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古代沙场,将军与小兵的故事。
樊落,世袭征远侯,护国“战神”,面瘫美人。
李全,一介小兵,糊里糊涂的,不仅成了将军的小侍,更上了将军的榻。
只是,小打小闹甜甜蜜蜜之间,却难料世事。
好在,李全只知——“将军,小的纵然粉身碎骨,也必护您周全!”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布衣生活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全,樊落 ┃ 配角:方无璧,杨左,韦右,区狄 ┃ 其它:甜文+虐心
第一部 隐
1.夜袭
嘉隆七年 征远侯樊落率十万大军,远征西狄
寅时,月落日未升。南岳西丘交界之处,滚滚黄土,触目一片苍凉。远方,天地似是连成一线,大幕笼罩,一片妖红绛紫。
营帐前的篝火“卟卟”的燃着,薪柴未添,渐渐的,也就显得有些奄奄。
王虎瞪着一双炯炯虎目,斜坐在篝旁,手中持着一把乌枪。遥望远方那渐渐红透的天边,低头,神情专注的又开始用那麋皮擦拭着乌枪。
“头,”一小兵走了过来,凑着火堆搓了搓手,“刚巡视过了,附近没啥动静。呵呵,估计这蛮族也是要睡的,不会趁这时候偷袭吧?”
被火映红的黑脸上,那对圆圆的眼黑白分明,滴溜转时,倒有些讨喜。笑起来颊边两个深深的梨涡,只是这口气有些没大没小。
于是,王虎也不客气的拾起木柴敲了一棍,“没轻重的!小子,你入的可是将军的近卫营!别看人少,这担子可重着呢!敢有半分马虎?老子整得你褪一层皮!”
王虎虽只是一个十夫长,可是这十人却是营中各处得来的精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为的,便是护着身后那将军帐。
而那小兵叫李全,刚从西丘边境守卫营调来。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远征之时必当征用当地守军。于是前些天从附近调了一批,而在江总兵力荐下,近卫营也收了这一楞小子。
摸着脑袋,李全有些委屈的“哦”了一声,蹲在一旁。这第一次巡营的就被兵头训,顿时提不起劲来。于是搭拉着脑袋,像是菜市口被训的小狗。
王虎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继续板着棺材脸,细心的擦拭着手中那柄枪。
许是太枯燥了,沉默了会儿,李全又开了口,好奇的盯着那在王虎手中的乌枪。
长七尺,火光下周身如墨石般乌亮,锐矛更是带着股掺人寒气。枪身雕着纹路,凹凸不平,连缀着的红樱都显得格外狰狞。
细看之下,李全咽了咽口水,着魔般的伸出手,抚着枪身,“头,这枪还真好看啊!这上面雕的是什么花草啊?”
“去去去!别用脏手乱摸,老子刚擦干净!”王虎不高兴的拍着那黑手,“土包子!什么花花草草的!这上面雕的是蛟!”
“蛟?”
“无角之龙,上古凶兽,专食人肉!”
李全打了个机灵,忙缩回手,“乖乖!怎,怎么这么吓人啊?”
借着火光再细细打量,果然,披鳞龙身盘旋枪杆,尾端轻摆。顶端处尖矛自龙头而出,龙眼微凹,透着乌光,栩栩如生,似是能窜出来吞人。
王虎“啧”了声,摆摆手,“没见识!这可是当今圣上赐给咱们将军的!听说还是用天外仙石为料,请名匠耗时三年打造而成!这架势,这气迫,当今世上唯有咱们将军配得上!”
李全眨了眨圆眼,一脸艳羡,“头,将军把他这宝枪都交给你管着啊?真好!”
这马屁拍的也好,王虎乐呵呵的用粗手细细磨娑着乌亮枪身,神情绵软,似是抚着心中至宝。
只是须臾,这神色便转为黯然,苦笑着,“可惜,过一阵子就要和它分离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啊……”想想跟随将军南征北战的,五载光阴,天天摸着的枪快成心头肉了。
“咋,咋了?”李全一听就急了,“王大哥,你不当们咱们的兵头了?”
李全来的时日不多,却也知王兵头是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上司换哪个小兵都喜欢。
“嗯,不当了!”回答的也干脆,王大哥看着远处隐现的红日,平时总板着的虎脸,也带着上了一丝暖意,“和将军说过了,等这一仗完了,老子就回乡乖乖的种地去!”
三十而立的大汉脸上透着一股少见的柔情,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南方人才有的羞涩,“家里梢来了信,婆子有喜了,老子就快当爹了……”
“真的?”李全轻呼,仿佛自己才是那当了爹的人,两眼眯成了缝,梨涡深深的,“王大哥,恭喜你啊!”
“呵呵……”精壮的汉子抓着头憨憨的笑着,全然没了刚才的凶相。左瞄右瞄,贼贼的从怀中掏出一双比只有巴掌一半大的红鞋子。
细致的缎面绣着嫩黄的小虎头,前端缀着两颗金色的小铃铛。微微一晃,这脆响的铜铃叮叮作响,在这荒野带来一阵清风,听着都舒心。
“这是昨个儿经过小镇时偷买的,看这做工真细!等半年后回了乡,正好!娃的名字都想好了,男的就叫小虎,女的就叫小铃,你说好听不?”俨然一副傻爹爹样。
于是,还算是机灵的李全连连点头,翘起大拇指,“好啊好啊!头,你真会取名!”
“哈哈!那当然!老子是谁啊!对了,小子,祖籍哪啊?前一阵兵慌马乱的,还没好好打听你!”王兵头显摆完了,把那虎头鞋小心的藏入怀中,这才想起要关心一下新兵。
黑亮的脸有些腼腆,“头,你就叫我二狗子吧?爹娘走的早,就留下我和妹子两人相依为命。家乡老人说了,取贱名好养活。祖籍翼州古马村,这不,当兵几年好不容易把妹子的嫁妆给凑出来了!”
庄稼人,有着庄稼人的实在。乱世中混口饭吃,给自家妹子风光一下,便是全部的心愿了。
王虎不吃这套,涎笑着,“放心,在将军帐下虽说苦了点,不过只要命大活了下来,别说妹子的嫁妆,你自已的彩礼就够娶那村长的女娃了!对了,古马村那村长的女娃,像不像她爹,也是一张马脸?老子就琢磨着,你们村是不是凭着一张脸选村长的啊?”
李全一楞,有些惊诧,“头,你知道咱们村?”
“那当然!老子可是从你们隔壁杨柳村出来的!就几里路不是?只是后来家生变故,举家才迁到京城投靠亲戚。”一听算是半个老乡,王虎的话匣子更是打开了,“喂,二狗子,给老子多说说我走后,杨柳村的事?那村口的歪脖子杨树还挺着不?对了,还有那铁匠周大爷,以前住我家隔壁的,腿脚还灵活不?”
于是,篝火下,一茬接一茬的直问着李全这家乡的事。一问一答的,倒也越说越起劲!
所以,当那枝燃着火的冲天箭,伴着尖鸣,直直的插入他们面前的黄土时,王虎才明白,敌袭了!
西狄蛮族个个骁勇善战,趁着寅时最易困乏之际,一箭便直冲着将军帐而来!
“操你祖宗!”王虎一跃而起,踢灭篝火,敲响一旁的战鼓,破着嗓子大吼,“敌袭!保护将军!”
顿时,半梦半醒之间凭着多年积习,哗啦啦的抓起手边武器,便冲出了营帐。
杀声阵阵如雷,似是八方汹涌而来!
王虎冒着冷汗,一手护枪,一手执鬼头刀,往前一立,“护营!”近卫营十人得令一字排开,挥刀空砍,硬生生的挡住那一排排冲天火箭。
左右营似乎也得了消息,手持利矛,铜甲护身,赶着冲阵杀敌!
王虎回身,却见那新来的傻小子正拿着一根红绸往脖子上系,连忙去夺,“傻小子!还想活命不?”这刀剑无眼的,脖子上扎着红绸,不正给对方使箭的目标吗?
可是刚才还乖巧的小子硬是不让摘,拖拉着,“这是我妹子亲手做给我当护符用的!跟了我多年了!管用!”
“你!”虎目一瞪,转身一刀劈了冲进来的蛮族,血溅迷眼。一跺脚,看现下局势紧张,也顾不了多,回头再收拾这楞子!
蛮族来的突然,却像是谋划已久,且对内营布置似是十分清楚。几次冲阵踩着同族尸首居然让他们攻到了将军帐前!
王虎一刀一个,缠斗间还护着将军枪,却依旧游刃有余。魁梧的身板如护门神将,半刻不离营帐左右!
突然,王虎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一片震天喊杀中却透着一股子寒气。侵髓入骨的,随着自己脊骨慢慢的渗上心头。
杀气!从戎多年,军人直觉!猛一转身,正对上一双漆黑乌眸!如冰如雪,眼底却透着一抹腥红,犀利之中伴着肃杀!
心头一紧,那是对“夜袅”的眼!乡野之间,昼伏夜出,嗜杀成性,穿梭林间,捕杀幼童,分而食之!
危险!王虎张开口刚想大喝,突然,“嗖”的一声,喉间一凉!
无痛无感,却是一把利箭直直的穿透咽喉……于是,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一双虎目中,惊诧、愤怒、绝望、悲凉,终至,一片平和……
铮铮的汉子,轰然坠地,扬起阵阵黄土。
恍惚间,不知哪处传来银铃叮当,似那勾魂使手中的勾魂铃,伴着糯软的童音,软了心窝,悠悠扬扬,由远及近……
他在喊:“爹爹……爹爹……”
嘴角挂着那绵软的轻笑,王虎那再也无法合上的眼中,映着的是那穿着虎头鞋一身红兜,晃着肉肉的短腿,蹒跚着向他奔来的,他的娃……
2.埋骨
“唰”的一声,将军营帐自内而掀,颀长身姿,浑身乌甲。眼前满目血光,满目狼藉,却似未见般,只顾沉声低问,“‘乌蛟’何在?”
清冽如破冰寒泉,硬是把营前阵阵杀气给生生压了下来!
“将军,‘乌蛟’在此!”李全双膝跪其身侧,双手托举重逾百斤的乌枪,恭敬的喝出,“将军!您的枪!”
将军声音微顿,“王虎呢?”
“他,他……”李全紧咬牙根,双目暴睁,额际经胳暴起,却始无法吐出一字。
在军中,唯有一事能让铁血汉子如此失态。
突然,李全一怔,只觉双手一轻,“乌蛟”已被轻易取走!
逾越的抬首,却在下一刻,呆楞当场,再也无法动弹。
青丝玉颜,眉如远山,斜长入鬓的凤目中,眸如点漆,这,这哪是征战沙场多年的罗刹?分明是哪家偷跑出来的深闺千金!
只是待李全再一看,却见那星眸淡漠,罩着层寒光。眉间红痕隐隐现,透着一股煞气。
将军身形一晃,便如一抹寒风,飘入敌阵。“乌蛟”在他手中正应其名,如脱缰猛兽,盘旋其身,阵阵龙吟!直刺入喉,枪身成弓,斜上一挑,半截人头便凌空飞跃!
微扬手,血迹飞溅,还不及掩去,便回身又是一枪。一招一式之间这神情却依旧冷凝,仿若在他手中被斩杀的不似颗颗鲜活人头,只是一具具木雕玩偶般。
空气中,厮杀声渐弱,寂静之中蛮族面上的惶恐,我军心中的敬畏一一刻入李全的眼中。
楞楞的,直视着这眨眼间便轻取项上人头的自家将军。
“乌蛟”确是奇铁,杀戮无数却依旧光可鉴人,未沾上丝毫血腥。而它的主子,却已浑身浴血,乌甲上洒满黑血,一层又是一层。
如玉的脸上甚至连那眉梢都未动分毫,似那在佛翕上端坐的神佛,寂静悠然。
最终,他旋身收枪,战袍飞袂,“当”的一声,直挺挺的插入一堆尸身之上!
冲鼻的血腥,纠缠的尸首,这躺着的,都是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原本只是一小小守军的李全哪见过如此的阵势?可此时,他却顾不上翻腾如江的胃部,傻傻的盯着那手持“乌蛟”,如玉面容,眉尖一点煞气的将军。
“这架势,这气魄,当今世上唯有咱们将军配得上!”恍惚间,似是听到了不久前,王大哥那带着满腔自豪的赞叹……
这,就是咱们的将军吗?
呆愕的张大嘴,沙土微扬,天地一色间,金红晨光铺洒沙场,映着那满身浴血似修罗,李全,第一次见着了自家的将军——当今世上唯一配得上神兵“乌蛟”的将军——征远侯,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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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落再见李全,正是巡营归来之时,远远的,便闻黄风中飘来的阵阵低泣。
不似女人的嘤咛,也不似孩童的嚎啕。圆圆的脑袋顶着枯黄的短发,耷拉着,正拿着湿布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拭尽那壮汉满脸的尘土。
不意间,一滴泪便又落至那人颊上。双肩一抽一抽,连忙擤鼻抹泪,手背搓得黑脸通红,喉间便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地上躺着的便是他近卫营的十夫长,面容安详,唇角伴着微弧。若非喉间那森然血口,远看过去,只是睡了。
樊大将军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低泣的小兵,一贯淡漠的双眼此时居然满是好奇。
一旁的左右营副将见他停了,自然也顿了身。
眼一瞄,身着红袍,那一向以火爆脾气著称的韦右将,立马横跨一步,掀袍大吼,“哭哪门子丧啊!喂,你,臭小子!哪个营下的!”
其实这话是白问,小兵一身乌甲,唯有将军的近卫营有这装扮。
身首异处,魂不归兮,这在沙场是常事。可稍不注意,便会引起士气大落。韦右将觉着自家将军好脾气,该帮他好好管教一下了!
李全身子一颤,转身,露出了兔子般的红眼,圆溜溜的小心瞅着他,鼻子一吸,看上去分外的委屈。韦右将喉一噎,训兵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碰上哭成这么个熊样的!
“韦将军,”一旁的老兵连忙跪下行军礼,苦笑着,“王头走了,这小兵和他格外投缘,呵呵,您大人大量的,就……”
可韦右将立马打断,“喝!我们征远军啥时成带娃娃兵的?还带求情的?十杖军棍,你替他挨?”
十杖军棍,不重,却也不轻,人身肉长的,痛个一宿是难免。顿时,迟疑间,那老兵便也不敢吭声。
可就在这时,却只见樊将军抬手,挡在了韦右将面前,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走”,便先一步走向营帐。
看来,那军杖是逃过了……
老兵刚想松口气,却见那李全像是吃了豹子胆般,居然直直的扑到将军的面前,央求着,“将军!小人愿意领这军杖!只求您,只求您千万别烧了头的尸首啊!”
冰封的脸动了动,低头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小兵,一身尘土一身血。
“将军,家乡老人说过,这肉身一定要埋在黄土中才可保魂魄不失!如果烧了,这就去了三魄,下一世就会堕入牲畜道的!”李全冲着自家的将军拼命磕着响头,全然不顾的大喊着,“将军!您行行好!让我挖个坑埋了王大哥吧!等来年让他们家人来收个全尸!让他来世大富大贵,好人命!”
一旁的老兵顿时青了脸,冷汗涔涔的下了,连忙压着这楞小子的头,直想压着他入黄土,干脆埋了得了!
“死小子!你当这还是你的守卫营吗?咱们军中,有咱们的规矩!”
“可,可是……”
“你埋?”突然,清冷的声音令他们打了一个寒颤。李全认得,这是将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