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声无息——芫爆

老大：（黑脸）
摇曳：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事急不来的，你让我自己想想行么？
老大：你都不知道丛延现在什么模样，瘦得跟人干似的，你就不心疼么？
不心疼......怎么可能，可是那件事横在自己和丛延之间，如鲠在喉，要怎么样才能咽得下去？
姚叶垂下头抹抹鼻子，转移了话题。
摇曳：他现在怎么样？
老大：谁？
摇曳：无声
老大：你居然还问他怎么样？你没病吧？
摇曳：就是想问问，跟我说说吧
老大：听说他辞职了，可能过了十一就要离职，以后的打算不知道
摇曳：是么......
老大：嗯，他还退了群，在坛子里申请了自杀ID，大概是想从咱们这个圈子里消失了
摇曳：自杀ID？你给ban了？
老大：ban了
摇曳：挺好，消失了挺好
老大：姚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连人也消失了，你就别再折磨丛延了，感情经不起这么折腾的知道么？
摇曳：我知道，再给我点时间吧
老大：行啊，言尽于此了，说点别的吧
姚叶点上一根烟，跟老大闲扯了起来，直到下线，两个人都没再提起丛延。
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姚叶开着车走在黑漆漆的公路上，脑子里想象着丛延憔悴的模样，鼻子微微发酸。
自从回到工地，工作的劳累和心里的疲倦让姚叶的体力有些透支，每天晚上都是不到十点躺下，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一夜无梦，却仍然觉得休息不够，身体缓不过劲儿来。姚叶知道这是心理上的问题，也在努力调整着身体状况，可结果并不让人满意，自己还是一天到晚的没菁打采、容易疲劳、嗜睡、想念丛延。
我爱你，等你。每天，这五个字都会按时提醒姚叶丛延还在等待，还在坚持，那股子信念让姚叶苦闷的生活有了一些光亮和期待，也让他渐渐形成了等待的习惯。
每天晚上九点姚叶都静静地等那五个字，等到之后要对着手机默念一百遍才能安心地躺下睡觉，那种感觉让人心中充满苦涩，同时也伴着微微的甜。
在这种情绪之下，原谅丛延并不困难，凭着他那么多年的表现，重新建立起信心也不是件难事儿，难的是怎么彻底忘掉那件事，怎么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虽然那个画面很久没有出现在梦里了，可是在白天，在清醒的时候它仍然会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中，整幅画面跟丛延那双通红的眼睛重叠在一起，让人郁哭无泪。
忘，怎么才能忘？前路漫漫，那么多问题摆在眼前，怎么才能继续走下去？
姚叶无奈地摇着头，手从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只叼在嘴上，跟着点燃了打火机。火苗还没凑到烟头上，路面上忽然闪过一个什么东西，姚叶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边猛踩刹车一边本能地往左边转方向盘。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之后，世界再度安静了下来。
车外，道路中央的隔离带和保险杠之间仅隔着五公分的距离；车内，姚叶扶着方向盘直起身子，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心脏剧烈跳动着。
刚才差点撞到的是什么？猫或者狗？还是个孩子？姚叶转过头向前面张望了一下，路上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小动物，吓跑了吧......姚叶深吸几口气，抬起手摸了摸疼痛的额角，再看看面前的风挡玻璃，上面一块硬币大的血迹。
"嘀嘀嘀......"短信声响起，划破了黑暗中的寂静。
姚叶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额角上的血，之后颤抖着摸出了手机。
我爱你，等你。和每天一样的五个字，此刻看在眼里却有如回魂草，抓住了，生命还在，灵魂还在。
"我爱你，等你......我爱你，等你......"姚叶抓住胸口的衣襟，泪水突然间夺眶而出。
丛延，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你知道我有怨你么......你知道我有多想拥抱你么......如果我现在死去，带着噩梦死去，我会怨恨你伤了我的心......如果我现在死去，我将再也见不到你，听不见你说话......如果我现在死去，我会怨恨自己没对你说我想念你，我爱你......如果我现在死去......如果我现在死去......你会爱我一辈子么......
姚叶看着手机，头脑还没做出反应手指就已经轻轻移动，退出短信，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按了呼出键，屏幕上瞬间显示出通话时间，一秒，两秒，三秒，四秒，数字不停地跳动着。
"姚叶！说话！姚叶！姚叶！"丛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透露着焦急。
姚叶拿起手机缓缓放到耳边，"我想你......"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姚叶捂住嘴巴，却挡不住汹涌的泪水，"我想你......我想你......"
丛延的声音哽咽了，"我也想你，回来吧。"
"如果我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你会爱我一辈子么......"
"如果你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我也消失，咱们去外太空爱一辈子。"
"我想你......"
"我知道，回来吧......"
"我不想住在那间屋子里了......不想看见那张床......"
"咱们换新的，全换成新的。"
"我恨你......"
"回到我身边你才有机会折磨我，回来吧，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如果爱可以说出个原因，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爱你......回来吧......我爱你......"
姚叶低下头，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电话的另一端，丛延喃喃地念着魔咒。
"我爱你，等你回来......我爱你，等你回来......"
道路旁的土坡上，黑猫摇了摇尾毛，跟着一蹿，消失不见。
夜空中，两颗星星相互辉映着，投下的光线照亮了漆黑的公路，照亮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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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完结
悄无声息
作者：芫爆
尾声
又到五一假期，距离第一次见到谭忆整整一年，在这个颇有点儿纪念意义的日子谭忆找了我，在QQ上。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相互问候、开玩笑，气氛很融洽，后来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心里那点儿陈年往事又被撩拨了起来，对话变得有些伤感。
他说，姚叶，刚知道你跟丛延是一对的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们，特别特别羡慕。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点上一根烟，当初我们三个人玩儿在一起的情景滚滚而来，不断在脑子里闪动着。
谭忆，我曾经的朋友，从网络上走到生活中的朋友，聊天的时候无比开心的朋友，如今却变得形同陌路，为的仅仅是一个丛延么？还是说，我有问题他也有问题，两个有问题的人碰到一起就必须要兵戎相见？那么，丛延夹在我们中间，充当的是又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丛延只对我说过那件事和之后他自己的想法，却始终没告诉过我他们是怎样面对彼此的，怎样纠缠的，他又是怎样把谭忆放在他身上的感情如数丢回去的，可以说除了开头和结尾之外，我对他们之间的事一无所知。
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自虐，我曾经想过跟丛延打听打听，可每次话到嘴边我都会想起这半年不"姓福"的日子里丛延对我的呵护和忍让，只好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他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又何苦去揭他的伤疤呢？
无人可问，除了丛延，没人能满足我的好奇心。但是今天，谭忆的再次出现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刺激，于是我在一根烟的沉默之后，一探了究竟。
谭忆说，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你......真的想知道？我说对，你讲吧，于是他跟我说了所有的事情，很详细。
我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对话框里的字，想象着当时的人物、场景、对话，像看电影一样。
他说，对不起，我羡慕你们，同时也嫉妒。
他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
他说，对不起，我为我的行为道歉。
他说，丛延很好，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说，都过去了，过去了。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即便他目的不纯，即便他的谎言让我和丛延的感情元气大伤，我还是生不起气。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这是二叔谴责我的话，我认同。
那么久了你为什么又找我？惦记我是么？谭忆讲完之后我半开玩笑地问。他看了给我发了一个点头哈腰的表情，然后说他想我，失去我这个朋友他后悔了。
那一刻，我看着对话框里的文字，忽然发觉自己真的长大了很多。短短半年的时间，那个聒噪的、经常对着电脑哈哈大笑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淡然的我，淡得可以对着一个本该恨之入骨的人开玩笑，淡得心里兴不起一丝波澜。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日子。说完这句话谭忆没等我答复就下了线，没有说再见，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我会的。我在心里答道。丛延对我那么好，我一定会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是的，这半年丛延对我很好，好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美梦成真吧，对，我那个当大爷的美梦如今成了真。
回到这个城市之后，我和丛延在二叔的资助下买了新房子，菁装修的，然后换了家具，带着全新的床上用品、生活用品和衣服住了进去。那之后，丛延包揽了全部的家务，还时不时去二叔那请教厨艺，把我伺候得像皇帝一样。为此，我感激老天，如果不是他安排了那场惊吓，我不会下决心辞职回来，不会有现在这么美好的生活。
向领导提出辞职的时候他曾对我说，如果你不想待在项目上了可以申请调回总部，工作、生活都在这个城市。我摇头，说，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虽然领导的挽留让我很得意，开出的条件也让我有些心动，可我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我只能选择那个我最应该去的地方。
二叔一直希望我回公司为他分忧，我知道，也明白自己天高皇帝远的日子该结束了，于是在正式离职之后，我乖乖地进了公司。二十七岁了，是时候去惦记一下那些一直惦记着我的人们，是时候去面对我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是时候终结自己的幼稚，是时候去学着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然而，改变不一定都是好的，在得到二叔和丛延的夸奖的同时，我也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对他们撒娇、逗他们笑的能力，比如对所有好看、好玩儿的东西的热情，比如，"姓福"。
生活再美好也会有某些瑕疵，所谓完美，世上的不存在的。我和丛延之间就是这样，再怎么好也是差着那么一步，一小步，我却始终无法跨越。
从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到现在我们一直是同居不同床，随着时间的推移，姓这个字眼逐渐淡出了我的字典。
看得见摸不着，可以拉手但不可以拥抱亲吻，这种日子对丛延来说无疑是一种严厉的惩罚。
其实我心里明白，惩罚他对我来说没有意义，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更是白痴行为，我不愿意那么做，我只是对身体接触有些排斥，不得已而为之。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病？我曾经这么问丛延。他说不要，你没病，有病的是我，我病入膏肓了才会把你弄成这样，所以现在，该我受的我都受着，我等你重新接受我。那些话让我感动了，作为回报，我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轻轻的，嘴唇碰一下就离开了，我能接受的，仅此而已。
后来的日子里，我在努力改变自己，努力感受丛延的关心和感情，努力帮他分忧、给他支持，努力跟他母亲搞好关系，我希望自己在其他方面的表现能够弥补姓爱上的缺失。丛延对此很是欣慰，可我仍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忧郁和后悔，每次，我都难过得想哭。
事情总会有忘记的一天，心结也总会解开，我一直这么期待着，努力着，却始终不见成效，甚至刚才谭忆告诉我他和丛延并没有真正发生过什么的时候，我仍然没觉得排斥感有减弱的趋势。
人的思维是有惯姓的，尤其是我这种懒散的人，时间是必须的，慢慢来吧。
这么安慰过自己，我把注意里重新转移到谭忆身上。
关掉对话窗口，打开聊天记录翻看着，他讲述的那些片段、情景再一次浮现在我眼前，一幕接着一幕，让整个故事变得完整、清晰。奇怪的是，当我真正体会到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时并没有觉得难过，反而有一种冲动想把它记录下来，用文字的形式。
写这破事儿？不是有病么？我摇摇头，点上一根烟，随即又碾灭，在桌面上建了WORD文档。
空白，一片空白，我该拿什么样的文字来填满？看着页面，我忽然有点儿发懵，不知从何下笔。谭忆是个复杂的人，我了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最初的他还是后来的他？网上的他还是现实中的他？如此多面、如此纠结的一个人，让我这个简单的头脑怎么去理解呢？
"铃铃铃......铃铃铃......"我正苦思冥想，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吓了我一跳。
看看屏幕，那上面显示着丛延的手机号码。我微笑，拿起话筒放到耳边，"怎么大白天打电话？不怕你ma听见？"
"没事儿，我在外边儿呢。想你了。"
"你才回家一天啊，不至于的吧？"
"姚叶......我真的特别想你......"丛延似乎有些激动，声音都颤抖了。
"怎么了你？"
丛延沉默了几秒钟，又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了一些，"咱们俩分不开了，对么？咱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对么？"
"对啊！你到底怎么啦？"
"刚才......我跟我妈说了......"
"说什么了？"
丛延没回答我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她逼着我去相亲，我死活不去，她就吵吵，我......我一激动就说了......"
听到这，我不可能还不明白他跟他ma说了什么，心里一时间有些紧张，"她怎么说？"
"骂我，哭，跑到屋里跟我爸说，然后我爸也骂我，还扇了我一巴掌。"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跑出来了，抽根儿烟再回去。"
听筒里传来重重的吸气声，顿一顿，又呼出，一口烟就那么进入了丛延的身体。我闭上眼，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楚，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怎么不说话了？"
我叹了一口气，"后悔么？"
"不后悔。虽然我说过我可能会有顶不住压力的一天，但是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我只是希望你帮我，给我支持。况且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儿，你肯再回到我身边，除了感激老天之外我还要感激你，这一次，我要让你看到永远。"
听见这些话，我的嗓子哽住了，眼泪霎那间涌出眼眶，一滴滴落在桌子上。
失而复得才能体现出感情的珍贵，对丛延是这样，对我也是。既然现在我们都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都在朝好的方向努力，一定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他的问题，我的问题，一定都可以解决掉。
"你不是哭了吧？怎么呼吸一抽一抽的？"
"是，哭了。"
"感动了？"
"嗯。"我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丛延，你要坚持住，我也坚持住，我们一定能得到你爸妈的谅解。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过去和你一起扛，这一次，我不会再躲了。"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爱你，你知道的，行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别哭了，乖。这两天我先专心对付我爸妈，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后天下午我就回去了，到家给你做好吃的。"
丛延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我心里也暖了起来，正想再鼓励鼓励他，一句不挨边儿的话忽然冒了出来，我自己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