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到齐了之后就开始讨论该去哪里,叶山想要去森林里散步,而松冈尽管对于钓鱼没有兴趣,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试试钓鱼,于是成功的和要去山里的叶山两人分开行动了。
钓鱼没有什么意思,但是松冈觉得如果自己露出无聊的表情的话,就有点对不起陪自己过来的藤本,所以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制造气氛。
藤本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松冈好不容易钓到了一条鱼,正在盘算烧烤的时候怎么烧掉的时候,藤本看着水桶里游来游去的鱼说了一句,"最后还是要放回河里吧?",这下子松冈也就说不出口
要吃掉它,于是慌忙回答了一句没错。
虽然她很怕生,但是性格确实很好。松冈看得出来她之所以说要把鱼放回去,并不是为了在男人面前表现可爱,他一边想着自己要是能喜欢上这个女孩就好了,一边想着宽末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
。
坐在河边的树阴里钓鱼让人感觉非常凉爽。松冈注意到藤本头发上有好像好象落叶一样的东西,于是下意识伸出了右手想帮她弄掉,可是在松冈碰到头发的瞬间,藤本就剧烈颤抖了起来,松冈慌
忙收回了右手。
"抱歉吓到你了,因为你头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听到道歉后,藤本用双手捂住嘴角摇了摇头。
"你害怕我吗?"
藤本没有否定,低垂下了脑袋。
"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我觉得我们也应该两个人单独见面了吧?"
藤本没有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永远四个人在一起吧?"
松冈认为自己的口气已经够体贴了,可是对方还是一言不发,这让他不禁有些无计可施。
"很久以前……"
当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松冈开始觉得应该回去了的时候,沉默的藤本终于开口了。
"我高中乘坐巴士上学的时候,后面的男人对着我的脖子吹气,我在学校前面下车之后就一直好恶心,想要呕吐。从那之后我就突然非常害怕男人,就算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事,没有什么大不了
的也没有用。"
松冈嘀咕了一句"这样啊"。他觉得在这种时候那些通俗的千篇一律的安慰话全都派不上了用场,因此也陷入了沉默。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返回了院子,早回来一步的宽末和叶山已经在准备食物,宽末似乎没有什么料理的才能,手势相当笨拙,一看藤本回来就迅速把菜刀交给了她,然后自己凑到了正在生火的松冈
旁边。
"我来帮忙。"
因为他这么说了,松冈就把生火的工作都交给了他,自己过去收拾桌子。肉烤好了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两个人的时候那么沉默的藤本,在面对叶山的时候也相当能说,而且松冈也小心着让这
次不要又陷入沉默。
藤本的心理创伤,宽末那种不自然的笑容,松冈在意的事情很多,但是要是他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或是不再说话的话,整体的气氛都会低落,所以松冈还是努力装出了开朗的样子。
为了振奋精神,松冈喝了不少啤酒。虽然他很小心让自己不要喝过量,但是明明喝的比平时少,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感到了醉意,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的关系吧?如果是喝醉了犯困也就罢了,要
命的是他开始觉得越来越恶心。
"抱歉。"
松冈站起来要去洗手间,但是刚踏出一步膝盖就已经不听使唤,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整个人就当场坐在了地上。因为是坐着的关系,所以他没有想到连腿都不听使唤了。
"松冈,你没事吧?"
松冈没能回答叶山,呕吐感一口气涌了上来,让他说不出话来。
"站得起来吗?"
宽末在他身边半跪了下来,松冈紧紧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洗手间……好恶心……"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窘境,宽末抱紧了松冈的肩膀迅速把他带到了洗手间,松冈在隔间吐了半天,难受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泪水。吐了十到十五分钟左右后,松冈才终于平静了下来。打开门之后,
眼前的宽末让他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
看到宽末凝视着他的脸孔,松冈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喝过头了。"
扔下了这么一句后,松冈就去刷牙了。他看着眼前的镜子,对着背后的男人说道:"我已经没事了。"
"可是你脸色很差啊。"
"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你先回去,告诉他们我已经没事了就行。"
宽末回答了一声可以就离开了房间。松冈明知道自己不能不回去,还是忍不住歪倒在了床上。
倒在了柔软的床上之后,松冈好像感觉到了宽末的气息。对面床下放着的鞋子看起来也很眼熟,这么说起来自己的床应该是右边。松冈一边想着不能不移动,一边想着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然后把脸蹭在了床单上。
松冈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尿意,但是他并不知道照明的按钮在哪里。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与此同时,响起了卡嗒一声剧大的声音。
旁边响起了床铺嘎吱响的声音,周围突然明亮了起来。
"你没事吧?"
听到男人的声音后,松冈支撑起半边身体点了点头。一个空的烟灰缸滚在了地面上。
"我来看过几次,因为你好像睡着了就没有叫你。"
"谢谢。"
松冈嘀咕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看了看表,午夜零点十分,糟糕透顶。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松冈坐立不安地逃进了厕所。完事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睡错了床,脸色一片惨白。他想了半天应该用什
么借口,但是结果还是只能说"弄错了"。
"那个,抱歉,我喝醉了弄错了床。"
"原本也没说一定要这么睡。"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这样。自己太介意的话反而显得不自然。松冈摘下手表钻进了被子里。即使躺了下来,因为醒了一次的关系中途很难入睡。旁边的存在让他非常的介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光
是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声就已经足够让松冈全身僵硬了。
"你不去洗个澡或是换衣服吗?"
宽末的声音不大,但在黑暗中却格外响亮。松冈好不容易才注意到自己穿着烧烤时的衣服就睡下了。松冈带了睡觉时穿的短裤与T恤来,但是一想到还要换衣服就觉得简直是要命。
"太麻烦了,明天再说吧。"
"那我可以关灯了吗?"
"请便。"
电灯关上之后,四周一片寂静。松冈在床上考虑着旁边的男人的事情,他还狂热爱着自己的时候,他粗鲁与自己做爱的时候……
即使松冈想要去想别的事情,最终思路还是回到了宽末的身上。他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爱上藤本了,在心情还如此激荡的时候,不可能有别人能进入他的脑海。
松冈一个劲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做不来,为人迟钝,而且又不够帅气。尽管心里对这些都一清二楚,但是为什么就是无法忘记这个男人呢?
每当宽末翻身的时候,隔壁的床铺就会嘎吱作响。那个声音如此频繁传来,让松冈觉得对方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才无法入睡吧?
松冈偷偷离开了床铺,打开灯环视了一圈房间。钥匙就放在中央的桌子上,就在他在玄关穿鞋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你去哪里?"的声音。
"散一会儿步,我拿着钥匙,你先睡觉好了。"
松冈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外面虽然没有灯光,但是因为月光明亮的关系,眼睛习惯了之后走起来就并不别扭。
松冈穿过烧烤的院子来到了河岸边,白天看起来闪闪发亮的水面,此时也更多了一份透明的感觉。他坐在了河边的石头上,因为忘记了手表,所以不知道时间,但是因为并没有睡意,所以他打算
在这一带转转。
后面突然传来了沙拉拉的声音,松冈慌忙站了起来。背后出现的是一只没有带项圈的白狗。狗看了松冈一眼后又消失在了草丛中。
松冈突然害怕一个人留在昏暗的场所,于是就返回了停车场。他从裤兜中取出了钥匙,进入了自己的车子。松冈坐上驾驶席,放倒了座位,将深夜的广播开到最大声,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由于时
间带的关系吧?主持人的对话里掺杂了不少黄笑话,但是这些没有意义的笑话,反而却让他有种得救的感觉。
从这次的野营回去后,就告诉藤本无法和她交往吧。在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谈一场新的恋爱。如果早一些注意到这点就好了,松冈有些后悔,但是事到如今也无话可说了。他自己明白,至少
明白一半,即使如此,他还是装成了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松冈用鼻子哼了一声,广播里的笑话并不有趣,但是因为里面的人在笑,所以他也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因为广播的声音开得很大,所以松冈过了好一阵时间才注意到了。车窗被敲打的声音让他
睁开了眼睛。一个黑影出现在车窗上。
松冈摇下了车窗,但是那个存在让他原本在笑的下颚僵硬了起来。宽末带着生气的表情探头看着车内,"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他皱紧了眉头。
"没什么……"
"你说是出去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回来……"
一想到宽末可能是在担心自己,松冈的胸口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
"我只是想要听广播而已,仅此而已。"
松冈没有说实话,宽末低头叹了口气。
"我一想到如果你有什么万一的话,就坐立不安。"
"万一?"
宽末闭上了嘴。虽然在这种乡下地方是不太可能有啦,但是要找借口的话,说是担心杀人狂或者强盗都完全可以嘛!真是个不懂随机应变的男人。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蠢事吗?"松冈面对没有回答的男人笑了出来,"没有那种可能吧?首先我就没有理由。"
说完之后,松冈的胸口清爽了一瞬间。
"因为……"宽末顿了顿,"我觉得你好像还是爱我的……"
在羞耻之后,是激烈的怒火席卷了松冈的全身。神经粗到这种程度的话,也可以说是国宝级了吧?松冈甚至愤怒到了想要暴打他一顿的程度。
"有谁会因为被甩就去死啊!!你少自以为是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即使话里逞强,松冈的声音还是颤抖不已。宽末一定也发觉了这一点。如果他知道自己还爱他,如果他还能体谅自己的话,松冈希望宽末能够立刻离开这里,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我在和叶山交谈的时候,话题经常围绕在你身上。"宽末开始自言自语,"她说在同期的男性社员中,和她交情最好的人就是你。她说你又能干又体贴,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松冈也把叶山当成了非常合得来的朋友,如果她没有和宽末交往的话,现在他们应该还是很亲密的朋友。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的你的事情……"
见了不只一次面,吃了不只一次饭,虽然是笔谈,但也交谈了很多次。就算穿的是女装,自己也没有隐藏过内心的感情,松冈自认为自己和以前相比并没有变化。
松冈想起了和宽末分手时宽末看着自己的冰冷视线。原本以为不可能再次见面的人之所以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也许是因为叶山的关系吧?因为叶山老是夸奖自己……
就算自己再怎么说爱他,再怎么露骨得表达爱意,宽末的疑心也无法消失。可是如果是叶山的话的话,如果是叶山说自己人好的话,宽末是不是就会尝试着去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呢?比起自己来
,他更相信叶山的话,这就是事实。
"我倒是很清楚宽末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松冈听到宽末嘀咕了一声"骗人"。
"我没有骗人,不过事到如今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怎么可能了解我,只不过……"
松冈故意把宽末含糊了起来的话接了下去。
"只不过上了一次床而已吗?"
看着尴尬地低下头的男人,松冈叹了口气。
"我还要在这里听一阵广播。听完了就回房间去。"
松冈无视宽末的伸手阻挡摇上了车窗。然后开大了广播的音量,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之后,松冈心想大概没事了就睁开了眼睛,不出所料,旁边已经没有人影。松冈瞪大眼睛,确认了黑暗中真的什么人也没有之后,哭了一会儿。只是泪水任性得流下来而已,并不是他自
己想要哭泣。
松冈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他洗了个澡,更换了衣服。
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宽末也醒过来了,看到了回到房间的松冈,宽末也连早上好也没说一声。直到叶山七点半左右来叫他们吃早餐为止,房间里都维持着这种不自然的沉默。
四人集合到了一起之后对话就很普通了。松冈没有无视宽末,宽末在被问到的时候也会回答一声。吃完了早饭之后,几个人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去。当去结账的时候,松冈忽然想起来车钥匙还
忘在了房间里面。
他慌忙一个人跑回了房间,在取过了桌子上的钥匙的同时,他注意到了另一个被拉下的东西。一块手表正孤零零被放在床头柜上,是宽末的。那块国产的手表相当陈旧,表面的玻璃上已经有无数
伤痕,表带也完全变了颜色。
松冈将手表揣到了口袋里离开了房间。直到三个人下车之前,宽末都一句也没有提到手表。他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忘记了手表吧?
最初松冈并没有打算把手表据为己有。在回去的路上他不只一次想要告诉宽末丢了东西,但是到最后直到分手他也没说出口。
松冈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还给他,可是要还给他的话就必须去见他本人。他不想以手表为理由去见已经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意的宽末,因为他不希望宽末认为自己的目的不是还表,而是为了见他一面
。
在从野营回来的第二天,松冈长期使用的手表突然停了。因为电池没电了。其实只是要看时间的话,通过手机看也没什么不方便。即使如此,松冈还是觉得老是要掏手机比较麻烦,所以就借用了
宽末的手表。
手表虽然陈旧,但是文字板很大,所以看起来很方便。不过这块手表还是绝对说不上时髦帅气,就如同宽末这个人一样。
松冈对于自己可以若无其事使用别人东西的粗神经也很吃惊,即使如此他还是继续使用着手表。从带上手表的那个瞬间,这块表就好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让他非常中意。
在从野营回来后的一周后,松冈第一次和藤本单独见面。虽然在藤本好不容易刚习惯自己的时候就说不能交往实在对不起她,可是松冈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所以他老实告诉藤本"我以前爱
上了一个人,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忘记。"藤本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得听着,然后最后问松冈,"你说的爱上的人是叶山吗?"
"不是的,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好像一直在看着叶山的样子。"我看的不是叶山,而是她身边的男人,但是松冈没有勇气坦率到那种程度。
松冈没有告诉叶山自己和藤本之间已经结束了。可是藤本大概是告诉了叶山,所以叶山在松冈的面前不再提起藤本的话题了,松冈很在意宽末是不是会知道自己和藤本的结局,但是也没有什么办
法去确认一下。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了八月。即使脑子里告诉自己是九月,但是毫无衰退迹象的强烈日光还是时常让松冈产生错觉。
当松冈因为业务而来到繁华街的时候,发现街上的年轻人居然少的出奇。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暑假已经结束了。
九月的第二周的星期三,在外面跑业务的松冈接到了上司让他回公司一趟的电话。
他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松冈穿过昏暗的玄关大厅,在电梯前等着电梯。当电梯好不容易下来之后,从里面走出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