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 下——植树

谈轲晓得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也许那条短信根本就不是穆川发的。穆太要了杯大麦茶，指着回转台上的刺身、寿司：“你可以慢慢吃的，这顿我请。”

“不，用了。”谈轲低着头，不太愿意看穆太的眼神。不看也知道她用的是那种俯看的眼神。她不喜欢他，眼神里还会夹着冰冷的刺，刺得他从坐针毡。

“那我就长话短说，免得耽误你时间。你不适合穆川。穆川只是跟我呕气。他从小到大没一件事愿意听我的安排。所以我让他喜欢谁，他偏不喜欢。但他总有一天会醒悟的，如果你一定到等到那个时候，可能太晚了。所以我先给你提个醒。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光阴和前程。你们完全是两个轨道上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会跟李曼姝结婚，即使不是李曼姝也会是别的女人。”

谈轲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她。穆太淡雅的整了整衣服睨看他了一眼：“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着起身拎着手袋离开。李曼姝匆匆的走回来，看到穆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的伞可能落在店里了。”

“哦，我拿着。本来打算让穆川明天带给你的。”穆太从手袋里拿出一把折叠伞。

“谢谢伯母。”李曼姝接过伞。穆太拉住她：“一起走。”

“好。”

谈轲看着她们走出回转寿司店突然起身追上去：“你们根本不了解穆川。”

穆太微微一惊，回过头看着谈轲浅笑：“我生的儿子，难道你比我更了解？”

“你根本不了解他。”谈轲涨红了脸看着穆太。

穆太微微蹙眉，露出淡淡愠色。李曼姝讶异的看着谈轲，穆太拉着她：“我们走。”

“我不会离开他的。”

穆太停下脚步，转回到谈轲面前伸手掴了一记响了的耳光。谈轲捂着脸，淡淡的看着她。话都已经说出来，反倒是一切也都放开了。看她的目光也不再畏缩。

“伯母。”李曼姝没想到穆太会如此失态。她低声唤了一句。穆太回过神讪笑了笑：“现在的孩子真是没教养。我们走吧。”

李曼姝看了谈轲一眼，跟在穆太的身后。

三十四、笨蛋

穆太铁青着脸走在前面，李曼姝跟在她身后有些局促。出了中万城，李曼姝上次一步：“我替您叫辆的士。”

“谢谢。”穆太的脸色稍稍缓和。看着李曼姝若无其事的笑着：“刚才的事，真是。现在的小孩子真不知道家长都是怎么教出来的。”

“伯母知道穆川喜欢他？”李曼姝微微挑眉。

穆太一怔，回头看了李曼姝一眼笑道：“开什么玩笑。穆川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男孩子，你不要想太多了。”

“穆川跟我同事有差不多一年的时候，这孩子也在我公司工作过两个多月。有些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李曼姝尽量说得很客气：“其实同性恋在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伯母不妨尝试着去接受吧。”

穆川沉下脸，冷冷的看着李曼姝：“穆川是不可能去喜欢男人的，他只不过是在跟我做对。你不是也说过，穆川是你喜欢的类型。”

“呃，他是我喜欢的类型不错，可能这喜欢里更多的是一种欣赏。”李曼姝淡笑：“我倒是很欣赏他为人坦诚的这一面。他跟那孩子在一起如果觉得幸福，伯母何必一定要从中作梗呢。”

“你什么意思？”穆太尽量保持着风度看着李曼姝：“如果说，你不喜欢穆川早点告诉我就好，何必中伤他。我家媳妇不缺人选。”

“那请你慢慢的挑吧，只要不把穆川越惹越毛。”李曼姝礼貌的招手叫来一辆的士，拉开车门请穆太上去。穆太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招手叫来另一辆。李曼姝瘪了瘪嘴，自己乘上车子离开。

谈轲在洗手间拿凉水拍了拍脸。怎么看穆太也就是个中年妇女，没想到内功深厚。脸上那五个清晰的指印肿了出来，红红的一大遍。这样走出去，铁定要被人围观。到时候，不晓得人家会怎么想像。他轻轻的吁着气，拿纸巾捂着脸走出洗手间。

“在哪里？”穆川的电话这时间才来。谈轲扁着嘴，鼓着腮听着。说话的态度都那么硬邦邦的，听在耳朵里不舒服。

“说话啊。”穆川好像有些恼。

“外面。”

“哪里？”穆川上火的质问。

“家外面，逛街呢。”谈轲捂着脸想了好半天。

“地址。”穆川光火的提高音量：“什么路，什么地方。跟谁？”

“我是有自由的。”谈轲走出中万城，坐在路边的树荫下的石凳上。明明很想见到他，心里又犯起一丝抵触。

穆川没耐心的挂断电话，可能有些生气。谈轲鼓着腮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冰可乐贴在红肿的脸上走出便利店。冰凉的可乐在脸上来回滚动，火辣辣的疼痛减轻了一些。空气化的水凝了一脸，顺着腮帮子往下淌。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向来都没有带纸巾的习惯。看来，有些好习惯还是要培养一下。

瘪着嘴，想牵起衣领来擦脸，一块纸手帕递到面前。

谈轲抬头一看，惊了惊。穆川拿着纸手帕站在他面前，眉头拧着个结。他微微冒汗，伸手接纸巾，穆川上前一步拉开他捂着可乐的脸，用纸巾擦干了水渍。托着他的下巴看着那红肿的半边脸：“是我妈？”

谈轲未置可否。

“笨蛋。”穆川鄙夷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

“我都智商为负了，你还打。”谈轲皱着脸不悦的低声嚷嚷。

“智商为负了你还很光荣是吧。”穆川耸起眉把他塞到车里。谈轲瘪着嘴，像个刚受过欺负又被教训的孩子，沉着脸自己生闷气。

穆川哑然失笑，扶着方向盘看着他的侧脸：“叫你来这里的短信不是我发的。”

“我知道。”谈轲扁扁嘴，其实早就猜到。

“知道还这样。”穆川拧着眉看他虽然肿着半边脸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伸手在他的痛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下次有事敢不告诉我，一定要你好看。”

“痛呵。”谈轲轻轻的呲牙：“你让我怎么告诉你？说你妈赏了我一巴掌？”

穆川轻轻的吐了口气，看着他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讨厌。”谈轲别过头把头发整理整齐。穆川扳过他的脸，轻轻咬着他的嘴唇，亲了亲低声：“笨蛋。”

“你再这么叫，我真的会越来越笨的。”谈轲忿忿不平的瞪了他一眼。

“笨蛋。”穆川斜睨着他，发动车子。谈轲轻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穆川的侧脸。拌了两句嘴，刚才的阴霾气氛一扫而空。他揉了揉肚子：“我饿了。”

“想吃什么？”穆川把车开上公路。

“本来还想着能吃到回转寿司的……”谈轲想到先前那一幕叹了一声，砸砸唇：“要不去吃肥肠面吧。”

穆川点点头，将车子往老工业区的那家肥肠店开去。肥肠王的店今天居然没有开门。周围的许多小店也都关了门，门前围着黄色警戒线。一打听才知道附近发生了一起火灾，消防部门全面检查，消防设备不合格的店现在都在关门整改。谈轲悻悻的着穆川坐车往回走。穆川看着他撅起来的嘴，伸手捏了捏：“去我家做饭吃。”

“不干。”谈轲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

“我今天是伤员。”谈轲捂着已经消了一半肿的脸看了穆川一眼：“如果你想煮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死人估计不会，如果你不介意拉上一周的肚子，在医院里躺着打点滴，我也不介意。”穆川调转车头直接往超市去。

于是，又被奴役了。

谈轲悲愤的摘菜，穆川像个老爷那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碟。谈轲所肩包扔在沙发上，拉开的拉链里可以看到他的钱包。穆川拧着眉，伸手将钱包拿了出来。钱包里还夹着那张发黄的彩色照片。彭珍娜带着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虽然浮着笑，眉宇里去结着厚厚的沧桑。两个孩子都在没心没肺的笑着，一个瘦一点一个胖一点。瘦的，隐约有谈轲的影子在里头。却又不像是穆东。他拿着照片走到谈轲身边：“你妈妈？”

谈轲看了一眼，把钱包抢过来：“干嘛翻我东西？”

“不能看？”穆川靠着灶台年捏住他的下巴：“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小时也没了了啊。”

“那你是小时了了。”谈轲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你妈妈……”穆川看着钱包迟疑着说。

“那不是我妈。”谈轲淡淡的说：“那是光磊的妈，前年去世了。”

“赵光磊？”穆川蓦然吃了一惊，脑子里迅速的浮起赵光磊那张脸。这才想起来，他明明是很油嘴滑舌的一个人，每次对着他说话却总会夹枪带棒。他不喜欢这个人，也没有过多的去考虑什么。原来是他。仔细想想，他的容貌像彭阿姨的地方更多一点，所以他没有想到他其实就是穆东。

他是，谈轲就不是。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穆川扁着嘴想着，唇角微微上扬。

“发什么呆？”谈轲在厨房里忙碌着。面前却站着那么大个子的一个人，不帮忙还在那里抵手抵脚。很光火，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外推。穆川就势把他扯到怀里偷袭了他的嘴唇，又坐回到客厅里等饭吃。

谈轲不好意思的凝着眉，却又抑不住心里小小的一阵雀跃。如果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三十五、兄弟

赵光磊长长的舒了口气。死说活说，请客送礼磨了个把月，终于把康宁医院的的办公室主任给打动了。拿下这一百台电脑的采购单，这个月的任务就轻松敲定。他拿出电话习惯性的给谈轲打电话。彩铃刚刚响起，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把电话挂了。

没过多久，谈轲的电话追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赵光磊嬉皮笑脸的笑着。

“靠，你调戏我啊。”谈轲生气的嚷嚷着。

赵光磊笑着，听他这语气跟从前一样，心情里对他也放心了些。摆了张二皮脸：“就调戏你怎么着？不是在我的调戏下，你能这样茁壮长大唛。”

“皮痒是不。”谈轲火大。

“哟呵，你还能怎么的？”

“找天出来抽死你丫的。”

“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吧。”

“咋了？”谈轲敛了敛气，正色问他。秦红兵出去拜访客户没再带着他，也就是说他现在得自己出去跑业务了。一想到漫无目的的打电话一家家问你要不要买电脑，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说的好还罢了，不好的，光是人家公司前台小姑娘，都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就约你吃个饭，不晓得你有空没空。你大人现在不好约啊，有家室的人了，还得回去举案齐眉吧……”

“眉你的头。”谈轲恨的牙根痒痒。真想透过电话伸一块板砖过去拍死他。这个死赵光磊，现在晓得他在跟穆川交往，一会儿见面不晓得还要在嘴上占他多少便宜。

“能不能出来啊？赶紧请示下你们家主。省得一看到我就板了个脸，和着我拐了他老婆似的。”赵光磊好死不死的说着，满嘴都是欠抽的语气。

“上哪儿吃？”谈轲额头青筋打结。

“火锅，小肥羊怎么样？”

“行。”谈轲满口应下。

“不行就趁早说，别逞强。”

“你管好你的钱包别到时贫血。”谈轲忿忿然挂断电话，给穆川去了条短信，告诉他晚上没有可以奴役的人。

打了一下午的拜访电话，碰了满鼻子的灰。谈轲揉着鼻子都觉得里头能擤出灰渣子。他预感这份工作自己做不长。他还是适合老老实实的在后面替人家修修电脑，整整网络，有空就去码几个字。这样的日子很简单很快乐。只是没什么出息。现在这份工作是赵光磊用一单不小的生意替他换过来的，他却那么不争气。搓了搓脸，谈轲拿着电话本继续一家家的打电话过去。熬到下班，一家可以拜访的客户也没筛选出来。他也不再去苛求自己，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赴约。

“我在楼下。”穆川的短信很准时的发到他手机上。谈轲微微一凛，暗忖他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心里却一点都不反感。飞快的出了大厦，一眼就看到穆川的车停在路边。他跳上车，睨了穆川一眼：“我不是说了今天晚上我有约会嘛。”

“我也去。”穆川理直气壮的说。

“为什么？”

“我又不是你地下情人。”穆川伪装着委屈的口气，谁都听得出来他有多霸道。谈轲轻轻的“嘁”了一声，说了个地址。穆川开着车子往小肥羊去。

赵光磊没想到谈轲比他还早到了十来分钟，更没想到，他还带着“家眷”一起来了。四方桌，穆川占据一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谈轲说着喝，然后闷闷的喝着茶水。看到赵光磊，头一回露出了一丝算得上友善的表情。赵光磊看了谈轲一眼，也没有对他再刻薄。

“他就在附近，所以顺路过来的。”谈轲还是觉得尴尬。扯着嘴角，笑的很不自然。跟自己的好朋友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怎么看，他都扮演的是个女性角色……

虽然从某些角度来说，他的确是个受。

“没关系，反正穆先生只要跟阿轲交往着，也不可能躲着我一辈子。”赵光磊淡笑，拿着服务员递过来的单子看了一眼，递给谈轲。

谈轲看了一眼，问穆川：“你有没有什么不吃的菜。”

“随便。”穆川看了赵光磊一眼：“你们决定。”

“哦。”谈轲拿着圆珠笔，勾划了几盘肉几个素菜，一个鸳鸯锅底。服务员拿着单子去上菜。三个人坐在方桌前，各据一方，一时之间无话好说。

“要不要，喝点酒？”谈轲小心翼翼的打破这怪异的沉寂。

“不用了，要开车。”穆川应了一声。

“我也不用了。”赵光磊散淡的说，眉宇间少了些嬉闹，多了些懒散。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那点饮料吧。”

两下没有反对。谈轲找服务员要了支大可乐给他们满杯。锅底和菜上齐，谈轲看着大盘的牛羊肉吸了口口水，看着锅底烧开忙不迭往里头放肉。一半儿放在辣汤里一半儿放在清汤里。赵光磊微微蹙眉，不满意的看着他：“你家穆先生也就一个人不吃辣，我们是两个人吃辣……”

谈轲拧着眉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小气叭啦的，等会儿再要一盘不就行了……”

“这真是……”赵光磊不服气的讥诮着：“胳膊肘儿往外拐。”

谈轲凝着眉，端起一盘牛肉放了一大半儿在他面前：“怎么着，满意了。”

赵光磊瘪瘪嘴，哼了一声。

穆川慢条斯理的吃着，看他们两低声拌嘴的样子，唇角微扬。细细嚼着肉，又嚼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若是没他在这儿，就他们俩，估计嗓门大的能闹翻天。他们的熟稔，他融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