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禹晖会做不少菜,可是自己一个人吃一般都是尽可能地简单。心情好时,会回来试着做饭店里觉得不错的菜式。
高一寒假里,向征几乎长在了他家。白天父母上班,姐姐不是去体育馆就长在图书馆。没人准备午饭二人嫌天冷又不想出门,禹晖就试着做鸡蛋饼,结果两个人吃得大呼美味。从此向征不再吃外边的煎饼果子。禹晖也发现了自己的厨师天分。并且每当冰箱里的鸡蛋不足时都会提醒母亲赶紧补满。后来,向征又尝到了禹晖做的蛋炒饭。自此,快餐店里的炒饭就遭到向征毒舌的恶意贬低,再也不得翻身。
消灭了苹果和鸡蛋,收拾了垃圾。整理了房间。把把床单,被罩换下来扔到洗衣机里按好自动档。拿出干净的换上。禹晖开始考虑如何打发这一天假期。
禹晖的单位所属于一个较大的国企,几年里企业各部门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人员升迁调动频繁。有些人禹晖还没记住名字就调走了。只有他,来了就没再动过地方。
早八晚五。每两周要值一个周末的班,收传真。但同时也会有一个换休。今天就是换休。禹晖喜欢这样的休息日,因为不象周六周日到哪都是人。他怕乱怕挤。
给家里的冰箱需要补充了能量,买了大米。自己准备好了老妈也就不用总掂记自己了。
回父母那边去了一趟,让他们看到自己就不会总惦记了。给姥姥买了些零食,她是真的高兴看到自己。紧抓着禹晖不放手。又给她剪了指甲,父母眼睛都花了。这种事情禹晖总是记得。母亲总是夸禹晖比姐姐禹晨心细。他们是龙凤胎,禹晨出生时太阳还没出来,而禹晖出生时朝晖已现。比起姐姐来,禹晖长得更秀气,白皙。姐姐长得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1米73的身高,显得大方又帅气。禹晖也1米73,却总让人觉得姐姐更高一些。谁让姐姐爱运动呢,小时候爸爸把姐弟俩带到篮球场,姐姐一会儿功夫就开始上三步篮了,而禹晖只是喜欢拍球。乒乓球也是姐姐打得更好些还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
姐姐考了军校,毕业后又接着读研。现在是一个沿海小城的海军上尉。她的那位刚从东海舰队调过来,以前是牛郎织女。现在每天又都忙着军士大比武。以至于婚事一拖再拖。让父母和姥姥整日念叨。最近好象是定了元旦前后要办事了。
想在家里做点什么母亲却总说用不着。等我干不动的吧。母亲年纪也大了。禹晖想着以后该劝说母亲请个保姆。有一次听到母亲跟父亲说起:要是小晖结婚后能住一起就好了。到时有了小孩子也可以帮忙带带。他觉得亏欠父母得太多了。
晚饭后离开父母家,直接上了迎面驶来的一辆公共汽车。知道这线路不能直接到自己的小窝。只是不想站在那里等。现在的公交真方便,不同车次站点交差密集,只要不赶时间、不怕麻烦,倒来换去总会到达目的地的。这么想来,想走丢其实也挺难的。也没想好准备到哪里再换车,反正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去。看着车外,禹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是那样的陌生。他觉得对这个城市,对别人甚至对自己都太不了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甚至于对向征的感情到底该划到哪种情里面去,他也没有确切的答案。他不知道问谁,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没有试过对向征以外的男人或女人会不会有这种感情,因为他提不起那个精神。他只知道。向征走了,把他的魂带走了。他从未这样想念过一个人。他有好多话要对他说,想见到他,触摸到他。亲吻到他。想每时每刻见到他,他想着再见到他时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他一个人走,如果他走就让他带着自己,去哪都可以。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跟着他,再也不能分开。他再也不想忍受这种说不出又埋不掉的苦了。就算不能抱他不能吻他,就算只能看着他,也愿意!
可是,就是这样也做不到!他已经八年没见到向征了。刚出去那个时候,每个月都能收到他的来信,后来是明信片,那上面能写字的地方有限,五年前彻底没了他的消息。母亲与她的表姨是卫校的校友,据说到去年为止还没有他结婚的消息。今年禹晖已26岁了,向征也该28岁了。
28岁的向征该是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吧?如果一直在读书的话该读博士了吧。
头渐渐发沉,当车又停下时他下了车。没想好往哪走随着人流走竟到了轻轨入口,身后的人们似乎很赶时间,没来得及犹豫他机械地掏钱买票过关进站上了车。车上人很多,只好站在车厢里面扶杆站稳。第一次乘坐,车厢里有各站地路线图,但是被人群挡着,他也不知该从哪站下车。不着急一会人少了再看吧。轻轨是向征出去以后才开始通车的,禹晖不是爱凑热闹的人,能赶上什么新鲜事多半得靠人带动,这个人以前都是向征。干嘛什么事都能联系到他?自己没遇上他以前什么样来着。如果这辈子都没遇上他会是什么样的呢?
第一次遇见他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第一次象朋友一样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暑假。向征高他两届。那时向征在家属院里很有名。几乎每次院里大多数孩子参加的活动都是向征提议或张落的。小孩子都想和向征一伙。禹晖那天很幸运分在向征那伙,当他潜伏在树丛中时惊喜地发现向征正藏在离他不远的树后面。一个敌人前来“扫荡”了,围着向征藏身的那几棵树转来转去,向征躲得有些狼狈。敌人好象发现了情况一直不放弃,突然向征好象脚下一滑,眼看向征要暴露。禹晖忍不住跳出来大喊:“我在这哪!”追赶向征的敌人急忙转身,向征却不知怎么就从敌人背后一把将他揽住,还把他的T恤背心从前面一撩,蒙住了敌人的眼睛。动作连贯手法娴熟得连敌人都忘了呼救。他一边示意禹晖快跑一边把敌人往草丛深处一推。等禹晖一口气跑进菜地,也不知他藏哪里去了。谁知正当禹晖捂着嘴巴调整呼吸时,一双大手按在他的手上堵住了他的嘴巴,身体也被牢牢地控制住了。禹晖拼命挣扎,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想完了这下被俘了。却听耳边“呵呵”的,有人忍着笑,正奇怪,又听见“别害怕,我是向征”啊 向征?禹晖回头看真的是他。心中顿觉安稳,对着向征笑了。向征松开压在他手上的大手掌,仍旧搂着他:“小鬼很勇敢嘛,以后就跟着我吧”果然,以后的日子里,禹晖成了向征的影子。这样的快乐日子持续到了禹晖五年级。
“大裁军”。向征的父亲离休了他家也搬到D城市的干休所了。禹晖的父亲也转业来到了D城。转学来到新的学校,D城市风景如画,新学校比起以前位于小县城城边的部队学校好了不止几倍。可是禹晖在陌生的环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过了好几个月才发现以前的同学崔咏佳,也在这所学校里。原来她的爸爸竟然从那个取消了番号的部队调到这个城市的军区当了参谋长。
有天,崔咏佳告诉禹晖她看见了向征。说他就在对面的实验中学。
第二天中午放学刚走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喊“禹晖”顺着声音,他又看到了那双会放光的大眼睛。而他从那天开始又找回了快乐。
D 城的坡路太多,向征却骑着自己车载着禹晖到处游玩,有时也让禹晖载他——下坡的时候。向征分腿坐在车后座上,双脚能直接踩着地面。在平路骑时,他的双脚就象是船桨一样靠着他双腿的蹬力,禹晖不用力,车子也可以载着两人往前走。
禹晖要升中学了,向征说:“你要能来我学校就好了”禹晖回家就跟妈妈说想要升实验中学。
其实当时家里已经定好让他和姐姐一起去另一所好学校——四中了,是四中相中了成绩优异,又是多项市运动会纪录创造者的禹晨。而禹晖成了这个协议的附加条件。母亲是觉得姐弟俩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可是从小到大。可以说禹晨从未意识到他是禹晖的姐姐,有照顾他的责任。她不是不喜欢弟弟只是真的不会照顾人。
父亲最后促成了禹晖的心愿。他把禹晖的反对理解成——作为男孩子的禹晖认为被作为附加条件很没面子。
禹晖为进了实验中学,高兴了很长时间。不只是因为能在这里见到向征。因为他把向征的愿望变为了现实——向征说:“你要能来我学校就好了”。
第二次实现向征的愿望,禹晖下了很大的功夫。因为向征考上了D城最好的重点高中。他对禹晖说:“你的成绩要再好点就又能跟我上一个学校了”顺利升入高中禹晖除了放假却难见到向征了。两个人学习都紧张,不能再象过去那样四处游玩了。而且向征总要到去参加各种比赛。最长一次走了两个月。那次回来禹晖和向征做了那个信箱。向征是保送去的清华。所以在他同学们都在高考倒计时的白色恐怖笼罩时。他却很轻闲——在教务处帮忙。禹晖天天都能看到那个高大健美的身影出入教师办公楼。有时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出生两年,这样就能和向征同步了。他也知道想与向征同步,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向征太优秀了。一想到他以后要去北京了,禹晖难免有些伤感。向征可能也发现了他的想法。好象是为了让他高兴。在高考那几天,他们一起回小时候父亲所在部队的驻地去了。
他跟父母撒谎说在向征家里,实际上禹晖从未进过向征的家。无论是部队家属院的上院还是D城的军区干休所。他找向征都只在门外等。所以他现在也怀疑自己对向征来说算什么?在他的心目中自已究竟占有什么样的位置。好象从未真正走入他的内心,从未真正了解他和他的真实想法,他对自己的态度是哥哥对弟弟?还是发小的玩伴?还是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他曾以为向征对自己也是依恋的。因为他说过“我们要能总在一块该多好”说这句话时他们因为上错了车,滞留在一个陌生的车站候车室里。那时向征双臂环绕在禹晖的身上,下巴放在禹晖的头上轻轻地摩蹭着。而带给禹晖的却是永远温暖的记忆。
是的,温暖得不忍放开。想要靠得更近。这样他才可以更有信心能好好地活下去继续等下去……“先生、先生醒醒,醒醒先生到站了”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制服的男孩子弯腰低头站在面前。“先生回去睡吧。列车到站了我们要下班了”“哦——谢谢”想坐直身体,双手中好象抱着什么东西暖暖的。啊???大惊之下连忙松开紧搂着的一条手臂,沿着手臂向上却看到了更让他受到惊吓的一张脸。不是说那是一张丑陋的脸,相反还是不错的一张男人的脸。只是那眼神,那眼神好象————在哪?啊——————昨天晚上剧院那个男人!
禹晖只记得自己站了好长时间,对面有了空位时他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一直紧张的腰肌得到了放松,感觉舒服多了。要是能把腿再伸直些就好了。列车穿越遂道时他闭上眼睛想让有些干涩的眼睛也休息一下……没想到就睡着了……
看来给自己当抱枕的这位也和自己一样是睡着了——现在正抬手按摩着头颈,另一支曾被当抱枕的胳臂试图抬高作后展动作时,脸上明显产生了痛苦的表情。
“啊——对——不起,刚才……”
好象没听见似的,那人揉着肩膀带头向车厢外走去。 到终点下车的乘客本来就不多。一会儿就走光了。站台上除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只剩他们俩个。
禹晖想忽然想起刚才穿制服的人好象说他们要下班了,连忙问一个旁边穿制服的:“请问回去的车还有吗?”
“这已是末班车了”
“这附近还有车可以回市区吗?”
“这个时间都停了吧。”
见禹晖一脸的茫然那人问“来这玩怎么不早点?都关门了”禹晖听得更是满脸问号。
“十?一节后时间就改了,还以为象夏天能玩到半夜呀”
看着站台上的大幅广告海报,禹晖才知道自己真的走丢了!这里就是他从未来过的、电视和广播一直在宣传的占地近五十万平方米的大型主题公园所在地。
无奈地走出车站,出站口的几盏路灯似乎难以照亮眼前无尽的黑暗。连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是啊,哪个司机师傅能想到,会有禹晖这样的客人乘着末班车来照顾他的生意呢。往哪儿走?怎么回家?禹晖犹豫了。这里是周末、假日游玩的好去处,但一旦你不是在开放时间来玩,将会找到被困孤岛的感觉。附近配套的适合普通百姓的餐饮和住宿尚在建设中。仅有的两家五星级酒店,出入的华人非富即贵。目前来此游玩的大都是市区或邻近城市可当日往返的乘客。
一阵风吹过,是海的气息。四下里一片寂静,好像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情不自禁的循声而去,尽管脚下磕磕绊绊。禹晖很快发现了声响的源头。海!!
就算无人问津,大海依然毫不吝惜地展示着他的柔情,一排一排浪花在黑暗中仍然热情地涌动着。正在退潮,浪花溅在身上带给禹晖一阵清凉,蹲下身让指尖随着激荡跳跃的浪头轻摆,那种温柔触觉让禹晖很留恋。象抚摸、象舔舐,禹晖胸中暗流涌动。轻轻后仰着头、侧过脸,还是没能躲避迎面扑来飞溅的水花。抖落着手上的水抬起袖子擦着脸上的海水,远远地看见一个硬朗的轮廓,立在沙滩上,刚才把他给忘了,才想起来:这,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他,禹晖丝毫没有奇怪,好象从未想过他有不应该存在的理由。似乎一切是那么合情合理,顺理成章。这种感觉真好,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禹晖却不孤独。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
夜色里,偷偷弯起的嘴角,抛却那无尽的烦恼。禹晖前所未有的轻松。
坐在干净的沙滩上,微微低下的头又缓缓抬起来,远处黑暗中各种古堡,塔楼更显神秘离奇。若大的天地仿佛只属于自己;而自己拥有的,仿佛又不只是这天地!忽然想到连续剧中的情节————黑夜里,无所不能的男主角陪着女朋友,在无人的游乐场中尽情上演爱的故事……此情此景与时下是多么————不——相——同!怎么会把这种事往自己身上联想?!双手摞在膝头,把头埋进双臂里……
“还没睡够?”浑厚的男中音飘进禹晖耳朵里,不知何时远处的人已在身旁。
“啊?”显然禹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问,更没想好如何回答。
好象根本就没想听到回答“走吧”说完不容拒绝似的走在前头。楞了一下,禹晖也不知怎么那么听话——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竟然来到那禹晖想想都觉得奢侈的地方————除了国际会展中心之外这里另一家五星级酒店“蓝冠”,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才仔细打量前面的男人,深色西装,好象没有扎领带,也是一副精英的模样。禹晖眼神不好,也不了解是什么牌子的。反正穿在那人身上挺合体,显得很成熟、稳重,与五星级的酒店没什么不协调的。硬着头皮来到在柜台前的男人旁边,看样子他要在这里住了。那自己呢?禹晖不免有点慌乱,这里可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对不起,都订出去了。因为明天这里要召开一个关于奥运接待的会议,所以房间早在一个月前就预订出去了”一个长发的女接待员说。
“埃?不是有一个房间的客人要明天下午才到吗?”旁边一个矮点的女接待员一直在偷瞄进来的这两个英俊的男子,最后眼光定在这个高个子身上。她好象最终发现这个才更有男人味。给同事提着醒。
“这——个——,行吗?——明早一定退房吗?”长发的女接待员象是询问,又好象是自己在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