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已经是一致对外了啊,说得说不得你都能做主了。"小师姐笑得很甜。
......我,我被噎住了!好在小师姐没有要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轻笑了一声,"你这样的,别人怎么信你是王爷带出来的弟子。"
小师姐这话,不是随便说的。王爷那老头的英雄事迹,我们同门的弟子早就知道,并深深为之折服。他读本科的时候,曾因不满教他们法律
英语的老师的伦敦郊外口音,考试的时候一篇"指桑骂槐"的文章,让那老师去教导处放出"他不走我就走"的狠话来。结果,那老师还真的走
了。读研的时候,状告某报社,拖欠他稿费。其法庭辩论之精彩,居然引得媒体不小的关注。工作之后的事迹,那就更多了,颇有些舌战群
儒的意思。
小师姐颇得真传,故而王爷对她很是喜欢。只是奈何自己儿子太大,孙子太小,要不绝对要进一家门去。
小师姐嘴皮子的利害,我也曾亲眼见识过。不过,初次听到她的大名,却是因为听说,她还在读本科的时候,就把我们学院的一位博导给噎
住过。她最出风头的是她的毕业论文答辩上,前面都很顺利,最后答辩委员会主席让她一句话总结下自己论文的内容。小师姐沉吟了下,而
后很谦恭地回答,"主席您真是英明,我个人也一向对于学位论文要求3-5万字、或是10万字以上颇为不赞同,精华并不在于字数,不过若仅
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的话,我想我论文的水分还没有这么多。当然,学生能力和水平也不够,不知道主席对我论文的一句话总结是什么?"
一番话,让主席的脸色先是得意的微红,而后是严肃的明黄,最后是憋闷的深紫。我们在下面想笑又不敢笑,于是很多人争相跑去洗手间。
王爷那老头事后听说这件事,先是批评小师姐不够尊师,而后哈哈大笑赞,不愧是他教出的学生!
有这样的师傅和师姐,我经常是保持沉默的。不过,王爷说,我属于那种不说就不说,一开口,也真能噎死人的。不过,那是在外人面前。
在自己师傅和同门师兄弟姐妹面前,我更乐意听他们斗嘴。
飞机上,小师姐闭眼休息。我拿出来陈述在我临走前塞给我的一个MP3,他只是说,路上闷了可以听听。
戴上耳机,打开播放键,闭上眼慢慢听他要告诉我什么。
MP3里头只有一首歌在不停地重复,听着听着,似乎知道陈述想说些什么了。这个家伙,居然还会跟我来这一招。老套是老套点,肉麻也肉
麻了些,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扼杀了我心底最后一丝的犹豫不决。
Everybody's got something
They had to leave behind
One regret from yesterday
That just seems to grow with time
There's no use looking back or wondering
的确的确,过去的总是应该过去。而那样的遗憾虽然会在一段时间内日益浓厚,再恋恋不舍再犹豫却也都是无益。
......
I never had a dream come true
Til the day that I found you
......
有一个人居然这么重视我,我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拒绝他要同来的要求了。歌放完了之后,有一个男声缓缓地念着其中的几句歌词。
You'll always be the dream that fills my head
Yes you will,say you will
You know you will,say you do。
我默默念了一句,Yes,I do。念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不是婚礼上的誓词么。满头黑线地开始念陈述的名字,这个家伙这个家
伙。灵光一闪,在歌曲结束时,仔细听了听那个念白的声音,似乎真的是陈述。
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果然有本事让我上天入地地喜欢。
傍晚时分,到了我曾经生活了9年的城市。灿烂景色,河畔灯火,说不感慨的确是骗人,说不紧张更是骗人。
不过,好在,陈述啊陈述,你果然知道我还是有一丝犹豫,现在用这样的方式扼杀了它,我的确不会再心虚,再后退了。
在学校的招待所办好了入住手续后,和小师姐一起去见导师。王爷那老头看到我时,头都没有抬,只说了一句,"敢回来了!"
我垂手低头,恭恭敬敬地回话,"回来看您!"
老头嗯了一声,悬腕落笔。我走过去看了看,龙飞凤舞七个字,"与人斗其乐无穷!"
天使 35
星期六上午,睡得一滩烂泥一样的我,被那阵不知道是母鸡下蛋,还是小猪抱窝的电话铃声吵醒。
敲了敲还有些昏胀的头,接起电话,听到那个让我已经开始思念的家伙的声音,"小猪起床了没。"
听到他说话,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不由得笑了起来,"没呢,昨晚被他们拉去喝酒,困得爬不起来。"周五晚是老头的寿宴,那一帮同门的
师兄弟姐妹,硬是在寿宴之后把我拉去喝酒。等到我回来宾馆,都快两点了。
"起来去喝点热牛奶,胃舒服些。"陈述在那头交待,而后踌躇了下,轻轻地问,"下午,你一个人去见他?"
"嗯,是啊。"这种事情,没必要招摇吧。何况我如果带个人去见他,晓秋必定以为,我是为了要他难看而故意如此。
电话那头,陈述安静了好一会。而后,他问了明天飞机的时间和班次,问我中午吃海鲫鱼怎么样,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看看时间,已经11点
半了。整理下,去吃个饭,差不多就可以去见晓秋了。
去往和晓秋约好的地方时,想起刚刚到的那天晚上,老头和我说的话。
那天晚上晚饭过后,晨彦和师母去洗碗,虽然那本来都是我的活儿。老头把我叫到书房,一边泡茶一边悠悠地开口,"听说那个周晓秋要离
婚,有你一竿子不?"
老头欣赏小师姐,大约也是因为小师姐的表达方式,这两个说话,风格套路都是一样。
不过,我可不敢拿着对小师姐的那一套对付王爷,除非我嫌现在过得太太平了。
规规矩矩坐下,老老实实开口,"算是有吧。"至少,按照晓秋的说法,我可是比一竿子还要近的原因。
王爷递过来一杯茶,看了看我,"我知道我的弟子魅力大,没想到还能大到这份上。"
嘿嘿一笑,"那是,您的弟子么。"
王爷一撇嘴,"魅力大是魅力大,但我没想到我的弟子居然这么天真。唉,晚节不保啊!"
老头这哪里是自伤自怜,根本是以退为进。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不由得我暗暗咂舌叫苦。
"你还真以为他是为了你离婚?"老头放下茶杯,很温厚平和的口气。
我虽然不至于完全以为晓秋是因为我而离婚,却多少还是有我的因素在吧。不过,听老头的意思,我还是自视甚高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想想你当初是怎么丢盔弃甲、仓皇出逃的。"老头最后慢悠悠地提醒了我一句。不过,我出去的时候,还是听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想,我的确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不然我的伤疤是好了,只怕就落在待我如子、视我如兄、爱我如己的他们心头了。
晓秋选的位置不错,角落,又有大型的盆栽,的确是个公开场合下的私密空间。我深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
"阿齐!"晓秋站了起来,拉住我的手,笑得满面春风。
"阿齐,那边递了辞职报告了么。"晓秋一边招手让服务生过来,一边问我。
"晓秋,我觉得......"我想着要怎么告诉他我的决定。服务生走了过来,问需要什么服务,我只好停了下来。晓秋拿了手里的单子看了看,
"再来一杯蓝山。"
其实他从来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咖啡。当初,只是因为他喜欢,我才跟着一起喝。并且,胃也因此越来越不好。
"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他甚至不需要听刚刚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直接跳到这里来了。
"我还没有和......"
"和这边学院联系么,王老那么器重你,肯定愿意你回来。他开口的话,你们院长一定也同意你再回来。"晓秋笑得很自信,而后上身探了一
点过来。声音略略压低,眼睛往上看着我,"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着话,桌子下他的脚也插进我两脚之间。
"晓秋,其实......"我忙着收回脚,话还没有说完,服务生端了伴咖啡用的牛奶和糖送过来,我只好再停了下来。
"其实,就算学校这边不愿意,也有很多律所愿意接收你的。而且,这样将来我们面临的压力也会小,你说呢。"晓秋的笑容让我恍了一下神
,不过他的话却让我完全收心。
"晓秋,其实我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我想老头说得对,很多时候最简单的法子最有效,乱麻也需要快刀来斩才好。
果然,晓秋停了下来,把脚收回去,而后坐正了身体。他两眼审视地看着我,似乎我脸上写了什么字一般。他忽然笑了开来。抬起手臂,放
在头顶揉了揉头发,"阿齐,我们还需要这样的试探么?"
看到晓秋的反应,我开始有些困惑,或许是因为当初我对他的迷恋,他才会在我面前这么自信?
"晓秋,我真的不是试探,而是确实有了喜欢的人。"我看着他,心内还是有一些忐忑。毕竟,我还是不能一下子就完全脱离刚刚孵出的小鸡
心理。
晓秋慢慢收敛了笑,定定地看着我。我心底有些发虚,想要逃避他的视线,但我知道我不能。
"阿齐,你真让我失望!"他的手放了下来,语调变得低沉。他握着咖啡杯,手指开始慢慢泛白。我在想,他下一刻会不会把里头的咖啡泼到
我脸上。
事实证明,我是小人之心了。
天使 36
晓秋的反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抬头,"你先走吧。"
这样的晓秋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我看着他,我知道自己不能,却还是心软。
"我......对不起!"看着有些颓丧的晓秋,我又不由自主地投降了。晓秋嗤笑了一声,而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没有说话,只轻轻摇摇头
,却不再看我。
起身,离开。外面的阳光明亮耀眼,不由得伸手在眼前遮了一下,而后才能适应。
坐车快要到了学校时,突然想起忘记把钱拿给晓秋了。那次晓秋和陈述两个人在我家转文,然后我遁了出去,回来却发现我家成了战场,虽
然是被清理过的战场。
晓秋后来寄钱给我,说让我重新买电视机、音响和CD架。结果,他居然寄了5千给我。损坏的那些东西,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能超过1千。
何况,还有陈述的原因。
再回去那个咖啡厅,从窗外看到晓秋的身影。走近原本坐的位置时,忽然听到晓秋的声音,"这就是阿齐拒绝我的原因?"
我停了下来,而后听到小师姐的声音。"他就算知道这件事,也未必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是我故意诋毁你。"
晓秋笑了,"那倒是,阿齐总是信我的。"
"足可见沈齐他识人不清。"我无奈,小师姐你还真是不客气。
看着服务生朝我走过来,我冲他摇摇头,而后在背靠着晨彦的位置坐了下来。做出一副偷听的架势,果然那个服务生笑了笑,而后就走了回
去。
这服务业的态度果然不错,看看那一帮窃窃私语、回头偷笑的小姑娘,我知道我又为他们增添了点可以八卦的乐趣。我笑了笑,权当助人为
乐好了。
"阿齐相信我,自然有信我的道理。他那么是非分明、直来直去的性子,怎么可能忍下别人骗他,我骗也骗不了他那么久。"晓秋说话的口气
,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沉着和自信。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阿齐久了,也变傻了。"小师姐,你好歹要知道,背后诋毁,哦,不,背后说人是不对的。"骗阿齐骗久了
,连自己都开始相信了。"不过,这些话,她当面的时候说得也严厉得多就是了。
"我对阿齐是真心的。"晓秋听起来有点生气。
"真心如果可以用十分制衡量的话,你也不过三分吧。加上两分甜言蜜语,两分自得,三分自恋,却被沈齐那个傻瓜当成了十分。"小师姐,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一层一层地揭。我捂脸,心中大喊。
"三分?三分我会这么难过?"
"周晓秋,你真的是因为沈齐离开你而难过么,你不过是不习惯被拒绝罢了,尤其是被沈齐拒绝。"
"我很想知道,我和沈齐见面,你怎么会知道,还拉出这么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晓秋忽然转了话题。不过,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沈齐那个人,三个加一起,也没有你的心思细密。被你卖了,还乐滋滋地帮忙数钱的也就只有他了。"小师姐说话的语调和内容,让我好不
心寒。好了,这下,脸都不用捂了,根本就没有了。
"这么说,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晓秋的语调也很让人发冷。
"不过是想说明,你对阿齐不要太过分而已。"小师姐慢悠悠地说完,起身。我忙把自己缩小在座位里,不过小师姐根本没有再打量这个地方
的意思,径直走了。
而后,晓秋也起身了,"我过分,哼!"
晓秋临走时侧脸的表情,让我有点吃惊。多少,有点狰狞的感觉。
估摸着他们两个人走远了,我才从座位出来。冲那帮小姑娘笑了笑,我出门准备拦车。没一会儿,一辆车停在我身前,而后窗户玻璃摇了下
来,"上来吧。"
"晨彦!"
坐上车,前排两个人都很冷峻的样子。我这个架势,怎么看怎么像被绑架。"他们是谁啊?"我小声地问晨彦。
"师兄啊,昨晚才见到的嘛。"
副架势座位上的那个人回头,墨镜拿了下来,"怎么样,师兄帅不帅。"
原来是老头门下早年毕业的吴亭声,现任职于市公安局,"不好意思,师兄。"这下要赶紧认罪,不然绝对不好过。
看了看他旁边,"这位......"
"我搭档,秦义。"那个人看着后视镜冲我点点头。
回头看小师姐,"不过,晨彦,你怎么会在这?"
小师姐咬牙切齿,手开始敲我的额头,"你这个笨蛋!"
我抱头求饶,"别敲了,再敲就成真的了!"看来,小师姐果然生气了,下手那个毒。
前排吴亭声开始大笑,"怎么样,秦义,我这师妹符合你要求了吧。"
"师兄,不许拿我开涮啊。"噫,晨彦你学过川派的变脸吧。还有,你怎么不曾这样对我撒娇过,好歹我也大你两岁来着。
那个秦义继续专心开车,似乎没有听到吴亭声叫他。
回去之后,小师姐压着我去见王爷,说是去复命。王爷在看书,慢慢开口,"行了?"
"行了!"
"用得哪一套啊?"
"第一套。"
"哦,知道了。"
"那我们先走了。"
我看了看王爷,又看了看晨彦,这俩人用的是哪的切口啊。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王爷实在担心我"又"被晓秋给骗了(我叹),所以和小师姐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商量,由小师姐施加逻辑的力量,如果
不行,则由师兄以力量的逻辑去说服晓秋,哦,或者说让晓秋知难而退。
至于怎么知道我几时和晓秋在哪见面,小师姐笑靥如花,"那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