来，这一棵是我种下的树却由修洛保护着。
“修洛……我好想你啊……”
背靠着树干感觉着修洛在树的别一边也和我一样背靠着，我们只有一棵树的距离。
“修洛啊……你也想我了吗？”
“晨……”
好像身后有人在叫我，真的是修洛在叫我吗？还是我产生错觉了？不愿回头，我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影中。
“晨……”
原来是少纶啊！这么快就打破了我的美梦。
“你来了……”对着走到面前的少纶我喃喃开口。
“你突然离开我们都很担心，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我想再呆一会儿……”
“让我陪你好吗？”
我没有拒绝少纶，挨着我少纶在我旁边坐下。
“少纶……谢谢你。”没有看少纶我对着已经开始闪烁光芒的星星喃喃说出心里的话。
也许少纶没想到我会对他说出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把望向天空的视线收回，我转头看着一脸真诚的少纶。
然后我给了他一个答案，不——
好像早已知道我的回答，少纶只是一阵苦笑，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俩就这样在树下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离开，等到天空中部满星星，周围草丛里的虫子都在鸣叫时，我才感到白天的温度到了现在已经消失殆尽，交杂着刺骨般寒冷的晚风直灌身体的每寸皮肤，不由得伸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一件带有体温的外套披上身体，阻挡住了夜晚的寒风，也温暖了我的身体，好熟悉的一幕，我想起了多年前我在一处湖边时也是样这样的情景，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如今他的外套只能暖我的身体而暖不了我的心了。
“很晚了，我们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
起身离开时我再次望了一眼这棵树，悄悄在心里和它说了最后一句话：“永别了……”
第三十七章
等我再次回到修洛的公寓时我惊奇地发现那盆花开了。
蓝色的花朵，好像修洛眼睛的颜色。
看着那抹幽蓝我吃吃地笑了，是你么——修洛？
只在一瞬间我就知道了那盆花的名字——勿忘我又别名星辰花。
它是一种生长在水边的蓝色小花“勿忘我”。在德国、意大利、英国各地，都有许多散文、诗词和小说作家以forget-me-not来描述相思与痴情。人们认为只要将它带在身上，恋人就会将自己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在这蓝色小花的背后，还有个流传于欧美民间的浪漫爱情故事呢！勿忘我的名称来自一个悲剧性的恋爱故事。相传一位德国骑士跟他的恋人散步在多瑙河畔。散步途中看见河畔绽放着蓝色花朵的小花，骑士不顾生命危险探身摘花，不料却失足掉入急流中，自知无法获救的骑士说了一句“别忘记我！”，便把那朵蓝色透明的花朵扔向恋人，随即消失在水中。此后骑士的恋人日夜将蓝色小花配戴在发际，以显示对爱人的不忘与忠贞。
轻轻嗅着蓝色小花的清新香味，它美得令我移不开眼，要是修洛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吧，可他终究还是来不及等到花开就先走了，他还不知道这盆花叫什么了，不过没关系，等我见到他时再告诉他吧。
晚上我去了一趟酒吧，对于我的到来大家似乎都很高兴，可我却没有忽略他们一个个眼里的哀伤，都过了这么久了大家都还没从修洛的离去中恢复过来，更何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