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梨——瓜瓜

刚毅的脸孔一笑，「我知道，谢谢医生！」
「那我先离开了。」交代完骆映焄的状况，医生微笑示意，接着迈开脚步离开了。
慕天放这才看向身边呆愣的骆振伟，「骆先生，你没事吧？」
骆振伟点头，「谢谢你......谢谢你......」
慕天放将他扶到长椅上坐下，「只要小焄没事，什么都不重要了，你不用跟我道谢，小焄没事就好了。」
看向手术房，等待那个人出来......
☆　☆　☆
手术过后，小焄的身体慢慢康复了，在城东医院住了三天之后，骆振伟跟慕天将他转回到原先的医院，他身上的伤痕渐渐痊愈中，他的人也清醒了，但是......从他睁开眼睛后，完全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开始以为是他心情不好不想搭里人，但过了整整一个礼拜，他还是没说过一句话，除了睡觉时间外，只有低着头睁着眼睛发愣，连人跟他讲话也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
一直十天后他都还是这样，不言不语，也极少吃东西，仅靠着手臂上的葡萄糖点滴维持他的体力，慢慢地他越来越瘦，大家终于体认到事情的严重性。
慕天放会抽半天时间去公司处理事情，另外半天就在医院里度过，拉了把椅子坐在骆映焄床边，有时看书有时用手提电脑处理事情，要不就是放了音乐跟骆映焄一起听。
他会跟骆映焄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尽管十天来骆映焄没应过他一个字，他还是每日每日这样的说给他听，只消失几个钟头，再骆映焄清醒时他从没离开过他身边。
大家都知道骆映焄不对劲了。
「医生，小焄他到底怎么了？」骆振伟代表发言，何玉华、骆映鶱和关仲森坐在旁边，骆映鶱恢复状况良好，他相当担心弟弟的状况。
「骆映焄先生受的伤已经痊愈百分之七十以上，但是他到现在都没开口说过话，生理上的检查我们都做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脑震荡也没有，只有一个可能性导致他不说话──可能是心因的，他自身抗拒跟外界有交流，封锁起自己的心灵感觉等等，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会与外界有沟通，所以他不说话也不听话，甚至连东西都不吃。」
没想到又是另一个噩耗，上天让他活下来了，却夺走他跟外界的沟通，封锁住他的心！
听了医生的说明推论，在场四人都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下子，骆映鶱率先打破沉默，「那要怎么才能让他恢复？」
「这我不能跟你保证，刚刚的说法是推论，属于精神科的范畴，我必须跟精神科医师会诊才能给你们确切答案，可能几天，可能几年，也可能是一辈子的，他这情况就像是自闭症一样，用药物控制可能有效，也可能没有效果！」
「自闭症是身体上的缺陷，可以用药物控制的，为什么小焄的状况你不敢确定呢？」关仲森提出疑问。
「对天生性的自闭症的确可以用药物控制，但如果是心因的话，因为逃避外在压力所产生的自闭症，药物就不一定有效了，如果他内心的抗拒过大，也许他一辈子都会这样！」
「你是说......他承受不了压力崩溃了，所以才会关闭起自己的感觉、语言？」骆映鶱揣测的问。
「可以这么说，压力这东西很难说明，每个人应付压力的方式也不同，这也影响了如果超过压力负荷值时，身体会有的反应，像骆映焄先生这种状况并不是没有。」
骆映鶱将手插入头发，「是什么压力让他这么逃避？」
这句话问的不是医生，问的是在场的剩余三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他。
吞了口唾液，骆振伟开口：「医生，请你帮忙安排精神科会诊，那我们先走了！」
☆　☆　☆
「是什么把小焄逼成这样？」一边走向骆映焄的病房，骆映鶱一边发问。
「阿鶱，小焄他有些压力一直埋在心里面，没有人知道，而压力累积过头，才把他逼成这样！」
推开门，慕天放安坐床边，现在骆映焄正在沉睡着。
「你们来了？」微笑，起身让出椅子。
依次走进房间，各自找了位子坐下，慕天放走进洗手间扭了条湿毛巾帮骆映焄擦擦脸。
「医生说小焄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关仲森低沉的嗓音说出他们刚刚得来的事实，「他封闭──」
没说完的话被截断，慕天放冷静的接下语尾，「他封闭了自己，不去感觉、接收，也不去表达、响应，让自己安守在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私密空间中，这是一种自闭症，这些我都知道。」
【第十章】
病床上沉睡了一个人，那人有一张俊美的脸，清秀的五官，眼睛要是睁开一定很漂亮，可惜那双眸子现在是闭上的。他的手臂上插着针头，架子上透明液体一点一点流入软管送进他的身体，身体动也不动，除了胸口微微的起伏呼吸，他静的就像一幅画一样，美得让人以为他不是真人。顺着针头往下看，他的手腕变得好细，他明明是个男人，但在他身上却只有瘦弱和不堪一击！
慕天放用很轻很轻的动作帮他将散落的发丝拨开，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深情且温柔，是他的疏忽让骆映焄变成这样，他的心里最责怪的人也是他自己，尽管造成骆映焄变成今天这样子的始作俑者还有其它的人，但他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为什么对骆映焄食言！
「就算他一辈子都关上自己的心，我也会一直照顾他的，他听的到，只是不愿意响应，等到有一天他的伤口都痊愈的时候，他就会走出封闭的内心跟外界接触的！」
「天放......」关仲森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你跟小焄没有关系，不能将小焄交给你！」
「慕先生，虽然你跟小焄是好朋友，但是他现在病成这样，我要将他带回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骆映鶱开口，旁边的关仲森也附和。
「天放，你有自己的公司要忙，我跟阿鶱还有爸爸妈妈会照顾小焄的，你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很感激你为小焄做的一切，他是我的孩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好好照顾他的，即使他一辈子都不会好也没关系，我们会照顾他的！」骆振伟依稀猜测到慕天放的身分，他已经接受了骆映鶱跟关仲森的关系，所以对慕天放也没太多的惊讶。
沉默的帮骆映焄拉高被子，慕天放对他们的说辞都未置可否，高大的身体照着速度完成该做的，然后慢慢转身看着他们，「你们可以给他什么照顾？我不懂一个加害的人可以怎么帮受害人疗伤？我相信你们不是有意伤他的，但是......照现在看来，你们是他压力来源，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复原？」
「你说什么？」骆映鶱深感惊讶，为什么他们是骆映焄的压力来源？
原来，他们并未将骆映焄出事的始末告诉骆映鶱，一来伤害既成，目前徒说也枉然，再者骆映鶱自己也才大病初愈，要真跟他说实话，难保他不会也步上骆映鶱的后尘，基于疼爱的心理他们选择不告诉骆映鶱。
「为什么我们会是加害人，我们是他的家人，没有理由去伤害他！」
冷冷的睇着骆映鶱质问的脸，「你或许无心，但是把他逼入绝路的就是你们，而我是最后一根稻草，把骆驼压垮的那根微小的稻草，我其实不能指责你们，因为我也伤害了他，但是......我不能让你们带走他，跟你们在一起，他一辈子都不会恢复的！」
「我、我......把他逼入绝路？」指着自己，骆映鶱转头看关仲森，但后者避开他的眼睛，他又看看父母亲，他们两个双双低下头沉默，「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家人的反应无异是证明了慕天放的说法，认知到自己是伤害弟弟的凶手，骆映鶱明显的动摇。
「你不是有心的，但是伤害不见得有意，就像是我......明明答应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我却还是没做到，我爱他......想给他抚慰，却没想到成了最后致命那一刀，我又怎么会是蓄意伤他，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眼眶内凝聚的泪水滑落，骆映鶱浑身细细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头。
「生命的来到与消失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你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可能......没有人愿意带了缺陷的身体出生，偏偏事情不会尽如人意，你们是兄弟，但你病了，而他健康，为了妥善照顾你，他被要求自立自强，代替你完成你所不能完成的，他做的太过完美，才会令人忽略他其实是个弟弟，也是有软弱需要关心的时候，也有需要父母亲呵护的时候......亲情的不足，他转从朋友身上得到慰藉，只可惜他的好朋友爱上自己的哥哥，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有一个更重要的人，他也失去发泄出口，压力一层层累积，让他越伤越重，越活越累......」
骆映鶱越过慕天放，走到骆映焄床边，俯身看着他，跟着抓住他的手，「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子，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你如果不救我也不会受伤了，小焄......小焄......」温热的泪水滴在被单上，「我不要你这么痛苦，不应该是你痛苦，一切都是我不对，应该让我来承受，你醒来、快点醒来──」略吨，吸吸鼻子，「我把全部东西都给你，你快点醒来啊！」
关仲森自身后抱着他的肩膀，「阿鶱，你不要这样，小焄会被你吵醒的！」
「你不要抓着我！」扭动身体想挣脱他的手，但是关仲森力气比他大，骆映鶱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箝制，「我根本不该跟你交往，如果我没有爱上你，小焄不会这样的，我要跟你分手，关仲森──我要跟你分手！」
「小鶱你不要这样，就算你跟阿森分手，小焄也不会好的......」母亲何玉华看到儿子这么痛苦，她也难过的紧，一如她担心骆映鶱的身体，现在看到骆映焄这样子，她也不会好受！
「但是没有我他就不会这样了！」歇斯底里的大吼，骆映鶱脱力倒在关仲森怀中，眼泪不可扼抑的狂流。
「我们一起帮他治好，你不要这样，错在我，不是你的错，鶱你不要自责！」关仲森紧紧抱着他，他也同样是一脸泪水，「要赎罪也是我......跟你无关，我是他的最好朋友，却没发现他的痛苦，是我！一切都是我！」
「不管是谁，都有责任，结果已经造成，再去后悔过去的也没有意义，我会带他离开这里，不管他好或是不好都没关系，就算他一辈子都封锁着自己也无所谓，我会照顾他的，你们......真的希望他好，就保重自己吧！」沉默了好下子，慕天放这又开口，他再度帮骆映焄将被子拉高盖好。
「他是我儿子，没理由要你照顾他！」骆振伟开口。
「我、需要他，而且我跟他约好了，等开完刀我要跟他出去走走，我不会食言第二次，就算他一直都这样，我还是要带他出去走走！」慕天放深情的看着沉睡中的人，骆映焄闭着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他撑起身体，看了房间内所有人，然后又低下头，不发一语，慕天放取了件薄外套帮他穿上，并把床铺往上调整了一些。
「你们各自有自己的责任，他是我的责任，请把小焄交给我，我会一辈子照顾他的，不管他好或坏。」走到后头倒了杯水，抓住骆映焄的手，将杯子交给他，只见后者拿起玻璃杯沉默的喝光。
「小焄？」
骆映鶱摇摇他的肩膀，但是骆映焄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在也没回应了。弟弟空白的表情他看在眼底，也知道弟弟现在大概也认不出他了......
「鶱，小焄这样子，就算硬把他带回家，对他也不会有帮助的，让天放照顾他，也许他好得比较快。」看着那张读不出一点意思的表情，他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他的好朋友跟他的得力业务员，关仲森皱起眉头，在心里不禁埋怨起自己为何一直没注意到呢，只是现在的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真的要照顾他？」骆振伟重叹一口气，他看着慕天放，「你要为小焄放弃你的公司？照顾他不是简单的事情......照理说根本不该拉你下水的......」
慕天放微笑，保护似的站在骆映焄斜后方，眼神无尽温柔的看着他，「我甘之如饴，不论是公司或是小焄，我都不会放弃的，公司需要我，而我需要小焄，两者都是重要的存在。」
「你──」爱他吗？关仲森想问，但是被骆映鶱先一步打断。
「如果你不再需要他的时候，请把他带回来，我会照顾他的，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吸气，「永远都会照顾他的！」
眼神是那样的笃定，骆映鶱用坚强的外表掩饰自己，但说不定有着虚弱外表的骆映鶱才是真正坚强的人！
闻言，慕天放微笑点头，「他希望用自己的健康去交换你们的关爱，现在终于达到目的了，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不过我已经答应他要一辈子照顾他，所以......老天爷的恩惠来得太慢了。」
「他真是笨蛋，生病有什么好！」一听，骆映鶱嘴上虽是数落他，但眼眶又忍不住发热了。
在旁的三人又何尝听不出慕天放的言外之意，难道这就是对得不到东西的想望吗？真的让人不禁心疼起如此想的骆映焄了......
「小焄，我们可以出去走走了，你身体好了，要到哪边我们都去吧！」慕天放抱住骆映焄，将下巴靠在他的头顶。
你不是百炼的钢铁，你是易碎的玻璃，得用心呵护，细心保护，才不会让你有所损伤，才能让你活得更加自在快活。
等到骆映焄身上的伤都痊愈后，慕天放带着他离开医院，踏上他们的旅途。
走时，骆映焄依然对所有问候都不加响应，但是当慕天放牵起他的手时，他又顺从的跟着他走，一前一后，相偕而行。
☆　☆　☆
回家整理了东西，两人驱车来到机场。
办理好check in的动作，慕天放用手机拨电话给尹和靖，他单手拿着电话，另一手紧紧握住骆映焄的手。
「和靖？」
『老板，你哪时才回来工作啊？』好整以暇的语调，丝毫不见他话中的紧急感。
「哈哈......我打电话来跟你告假，我要跟小焄出去，这段时间你用NET跟我联络吧，我带了NB，有什么问题联络我，你可以决定的就定了吧！」
『老板，那你回来要带礼物给我，还得给我调薪资！』尹和靖可一点都不含糊，出差一定要带礼物，要他多做这么多事情，也得要调薪水才成。
「你真精明，礼物我记得的，薪水就看你的表现了。」但慕天放毕竟是身为老板的人，他可有自己一套带人的方式，可不能被下属牵着鼻子走，尤其是像尹和靖这种精明的手下，更得小心才是！
『老板，你果然被皇后给捕获，我该跟你打个赌盘，一定会赌赢，说不定还可以赚一笔呢！』
「和靖，饭可以多吃一点，话可不要乱说啊，我是心甘情愿臣服在他脚下的，他以后可是你的老板娘，嘴巴放聪明点！」
『老板，那我是不是该把你的约会重新整理一下呢？』那一本子定下的约会大概要删除大半了吧！电话那一端的尹和靖耸耸肩膀。
「女人就全删除了，以后除了工作，不跟女人约会了，其它的你看着办，天际就交给你当家做主了！」
『嗯，了解。』动手记下慕天放交代的事情，『老板......』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嗯？」大手紧握着骆映焄的手，他虽是在讲电话，可眼睛完全没离开骆映焄身上过。
『......你这回是认真的吗？骆映焄的事情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一定全力支持，如果你只是想玩，我劝你及早收手，骆映焄他不是你该碰的人。』
「到死我都会紧紧牵着他的手。」
电话那头的尹和靖唇角浮出一抹微笑，『那我会全力支持你的，老板，记得寄明信片给我喔！』
「你这家伙要的还真多！」
『我们都合作那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我这个人吗？』
「是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身边的骆映焄头往下低了15度，视线不知道落在哪边，他安静地任着自己抓住手，丝毫不反抗。
『老板，你这样说你的得意助手不大好吧！』尹和靖斜挑起单边眉毛。
「行了，我不跟你抬杠，我还要跟小焄去买点东西，回来在聊吧！」
『是，祝你们玩得开心，一路顺风。』
收起电话，慕天放干脆的关机，反正上飞机也不能接电话，不如就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