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前途无亮

出事
头等舱之中人并不多。
陈秘书坐在我隔走廊的旁边，此时急急的赶着这次公差的所有会议纪要的整理，的确，这事情很急 ，如果不是总经理这么快要回来的话，这些事完全可以在宾馆里悠闲地完成。
而我的身份则是特助，相对于秘书的工作要稍微杂一点，不过主要的工作和秘书也差不多，而现在我面前的商务机中显示的则是这次会议的记录，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准备总经理回公司之后开第一次全部门会议的演讲稿大纲。
而此刻的正主，我们的总经理正坐在我的边上，沉默地掀开窗帘看着窗外。
除了白茫茫的云，耀眼的阳光之外一无所有的窗外。
我知道他现在根本就无心在窗外的景致上，也无心在工作上，而我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现在恐怕希望的是坐在他身边的不是我们，而他的位置也不在飞机上，而是在方菲的身边。
是的，方菲，她就是让我们会议一结束就匆匆回去的理由……一个星期前，由于工作的繁忙，江决峰，我们的总经理自从出差以来一直都没有给他的女友打过一个电话，而方菲和他约定过，不会在他工作的时候来电话，所以他们之间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了。那天由于宴会之后有一点空余的时间，他打了个电话回去，却意外的发现方菲的手机已经关机。
这本不算什么，但是从那天之后，决峰发现方菲的手机永远是关机，他曾经怀疑过方菲的手机也许被偷了，但是阴霾却就此不散……若不是因为会议没有结束，他早已想让我订回程的机票了。
后来，他拨通了方家的电话，却也是没有人接，直到前天方家才有人，才得以通上电话，却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方菲被车撞，进医院了！而且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两个多星期了！也就是说我们离开没有多久，方菲就出事了！
决峰想让方菲接一下电话，她哥哥却告诉他，妹妹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难怪啊，决峰说，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从知道方菲手机关了，就开始如此的不安。
而这些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在他边上，因为我除了是决峰的特助之外，还是他的朋友。
那天，他发疯的想回去，想去看看方菲，我能够理解，但是这不明智！会议还有两天就要结束了，而且现在方菲的状况回去了也是白搭，所以我和陈秘书劝他忍一下，我回去定后天的飞机票，然后不参加会议结束后的宴会直接回去，决峰默然了。
晚上，我担心他的状况，根据他白天歇斯底里的样子，我实在不能不担心，所以晚上我带着酒到他的房间去，想陪他聊聊，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我一时担心，向总台表明了身份，让服务员拿来钥匙开门。
果然，他不在。突然这时手机讯息传来，好啊！竟然去机场了！竟然不事先和我说一下，还说什么明天就赶回来，怎么可能？！夏令时节，可是旅游的季节，机票能够好买么？！
我答谢过服务生，回房简单收拾一下，没有时间让我去找陈秘书了，我出了宾馆拦了辆Taxi就跳了上去。
然后拨通了陈秘书的手机，交代她如果今晚我们没有回来的话，我明天一早就把总经理带回来。
为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情还是这么鲁莽呢？！
-
果然，我找到他的时候是在机场大厅，他没有买到票，我就知道。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回到宾馆都没有说话，我问他要不要喝酒，他拒绝了，进了房间蒙头就睡。我想进房间看看他，没想到进门的第一句话听到的就是他异常愤怒的一声：”滚！“然后是一个枕头。
也好，他终于说话了，有的时候发泄出来也好的。不顾他的愤怒，我把枕头放回他身边，然后退了出去，这个时候是应该让他静一下的。
回到房间，我拨通了陈秘书的宾馆内线电话，和她说一下我们已经回来了。
对于决峰的事情，我真的能够理解，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够体会到几分，我一向自持为一个冷静到冷酷的人，内敛这个词可以说是形容我的性格的一个绝好的词。所以我不知道我能否体会决峰的心情，如果说我的恋人如此了，我会如何，是否会抛弃面具，像决峰一样急切地想要回去。我想象不出来，我不喜欢这种假设性提问，因为我没有恋人。
-
终于今天，决峰，我，还有陈秘书终于熬完了为期三个星期的会议，踏上了回程。而且我已经联系好了司机，让他在机场口等，好让决峰一下飞机，就前往医院。
-
下了飞机，决峰让陈秘书先回去，明天再回公司，而我，则陪他一起去医院。
到了医院，很快的，决峰就打听到了方菲的病房号，急急的就冲了上去，我知道他很急，很急，急得在按电梯按钮的时候忍不住一直在按，仿佛这样就可以使电梯运行得快一点。
最后，无奈的，我还是陪着决峰爬了7层的楼梯。
突然的，来到病房前的决峰却停住了，难道是近乡情怯么？我扶着墙，换着气道：”决峰，进去吧，我知道你在自责自己，但是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对吧？“虽然我认识决峰也就几年，但是我很了解他，明白他现在的心情。他一定在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够时时刻刻地陪着方菲，结果导致她出事……
决峰朝我微微扯了扯唇，他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应了一声，他推门进去了……
我没有进去，这种恋人之间的见面，还是不需要我这样的电灯泡的，我站在门口等着，好奇地从门上的玻璃中看进去。
啊……方菲已经醒了！
我看见边上还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我认识，是方菲的爸爸，决峰就站在床头，背着我的方向，也挡住了方菲的表情。
我想，这个时候他们的表情应该是喜悦吧，至少方菲从死亡线上走了回来，就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定定得看着决峰的背影……揣测着他们的心情，而我自己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感受不到我自己的心情了。也不是感受不到，就是每次去想自己是什么心情的时候，除了冷静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痛吗？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痛的。
像是被冰封了一样，什么都感受不到，脸上的表情倒是一贯的保持着温和有礼，其实那就是一种疏离，只有我自己明白那是一种伪装。从小我就不是什么外向的人，而现在人大了有点愈演愈烈的感觉。
失忆
不知不觉之间，我有点陷入了自己的思维，直到视线里的事物发生了一些变化：方菲的父亲突然站了起来和决峰说了些什么话，然后他们就向门口走来，我才发现我猜错了，决峰的脸上根本没有高兴的色彩……难道方菲她……有什么更严重的发生在她身上了？我不自觉的想瞄一下床上的人，看看发生什么了，但是方菲的父亲和决峰的过来，让我没有这个机会。
他们出来了，决峰没有看我，而是直接和方菲走向了走廊的一头，我听见了决峰的声音：”伯父，要不要帮小菲转一家医院……在这里我不放心……“他的声音很慌张，我真的怀疑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伯父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个，我有事要和你先说一下。“
转而的，我走进了病房。
我当然认识方菲，她也认识我，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没有抬头，我则是打量了一下她上下，心中不由舒了口气，还有应该没有什么截肢瘫痪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注意到她正在拨弄着决峰的一条十字项链，决峰从不轻易摘下，我想应该是刚才决峰拿下来给她的，她看得很认真，认真到没有注意到我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条项链就是方菲送给决峰的，很便宜，决峰告诉我是方菲一次在一家路边的饰品店里面看到的，突然觉得很配决峰所以送了给他。虽然很廉价，不过以方菲的家庭也卖不了什么贵的饰品，但是决峰很喜欢，一直戴着，而且礼物这种东西在于的是心意何必在乎价值呢？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摘下。
”方小姐，身体好些了么？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亲切的问道。
她的反应有点怪，似乎被我的出现而吓了一跳：”你、你在和我说话？“
”是啊……“呃，这里除了她，我也不认识别的人啊。
”哦……醒了好几个礼拜了。“她的回答让我诧异，几天前，她的哥哥不是还说她在昏迷吗？而她之后的话，却让我更为的吃惊！
”你认识我？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啊？“
什么？她不认识我了？！虽然我和方菲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方菲一定认识我的，而现在……我不得不往一些不好的地方想。
而就在这是，门开了，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医生，看样子是方菲的主治医生。自他一进门，方菲就注意到他了，似乎很高兴地叫道：”小蔡医生，你来啦！“我有点诧异的，不知是因为方菲兴奋的样子，而且因为她的口气……感觉，感觉就像一个孩子……难道真的是……
那位小蔡医生向方菲笑了一笑，但是我却从这一笑之中不由得感到警觉。他先和临床慰问了几句，简单地做了个例行的检查，然后走到了方菲床的另一侧，帮她检查。
他注意到了我，所以在给方菲检查腿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和我攀谈起来，我也正有此意，想问一下方菲的状况。
”这位先生，你是方菲的朋友？“
”嗯……可以算是朋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很复杂，我是她男友的朋友，也算是熟的吧。
”你可要多来看看她啊，也好帮她一起想想以前的事情……“
果然，方菲她失忆了……
”她失忆了？“我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不过我来有什么用？可以帮她一起恢复记忆的应该是决峰啊！决峰是他男友啊……”医生，她现在还记得多少？“难道她已经忘了自己和决峰在一起的事情？
蔡医生无奈的摇摇头，道：”两个礼拜之前醒来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智力也像孩童一样，只知道自己的爸妈……不过现在算是恢复了一些了，不过智力大概也就和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一样吧……不过，智力可以随着时间和自身与外界的接触慢慢的恢复，但是记忆的话就要靠周围的人提醒了……“他不回避方菲，料想方菲应该知道自己失忆了。
我终于明白了刚才为何决峰会有那样的表情，他现在心里一定很痛吧。
而我……忽然之间，也似乎体会到了那叫”心痛“的东西。
见我没有答话，医生继续道：”你们既然是她的朋友就应该多和她说说以前的事情，不过……我觉得她的家人似乎对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持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我觉得还是想起来的好，毕竟也是她的记忆……“说着他帮方菲拉上裤管，小心翼翼的盖上被子。
”小菲，没有什么问题，伤好的很快。“蔡医生对方菲笑道，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们之间的互动让我有点感到不妙，为决峰感到不妙，我看得出方菲似乎很依赖这位医生，而从蔡医生看方菲的眼神之中，我看到了一丝……男人对女人的……爱，没错，爱。
不，这对决峰不公平，这三个礼拜发生了如此的变数！而且在方菲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之内，决峰不在她的身边，而已这段空白让另一个男人给慢慢的填上了……这对决峰不公平，不公平！
我瞥见那个十字的项链，方菲已经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我伸手拿起……难道，她和决峰之间的爱就像这项链，离开了人的体温，就变得冰凉冰凉？！不行，我应该提醒一下，我不想看到决峰如此心痛……
我话锋一转，回到了方菲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上：”方小姐，虽然你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见过多少面，我是决峰的朋友，我叫慕云。“
”慕云、姓慕……“方菲咀嚼着，”好奇怪的姓啊……那……决峰是刚才的那个人吗？“
”是的，就是刚才的那个人，也是这条项链的主人……“我把项链递了给她，继续道：”同时也是你的男友，之所以这几个星期你没有看到他，是因为最近他出差了……不知道你出事了。“
我说得很慢很清楚，不仅是为了让她听清楚，二来是为了让一边的蔡医生听清楚，还有是因为自己心中那小小的苦涩。
我的话，有了效果，方菲抬头看着我，而蔡医生的手也放了下来，小心地退后了一步。算他识相……
”我的男友？“方菲喃喃道，然后沉默了一下又道：”可是……我想不起来怎么办？“
”你想不起来，他会伤心的。“我继续道。
”他会伤心的……“方菲重复着我的话，我从她的表情之中看不出我的话能让她想起多少。但是她却看了看蔡医生……难道决峰已经来不及了么？不过后者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了我的这边，道：”莫先生……你应该让你的朋友多来看看那方菲，这样对她的回忆比较有好处……我想这样对你的朋友也好。“
我抬头，看了看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一丝的难过……他能知退就好，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在知道他喜欢方菲的时候让他退出，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方菲先喜欢上决峰的。
”那、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莫先生，等一会方菲的家人来了，和他们说一下方菲的伤养的很好……“他说话间带着一丝尴尬，我点了点头，他出去了。
可我回头，却在方菲的表情上看到了明显的不舍。果然变成孩子了呢，连表情就这样放在了脸上。还好看到这些的人是我，如果是决峰的话……我不继续做想，而是转而问方菲要不要吃水果……
-
我静静得削着苹果，然后递给方菲，然后和她随便聊聊，基本上也聊不出什么东西，毕竟接触不多，而且虽然我很明白她和决峰之间的事，但是我又怕说了太多，她接受不了。
我等了大概一刻钟，门又一次开了，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看样子是来看望隔壁床铺的，不过那人身后走进来的就是方菲的父亲。
他走过来，接过方菲手里已经吃完的苹果核，对我说：”慕先生，江先生在门外，他让我和你说，他准备回去了。“
我有点愣住……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进来，为什么方伯父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这些话？虽然我们不熟，只打过一次照面，但是现在的态度……却陌生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很快的，我就收起了我的发楞，起身先和方菲告辞，然后和方伯父打了招呼，出去了。
仿佛知道我出来了，本来站在门口的决峰什么都没有说，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肯定，刚才决峰和方伯父之间的谈话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电梯里面，我想从决峰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但是我看不出，什么时候，这小子像我一样开始如此的伪装自己的情绪了？！
出了医院，外面的天气已经接近了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