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 上——植树

穆川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仍旧没有抬头。办公桌上的台灯映着他的脸一半儿明一半儿暗。就像某人的名言，一半儿明媚一半儿忧伤……

“听说你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每天都是凌晨两三点才离开公司，早上又是准点到，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李曼姝唇角噙着一抹淡笑，背倚着他的办公桌站着，斜着眼睨看他。他的样子有些邋遢，下巴尖瘦了很多，眼窝凹陷下去，一副召告世人他熬夜过度的样子。

穆川没理会她，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歇。所有的构想都准备无误的做了出来。李曼姝微微撇唇。他们作为同一间公司的同事有两年了。虽然他们算得上比较熟稔，交际始终只限于工作。她所能知道的这个人，父亲拥有一间律师事务所，自己是优秀的室内装饰设计师。对待工作很认真，不善交际，有些我行我素。不过，做技术的人似乎也向来如此，不屑于去跟人奉迎交际，一副卓而不群的清高样。最让她感兴趣的是这男人有一张很对得起观众的脸，却没什么花边新闻。公司里跟他走得近的女的，一翻勘察下来，就只有她这位市场部的精英。

“急的案子已经通过，剩下这些可以慢慢来。”李曼姝又说。

“早做完早了事。”穆川简短的应着，今天不做完这幅图他不打算回家。回家也是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做一些无谓的想像。还不如把自己累到极点了，倒床就睡着，什么都没有时间去想来得好。等累过了这一段时间，可以轻松下来的时候，那个人的影子可能已经在脑子里渐渐模糊了。

李曼姝瘪瘪嘴，走到电源的开关前轻轻一摁，电脑里所有的噪声刹时间偃旗息鼓。穆川一怔，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她，眉宇间夹着一丝怒气。李曼姝摊开双手：“好吧，我是故意的。”

“你想做什么？”穆川挠了挠额头，回头看着自己的电脑。好在他每做一步都有存盘的习惯，这种非法关机损失不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这样随随便便把命给拼没了可不划算。”李曼姝云淡风轻的说着，双手抱在胸前：“看你这样子，总不至于是失恋了吧。就算是失恋，又有拿必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吗？”

穆川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那好吧，我今天提前下班。”

“顺便送我一程。”李曼姝拎起通勤包笑着跟上他。

出了公司，李曼姝不客气的坐到穆川的车里：“我还没吃饭，你也没吃吧。一起罗。”

“不用，你在哪儿下车，我把你放下。”

“怕我会吃了你？”李曼姝斜看着他：“看看你的身材你应该有自信的，这边可是弱质女流。”

穆川无奈的笑了笑，开车带李曼姝到了一间川菜馆面前停下。李曼姝伸头往外看了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穆川：“你，能吃辣？”

穆川回过神，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餐馆，深深的吐了口气，启动车子离开。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总在不知不觉中指挥着他的行动。看起来忘掉一个人，他还要首先刻意的去改掉一些习惯。他漠然的看着前方的路，拐进大路的时候无意识的随着车流缓慢的行驶着。

“呃，现在去哪里？”李曼姝看着他定定的神色问。穆川没有听见，只是凝着眉，走的有些漫无目的。

“让你为之拼命工作的那位，爱吃辣？”李曼姝看着前方的路淡笑着问。

穆川微微一怔，脑子突然恍惚间像是坐在丽江的那间酒吧，面前那孩子跟他说着类似的话。他下意识看了李曼姝一眼，那个孩子的长相清晰的浮现在脑子里。

谈轲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满嘴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赵光磊脸上。赵光磊微微撇唇：“有人在想你哎。”

“不是你吧？”谈轲看了他一眼，抱着手里的面吃的呼呼拉拉。

“啊？”赵光磊矫情的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亲爱的，如果早有这意思，你直说就好嘛。大家一场朋友，我不会不理你的……”

“去死啊。”谈轲喝了口面汤，满足的揉了揉肚子：“吃饱了。”

“看你丫小气的。介绍了一份工作，就请我吃碗牛肉面。”赵光磊无奈的叹了口气，夹起浮在汤里的牛肉塞进嘴里。

“我现在是穷人晓得罢。像你这样的资产阶级来敲诈穷人请客，本身就是一种剥削。”谈轲扯了点纸巾擦了把嘴：“话说，你是怎么勾搭上宁头儿的？”

“向他推销我们公司的电脑，一来二往的不就勾搭成奸唛。”赵光磊嘿嘿笑道：“怎么样，这份新工作。”

“还好，目前不忙。”

“也不会太忙拉，也就是公司的电脑网络有个三长两短才用得到你们。平时就自己在那儿该干嘛干嘛。还在写小说？”

“嗯。”

“写出名堂来了没有啊？”

“写出来了就不坐在这儿请你吃牛肉面了，怎么着也得吃康师傅私房牛肉面是吧。”谈轲促狭的笑着。

“也对哦。”赵光磊瘪瘪嘴：“混网络文学的都女的多，你一男的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掩盖着，想出头的确有点困难。对了，有没有认识的美女？”

“你又想祸害谁？”谈轲不屑的瞥看他一眼：“上次看到那位化妆品公司的美眉呢？”

“我们那是朋友，很纯洁的关系。你啊，年纪青青不要一脑子龌龊。”赵光磊鄙夷的看了谈轲一眼。谈轲哑然失笑：“你说反了吧。”

赵光磊慢条斯理的吃完手里的牛肉面打了个满意的嗝，又坐在店里蹭人家的茶水喝。谈轲拿出在丽江买的普洱茶饼和木雕递给他。赵光磊头大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捏着硬绑绑的茶饼和木雕做了个砸人的动作：“你买的，都是人间凶器吗？”

“不要拉倒？合一起也得三四百呢。”谈轲恼火的看着他。

“那么贵，好吧我要。”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谈轲白了他一眼，合着自己花钱买东西送人，还送出毛病来了。

赵光磊看他一脸不高兴，笑了笑：“都没听你聊你去丽江的过程。怎么样，收获如何？”

谈轲看了他一眼，脸色沉了下来。赵光磊一怔，几声笑从喉咙里漫出来：“哎，你不会真有啥艳遇了吧。一脸惨痛的样子，叫人甩了？”

“去死。”谈轲看了看面馆里的时钟，已经八点多。他起身：“我要回去了，我家来来还在等着我。”

“来来？女人？”

“你丫的脑子里就只有女人。”谈轲轻轻的叹息。他总是交到这样极品的朋友，菊幽夜的脑子里永远是型男和他们的菊花，赵光磊三句话离不开女人。

“胡说，我脑子里至少还有你这个男人。”赵光磊也站起身，跟在谈轲的身后，一手环住他瘦弱的腰身，装出一脸深情的样子。

“你丫的菊花欠爆。”谈轲低声骂了一句。这是菊幽夜用惯了的句子，想不到他也说得挺顺。赵光磊听着他那句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谈轲已经拉开面馆的玻璃门准备出门。一辆车停在面馆门前的车位上，灯光打到谈轲的脸上。谈轲被刺的微微眯起眼睛。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正看到一对男女从车里下来走到面馆门前。

谈轲微微怔了怔，那男的看到他也稍微愣了一下。谈轲想起一句小说里常用的话：这个世界真是很小。被小说经常用到，总也是有道理的。比如这里，他以为丽江一别就不会再见面了，却想不到间隔不到一周，他们又在Ｓ城再次碰到－－那个叫穆川的男人。

谈轲微微耸眉，别过头装做不认得的样子走出面馆。穆川还在看着他的背影。李曼姝讶异的看了一眼那个瘦弱的小青年，又看了一眼穆川，推了推他：“认得？”

穆川未置可否。

李曼姝走进面馆去找了个位置先坐下。穆川也跟了进去，坐在她对面。谈轲歪着头，还能透过玻璃的橱窗看到他们，好像正在交谈些什么。心头好像叫人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又堵堵的，很不爽的感觉。

赵光磊兴奋的快走了几步跟上谈轲：“你也在看那女的是不是，长得漂亮，前凸后翘，果然很正点哎。”

十二、换岗

回到家已经九点。一打开门，来来哀怨的叫着，粘了过来。谈轲抱着它揉了揉，往猫碗里倒了点猫粮。它很知足的蹲在猫碗边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上了线跟菊幽夜打了声招呼，丫居然没有浮头。谈轲打开之前开坑的那个文档，开始慢慢的码着字。来来吃饱了饭坐在电脑边专心致志的洗脸，偶尔会用肉爪拍打屏上跳动的光标。

几天的磨励，谈轲还是决定维持原判，按最初的那个构思把故事写出来。跟穆川无关，跟自己也无关。无非一个故事而已。他想着刚才遇到穆川的样子，又想起在丽江时被他那样捉弄过，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闷气。手指在键盘飞快的跃动，两千多字一挥而就。

“踹，我来了。”菊幽夜发了个笑脸过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约会去了？”谈轲有气无力的跟她打着招呼。

“聪明，我发现你跟着我混久了，智商果然有长进。”

“是，一切都拜姐姐所赐。”谈轲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话，继续看着文档。

“拼文不？”菊幽夜心情颇好的问他。谈轲看了看钟已经十一点多。他发了个困的表情给她：“这个点儿？”

“这点儿怎么了？你以前凌晨一点也都挑灯夜战的。”菊幽夜显然还在兴奋状态。

“有男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谈轲打趣道。

“这话你说对了。所以啊，你也赶紧找个男人吧。”

谈轲额头暴起几道青筋：“我是男人。”

“你是小受。”菊幽夜邪魅的笑着。

“我睡觉去了。”谈轲心情不好。

“别啊，我们拼文。”

“我明天要上班。”谈轲不由分说的关掉了电脑。

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十来天前脚脖子上的伤又隐隐的痛了起来。谈轲翻找了半天，从抽屉里翻出半瓶红花油倒了一些在右脚的伤处，慢慢揉散开。想起那诡异的受伤经历，又顺便想起穆川的扑克脸，他忿忿的加重了力道，揉得自己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来？”穆川百无聊赖跟着李曼姝走进雅艺装饰公司。

“钱总的福利吧，他看你整天闷在公司，怕你闷出病来。”李曼姝戏谑的笑着：“要知道你是整个公司的顶梁柱。”

穆川意懒懒的，依旧摆着扑克脸。李曼姝皱了皱眉言归正传：“有一件大案子，现在有十多家装饰公司都磨刀霍霍。雅艺的钱总提出跟我们合作。如果我们两家联手了，拿下这件案子就十拿九稳。”

“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位大哥，两家合作的话，两家的设计师得有所沟通吧。”李曼姝皱着脸，看着穆川淡笑。

“哦。”穆川点了点头，无动于衷的看了她一眼：“你有白头发了。”

李曼姝一惊，伸手进包里翻化妆镜。穆川伸手到她头上毫不留情的把那根头发拔了下来，放到李曼姝面前。李曼姝有些恼，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把头发扔掉。穆川抬着头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李曼姝微微撇唇，面前的男人还真是捉摸不透。

电梯停在十一楼，穆川跟在李曼姝领着穆川走进雅艺公司。同是做装饰的，雅艺的风格比较淡雅，基本还对得上穆川的口味。秘书小姐领着他们走进钟总的办公室，钟总笑眯眯的迎上来：“李小姐越来越了漂亮了。”

“钟总也是越来越有派头。”李曼姝笑答。

“能见到穆川真是不容易，业界的奇才。”钟总向穆川伸出手。

“过奖。”穆川礼貌的握了握，没过多言语。对于“奇才”这两字一副却之不恭的模样。钟总晓得他的为人，笑了笑请他们坐。

“关于合作的事，我草拟了一个方案，钟总过目一下。”李曼姝刚一坐下便从包里拿出她的笔记本打开电源。笔记本按了几下都没有反应，她微微蹙眉，接上电源，还是没有反应。她微窘的看着钟总：“昨天还是好的……”

“我叫网络部派个人来看一下。”钟总跟秘书打了个招呼，秘书往网络部挂了个电话。

宁志齐正在一边吃泡面一边看股票，谈轲听着那不迭声响起的电话接起来。钟总那边召唤，他放下电话，宁志齐正看得起劲，不等他开口：“你过去看看吧。”

谈轲瘪瘪嘴，毕竟那边是老总，进公司之后也只是公司里看见过两眼，没打过招呼。想来有些紧张。秘书看到他过来，把他领到办公室里。谈轲站得笔直的跟钟总郑重的打了声招呼。

“这台笔记本不能开机了，你帮看看。”钟总指挥着。谈轲点点头，回过头才看到穆川正坐在沙发上，眼睛里绽出一丝戏谑的神色。他微微吃了一惊，坐在穆川旁边的那女人正是那天看到的跟他一起的那个。本来心绪还有些紧张，一看到穆川那副痞痞的，似乎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视若无睹的走到笔记本跟前蹲下身子，释放完静电后，再按电源开关，机器响起了那熟悉的嘀声。

“好了。”李曼姝迫不及待的把笔记本拉到面前。

“那个……ＢＩＯＳ的设置被清空了，现在要重新设的……”谈轲细声说。

李曼姝看着机器又停在开机自检的界面，不耐烦的看了谈轲一眼。谈轲进ＢＩＯＳ把时间硬盘光驱重新设定好，将设置保存把电脑还给李曼姝。李曼姝吐了口气，生硬的谢了一句，调出文档给钟总看。

谈轲如释重负，直起身的时候看穆川，他正不以为然的看着电脑里的那份文档。谈轲鄙夷的横了他一眼走出钟总的办公室。

李曼姝喋喋不休的跟钟总讲着什么，穆川兴味索然。看着刚才谈轲出去的那扇门，微微出神。上次在丽江，对他做了些过份的事，然后又不辞而别。想起来，心里居然有几分愧疚。从他看自己的目光来看，肯定他还在记恨着。穆川不知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穆川。”李曼姝扯了他一把，他回过神看到雅艺的设计师张浩海进来了，寒喧了几句。张浩海很健谈，大致的设计他似乎已经完全构思好，已经无须他穆川再来做什么。穆川安静的听着，不想发表任何意见。李曼姝听不下去，从中把话接了过去，就设计合作的问题跟张浩海针锋相对。钟总怕照这样下去会闹得不欢而散，从中调停。

“合作这种事，总是大家有来有往的才叫合作。你一家全权作主了，我们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李曼姝不悦的看着张浩海。

“是的，细节上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钟总笑看着她。

李曼姝关掉电脑，脸色不太好看。钟总笑问：“电脑要不要再送到我们网络部整整，免得再出问题。”

李曼姝也就着钟总的话下台：“钟总你雇佣童工，刚才那孩子未成年吧。”

“没有的事。”钟总嘿嘿笑道：“怎么，李小姐看上了？你要看上了，就叫他明天去你们公司上班哦。”

李曼姝撇嘴笑了笑：“君子不夺人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