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节
陶琳他们家很古代的时候是武将世家,还有几位很有名的武学宗师——当然,明朝时代跑去少林寺出家当方丈的那位‘耻辱型儿的’,就不提了。
他小时候有恐高症,也有一个比较幼稚而单纯的理想:向他爷爷的爷爷学习,成为一代宗师。
于是,他严重的恐高症成为各大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们戏弄调侃的话题。
“小琳琳,来,站到这个小椅子上,让叔叔看看你能挺几秒钟!哈、哈哈……”叔叔级的。
“呃呀!琳琳居然没有‘眩晕’诶!翻倒得越来越速度了!”堂兄级的。
“琳琳哥,你敢上楼梯吗?三个台阶好像就有小椅子那么高了噢!”堂弟级的。
其实三、四米以下的高度,陶琳还是能挺得住的。“‘站小椅子晕倒’门”事件,完全是被气倒的。
***
心理的、药理的、病理的医生看了一箩又一箩,‘恐高症’还是残酷而顽强地纠结了他十二年!
十二岁的某一天,他拖着长长的绳子,独自爬上八、九十米高的古塔——文峰塔!
绳子一端系死在塔顶峰的尖尖上,一端捆住自己的双脚,爬到塔的边缘,泪眼汪汪地狠心往下张望!
“想死吗?”
突然,一个冷不啦唧儿的声音贴着脑袋飘响!
陶琳抖着麻嗖嗖的小身体,向后、向上张望—— 一个头发污七八黑、脸蛋儿脏兮兮的小孩儿眼珠闪着绿莹莹的光泽,站在他的身后。
诡兮兮冒出来的小孩儿,站在八、九十米高的塔顶尖,那副不带任何表情的面孔,让陶琳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况且,这么高端的天空还刮着挺冷的小风儿,陶琳大幅度地‘栗’着!
“滚开!”陶琳很惊惧,瑟缩着、试图爬离边缘!
“怕成这样,又绑着绳子……想自杀也这么没水准?”小孩儿露出调笑得意味儿。
“我恐高!这是练习方式!你少突然冒出来说风凉话!”
陶琳怒了,热血沸腾,被恐惧抽走的力量回复到体内,慢悠悠地站起来,与那嚣张可恶的小孩直面相对——男人……咳,男孩儿之间的争端,最忌讳输在气势上!
“恐高……呀……”
小孩儿脏兮兮的面孔,倏忽笑容绽放!
他单膝触地,明晃晃的东西在手中忽现忽隐!揪起断掉的绳子头儿,超陶琳晃晃、显摆显摆!
恐高的小小少年,立刻被吓傻了!
“不想恐高吗?”
小孩儿伸出双臂,紧紧圈住陶琳的腰。他说:
“就应该这样……”
猛然一跃——两具小小的身躯,擦过惊飞的大雁,从塔顶急遽坠落!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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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琳从梦中惊醒,枕头有点儿湿。他坚持是吓出的冷汗把枕面流湿的!
可惜,眼睛酸酸涩涩。
对于十二岁的那一次跳塔,是——死了、又活过来的感觉!
现在,陶琳回味起,只觉着很可笑!为了克服恐高、却招回一个更要命的‘恶魔’!
‘无耻的混蛋’凤皇君不知道何时摸了过来,爬上卧室窗台,在窗外‘嘭啪啪、砰砰”有规律、有节奏地敲着玻璃。
“琳子,你别想不开!生命是美好的,太阳是光明的,你的朋友是许多的,死了是很不值得的!”
***
“跳楼不一定会死……比如,蹦极。”
陶琳冷笑了赌气。
凤皇是扑进来的,舍不得站稳,便紧紧地搂住陶琳的身体。
他感到凤皇的在发抖!
陶琳:“很冷吗……”
凤皇:“对……很冷!”
陶琳:“现在九月刚开始。”
凤皇:“你跟我玩儿‘绝’的,就算七、八月份,我依然会冻死!”
“……”
陶琳:“你什么时候‘回家’?”
凤皇:“……”
陶琳:“怕‘冻死’吗?”
“白痴啊!!”
凤皇‘绝望’地跪倒,抱紧人家的右大腿仰天长啸:
“让我凤皇有‘死’的感觉的,也只有你个混蛋了!你还骂我是‘很无耻的混蛋’?天理何在、天理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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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节
梅歌活了十九年,突然不再是‘梅歌’!
他深刻地觉着:自己活在噩梦当中!
“你是故意的!”他气恼地谴责‘新梅歌’。
‘新梅歌’丝毫没有‘侵犯他人身份权’的罪恶感:
“我乐意!”
他愤愤地警告:
“这个学校认识我的人那么多,你很快就会被戳穿的!”
‘新梅歌’满不在乎:
“无所谓!”
“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没怎样。”
“那你跟我师兄、师姐他们坦白‘我才是梅歌’去!”
“这个学校认识你的人那么多,他们很快会知道。”
“……”
“喂,别跟我用‘哭’的!……你玩儿‘哭’的玩儿上瘾了么!”
“我‘三晋四’考核赛被贬为‘小红花待审组’;我一个寝室住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男生;我还得补习解剖学、病理学、药理学;我大办公室的位置被你霸占了,师兄师姐都当我是局外人!我容易嘛我~~~~~”
第098节
哭哭的梅歌和烦烦的沈超晃回寝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盛满了人!
而且——酒气冲天!
“二、二……五魁首啊、八大王啊、四美人啊、三角眼啊、七仙女啊!哈、哈哈哈~~小敏敏赢了!这回赢的人喝!哈哈哈……”
“二、二……一头羊啊、两匹狼啊、燕小六啊、九重天啊、十字架啊!哈哈哈……小敏敏输了!这回输的人喝!啊哈哈……”
梅歌瞄瞄满地乱滚的啤酒瓶、瞧瞧几乎被灌成死人的孟智敏,一股沉眠已久的怨气,冲天而发:
“他整我,是一对一的!你们整他是一群对一个!被一群人整,那种根本没办法反抗、被压迫到绝望的感觉,你们这群人根本不会明白!”
沈超左手牵着梅歌的右手,那明显的颤抖从指尖传到对方手指!
梅歌回望脸色很阴郁的沈超,干脆利落地吼:
“是男人就单挑——这是我以前被你们群殴的时候,在心里喊了万万次、亿亿次的话!”
沈超凝凝地、定定地望进梅歌的眼睛,突然右拳一横——冰箱的金属壳儿‘深奥’了!
“斧子哥,似乎有人要狂暴,咱们撤吧?”
南辉盯该处大‘凹’盯成了‘斗鸡眼儿’,大气不敢喘。
“撤、撤~还不快撤~~”傅博速度指挥。
“万一‘多方互殴’!我们四个群殴沈哥,都不是对手,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肖晓彤扛起孟智敏,朝门口狂奔!
“你们走,孟智敏那小子留下!”梅歌先狂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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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琳在弹钢琴,弹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凤皇背靠着他的双腿、盘坐在他的脚边。
落地窗吹进的风、带着一点点凉意,吹闭两个人的眼睛。
呤呤叮叮的声音,温暖又有些惆怅。
陶琳说:“你应该向罗密欧或者朱丽叶学习,因为相爱,死都不怕!”
凤皇说:“我死不死无所谓,我想你活着……”
陶琳:“……”
凤皇:“我这次很正经、很认真……
陶琳:“你一了百了,我却一辈子悲伤……你认为,你很善良吗?”
凤皇起身,贴着陶琳的肩膀偎依而坐,手指覆盖对方的,乱温柔地说:
“那个……亲爱的,这个和弦弹错了!应该这样、这样……这样才不会显得很‘飘’……”
陶琳:“……”
第099节
陶琳从衣柜丢出淡黄色的衬衫和月兰色的牛仔,在凤皇面前脱换。
“尽管有原始的冲动,我的身体可能为你所动,可是我脑子很清醒……”
凤皇眼睛不带眨地盯着人家雪白白的脊梁,坚定地宣誓。
“滚!”
陶琳懒得跟他唧唧歪歪。
“亲爱的,你最近是不是太‘宅’了,似乎应该专门晒晒太阳去。”
凤皇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人家光溜溜的后背,好心建议。
“最近是……睡得太多、太长了……”
陶琳微微侧目,将凤皇笼进眼尾的余光里:
“想到你就心烦……睡着了也清净不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
凤皇隐去的笑容,认真地凝望住陶琳瞳孔里面的自己:
“为什么……被我迷得、这么得、如此得神魂颠倒……”
陶琳顷刻间进入挺混乱的状态!他不知道该‘哭笑不得’、还是该‘气绝暴走’、还是该……他忍!
“因为我是白痴,我脑袋秀逗了!”
他散着衬衫胸襟,辛苦到没有叹息的力气:
“去……晒月亮……”
“既然想认真地谈,就回答我的问题!”
凤皇拖住他的手臂、揽腰一起带进胸口。
不经意遭遇到如此凝重的对视,陶琳呆呆地望着那鼻息可触及的睫毛,以及那睫毛微微遮掩的眼睛:墨绿、墨绿、墨绿……像映在大海里的星光,幽美到深邃,深邃到令他窒息。
“我……不知道……似乎有很多原因,也似乎根本没有原因……也许和你呆一起太久,久到不想分开;也许,第一次遇到你,就已经不想再分开……”
陶琳在窒息的压迫中努力思索着。干燥,从喉咙蔓延到嘴唇。
‘干燥’的感觉很要命,不得不用舌尖湿润紧绷的唇瓣。
当滋润嘴唇的舌尖变成两个,陶琳只觉着: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是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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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枕着陶琳的大腿,躺在楼顶花园的吊竹床上‘晒月亮’,风凉凉地吹响蔓藤上缠绕的叶子。
凤皇:“我必须‘回家’……有些事情必须处理……我可以和全宇宙所有有生命、没生命的物体为敌……只有对你,我‘自私’不了!必须……不忍心要你……等我……”
陶琳:“你没自信可以回来……还是,根本没有回来的打算……”
凤皇:“我认真处理事情的时候……其实各方面能力都会下降,所以‘没自信’的因素居多……”
陶琳:“各方面能力?”
凤皇:“语言的、速度的、头脑的……会想不出合适的词语谈话,反应也会变迟钝……等等、等等……”
陶琳的鼻息带着笑笑的、酸酸的味道:
“怪不得会说出‘全宇宙所有有生命、没生命的物体’,这种莫名其妙的……”
凤皇:“比‘各种物体’还算有文采吧,哈哈~~”
陶琳:“我等你回来……”
凤皇:“……也许会等不到。”
陶琳:“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凤皇:“如果找不到嘞?”
陶琳:“找你一个月的时间。找不到,我就从很高、很高的塔跳下去……不是‘蹦极’的那种……”
凤皇摸摸头低下枕舒服的大腿,叹息:
“别太急着跳,万一真学了罗密欧和朱丽叶……你刚跳下去,我就奔上去,然后还得跟着你跳下去……一跳两命,比较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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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歌气绷绷地窝在洗手间里面,清洗孟智敏。
沈超阴郁浓浓地歪在门框上,盯死了凝视。
终于,靠门框的闲人发话:
“饿了!”
“我不想出去吃饭!反正你现在很闲,去买些该买的东西,我们自己煮汤喝算了!”
忙碌着伺候‘死对头儿’的梅歌,此刻对该闲人也没啥好感!
突然被梅歌揭出不良老底儿的沈超,此时此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纠结:
“喂,我狠殴你的事,你打算记一辈子是吧!”
“确实比较难忘……也不至于记恨一辈子……”
梅歌眼睛都不瞟人家一眼。
他沈超用‘记’,人家梅歌用‘记恨’……
啥也不说了,闷闷地踱到冰箱边儿,右拳一横——又‘深奥’了一片。
沈超:“你要煮什么汤!”
梅歌:“我们随便煮油麦菜面疙瘩汤算了!”
他沈超用‘你’,人家梅歌用‘我们’……
啥也不说了,一起煮就一起煮呗!煮的汤,能不能喝是另一回事儿!
‘郁闷又没处撒气儿’的人,‘哐’地甩了门板,购买‘厨师用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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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歌应该不是小气的人。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沈超几个群殴他的记忆’比‘孟智敏差点儿‘阉’了他的记忆,在脑袋中更深刻。
他把洗干净的孟智敏丢进卧室,随手拉展被单,遮掩该醉孩儿那不安分蠕动的身体。
抱起睡衣,扎进浴池。头顶着‘哗啦啦’喷落的温水,乱糟糟的感觉,怎么冲、也冲不‘干净’!‘洗不清、理还乱’——似乎什么事情都一团糟,似乎什么事情都在等他迅速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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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哐~”,‘沈气闷’回来了!
窸窸窣窣,购物袋摩擦的声音钻进厨房。
两分钟后——
“梅哥哥~~~救我~~~”孟智敏那小子淫荡地惨叫着。
梅歌顶着‘吱儿吱儿’的头痛,奔出洗手间。
然后看见赤条条全裸的孟智敏,横在地板上的被单表面,被‘阴雨雷闪’的沈超拖着往寝室门外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