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镜子里映出男人极好的身段,光洁的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不过痕迹并不明显。
他的肩膀并不算宽厚,只有光着胳膊的时候才让人察觉出匀称的肌肉里所蕴藏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雄浑强势的,而是绵延而俱足韧性,
并带着难以发现的强大爆发力。
他整个人像是一座沉睡的火山,外表光鲜清秀,却在骨子里藏着兽性,或许随时可能爆发,或许永远静静地潜伏。
随便翻出一套衣服套上,呈现出与酒吧制服穿在身上时完全不同的效果。
穿着T-恤的李深冉比身着制作时更要显得年轻,并且没有穿上制服时那种成人式的禁欲感。
隔壁的房门是开着的,几名学生吵吵闹闹,竟然凑在一起打麻将。还有几个坐在地上围成一圈看碟,电视里不时闪现过主角在阴风阵阵的夜
晚尖叫逃逸的镜头,吓得女生跟着连连尖叫。
李深冉站在门口,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正在看电视的徐洲转过头,看到了他,与此同时在他眼角的余光里,发现陈纤纤也及时地看向了门口
。
徐洲心里有些恼火,愉快的心情就像火突然被浇灭,刷地不见了踪迹。
李深冉看到少年从欢喜到不爽陡然变化的表情,果真如同翻书一样快,他不禁笑了笑。
猴子见他仍旧站在门口不进来,自己就起身朝门口走去。
李深冉见他过来,自己也退出了门口,猴子抓了抓自己脑袋,还闷闷的怏怏不悦,两人站在外边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李深冉看了他一阵,
说:“你们好好玩吧,我现在就去上班了。”
“诶?”少年抬头盯着他:“一起吃晚饭吧,我都叫外卖了。”
把手放在裤兜里,对少年温柔地笑道:“我是不想被你埋怨,你看你的额头,都皱成三字了。”
“咦?”这只猴子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随后反应过来,先气闷后又很诚恳地对他说:“我可不是埋怨你,没有你陈纤纤也未必会和我交
往,只不过……哎,反正我是真想请你吃饭,这几天打扰你我也会不好意思啊。”
李深冉好笑地想,你打扰我的时候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因此困扰过。
“既然喜欢就抓紧机会。”他点点头,屈起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弹他的额头:“请我吃饭机会多的是,不急在今天。”
他下了楼走出宽阔的一片地域,回头听到楼上依旧吵吵闹闹,那人已经不在原地。
天色已经很晚,路上川流的车辆人群逐渐地减少,宽阔的街道开始变得冷清,而比起平日的下班时间却又还算早。
在外边溜达了几个小时回去,从下望上去,隔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却已经沉静下来。
上了楼,看到透着灯火的那套房子房门洞开,里边却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纳闷地走进去,发现他的客厅又重新乱成了猪圈。最后李深冉在一堆塑料袋中发现趴在地上睡着的少年。
他拍了拍他的脸,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咂了咂嘴,咕哝了一声伸手擦自己的嘴角,最后在李深冉小声的呼唤苫知道网络游戏是什么东西?!
”
一边已经抢过鼠标,没有征得玩家的同意,贴在李深冉白皙的背上,关掉了他正在玩的扫雷游戏,专注而熟练地打开了几个网页。
“这几个网很多游戏可以玩,我可以介绍几款给你,还有很多免费的单机游戏,拜托你放弃无聊的扫雷纸牌之类六十年代的东西,我会觉得
很丢脸耶。”
认真地刷着网页,手却突然被抓住。
被握住的地方是固执而热的触感,被那只手固定着手腕一动也不能动,于是讷讷地对上长得干干净净的男人的眼睛,疑惑地问李深冉:“怎
么了?”
“去复习功课。”男人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认真而坚定地下达命令,猴子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强势的神情,一时间感到周围压强降低,愣愣的
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不做违抗地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
章五
李深冉放开他的手,见他还愣着,无声地叹息后,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某些方面完全拿他没办法,而且他竟然会想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小
小地伤害到了他,以至于他已经气傻了。
面对着这张黑黝黝、不知是精明还是傻笨的脸蛋他竟然无法做到真的生气。
李深冉放软语气,连想要教训他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的念头也瞬间不见了踪迹。用一贯柔顺浅淡的声音对少年说道:“不要耽误了考试。
”
半晌徐洲才回神一般眨了眨眼睛,对着空中没有焦距的地方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他用手按上自己左边的胸膛,完全忽略掉了身边的人的存在,自言自语地:“怎么回事……难道因为天气太热导致心浮气燥?”
最后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走出了李深冉的房间回了客厅,在他翻开书的时候,里边的人还听到他莫名其妙地呢喃:“为什么会这样……”
李深冉靠在电脑桌上,手撑着额头,掩口失声。
这其实就只是一只笨猴子。
后来几天少年都没过来窜门,甚至有一天很晚了李深冉下班回来,隔壁的灯都还亮着。
那天晚上李深冉心情非常好,连同心地也非常好的,做了简单的消夜给少年送过去。
从小到大李深冉虽然对别人的要求鲜有拒绝,却也很少主动为别人做什么,所以在端着盘子敲开隔壁的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良心应当是
随着心情而滋长了。
那只猴子在看到瓷碗里装着不知名也不知味的食物时,却感动得直往他身上扑:“啊啊李深冉你是爱上我了吗,你竟然亲自为我做夜宵,本
少爷真是太感动了!”
李深冉被他撞得差点连手里的东西都端不稳,在逐渐变得凉爽入心的风里,笑着把他从身上扯下去。
他在走廊明亮的橘黄灯光下将整个盘子放在他双手上,“好好用功吧,我回去睡觉了。”
又过了几天,同样是一个休息日,清晨李深冉出门扔垃圾,同时隔壁的门突然被拉开,提着垃圾的男人和斜挎着一只NIKE书包的少年碰了个
头对头。
才几天不见,李深冉看着他背着书包斜斜地戴着顶帽子,一双大眼睛瞅着自己,却有轻微的浮肿,脸上也没什么精神,对着这张脸他竟然觉
得陌生。
朝充满血丝的眼睛笑问:“怎么了?你哭了?”
少年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呸,我从有记忆以来就没哭过,昨天晚上通宵啦,今天第一门考试,该死,那女人的笔记太多了又没划重点,
”他夸张地抱着自己的头吼叫着:“我不要第一门就挂啊混蛋!”
李深冉扔了垃圾走回来,对着他一张萎靡不振的脸:“最忌讳状态不佳的时候参加考试,你现在这样怎么考得好……而且你前几天不是都在
用功吗,昨天晚上用得着通宵?”
少年抓抓帽子,埋头解释,“前几天我是在看其它科目啦……”
“……”李深冉望着他半晌无语,不知他脑袋里的零件究竟是怎样乱七八糟地拼凑成的,最后他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有没有人说过…
…你是笨蛋?”
中午太阳晒得厉害,李深冉简单地吃了午饭之后开始做家务,过道里依旧充斥着浓郁的白玉兰的味道,少年背着书包从烈日底下跑上楼,还
没有进自己的家门,就“咚咚咚”地敲开了男人的房门。
门打开后,李深冉提着拖把立在门口,他那身打扫时的奇怪装扮徐洲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少年兴致冲冲地满脸带笑,听李深冉关心地问他:“怎么,考得很好?”
他站在炎热的过道上高兴地回答:“反正六十分肯定有了!”那神情分明就比拿了满分还要得意得多。
李深冉笑想,你还真的是总共就这么点出息。
考完第一门之后徐洲却丝毫不敢放松,之后连续的几日都会有要考的科目,然而没过两天一清早李深冉就在一阵惨叫声中被吵醒。
门被敲得打雷似的响,李深冉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往外边走,那人在外边不停地凄惨地吼:“怎么办啊!李深冉,生了—
—生了怎么办!!”
听到那水深火热的叫喊和敲门声,李深冉朦胧地想,那只猴子应该还不到法定的生育年龄才对。
他刚将门一开,外边的人就一把拉住他的手,求救似地拉着,可怜兮兮地碎碎念:“生、生了,我联系不上那家伙,该死……”
李深冉揉了揉眼睛,随后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肚子,“谁生了?”
“老鼠啊……你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能生孩子吗!”出于愤怒少年把他往自己房里拉,还擦擦自己冒了一层薄汗的额头:“我还说怎么长
那么胖,原来是怀了小老鼠,真是麻烦死了,谁想照顾这种该死的生物啊该死的!”
李深冉从后边看他黑黑乱乱的头发,还有短发下边长颈鹿似的笔直的脖子,觉得他的那句话由自己来说更合适。
眼前这个人根本完全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几只眼睛都没睁开,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肉乎乎的小东西挤在一起窝在笼子里的小窝里,红扑扑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绒毛。
少年嫌恶地看着窝在母仓鼠身下那些浑身光秃秃的软体动物:“这么丑的东西。”
李深冉望着他:“就算这样,你把我吵醒了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没养过动物。”除了你这只猴子。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而且他似乎也算不上他的饲主,对方不过是只很麻烦的猴子罢了,虽然自来熟却未必养得家,自己也没兴趣捉回来
认认真真地当宠物伺候着。
只是尽管如此,李深冉心底却仍旧有着自己正饲养着这只猴子的可怕观念。
说实话他会这样觉得,都因为这猴子太烦人了,他的烦人程度甚至已经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偶尔溜过来大大方方地窝在李深冉房里,说些有
趣没趣的话,做些有聊无聊的事,也慢慢变成李深冉的日常娱乐和习惯。
最后两人才想起了最便捷也很有效的方法,少年打开电脑在网上查了一大堆饲养仓鼠的资料。
他拿着一叠打印着“饲养方法”的白纸眼泪横生:“以后谁再让我养动物我一定要踢飞他!”
第二天那个艺术系的同学得知自己的宠物竟然在这种非常时期生产了,立刻风风火火地从家里赶了回来。
非常不爽的少年把灰头土脸的男生迎进了门,对方仿佛没看到他黑青的脸,冲到笼子旁边就是一阵鬼号:“宝贝啊,你怎么趁爸爸不在的时
候生孩子~~现在爸爸想把你带回家都不行了~~”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立刻跳起来。
“什、什么!”
他的本意是要通知他将仓鼠带着一并滚出自己这里,听到他跪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眼睛都气得直了:“你他妈想干嘛!它生的又不是我的孩
子,为什么不立刻带着你这一窝滚蛋!”
高高大大的男生抱着笼子,用流落街头的孤苦儿童一样的眼光直看着面前的少年:“小洲,就二十天,二十天到了我们立刻走,现在孩子还
不能随便动,否则就不好养活了。”
“我、我们?!你到底想在我家做什么!”
“就这样,”少年坐在李深冉的客厅,看电视吃冰激凌,很无奈很愤愤又很大大方方地提出自己的意见:“那混蛋的睡相实在太差了,他肯
定会搞得我睡眠不足影响考试,所以最近晚上我都得在你这边挤挤,李深冉,那个,”他朝李深冉凑过去:“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的。”
那双又圆又单的眼睛望着李深冉,满眼都放着精光,被充满期待地看着的人放下手里的杂志,对他微笑:“如果我拒绝呢——”
少年瞪着眼睛,无法置信,用可笑地声调叫道:“你竟然能拒绝这么英俊如我的邻居!”
李深冉心里暗暗发笑,站起来,身材高挑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被仓鼠和考试折磨得没什么精神的少年,最初他见到他时的一身
活力四射都快被这两种东西挤兑到消散无踪。
“那你关掉电视好好用功,否则我的床岂不是白借给你了。”
他转身去卧室里穿衣服,听到客厅里少年得逞的得意笑声,李深冉在那笑声里低声笑骂:“笨蛋猴子。”
“什么?你养宠物?!”陆晓夏张着嘴,吃惊的程度简直有些夸张。
“不是我养的——是他自己跑来不肯走。这才是重点。”
炎热的街道上依旧树影阑珊,霓虹璀璨热闹地闪烁,倒影一江明明暗暗的灯光浮动。而今天酒吧的生意少有的清淡,刚过了十二点已经只剩
下一桌客人。
李深冉认真地收拾着,顺便满足纠缠了他一整晚的老板的好奇心:“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甩不掉了,所以只好暂时收留他。”
“可是——养猴子你难道不觉得很夸张,况且一大城市哪里来的猴子?就算是从动物园跑出来,动物园离你住的地方也太远了!”
“谁知道,”李深冉开始拖地,他确实不知道那只猴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在他发现他的存在的时候对方仿佛就已经在那个夜晚的楼房门外
落地生根了:“或许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说不定。”
“咳,”陆晓夏倒一杯酒喝了一口:“小冉冉,你这种无法拒绝人的性格,加上事不关己的态度真的让我很想揍你。”
李深冉仍旧认真地做着事,头也不回地回答:“是吗,谢谢,其实听到你这话之前我还以为这些是我的优点。”
陆晓夏在吧台里已经快发飚了:“李深冉,你这口气真的很讨人厌啊!”
“可是,”李深冉斜斜地对着吧台,陆晓夏只能看到他光是轮廓就十分英俊醒目的半个侧面,他开始对陆晓夏陈述一件事实:“那只猴子一
点也不讨厌我,反之很粘我,如果的性格是这么糟厌恶的话,这岂不是很奇怪。”
陆晓夏觉得他是在装疯卖傻,他这小员工竟然敢拿他和一只低智商的猴子相提并论,这简直就是对他聪慧头脑的侮辱。
于是陆晓夏在吧台里咬牙切齿地威胁李深冉:“你要再说有关那只猴子的一句话下个月都别给我放假了,小•冉•冉。”
被威胁的人直起身,将两手放在拖把柄上,双目微微眯着,对陆晓夏满含笑意:“一整晚都是你缠着我要我‘坦白从宽’,那么现在你到底
想要我怎么样呢,老板?”
陆晓夏已经快要气急攻心,心头喷血了,他决定奔回家去诉苦,一定要把李深冉这小混蛋骂个狗血淋头,最好有人肯为他复仇挡驾,虽然最
后一点是不太可能的。
李深冉决定在酒吧住一段时间,他已经打好备份的钥匙,准备第二天回家一趟交到少年的手里。
打电话回到家里,果然这么晚了那人还在临时抱佛脚。
少年听到李深冉要住在酒吧的决定,迷糊地问:“咦?不回来?为什么?”
李深冉笑道:“我怕自己睡相太差影响你的睡眠质量,进而影响你的复习和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