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松鼠

———这一次，是带著笑的。

【第十四章】

小濬是在方峥的怀抱中醒来的，他先是试著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特别是身后那个地方，全都酸痛不得了，睡意朦胧中他感觉到了身后紧贴著的赤裸肌肤，一双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部正紧紧地搂著他，紧密地连身后男人贴在他臀部的那个部位他都可以感觉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平常阿正为了安抚他两人相拥而眠时，也没有如此清楚、直接的触感………

啊！

小濬低叫了一声，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脑中画面快速闪过，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热情，居然主动张开腿叫对方进来，放浪的呻吟声更是一声大过一声，他就恨不得埋在棉被里一辈子不出来……好丢脸哦……他居然还对正哥哥说喜欢他……虽然他之前也喜欢过其他男生，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对方告白……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感觉好尴尬………

听著身后男人规律的呼吸声，他想正哥哥应该还没醒吧？

小濬轻轻的转了个身，让自己正对著他，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抱中抽出手，小手轻轻抚上他的下巴，顺著轮廓，仔细抚摸著对方的脸，像个好学的学生般，凭著触觉努力熟悉著每一处细节。

薄薄的双唇，高挺的鼻粱，正哥哥给他的感觉应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的眉毛是细细长长的，下巴显得有些略为削薄，感觉上应该是张很秀气的脸，或许带著副眼睛，或许有点瘦……呃……不过抱著自己的这副胸膛、这双手臂却又是如此的有力，如此充满了男人的气味……像是想到了什么，小濬的脸又红了起来……

“小呆瓜~~怎么一早起来就在傻笑啊？”方峥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满溢的幸福感让他舍不得起来，就这样搂著他安静地躺著，他甚至是眼睁睁地看著小濬带著一脸顽皮的笑意转过身，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一会傻傻地笑著，一会念念有辞，小濬一定不知道，他这样笑著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样子有多可爱。

“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然而不知情的小濬著著实实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我哪有啊！……不是叫我小呆瓜啦！”

“不叫小呆瓜，那叫……老婆！好不好？……我可爱的老婆刚刚在想什么啊？笑的那么贼？”

“谁……谁是你老婆啊？！不要随便乱叫啦！”

方峥将怀中挣扎著抗议的少年抱得更紧，低下了头在他的颈间呼气，“昨天晚上有人脸红著说喜欢我哦~~”

“你、你欺负我！”脑中被方峥所说的那番话轰了一下，小濬困窘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

“不要生气，我逗你的啦~~”

“哼………”小濬故意转过头，不理他。

“小濬？……真的生气喽？……不要生气啦，我开玩笑的~~小濬浚~~可爱的老婆~~”

“好恶心哦……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那么恶心~~”

方峥尴尬地苦笑了下，其实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近来的转变有些讶异，从小以来他就一直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学习著一切继承人所必须学的能力，从来不能也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情感，更何况是互开玩笑，然而随著和小濬相处的这段日子，他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放松，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时放下一切面子、顾忌，真实的表现出自己的感觉，是一件多么轻松、快乐的事。

其实不只是他，小濬的转变他也是看的出来的，以前在方家，他从来没看过小濬真心的笑过，那个坚强冷漠的外壳带久了，他甚至忘了小濬其实也还是个会撒娇有感觉会哭会笑的孩子而已，看著此刻毫不掩饰表情的小脸，为了表示唾弃还幼稚的吐了吐舌头，他突然有股想吻他的冲动——

“唔——你、你………”什么都看不到的小濬，当然完全不知道，只是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快地在自己的唇上印了一下，温温热热的还带了点湿气，是男人的双唇。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只大掌忽然压上他的后脑勺，脸被压进了男人赤裸的胸膛里。

“还…痛吗？”

“呃？”

“这里……”修长的手指轻轻顶在昨晚曾进出过无数次的入口。

“……哦……还…还好……”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又再一次脸红心跳了起来。

“那就好……”环住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小濬著迷地吸取著男人身上的温暖，在紧到窒息的怀抱中，他闻到寻找已久的幸福，而环抱著他的双臂是如此结实有力，仿佛即使天蹋下来，也能紧紧地拥著他，这……是梦吗？

“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够看的见……真的好想好好看看你……看看你……”对于看不见的他，看不见的未来，他突然有股深深的恐惧，一种抓不住的漂浮感，像是一觉醒来幸福就会不见的恐惧……他真的好害怕……第一次有人将幸福放在他的手里，他却不敢接……幸福是那么脆弱、那么纤细，如果摔碎了怎么办？！

随著啜泣般的低语从两具紧拥著的身体里传出，方峥的身子突然一僵。

小濬当然也察觉了，“正哥哥……不希望我的眼睛看的见吗？”有些无辜，有些迟疑。

“怎、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只是怕你看到我的样子之后就不喜欢我了喽……”方峥揉了揉小濬柔顺的短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不会！正哥哥人那么好，一定也长的很好看的~~”

“咦？那就是说如果我真的长的很抱歉，你就不喜欢我喽？”

“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你…”

“老婆是想说昨天晚上那四个字吗？……呵呵呵……我不逗你了……”突然止住了笑，方峥低下头，附在小濬的耳边轻轻道，“我也是。”

“呃？”

“起来喽~~懒老婆~~我带你去吃海鲜粥，然后再去看熊熊？”

“谁懒啦？！……噢！痛！……还不……不都是你害的！”

这段时间来的相安无事，让方峥几乎都要忘了小濬是多么的恨他，他不敢想像如果小濬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时会有多么愤怒……

思及此，方峥更加用力紧紧抱住小濬。

“呃……正哥哥？……你怎么啦？”

绝对不能让小濬知道！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肯再放开了！

“老大……你最近心情很好啊？”一名长相俊帅的高大男子此时正作著和他外表完全不符的滑稽表情——一张嘴不怀好意大咧咧地笑著，眼中更是闪烁著看好戏的光芒，说是男人版三姑六婆也不为过。

“有吗？”冷冷的回答，完全不受对方男子的影响。

“没有？！”男子夸张的叫道。“方老大~~那你刚刚没人看到的时候那个嘴角是什么意思啊？总不会是颜面神经抽筋吧？”男子一脸调侃……拜托，他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那么明显的笑意他会看不出来？

“你看错了。”方峥连头都懒的回。

“我看错？”男子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头大叫，“那昨天那几次你又怎么解释啊，还有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大………”

“闭嘴！”他最近的心情是很好，自从那次从海边回来了后，他和小濬的关系就进展快速，想到和小濬在一起时的那份甜蜜，方峥的嘴角就忍不住再度微微上扬。

※　※　※

“小濬~~小濬~~我要去上班喽~~”

“嗯……好累哦……”床上的少年就像只被从甜美的梦乡里抓出来的小动物，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憨样，努力想要清醒过来，双眼微微张开著，一片模糊，却还是被全身的酸痛和浓浓的睡意所打败。

“小懒猪~~”像是怎么要他也要不够，自从海边那一次亲密后，每个晚上，方峥总是粗鲁又带著点温柔的狠狠爱他，激烈的欢爱也难怪小濬吃不消，被反复宠爱的小菊花显得有些红肿，看样子自己真的得控制一下了，方峥万分眷恋地轻轻抚著小濬日渐红润的脸颊，“乖……你还是多睡会好了，不要起来了，知道吗？……早餐我帮你放在床头了……”

低下头，方峥轻轻地在小濬的脸上吻了一下，同时在心里小小声说了句‘我爱你’。

“唔……”

※　※　※

小濬现在不知道起来了没？吃了早餐了吗？

回想起小濬回应他的那一声低喃，即使那只是睡梦中无意义的呢喃，方峥的心情还是忍不住为此雀跃了起来……或许…或许有一天…小濬会真正接受他……

“老大，那那那……你看你又来了！你敢说你现在不是……”

“宋峪成，要嚼舌根之前先想清楚……你要是那么‘希望’你们家那个老头来把你领回去的话，我不在乎助你一臂之力的……”

轻声的威胁比任何急言厉斥来的有吓阻效果，登时让呱噪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连原本打算加以抗议的声音，都因为左手边投视而来的冷冽视线又吞了回去……

“将来谁嫁给你做老婆谁倒楣！”，呱噪男子如此愤愤地念著。

“总经理早，宋…宋经理早……”门口的小秘书接接巴巴地说道，眼睛还不时朝那名被唤为宋经理的男子飘啊飘的，而男子也不负所托的和她玩起眉目传情的游戏来。

“李秘书……李秘书！”

“呃…总…总经理？！……对…对不起！”

方峥也不理被他不耐的神情吓到发抖的小秘书，只是冷冷地睥了她一眼，“今早有人找我吗？”

“…呃…有…董事长请您一到公司马上过去见他。”小秘书总算恢复正常，专业地说道。

方峥立刻愣了一下……父亲要见他？

为了要培养他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父亲对他的教育一向是疏远而严酷的，自他有记忆以来，父亲和他之间的对话就不外乎是一连串公式化关于课业和公司运作的训示和询问，而从他十七岁那年正式开始接触公司到现在，父亲向来极少干预他的决定，也少有召他单独见面的时候……这次居然主动要求要见他？

“请蒋秘书把开会资料整理好，我一会就过去。”

“董事长，听说您找我。”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里，方峥如此疏远地说道，他没忘记他们现在还在公司里。

“坐下吧，我现在是以父亲的身份跟你谈话。”方仲廉比了比一旁的沙发。

“我听说小濬前一阵子在我们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是你支付的？”

“我记得父亲曾经把小濬交给我来带，他的一切行为自然由我来负责，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像是预料到事情迟早会有被揭发的一天，方峥的语气并没有太多起伏。

“他现在在你那吧？”

“我不认为这和公司有任何关系。”淡淡的口气中有著提醒也有著难以察觉的嘲讽。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小濬在你那的？现在上流圈子里关于你藏了个男人在外面的事已经开始传开来了，我要你趁著事情还没有传的更难听之前，把小濬送到国外去。”之前虽然证明了小濬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为了他们方家的名声，他和林文倩那个女人各自退一步，他答应让他们母子住进来，提供他们丰郁的物资生活，不过对外他却不会承认他们的关系，只说是他们方家某个远房亲戚前来投靠，所以他和小濬在法律上其实是毫无关系的，必要时也绝对不会心软地撇清和小濬的关系，他可不希望因为这次的事件让别人挖掘出这个秘密，进而让方氏声誉受损。

“我办不到……”平淡的声音在父亲发飙之前再度缓缓响起，“商场上的流言一向不少，只要是能打击对手的传谣，天天有人在说，不过谁才是这之中的霸者，大家心知肚明，话常有人敢说，却没人敢拿自己家当生命开玩笑，这点父亲应该是比谁都清楚的……”

“不过父亲如果执意这样做的话，我也只好引辞以撇清和方氏的关系，免得脱累方氏，是吧？……不过我想父亲对于我掌有方氏百分之五十的顾客一事应该很清楚吧……不知道‘驰骋’和我们公司最近竞争的如何了呢？”

“……啊！原来是你们……”方仲廉也不是笨蛋，一下就猜出了前阵子新篡起的‘驰骋’绝对和眼前的儿子脱不了关系。

“没什么，不过就是一群朋友的牛刀小试而已。”其实以方峥的个性哪里受的了受限于别人，早在两年前就和方旌及一群朋友开始筹划‘驰骋’这个由他们领导的新公司。

“很了不起啊！懂得威胁自己的父亲——”

“那也得感谢父亲教导有方，大义灭亲这个道理，儿子体会的很深刻……”

“你们好样的！”对于自己儿子的能力，方仲廉已经不知道是该咬牙切齿，还是真的该说声‘做的好’？！想他方仲廉纵横商场上数十年，晚来居然会栽在自己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手上。

“我不过是认为这个时候把小濬送出去，不就等于是不打自招，父亲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才对吧……”在说这段话的同时，方峥的眼神突然转冷，连身为父亲的方仲廉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嗯…不要闹了啦~~熊熊~~我好想睡觉哦……”湿湿热热的舌状物在他的脸上舔啊舔的，小濬却是困的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伸出一只手要抓它。

而一旁正努力打扰主人睡觉的小白狗，像是发现了更好玩的游戏，每次在主人快抓到它之前，马上跑开，等到主人一不理它，立刻又靠过去又蹭又舔，一个人玩的不易乐乎。

几次下来，小濬实在是拿熊熊没有办法，疲倦的双眼微微张开著，眼前还是跟往常一样是一片雪白……

雪、雪白？！

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这两个久违的字，让小濬的脑袋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不过身体却好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那一大片雪白，而前面那一片白也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真实性地动了动，在往上面看过去，是一双同样好奇的黑眼珠，尖尖的鼻子……白色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