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死定了。”
“是,敌人不会有那么多耐心。”说着,男子一笑,笑容里有炙热的蛊惑,他深深望着少年,“小染,你相不相信命运?”
“我不相信。”少年也一笑,人美如玉,“可是,我相信你。”
38.生死相随
“可是,我相信你。”
司马熹逸不语,却能感觉他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在少年脸颊深深印上一个吻,缠绵流连,“在这东祈和北瑞的这边界交界处,最让人无
可奈何的的不是战争,而是沙暴。敌人不会等的太久,一是担心王铮远的援军,二是担心这沙漠的沙暴。”
熹逸顿了顿,“鹰嘴峡的谷口朝向东祈大营,谷后则朝向两国的交界处。往谷后方向过了沙漠就是北瑞国了,所以敌人不怕我们向谷后跑,
大部分的兵马一定都堵在谷口,阻止我们回东祈大营。”
“你是说我们从谷后冲出去?可是从谷后出去便是沙漠内腹,也是死路一条。”
男子握着少年的手站起来,“前面是千军,后面是险路,别无选择。”他洒脱一笑,“这回,就当我们去沙漠深处游玩一番了。”
“李虎!”白衣男子临风拭剑,全身一股皇子的威傲和霸气,“去通知左毅,告诉所有的士兵,要跟我们向后的,牵马过来;要投降的,立
即自行出谷。”
左毅得令,马上向士兵们走去。
待熹逸整好战马,跟着来的只有六、七十人,其余的士兵,都企图出谷投降求生。熹逸把沈碧染扶上马,“左毅,剩下的兵马再分为两队,
从谷后冲出之后,你带一队向左跑,只管跑你们的,什么都不要顾。”说完也上了马,一鞭狠抽沈碧染的马,低吼,“走!!”
马蹄轰鸣,沙尘阵阵。前方,已经有人丢下兵器,向谷口走去,敌人本来心中一喜,接着又看见有马队向后方奔去,军队一前一后的分离,
让人措手不及。而向后奔的马队又分两股,分别奔向不同方向,让敌人不知何从追击。那些刚出谷口的投降了的士兵被愤怒着攻上来的敌人
大刀斩杀,其他士兵只得被迫再拿起武器奋起自卫。顿时,整个鹰嘴峡谷充满了打杀声、哀嚎声,四处都弥漫着血腥味。
“投降的那些兵还能牵制住一部分敌人,快跑,不要用鞭抽,用匕首扎马背……”沈碧染眼前一片迷蒙,只听到熹逸令人安心坚定的声音,
只感觉他为自己挡住了所有箭矢,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的向前去。
向无垠的沙漠深处而去的十几人,拼命的狂奔。不断有士兵被追上的敌人擒获砍杀,一刀斩下头颅,血肉四溅。嚎叫声不绝于耳,扑天盖地
的血色和乱舞的黄沙迷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义无反顾的夺路狂奔。
……
要说在这两国交界处什么东西最可怕,身处漠北的牧民上至老人下至几岁的小孩都会告诉你,那就是沙漠上的沙暴。人在不可预知的大自然
面前总是无能为力的。沙暴来的时侯,瞬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不见天日,所及之处的一切事物都难逃一劫。这沙暴变幻莫测,没有能知
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只能祈求,走商或游牧的途中千万不要碰到它。
此时的沙漠,天空湛蓝清澈,万里无云。沙漠上平静无痕,沙丘绵延恬淡,细碎的沙石折射着暖暖的日光,让人感觉祥和又宁静。如果不是
浅沙之上依稀显露出的的零星盔甲和残箭,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刚刚来了一场沙暴,吞噬了所有血腥和喧嚣。
平静的沙丘上正爬过一只褐蝎,探头探脑的前行,钳子细碎作响。沙丘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吓得的它飞快的爬进自己不远处的洞穴里。很快
,沙丘又动了动,松动的沙子簌簌抖落,一个脑袋从沙堆里面冒出来,接着露出脸。露出的脸,是个俊美精致的少年,轻声咳着嗓中的残沙
,一脸倦容,还依稀带着劫后余生的心喜。
还活着!这是沈碧染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念头,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奋力的从触目所及的依稀光亮处向上挺身。破沙而出之后,落入眼帘的是
宁静无垠的沙漠,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沈碧染呆立片刻,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环顾四周,之后脸色骤然大惊,突然拼命的用十指翻
挖身边的沙丘,全然不顾满面的沙尘和磨破了的指尖。
熹逸,求你,千万不要有事……沈碧染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恐慌,紧张的全身都在抖。他磨破的指尖已经血迹殷殷,生生泛着疼,却依旧翻
挖着沙丘,执拗的不肯停止。
“小染……”
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嘶哑,远远的飘入耳际。
沈碧染猛地停手,慌忙转过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沙丘,一袭残破不堪的白衣逐渐显现在黄沙之中。“熹逸!”沈碧染来不及思考,直直奔
了过去,紧紧拥抱他。
这个拥抱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失而复得的感恩,两个身影均狼狈不堪,却在空寂的大漠下,带着不可言喻的情感和力量。
“你,哭了?”白衣男子感到有温热液体滴落在肩膀,慌忙扳过少年的脸看,语气带着紧张,“怎么了?哪里有伤么?是不是哪里疼?”
沈碧染一愣,自己竟哭了么?他突然无法言语,只得用力摇头。半晌,听到熹逸用犹疑又小心翼翼的语气道:“那么……小染,你……你是
因为我才哭的么?”他紧接着看到了少年血迹斑斑的手,忽然开始抖颤起来,“小染……你……你……”熹逸说不出话来,语不成句,只觉
得有幸福的感觉潮水般上涌,还夹杂着莫名哀伤。司马熹逸抖着身子再次抱住沈碧染,忽然淡淡笑了。一笑倾城。
附近还有战马陆陆续续从沙中爬出来,可是另两匹不久就死了,最后只剩一匹生还。
“我们的军营在东面,照着日影走,想必一日内能够走出沙漠。”男子握着少年的手,笑着道。
少年终于回过心神,这才发现不对劲,“你受伤了?”他仔细查看男子的身体,男子后背的血不停向外渗,小腿上还钉着来及拔掉的箭。“
你竟然中了两处箭伤!”少年大惊,顿时担心紧张的不知所措:“现在没有药,又要赶路,怎么办……”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而已,”熹逸脸上的微笑依旧优雅完美,仿佛那些伤都不是他自己的,“小染,不要担心。”
沈碧染为熹逸拔了箭,又止血包扎,越弄越心惊。这哪里是简单的皮外伤,腿上的血根本止不住,背部的伤更是极其严重,几乎深深穿透到
前面内腑。无法消毒止血,在这样的天气下,伤口已经发炎。
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沈碧染扶着熹逸缓缓上马,两人共骑一骑,飞快的向东方奔去。
炎炎烈日下,不知奔了多久,马鞍颠的人全身疼痛难忍,早已达到身体极限。沈碧染咬着牙,克制住强烈的昏眩感,嘴唇都渗出血来,心里
只有一个念头:要赶快回去,熹逸的伤不能再拖了。
“扑通!”身后男子从马上摔落下来。
“逸!”少年一声急呼,紧张担心之下也摔落下马。战马受惊,竟自顾自奔去。少年来不及管跑远的马,他的体力已透支到极限,跌跌撞撞
的冲到男子面前。
“熹逸,你醒醒……”
白衣男子双目紧闭,浑身俱是斑斑血迹,面色惨白却热度惊人。失血过多加上伤口引发的高热剥离了他最后一丝意识。沈碧染用尽一切办法
,拼命地试图急救,试图降热,可是在这样无药也无水的情况下,根本于事无补。
空旷无垠的大漠里,沈碧染紧抱着司马熹逸,深邃的绝望和无能为力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梁。
“逸,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这滚滚的黄沙。
对着无垠的天际,少年蓦然舒眉释怀,紧紧握着昏迷中男子的手道:“若是死,就一起死。我真的很开心,能和你死在一起。”
……
“他爷爷的!”这不知是今日夏红裳骂的第几声爷爷了,“你们都逃回来了,怎么他们还没回来?”
左毅一行人仅剩十余人,在夜晚的时候,终于奔回军营。
“八皇子命属下带一队人单独往左……一出谷,就和殿下他们走散了……”这个漠北汉子一脸自责悔恨,身上还带着几处箭伤。他心里头最
担心的却是那个笑容温暖的少年神医,“求主帅准我即刻去寻!”
王铮远一脸凝重。若是八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的项上人头都难保。八皇子出征头晚未归的时候,王铮远就不断的派出了援军。可是至
今为止,都没有找到八皇子下落。援军探得的消息是遇上了沙暴,若真的是这样,那……王铮远不敢往下想。“你先下去治伤吧。”这个年
近半百的主帅顿时觉得自己一下老了十岁,“我再想法派其他人去找。”
“这位主帅老人家,”夏红裳的声音带着惶恐和焦躁,“借你些兵马,我要去找小染!”
“大营已经损失了不少兵马了……那么大的沙漠找人,根本是大海捞针。”王铮远深深叹了口气:“不能再冲动的盲目找下去,得研究一下
路线,看八皇子有可能去往哪个方向。”
夏红裳忙转向左毅,问道:“你们是往左,那小染他们是往右的么?”
“场面太乱,我,我不知道殿下他们究竟……”
“殿下是往右方走的,”李虎哑着嗓子,此次八皇子抽了四名侍卫随行,只有他和武刚生还,“我们一直紧随殿下左右,直至遇上沙暴,就
再没寻到殿下的消息。”
“带我去发生沙暴的那个地方!”夏红裳对李虎道,“现在就去!”
李虎等几名贴身侍卫对熹逸忠心耿耿、誓死相随,早就担心的不知所措,“好!”
39.不许跟我抢
月色清寂,把踽踽行走的一支商队的身影拉的悠远冷清。
“钱老大,这里有两个人!”头一遭走商队的何三突然惊叫。
商队领头的钱老大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边走过去边懒懒的应了句,“看看死了没?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何三俯下身一看,心里略惊,这两人皆俊美非凡,“……还没死……”
“哦……若身上没值钱的东西就算了,这种事懒得管。”钱老大已经走了来,顺便看了几眼地上昏迷之人,“哪个过沙漠的不是用命来赌?
只能怪你们命不好。”说着钱老大欲转身,才走开一步,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又转了回来,“何三,快,把马灯再移过来,我再看
看这个少年的样子!”
何三不知所以,忙照做。“这,这少年,不是无忧公子么?!”钱老大语气带着惊讶和激动,随即冲着商队其他人叫:“快,多来几个人,
帮我把他们两人抬到马车上去!”
何三心里一滞,无忧公子?何三听钱老大念叨过,无忧公子当年义诊,治好了他一家子人的疫病,何三当时很是羡慕钱老大能亲眼见过这等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将这两人抬上马车时,何三忍不住再次看了少年一眼,这认真一看,竟再移不开眼。少年面色苍白狼狈,却是怎样
都掩不了满目的绝代风华。何三正愣着,耳边传来斥骂声:“你是个什么腌攒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无忧公子是你这等人能看的?”
钱老大狠狠拍了何三脑袋一下,“你给我好好赶马车去!”
走商的队伍加快步伐,趁着夜晚温度凉爽,向岩北山方向赶去。
……
司马熹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屋子,心里略略一惊。他刚试图坐起来,就看见伏在自己床沿边熟睡的沈碧染,一颗悬起的
心顿时放下来了,他轻抚着沈碧染的头发,淡淡笑开来。
“熹逸,”沈碧染立即警觉的醒过来,眼神还带点氤氲迷蒙,“你终于醒了……”沈碧染用手抚上熹逸的额头,“烧也终于退了……”他长
长吐出一口气,“呼,担心死我了……”
熹逸只感觉心里充盈着幸福温暖和甜蜜,说不出话来,只听沈碧染接着唠叨:“这里是岩北山山脚的民居,这户人家说是一支商队救了我们
,他们还要赶路,就留下了好多药材和钱,拜托这户人家照顾我们,”沈碧染感叹,“这支商队也不知是什么人,真是好心。”他歪歪头:
“你的伤还要养一段时间,等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回大营。”
“好,”熹逸一直看着沈碧染,笑容温润如水,深情的要融化掉,“小染说什么都好。”
夏日午后,蝉声嚣叫,野草繁杂,高大的乔木笔直如戟,院落里的红色蜻蜓成群飞舞。幽深的岩北山山脚,仿佛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小小的院落里有一个少年,正忙着准备煎药。少年在院墙边支起红泥小火炉,用碎木引燃火苗,再往里加进炭块,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然
后他把药细心倒进砂罐,认真地舀一定比例的水进去,最后专注的守在旁边。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砂罐里的淡淡药香在空中飘溢,司马熹逸透过窗子,目不转睛的凝视院子里少年。那个少年在认真的为他煎药
,嘴里还轻轻的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随着远处的蝉鸣,欢快好听。他永远都是那样随遇而安、单纯快乐、温暖明亮的人。少年表情专注
的守着眼前的药罐,仿佛在做一件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在司马熹逸的眼里,天底下,也只空余眼前这个少年。
“逸,”少年笑的明亮清扬,随着他玉石般好听的声音,人已经跑进屋子,他兴冲冲的捧着药罐,“药煎好了。”少年慢慢将药倒进碗里,
献宝似的道:“这药可对你的伤口有奇效,”说着小心翼翼的端过来,“快喝吧,冷了就更不好喝了。”
“小的遵命。”熹逸柔柔的笑,“无忧公子亲手煎的药,怎能不喝?”
少年待他喝完了药,端出一叠云片糕,“隔壁的大娘送来的,你尝尝看,压压苦味。”
“呵,我又不是小孩,才不怕苦。”熹逸嘴上说着,却依旧拿过来,放一片入口中。
少年一转眼收拾好了药碗,微笑着轻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吧,你的烧刚退,必须多休息。我去准备晚饭去。”话落音,人又闪到了院子里
头,开始忙着煮粥、煲汤。
少年忙的不亦乐乎,待夕阳西下的时候,已经弄的差不多。漠北特有的番薯干和红小豆煮出来的粥温热又烂熟,撒入细细红糖和野生蜂蜜,
绵密妥帖。另一只盅里炖着排骨,浓郁的肉香四处飘溢弥漫。
熹逸倚在床上,盯着少年的身影,听着远处鸟鸣,忽然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一生如果能够就这么过下去,该是多么快乐满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