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 第二部——Vesuvius

谢绝了陈曦的早餐邀请，告辞出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信步向前而行，脚步却异常沉重，与昨晚来时完全相反。
好不容易走到停车场，还未靠近自己的车，便有几人从附近的车里出来，为首的一人正是齐格。
“先生，您一夜未归，手机也是关机，我们很担心，所以……”
抬手打断他的话，只是把车钥匙递给他，“你来开车吧，我有些累了。”
齐格立即闭了嘴，迅速执行了我的命令。
回到卧室便脱去外衣扑在床上沉沉睡去，依然不安稳，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四周窥伺。
醒来看到老波尔坐在床边，“你又发烧了，”他神情忧虑，“真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只是发烧而已，”支撑着坐起来，才发觉衣服竟已汗湿大半，“又不是什么大病。”
“昨晚你喝酒了吧！”波尔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深，“你的胃情况很不好，若是还想多活几年，以后绝不能再喝了。”
我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珍妮送了水和药上来，波尔看我服了药，又说了些多休息之类的话才离开。
静静思考一会儿，便拿起手机拨了李的号码，“泰德的事先交给别人做吧，”我说，“你现在就去查洛杉矶加州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二年级

学生周琦的资料，亲自24小时监视，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犹豫了一下，又补允道，“还有，保护她的安全。”
洗了澡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看到齐格站在长廊深处，若有所思，竟是没有察觉我的出现。
“齐格？”不由皱眉，轻声唤他。
齐格明显吃了一惊，但随即就挺直身子，进入待命状态。
“在想什么？”我面无表情地问。
齐格眼中隐现不安，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
“说！”我严厉道，不再给他考虑的时间。
齐格立即单膝跪地，“主人，”他仰起头看我，神情甚是惶恐，“我只是不明白，跪在您脚下的这个人不能胜任您的影子么？他不佩得到您

的信任么？”
颜色微变，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起来吧，”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转过身淡淡道，“过些时间我也许会给你答案，但是现在，你要与我出去办一件事。”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跟了上来。
嘴角偷偷地泛出笑意——齐格，这些日子我的刻意回避，让你感到迷惑了么？
你知道么？你已慢慢拥有绝不应属于影子的感情！
你开始懂得去思考、去怀疑，而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影子。
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自己，而不再是别人的附属品。
一路异常安静，到达目的地，吩咐齐格和我一起下车，进入一处并未建成却已停工多年的建筑物里。
很快齐格就被两名黑衣人拦下，示意他在此等候，便独自一人上到三楼，凯斯?海因莱因正站在刚刚成形的窗框旁，脸色阴沉。
“怎么找这个地方见面？”我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问。
“世纪之星已经不安全了，”凯斯回过身，“昨晚有人潜了进去，考贝了一些非常重要的资料。”
“什么内容的资料？”我皱起了眉。
“非常糟糕，是一些重要客户，”凯斯直视着我，“而且还包括我刚联系好的下批货的买主。”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毫不客气地埋怨，“立即取消这笔生意，我可不想被警察缠上！”
“别生气嘛，”他走到我面前站定，脸上已有笑意，“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
“噢？”我有些吃惊，“怎么说？”
“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份资料现已被送到国际刑警洛杉矶总部进行破译，看来是警方在我这里的卧底仍未清理干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虽然很不幸，不过知道这份资料存放何处的只有三个人，我正好借助这个机会找出谁是那个泄密者，我会透露给他们不同的交货地点，

哪个地方出事，哪个就准备去下地狱吧。”
“这是你的事，”我冷漠地道，“你愿意怎样都可以，但是绝不能拿我提供的渠道冒险！”
“我的事？应该说是我们的事吧！”凯斯笑道，“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你就没有一点关系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佯装不解。
“帕特里克，昨天晚上你没在住处吧，手机也一直关机，能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过的夜么？”
“你在怀疑我？”我冷笑，心却沉了下去。
“当然不！——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相信你也不想自掘坟墓，更何况你根本不知道这份资料的存在。只是昨晚

进入世纪之星大厦的人用的是你的卡——他们虽删掉了那份通行记录，却不知道还有备份，也正是这样我才发现资料被人动过——我只是想

提醒你小心些，你很可能已被那些国际刑警盯上了，想想看，你身边有值得怀疑的人么？特别是最近才出现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抬手将衣兜里的证件夹拿出来——那张通行卡当然还在里面，周琦凌晨时分就已将它送回。
“用的是我的卡！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么？”凯斯拍了拍我的肩，感叹道，“看来这些人的手法还真是高明呢！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我们占了先机，他们应该还

不知道我们已经发觉，相信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的。
我皱着眉没有说话——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还有，帕特里克，”刚要下楼，凯斯却叫住我，“昨晚你是在和别人偷情么？”他笑着说，“小心别被埃里克抓住啊，他可是会发狂的。

”
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多谢提醒！”我咬着牙说。
回办公室的路上便接到一个电话，“您好，帕特里克?奥尔迪尔先生，”对方十分客气的说，“我是朴在石，相信你已知道我是谁，很希望和

您见个面，特在寒舍备了晚餐，请您今晚务必赏光。”
没有拒绝，精力有限，我也很想快点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他留下的地址，却让我踌躇了很久。
海岸区第四大道630号。
一天下来竟是心神不宁，傍晚时分，趋车前往海岸区。
第 19 章
到达时，天色已然微黑，一栋美式的二层小楼立在路旁，门口处由木制栅栏圈出的小块草坪，碎石铺就的小路，精雕铁窗栏，晕黄色灯光，

与相邻的其它房屋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
按下门铃，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打开门并引我进入侧厅，而朴在石就在长形餐台旁，起身相迎。
“你好，奥尔迪斯先生，”他沉默了几秒，才直视着我道，“欢迎你的到来，我一直在等你。”
可惜口吻很冷淡，听不出有任何欢迎的意思。
“我不知道会使您等候，”我平静道，“否则我定会提前拜访。”
“不，你很准时，”他邀我入座，表情有些微变，“是我自己的缘故——这几年来一直听好友对你称赞有加，好奇心积累至今日，实在有些

迫不及待了！”
“称赞有加？”我道，“可否告知是哪位好心人如此慷慨？”
“你猜不到么？”朴在石细长的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芒，“他可是经常说，你是他所见过的最聪颖睿智的人了！”
“本人愚顿，真是受之有愧，”我笑道，“况且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枉加猜测的好。”
“你很谨慎，”朴在石微微冷笑，又补充道，“当然，这是一种美德。”
这时仆人陆续将晚餐端了上来，“特意备了我国的宫廷料理，”朴在石道，“不知奥尔迪斯先生能否吃得习惯。”
“非常感激，”我道，“对贵国的饮食文化，我钦慕已久。”
朴在石笑了笑，没有说话。
“关于泰德的事，”不想再拖延时间，我直接切入主题，“就请朴先生明确告知您的用意。”
“只是一场游戏，”朴在石放下银制的筷子，眼神并不回避，“我不过想知道，好友口中名为帕特里克?奥尔迪斯的人是否值得那份赞誉。”
“不过是一个评价而已，何必非要加以确认呢？而且还是采用这种方式。”我不由皱眉。
“我那好友很少夸人，却将所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都用在这个人身上，”朴在石说，“整整两年时间，非但没有厌倦反而更加频繁——若是

换成你，相信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来看看这人到底有何魅力的。”
“那么？”我道，“您对这场考验的结果可否满意？”
“未见到你时，我还只是感到失望，”朴在石道，“受到攻击时你的反应过于迟缓，足足等了近二十日才发现我的存在，用的方式也不尽人

意，特别是在不知敌友的情况下接到邀请贸然前来，据我所知，你只带了3个保镖，而且都等在门外——我当时还在想，这是因为你胆识过人

，还是过于草率。”
“难道只是因为见到我，”我笑道，“就使您改变观点了么？”
“可以这样说，”朴在石道，“就在看见你本人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绝不应是那种

可以轻视的人！”
我暗暗叹息，沉默不语。
“现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了么？”朴在石盯着我，弯弯的眉毛轻挑，“我那可怜的管家，我本是要他亲自上菜的，可是自从引你进来后就

再也没在我眼前出现过。”
“他很好，”我回答，“和您的其它仆人一样，只是暂时被限制了自由。
朴在石轻咬着唇，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我细细地端详他，一点也不像是25的人——柔顺的齐肩长发，丹凤眼，红润的薄唇，白暂的皮肤，稍显羸弱的肩膀，似乎只是16、7岁的少年

，别有一种阴柔妩媚的气质，。
“这个游戏，您还想继续玩下去么？”我道，“如果你愿意就这样结束，自此井水不犯河水，我绝不为难你。”
“你似乎认为赢的人一定是你？”再次直视过来的眼中有些讥诮之意。
“无论输赢，”我暗暗挺直了脊背,口中却淡淡道，“死人都不会和我争的，不是么？”
“难道你想杀了我？”他微微扬起嘴角，脸上丝毫看不出胆怯的痕迹。
“为什么不呢？”我笑道，“我不喜欢冒险，而您也说过——‘谨慎，是一种美德。’”
“可是百密也难免会有一疏，”朴在石也笑了，“因为今天我刚好还请了另外一人过来——你知道么？就是那个始终对你念念不忘的我的朋

友啊！”
“我若真要杀你，就是吉布森?奥威尔现在就出现在这间屋里，也依旧对你毫无帮助。”我笑意不改，“只是‘Danatos’就这样轻易失去一

位领导人，可不是‘遗憾’一词所能形容的吧！”
朴在石脸色微变，我重又靠回到椅背上，然后便听到身后优雅的笑声：
“在石，我说过他极为精明，你什么偏就不肯信呢？”
第 20 章
朴在石轻轻抿着嘴，眼神固定在我身后偏上方，竟似有些委屈。我没有回头，只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食物，一言不发。
一只手落在我的肩上，“帕特里克，”身后的人声音低沉，“我一直都在想你……”
“可是，”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已经把你忘了。”
结实的手臂环过我的脖子，吉布森俯下身，将头轻轻靠近我的面颊。
“全都忘记了么？”他语气中也有了笑意，但听着却又让人感到悲伤，“为什么我就无法做到呢？”
朴在石将视线重新移到我的身上，眼中的委屈慢慢化为冷静。
局势这一瞬间，就又变得对我不利了。
“我带来的那些人呢？”我叹息道，“都成了你的俘虏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呢，”吉布森直起身，“我只找出对面房屋里的两名狙击手，料理厨师临时雇用的助手，二十二名雇佣兵，门口的三个

保镖，如此而已。”
我只能苦笑——竟是全军覆没，一个也没能逃出去。
朴在石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吉布森又道：
“是的，在石，在你眼中他似乎反应很迟缓，可实际上他早已动用多方力量对你进行了调查并布置了严密的行动计划，而你却只看到他想让

你看到的那一面——是什么遮住了你原本应该警惕的双眼呢？你实在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的。”
“对不起。”朴在石低下头，轻声道。
“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必说这句话的。”虽看不到吉布森的表情，但听他的声音却是异常温和，“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一个再出事，所以

即使只是为了我，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么，在石？”
朴在石头垂得更低，我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就把视线投向窗外。
不知何时，天已完全黑了。
“我想我应该告辞了。”尽量使声音保持平静，我收回视线，站起身来。
朴在石没有出声，只是抬起头看我，细长的眼中竟微微有丝水意，甚是清亮。
心中一动，便错开眼神回转过身，于是如梦幻般优雅华贵的“Danatos”继承人——吉布森?奥尼尔便又映入眼底。
已是两年过去了，可是眼前的他却和初见一样，俊美挺拔，风度宜人，只有眼神经过时光的磨砺，变得愈加沉稳内敛，深藏不漏。
受到诱惑般抬头去看他的双眸——那比天空比海洋还要纯净的蓝色，轻易便能让我想起菲儿的眼睛。
真的很想念你啊！菲儿，你能感觉得到么？
“奥尼尔先生，”定了定神，我才道，“是否能将我的人放了呢？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当然，”吉布森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停了几秒才回答道，“是你的要求，我又怎能拒绝——那些人会重新获得自由。”
“如此多谢了。”我道，便要离开。
“那么我的请求呢？”吉布森突然说，“你是否也可以不再拒绝？”
愣了一下，才道，“我说过，我已经把你忘了，与你有关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再想起。”
继续向门口走去，“等一下！”这次却是朴在石的声音，“你刚才说可以在瞬间杀死我，是真的么？”
“是真的，”我皱了下眉，但仍是答道，“我安排进来的那个给厨师当助手的，早在您椅背上安了一个小型发射器，它会在遥控下射出数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