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devilo

就在这电光火石地一瞬间，一个人挡在严寒身前，那人手指轻弹，一缕红光闪过，刺客便无影无踪。
“伤害他的人都要下地狱！”凌岚冷冷地说著。
那柄剑穿透了凌岚的身体，剑尖堪堪抵在严寒胸口。
（47）
“岚儿！”严寒不知该悲该喜：“你怎麽样？！”那柄剑仿佛穿透的是他的身体。
凌岚面向严寒，微微一笑：“我没事。”作势就要拔剑。
“不要！”严寒惊叫一声，扑上前去扶他。
凌岚向後一躲，顺手拔出插在心口的剑。那一瞬间，严寒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我说过我没事嘛。”凌岚撕开自己的衣襟，让吓到的严寒看自己的伤口。
白净如玉的胸膛上，一道剑创分外碍眼，却是一点血也没流，反而慢慢地愈合了……
“你看，好了吧？”凌岚笑。
严寒看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他突然跨前一步，把凌岚的身子扳了过来，一把撕下凌岚的衣服。
“你……”凌岚吓了一跳。
看到後背也没有一丝伤痕，严寒松了一口气。他从背後紧紧地抱著凌岚，泪如泉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严寒无意识地重复著。
轻轻地拍著严寒的手背，凌岚温柔地安抚他：“放心吧，现在没有什麽能伤害的了这个身体了……”
两人就这麽相拥著，谁也没有动，突然严寒感到怀中一空。
“岚儿！”
“岚！你怎麽可以趁我不在随随便便跑出来！随随便便让别的男人看你的身体！随随便便让别的男人抱你！”狂凭空出现，一下子把凌岚揽到自己怀里，数落著，扯了自己的衣服把凌岚包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书房的喧闹吵醒了其他人，李伯小娟还有阿忠看到凌岚回来乐个半死，又哭又笑的抱了凌岚亲了又亲，一旁狂看了，忍了又忍才没发作。
凌岚编了个故事说自己那日独自赏日，一不小心滑落悬崖，幸好被狂救了。又因为伤势太重失了记忆，前不久才想起来，这才赶了回来。路上又耽搁了一下，因此半夜才到，因为只有书房亮著灯。所以……

凌岚知道严寒一定不忍让大家担心，所以把刺客那一节略了过去。
狂悠闲地喝著茶，一边懊恼凌岚怎麽恢复了记忆，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小娟他们的感恩戴德。只有严寒一句话不说，冷冷地瞅著狂抓住凌岚的手不放的那只手，那眼神似乎要变成利刃，好把狂那只毛手剁成千块万块。间或和狂的眼神撞到一起，仿佛能激起一溜火花……

良久，凌岚推说累了，让小娟他们都去休息了。书房内就剩下三个人。
“你到底是谁？！”严寒憋了一晚上的话终於问出口。
我是谁？狂看著严寒：杨戬，看来被贬下人界的你连记忆也被剥夺了呢。不过也是了，以前好象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我是谁？”狂坏坏地笑著，冷不妨在凌岚的唇上亲了一口：“我是岚的救命恩人兼情人！”
凌岚被他闹了个大红脸，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你居然打你相公？！”狂揉著头，“走啦走啦，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
两个人的行为在严寒眼里怎麽看都象是在打情骂俏，严寒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怎麽都上不来。听见狂最後一句，猛得跳了起来，拉过凌岚。
“岚儿哪也不去！这儿就是他的家！”
凌岚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对狂说：“狂，你先回去吧。”
狂撅著嘴、鼓著眼，可怜兮兮地看了凌岚好一会儿，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狂一走，严寒就想知道真正的真相了──
凌岚叹口气，他想：把断头峰上的事当作没发生过吧，如今的自己……唉。
如果有一朵花，就让它开在我心里、谢在我心里、深埋在我心里吧……
於是，凌岚略过他死而复生的那一段，只说是狂爱上了自己，把灵魂分给了自己一半，让他和他分享共同的生命，而自己也很喜欢狂，又因为伤重失忆，就这样耽搁了三年，让干爹担心了，实在是不孝云云……

严寒一听狂是妖怪，大惊失色。在他的认知里，妖怪都是邪恶的，生怕凌岚吃亏，激动不已。凌岚只好一遍遍解释。
其实狂还没离开，隐身在空中──
“居然说我不是什麽好东西──”
“喂喂──怎麽坐得那麽近──”
“说完了没有啊──”
“什麽──居然还打算同榻而眠──”狂在空中指手画脚。
凌岚是可以看到他的，被他弄得烦了，趁严寒不注意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狂只好讪讪地消失了。
不知不觉一夜已经过去，东边的天空飘起了红霞。严寒这才想起来凌岚还没休息呢。殷勤地铺好了被子，凌岚却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干爹，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好了。”凌岚终於说出口，其实他是顾忌自己冰冷的身体。可听在严寒耳中却不是这麽回事儿。严寒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岚儿，你一直……没有自己的房间的……”
（48）
外放的京官回京，第一件事是向吏部报道，严寒却没有。他静静地坐在凌岚的睡榻边，楞楞地看著他失而复得的养子。
已是皇帝的元珏一直派人打探著严寒的消息，因为龙王曾说过：严寒回京，凌岚就会出现。元珏一直懊悔自己当初的狂妄，结果换来了三年相思苦。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三年的辗转反侧让元珏豁然开朗：能去爱一个人就是幸福的，即使不能得到他，即使他不爱自己。看著所爱之人能够得到幸福这也是一种幸福啊！
江山美人，不可兼得，这是元氏一族的宿命。正如元伟曾对元珏所说，他有好兄弟，即使他再荒唐，七王爷也会替他管好这个江山。而元珏，他的兄弟才华了了，只能做做富贵散人，华王朝的重担只有元珏来扛。这是元伟的幸，所以他可以做他快乐的太上皇；这是元珏的不幸，所以他只能孤独地坐在皇座上。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爱并驾齐驱的就是责任！一个不懂得自己责任为何的人，一个不愿意去承担责任的人，他的爱也是打了折扣的。三年的帝王生涯，元珏早已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子汉。他不会再认为：如果凌岚不爱他，他大可以杀了凌岚所爱之人，强迫凌岚的世界里只有他，那就不叫爱了。强扭的瓜不甜，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也懂得道理啊。所以，元珏决心舍！可他真的能舍得了吗？
“岚儿！”元珏站在门口，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激动不已。
“太子哥哥……”凌岚刚刚洗漱完毕，听到有人叫他便回头看。见是元珏，先是心头一喜，可转念之间，这喜悦便蒙上了阴影──凌岚一直认为当初要杀严寒的人是元珏！
元珏冲过去，一下子把凌岚抱在怀里：“岚儿，岚儿，你怎麽忍心一消失就是三年……我找你找得好苦！”
严寒推门想叫凌岚吃饭，谁成想元珏竟不知什麽时候到了这里，想来是大家都在厨房忙活，没注意吧。他赶紧跪下，行君臣之礼。
元珏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道：“朕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严寒只得退下。可听元珏自称朕，他怀里的凌岚却不禁一哆嗦。
“太子哥哥，你，你是皇帝了？”凌岚怯怯地问。
“对哦。岚儿，以後要叫朕皇帝哥哥啦。来，让皇帝哥哥看看，朕的岚儿长高了没有……”元珏热情地比画著。
“皇帝……哥哥……”凌岚喃喃地念叨著。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元珏脚下：“皇帝哥哥！求你不要杀严寒！我，我不再爱他了！”
本来元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想扶起他，可听了凌岚的话，元珏动作一缓。他知道，三年前那个早上，他狠绝的话凌岚当真了。可那又不能怪他，枯坐了一夜的他早已失去理智了。
“你叫他严寒？他愿意你这麽叫他吗？”元珏没有扶起凌岚。
“我……我……”
“凌岚，你告诉朕，你的幸福是严寒吗？”
“我……”
元珏的逼问，凌岚真的无法回答。如果是当年的凌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可如今的他──一个要靠吸取他人精血才能存活的妖怪，他的幸福岂是凡人能给？！
“岚儿，朕当初说得话是一时糊涂，”元珏长叹一声，扶起凌岚，如果说刚才元珏的心中还充满不舍的话，听了凌岚口口声声“严寒”，甚至违心地说不爱，元珏宁愿对自己狠心。
“现在朕是皇帝了，朕有朕的责任。朕爱你，可你的幸福朕却不能给。所以，从今往後，你只是朕嫡亲的弟弟！”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凌岚疑惑地看著元珏。
“朕是皇帝，君无戏言。”是的，即使他的心很痛。
“岚儿，告诉皇帝哥哥，你的幸福是严寒吗？”元珏再问。
凌岚心中百转千回，却无从说起，只是低头不语。
看他这个样子，元珏以为原因出在严寒这个榆木脑袋身上，他呵呵一笑：“岚儿，事在人为。少了朕这个拦路虎，以你当初的坚持，严寒还不到手擒来。”
严寒帮著小娟他们在厨房忙活了一个早上。天还没亮阿忠就跑到郊外的农户那儿去买活鸡回来宰杀了，李伯也赶到早市上买了最新鲜的猪肉，严寒也不在乎什麽“君子远庖厨”，在厨房里给小娟打下手，小娟亦毫不客气地对他颐气指使：“老爷，把那个盐给我……错啦！哎呀！真是笨那……”
每个人都想好好吃一顿三年没吃的团圆饭，只可惜……
（49）
“岚儿，多吃点儿，哥哥给你夹！”元珏笑眯眯地给凌岚的碗里堆满了菜。
由於皇帝陛下特许，李伯、小娟、阿忠也得以和皇上同桌，虽是殊荣，恐怕三人心里都是极不愿要的──小心翼翼夹著靠近自己的菜，又不能亲近岚儿……反观皇帝陛下，倒象是主人一般好客：“咦？吃呀！你们怎麽不吃？客气什麽！来，岚儿吃这个，比宫里的好吃……”
虽然李伯三个人只有闷头扒饭，但比起严寒来不知好多少──严寒刚给凌岚夹块肉，就差一点儿就放到凌岚碗里了，就见相同的一块肉抢先一步放在那里，往回收的筷子又好巧不巧地把严寒筷子上的肉碰掉……一回，是偶然……两回，还是偶然……三回……只能是必然了……严寒只好放弃给凌岚夹菜的想法，可惜元珏成心不让他吃好。严寒的筷子伸向哪里，总有一双筷子比他先下手。严寒无奈，只有夹自己眼前的菜──元珏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地站起来，把严寒面前的菜端到自己面前，边吃边赞不绝口：“嗯，好吃。小娟，这菜是你做的吧，比朕以前吃的都好……考虑一下到宫里当朕的御厨吧……还有，这个鸡也很好，那个阿忠啊，要不你也来宫里负责采买吧……还有李伯，你一个人在宫外难免孤单，也一起进宫吧，朕养著你……”从头到尾，元珏把严寒忽略彻底。
其他人听了皇上的话，都嗯嗯啊啊的应著，吃了几口看情形不对就找个借口溜了。严寒不能溜，於情於礼他都得陪到底。
“狂？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朕一定要好好赏他……当面感谢他……”吃饱喝足，元珏仔仔细细地听凌岚讲三年的遭遇，凌岚不能具实以告──不能随便说狂是妖怪的，告诉严寒是因为严寒看到拔剑那一幕。所以只能挑挑拣拣地编著说。可怜他一直局限在小小庭院中，没什麽可说的，只反复说狂这个、狂那个，元珏的耳朵支棱一下竖起来，把狂这个名字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凌岚依然对他说是“失足落崖”，谁都明白这“失足”二字是有待商榷的，元珏早就猜到那个早上凌岚一定是向严寒告白了，结果遭到拒绝，他甚至想到，那个早上自己说得那些话肯定也影响了凌岚，所以谁都不愿去揭那道伤疤罢了……元珏狠狠的瞪了严寒一眼，严寒却眼观鼻、鼻观心，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岚儿啊，跟朕回宫吧。还有叫小娟他们收拾收拾，一起进宫吧。”元珏没升早朝就跑到严宅，终於被人找到，催著回宫了。
“皇帝哥哥，你，你说真的？”凌岚还以为饭桌上元珏在开玩笑。
“当然，君无戏言。”元珏偷瞄一旁的严寒──居然还不来求朕！岚儿都眼泪汪汪了……
凌岚的确急得要哭了，他怎麽能把严寒一个人扔在外面。
“好吧，为了岚儿朕食言一回。”元珏在凌岚耳边轻道。
“陛下，您不能再留连在人界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烦死我了！”听著手下尽职地在耳边唠叨，狂可真的想发狂了。妖魔叛军早已大张旗鼓地要把他拉下马，本来他已经赶回魔界打算布置一下防御，突然感到结界松动，赶回人界就不见了岚的影子……
岚已经恢复了在人界时的记忆……狂苦恼地想著：即使他不知道那个严寒就是杨戬，他也依然爱著他，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杨戬杨戬，我终究是赢不了你吗？
本来凌岚回来严寒应该是喜悦的，只是想起岚儿之前居然要求自己睡一个房间，而那个叫狂的妖怪说自己是岚儿的情人时，岚儿居然没有反对，这让严寒的情绪一落千丈。白天皇上又跑来要接岚儿进宫，还好岚儿没答应，只说以後会常进宫看看作罢，不然严寒不知道自己会怎麽样。严寒突然觉得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来和他抢岚儿的！这种感觉……这种占有欲……严寒一惊：他，真的爱上了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了麽？！
凌岚静静地站在门口，轻靠在门框上，看严寒默默地为他收拾房间──要求自己睡一个房间，一定让他很伤心吧，想当初可是我自己死气白赖地要和他一起睡呢……想起以前的自己，怀著小小的心思，缠著、赖著，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明白自己的情、回应自己的爱恋，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作戏，自己编剧本自己演自己给自己喝彩可自己一个人永远演不出自己构思的完美结局，只因那人心中他只是他的孩子……
严寒曾无数次的祈祷，如果岚儿回来，他要什麽他都给，他愿意学习去做他的爱人！一次的失去已让他明白，他的世界已经不能没有岚儿！无论是作为亲人，还是爱人，只要身边有他就好，就象曾经渴望大哥能永远在他身边，为他带来阳光一样。可没想到，归来的岚儿第一件事就是不再愿意和他相拥而眠！
（50）
凌岚觉得严寒的白发灼得他的心好痛，可更让他心痛的是他必须把对这个男人的爱深埋在心底。
严寒擦擦汗，经过他的努力，这个空置了很久的屋子充满了温馨。
“岚儿，你看还满意吗？”严寒问。他一直知道凌岚站在门口看他，可他却不敢去看凌岚，有些话一直盘桓在胸口，不知该如何说起。
“干爹，我很喜欢，谢谢你。”凌岚伸出手，轻轻地为严寒擦著额角的汗。
好久好久没听见岚儿唤他干爹了……而岚儿…居然…居然对他说谢……严寒抓住凌岚的手，忽然感到浑身充满了勇气──
“岚儿，我──”
也许苍天真的以弄人为乐，偏不让严寒说出他一生一次的告白。
“岚！你在外面耽搁这麽久，我们回家吧。”狂嗖地出现，手一挥便把碍眼的人弄没了。
“你──你把他弄到哪儿了？！”凌岚急道。
“定在他自己的书房而已，你不用担心啦。”狂拉著凌岚的手就要用移形术。可凌岚轻轻地但坚定地抽开了手：“狂，对不起，我不走。”
默默地看了凌岚好一会儿，狂向来轻快的声音充满了哀伤：“岚，在你恢复人界记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又失去你了。”
“狂，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我的心早就给了他……我多麽希望我什麽都想不起来啊，只和你一起生活在那一方天地中，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我很快乐，无忧无虑，只享受著你的疼爱。可老天偏偏让我想起来……狂，我分享了你绵长的生命，我只要几十年就好，我想陪他一世……然後，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狂的眼睛亮了起来：“岚！你说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狂，我明白你对冰岚爱、对冰岚歉疚和悔恨，而你亦明白冰岚对杨戬的爱和凌岚对严寒的爱。让我们都给彼此一些时间，然後，我不是冰岚也不凌岚，我就是岚，那时侯让我们两个学著相爱好吗？不再去伤害自己爱的人，我们两个……学著彼此相爱……好吗？”凌岚一眨不眨地看著狂的眼睛，那双眼如此深邃如此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