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者却不像他如此的走马观花,在细细浏览完胁迫别人自杀的狂人最后的倾诉后,他发出了微弱但足以刺激每个人耳膜的惊呼:"竟然是为了这个理由啊!你们看,从第一百二十八页开始......"
被他动容的表情挑起兴趣,宫村蹭过来,紧挨着河合坐下,顺着前者的手指一行行的看了过来,而与真崎反对的目光接触到的野上,也别扭的堵起嘴,不顾大家都流了汗的挤了进来,夹在两人中间。
"......二月三十日,晴。本来准备回乡下老家的大学重新做回助教的,这次我下定决心,连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可是,傍晚的时候,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把我的计划彻底搅乱了!说起来,用访客这个词感觉其实蛮别扭的。本来......这间只有八坪的破房子就是我和她一起合租的。然而谁料到,都市的梦才刚开始,美智子便被一个花言巧语的臭小子骗走了!我本来打算不理会她的,可当我今天开门时,看见跪坐在门外哭泣的她,我就明白了......自己一生也无法恨这个女人的。纵使对她的背叛和爱慕虚荣,曾经恨到崩溃的程度,但是即便我想责怪她的懦弱,可被侮辱的抛弃却仍挥不掉期待之心的自己,也实在没有嘲笑他人的资格......
我早就告诉过她,不能听信那种有钱的公子哥的话。如今她自食恶果了,竟然带着肚子里三个月大的婴儿回来找我!可我又能责怪什么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要美智子肯回到我身边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作为心理学的研究生,我多少看得出她此时情绪的不稳定,于是我决定把所有的不满都埋在心底,用敞开的臂弯帮助我从小到大认定的新娘走出年少轻狂所犯下的错误。
虽然绕了不少弯路,但最后美智子还是回到了梦想的最初,和我在一起。我想,在某些意义上,我还是幸福的......"
"......三月七日,晴。这两天美智子的反应有些过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孕吐造成的心理障碍,没想到今天却发展到砸东西发泄的地步。我觉得有必要和她谈一谈了,可是话刚开一个头,美智子就歇斯底律了起来。为了不再刺激她,我只好到街上晃荡了三四个小时。回家的时候,美智子竟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过眼睛红红的,看来我出去的过程中,她曾经哭过很长时间......"
"......三月十九日,晴转多云。我终于搞清楚了!美智子这个女人背着我还在和那个混蛋联系!我承认自己抢她电话的举动十分过激,可那时候我的确气炸了!现在想来,就像医生同样躲不过生病似的,身为心理学研究人员的自己,在自控上也并非十全十美的啊!冷静过后,我决定陪美智子一起去找那个男人摊牌。虽然花了五个小时的劝说,但最终她还是答应了我的提议。时间就约在了后天,而我已经把三天后的回乡车票买好了。东京说到底也不是属于我们的天堂啊......只是在拒绝邀请我来青山大学执教的原田教授方面,比较难以开口而已。"
"......三月二十五日,晴。今天终于说服自己拿笔了。我以为酒精已经把我的神经腐蚀殆尽了!但当回忆涌进脑海里时,痛依然是那么明显,让人无从回避!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那个畜生!我早该想到的!在他那种把感情当游戏的人眼里,单纯执着的美智子在新鲜感褪色后,剩下的只是麻烦而已!他叫我们去谈话,根本就是想讽刺我们罢了!以为扔下几百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他究竟把别人的付出当作什么!
未染小坛神秘谁搬
我实在是太冲动了!如果不是为了揍他那一拳,我就不会忽视了美智子不寻常的沉默的!小时候,她不管遇到什么委屈,都会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可这次她竟然笑了,还把被我扔掉的钱一张张捡了起来!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我慢了一步?!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就差一步!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我要为美智子报仇。还有她肚子里我们的孩子!虽然我并不是自然意义上的父亲,可那个孩子确实是这近一个月来,我们俩用心守护的爱的存在啊!那个男人,他杀了两个人!两个我最重要的人!可他竟然笑着叫我去告他,摆明在暗示我拿他没有办法!
事实上......确实没有任何律师愿意接手这个案子。在法律上,他和美智子都是成年人,必须为各自的行为负责。他杀了人,但他的手却干净的刺目!他以为他可以逍遥法外了吗?他以为我会允许他继续逍遥法外吗!我要报复!我要让他用自己的手结束自己的罪恶!
再也不会出现像美智子这样的牺牲品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决不罢休!那群纨绔子弟,既然法律里没有你们的制裁,那么就让我亲自制裁你们吧!"
"......八月二十八日,雨。我谢绝了原田教授的挽留,在那个男人最常出没的VIP俱乐部做了服务生。在这个东京光鲜的黑暗角落里,编织着我的网,等待猎物的出现......没有人有资格评论为了一个曾抛弃自己的女人做这么多是否值得!能够评论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就像没有人懂得......看着心爱的人从小女孩成长为女人的二十一年间,我所包持得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没有人会懂......谁都不懂......"
静静的看完最后一行那微显零乱的字迹,宫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缓缓下沉,沉到一汪没有尽头的深海里!田村广志,一个自己亲眼目睹死亡的男人,此时犹如站立在面前,把一枚枚钢丁般的控诉凿入自己心中!他没有反驳的立场。曾经和狐朋狗友们夜夜笙歌的自己,曾经把女人的泪水当战利品炫耀的自己,会沦落为对方的目标,该说是老天的捉弄呢?还是罪有应得?!他甚至不敢去回忆交往过的女人的名字和面孔,她们好像随着叙述,每一张脸都和那个叫美智子的陌生女孩重和,用一种怨毒的眼神,幽幽的盯视着自己!为什么......以前的自己觉得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那又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后怕呢?难道田村最后的呐喊,真的是诅咒吗......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河合调整了一下心情,强笑着打破室内的宁静。
真崎点点头,淡淡的接口:"即便如此,做错了事情还是得受到惩罚。"
"不管怎么说,这件案子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为了庆祝,今天科长我决定请你们吃宵夜如何?!"没有当事几人那么复杂的心情,松本绫乃始终挂着笑容听完属下们的报告,热情的走过来,拍了拍矮自己半头的河合的肩膀,爽快的左手插腰而立,右手从怀里摸出曾经一度被宫村刷爆的提款卡,放在殷红的唇间性感的吻了一下。
被上司少有的活泼吸引,宫村暂时忘了压在心中的沉重,傻笑着贪看从母夜叉变回美娇娘的松本科长!而嫌他动作太慢的野上,更是在推了他一把的同时,把他的愤怒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面:"喂!不要耽误时间了好不好!凭你的脑子根本想多久也没有意义嘛!况且,你这种又穷又没用的小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看上的,烦恼个什么劲!"
"你--你以为自己就是万人迷了吗!"
"至少跟着我这种精英会比较有前途吧!将来说不定能做上警视总监夫人呢!"
"哼......跟了你这种大脑滞后的自大狂,还想做警视总监夫人?到不如做寡妇来得现实些!"
"你什么意思!"已经走入了夜幕笼罩下的涩谷繁华地带,两个警部的缺乏营养的争吵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河合,左右为难的陪着苦笑,拼命的想要缓和气氛,却感叹自己实在缺乏达到存在感的高度。所有的战火几乎都是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的......
走在前面的松本绫乃见状,斜了木着张脸,不愠不火的真崎一眼,挑起眉来,转身魄力实足的吼道:"你们三个!不要折腾了好不好!我和真崎可没有你们这么多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路上!还不给我快点过来!"言罢,发现怒目相视的两人还要发难,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听见没有!想要违背上级的命令吗?!野上慎次!宫村御行!"
"哼!"聪明的选择了服从,改为以眼杀人的二人没有什么诚意的哼着,你推我挤的赶了上来。幼稚的以为走得快一步就可以比较威风,宫村带着讪笑的侧身,一脚跨在了野上的前方,而他得意的笑容还没有划开,报应就以一颗石子的姿态把他绊倒在了自行车道上......
"......"不幸再一次面朝下着地的宫村,凄凉的趴在硬梆梆的地面上,屡遭劫数的骨头发出一阵阵抗议的哀号,传递到周身!有没有搞错......如果多摔几次的话,他就真的要对社会无害了!可怜他的脸......他吸引了无数女人投怀送抱的脸啊......难道真的是田村的诅咒在起作用吗?!
可是......
为什么他倒下了这么久,那群强盗课的同事们都没有动静呢?其他人也不指望什么了,连向来热心的河合都对自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满的维持着趴伏的姿势,宫村迷惑又埋怨的抬起头,望向前方僵硬在原地,纷纷回头皱眉瞪视着自己的同僚们。被他们古怪的眼光看得发毛,他忍不住放开嗓子准备提醒他们来发扬一下友爱精神,谁知平时不喜多话的真崎却凝重的打断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施用催眠的人死了,可暗示还没有解开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说,这个笨蛋可能还在被自己的全名操纵着了?"野上补充。
"啊啊!那可如何是好啊!宫村君是不是只能去户籍处改名换姓以求平安了?!"河合惊呼。
"......安心的去吧,宫村。我会替你申报殉职的。"平静的,松本科长用讽刺的语气关怀备至的接口道。
而被他们当作无机物存在的宫村,在听完他们目中无人的分析而理智烧断线之前,运起全身剩余的力气,发出连夜色都要因之而颤抖的咆哮,皱起眉头,狠狠的握紧拳头抗议道:"喂--你们!太无情了吧!有时间讨论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能先把我扶起来吗!喂--不要看了,谁过来扶我一把啊!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