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吗?”岚露出鲜有的愠色
“不敢……”斯特斟酌了下,还是退到一旁,
“我等就在鼎麓湖口的西华门候着,您有事随时可以唤我们出来。”
“去吧”岚的声音比平日冷厉得多。
岚独自坐在湖中央的石亭中,对着夏日里的红莲,自斟自饮。
碧绿的湖水荡漾,远处的青山在湖水中投下一道道影子。被粼粼的波浪碎成一条条的青痕。
青山上一片片梯田,田中有三两的农人带着斗笠,在太阳下挥汗耕作,几头水牛在湖边的水渠中卧着,几个农家姑娘从田间走过,背着背篓,唱着山歌。
“春日游,杏花开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个穿着土灰色粗麻布衣的农人,带着黑色的斗笠,来到湖边。那农人挑着两箩筐在湖边的地上坐下,将箩筐里的水果摆出来,叫卖着。
“葡萄咯,新鲜的葡萄。”那吆喝声也地道,架势也纯真,可是就是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像是真正的农人,况且这鼎麓湖周围除了岚也没什么人了。分明是吆喝给他听的。
岚轻笑了下。出了亭子,穿过水上九曲回廊,走到湖边,来到那人近前。
“这葡萄不错呀,像是刚刚摘下来的吧。”
岚捡起一串紫红色的葡萄,葡萄上面还带着露珠,暗红的色泽,有股玫瑰的香味,这种葡萄是以前他就喜欢吃的一个品种,叫做玫瑰香,难为他还记得。
岚蹲下身,细细地挑选。
“爷您喜欢的话,家里还有些好的,要不要去看看”
“家里?”岚轻笑了声。
那人半抬起头,露出斗笠下面俊挺的容颜,那眉,那眼,那唇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撒菲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太复杂,岚在里面读出了许多许多,是思念,是痛苦,是悲伤,是绝望,甚
至还带着热望和疯狂。
撒菲尔指着不远处湖边山脚下的木屋,
凑近岚的耳边低声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岚跟着撒菲尔往木屋的方向走去,望了望鼎麓湖口的西华门,斯特他们似乎没有要阻挠的意思。
低矮的土墙院子里,一间小小的木屋,撒菲尔推门进去,在岚进了门之后,快速地把门关上。
岚被撒菲尔紧紧地压在木门上,急促地喘着,炽热的吻已经印在他的娇柔的唇瓣上,撒菲尔疯狂地啃咬着他的唇瓣,他的脖颈,手已经滑入他的胸前,游走着,揉捏着他敏感的突起。火热的欲望像
是决堤的洪水……
“不……不要……”岚突然猛地推开撒菲尔“这样不好。”
岚汗湿的长发凌乱地沾在赤裸的雪白胸膛上。
“你在害怕吗?”撒菲尔的头埋进岚的长发里,啃咬着他的脖颈。
“我……”岚粗喘着,声音有些发抖。
岚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撒菲尔的身体,长长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肤,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撒费尔的汗水滴在岚赤裸的胸前,撒菲尔也一直在发抖,头埋进岚的颈窝里,长长的黑发湿漉漉的垂下来,
贴在岚的身上,身体被汗水浸湿。
半晌,撒菲尔坐起身来,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纤细的瓶颈,碧绿色的瓶身,红色的绒布塞子塞住瓶口。
“你回到瑶华殿后,将这瓶药放入炎冥的酒中。”
“这是什么?”
“蚀心蚀骨散,天下至毒之药”
“你!”岚半坐起身,接着却虚弱地倒在茅草铺就的床上
原来他一直看错了这个人……“哈哈……”岚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你只是想用我去杀那个人……”
他原来就根本没有想过将自己救出去,只是利用,仅此而已。
是他自己自做多情,以为这个人还在乎他,挂念他,他想错了,错得太离谱。
笑着笑着,泪水默默地滑落他的眼角……
“岚”撒菲尔抓起岚纤细的腰肢,将他搂在怀里“那人死了,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撒菲尔将他抱得很紧,似是疯狂,又似绝望。
岚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心却是一片冰凉,
这人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突然一声巨响,木门被砸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目光冷厉得像是一把利刃刺在他身上。
炎冥站在门外像是一尊石刻的雕像。
“奸夫淫妇”
炎冥的嘴里迸出冰冷如剑的声音
岚慢慢地扶着墙面坐起来,像是丝毫不惊慌的样子,也不在乎敞开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身体,外面一干禁卫侍从的眼睛都看得直了。
“奸夫淫妇吗?”岚仿佛在说着最平常不过事情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这个人可是我的丈夫,你又是我什么人。我不过是你的玩物”
岚冷冷的笑声,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的唇角弯成漂亮的弧度,虽然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仍然秀丽出尘,清雅如云中仙子。
“他是你的丈夫?”炎冥嘲讽的说“如果他真的那么在乎你,又如何会把你当礼物一样送于他人恣意玩弄。”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刺进他的心窝里
09落花尤似坠楼人
瑶华殿
月光如水,照在殿内淡金色纹锦的雕龙床上。
虽然已经是初夏,却不觉得暖意,反而有一丝的微凉彻骨,
柔软的华被也不能让他温暖。
岚背过身去,丝绸般光滑的雪背却是无比的僵硬。
炎冥知道他其实没有睡,从他身后搂住他纤细的腰肢。
半晌,空气像凝聚住一样,岚仍然僵持着没有说一句话。
“做我的皇后吧”
明明是请求,炎冥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叹息。
“做你的皇后?”岚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些沙哑“是施舍吗?哈哈……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会趴在地上感激吗?告诉你……我不稀罕!”
“你!”
在昨日,听岚说出那句“他是我丈夫,你呢……”的时候,炎冥的心就被嫉妒痛恨的火焰灼烧着。
“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炎冥嘲讽地说“你既不是忠臣,又不是烈女。”
“说的是”岚又轻笑起来
“我可以做你的皇后,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说吧”
“我要一个人的命”
岚的声音是冰冷的,没有人气的冰冷。
……
容华殿
高高的白玉台阶,炎冥扶着身披锦袍,头攥金冠的岚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长长的裙摆拖在白玉台阶上,
数十个宫女托起群摆,数百的侍从打在华盖,齐齐地站在台阶的两旁。
殿下的雍华广场上跪着密密麻麻的群臣,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一下,婚典,却没有丝毫的喜庆气氛,空气中冷凝的气息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炎冥是个算是英明,却又专断的君主。多少人心生怨
恨,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个站在耀日大帝身旁与他同享荣耀的男人,就算没有别的,那妖媚惑主的本事却让每个人都叹息,先后承欢于三位帝君。如今还攀上了大陆最强帝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峰。
撒菲尔跪在殿下广场中的人群里,心里无比的酸楚,那个携着佳人之手,站在高高的台阶顶端的人原本是他,岚路过他身边时,他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仍然那样的美丽,甚至是无比高贵的感觉,这
个被整个大陆的人说成是狐妖的男人竟然会那样高贵出尘。
如果地下有个缝,他愿意跳进去,他这刻的心比死还难受。
寂静,让人窒息的寂静。
炎冥扶着岚坐好在大殿台阶顶端的纹龙金椅上。
岚在笑,笑得好不得意。
这个狐狸精经过朝代更换,帝国沦落,他仍然坐在那高高的金椅上,魅惑天下。
“陛下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岚巧笑倩兮地问道。
“记得,你要一条人命。”炎冥的脸沉了下去。
大殿之下,所以的人听到这句话不禁心里发寒,那狐媚子如今的功力已经到达如此地步,连他们英明的帝君也被他迷惑,变成又一个一代昏君了吗?
那狐妖要杀的人是谁?
每个人的心都惴惴的,不敢出气。
“我要月王撒菲尔的命”
岚的声音冰冷响亮“我要亲手杀了他。”
群臣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世上竟然有如此狠毒之人,谁不知他们曾共享鱼水之欢,如今初登上后位就要亲手杀死前夫。
在大陆南端的岛上有一种黑蜘蛛名叫黑寡妇,雌性的‘黑寡妇’蜘蛛会在与配偶交配之后,杀死自己的配偶,这狐媚子不单妖惑众生,竟比黑寡妇还恶毒。
坐在殿上岚身旁的耀日大帝炎冥也吃了一惊,他根本想不到岚要杀的竟然是这人,昨日他才在十里亭捉到岚和撒菲尔缠绵,今日岚竟然要杀了他。
“哈哈……”在所有的人都看着撒菲尔的时候,他竟然大笑起来
“我一直都不相信,到今天总算相信了,他们说你是狐妖,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在妖言惑众,因为不喜欢你而故意中伤,我一直相信你是个真正的人,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心,也会痛,也有感觉
,如今看来你只不过是个妖怪,是个没心,没肝,没肺的妖怪,我因你而亡国,到头来,你不单荣耀倍加,还要杀了我,你不是妖怪是什么。”
“没错,我是妖怪”
群臣不禁又倒吸一口寒气,窃窃私语起来。
岚从高高的白玉台阶上走下来,妖冶地拧着柔柔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他千娇百媚地走到撒菲尔的近前,长长的银发被风吹起来,紫色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长长的水袖一甩,从袖中滑出一把薄薄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银光
“杀了我呀,来呀”撒菲尔有些疯狂“杀了这个那么爱你人……”
“爱我?”岚冷哼了一声。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想要的,也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如果今生有什么人能够让我死,让我毁灭,那个人也一定只有你了,我为了得到你,不惜冒着轼君夺位的千古骂名杀了我自
己的亲侄子,为你杀了三朝元老,到头来落到什么,落到我最宠爱的人要亲手杀了我……”撒菲尔的话突然停住,他的眼睛瞪得浑圆。
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猩红的鲜血一直流下来,顺着剑身流到了岚白皙的手上,仍然带着温热。
雍华殿
岚坐在纹凤的金椅上,
今日,羽林苑狩猎,一干武将都随着炎冥去了,夏日狩猎,好不热闹。
岚却没有那个兴致,痴痴的半靠着椅背发呆。
空寂的大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半晌,他听见脚步声,沉重的,一步一步,敲击着汉白玉的地板。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转头去看,这个是耀日的丞相薛栾阁。
耀日人都亲切地把他称阁老。
他应该知道今天羽林苑狩猎,炎冥并不在宫中,难道是来找他的?
“殿下……”
阁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恭敬,神态里却不是那回事。
“宰相大人有事相商吗?”岚的脸上到是带着笑。
“不知殿下可否听过灾星之谈?星官夜观星相,说有妖星临我耀日,此妖星非比寻常,星官大臣观天象数年,从未见过妖气如此强烈的祸星,所到之处,轻则灾祸纷至,重则有亡国灭家之害,如今
正在皇宫内院瑶华殿……”
“哦?有此一说。”岚心里轻笑,阁老到是直爽的人。
“殿下怎么看呢?我耀日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国力强盛,百姓安康,如果真如星官所言,到时候生灵涂炭……殿下可知君臣,父子之道。”
“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妇为阴。阴道无所独行,其始也...”
“哦?殿下到是比我想象中有学问的多。”阁老的声音听似惊讶。
岚轻哼了声。
“那殿下可知父不慈,则子不孝,君不敬,则臣不忠”
“阁老这话是……”
“不错,殿下可能已经猜到,如果再这样下去,耀日将变天”
“变天!”
“殿下认为陛下是明君吗?”
“你……这!”如此之话,可是杀头之罪,阁老敢这么说,看来已经和群臣串通好了。
“陛下本来是一代英明君主,自从有了你这个狐媚子,就像变了个样子,就连老臣也不得不相信灾星之说。”
岚突然大笑起来“如果你们真要颠覆朝廷,恐怕阁老您就不会来我这里说什么了。”
阁老再一惊讶地看了眼岚“殿下果然是聪明人,既然祸星不是出在陛下身上,而是出在您这里,那只有您不在……我保证在殿下死后,还您清誉,给您一个厚葬。”
“哈哈……不用再说了,我自己了断。”
……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木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尤似坠楼人。”
锁岚楼,九层高的锁岚楼。
炎冥为他建锁岚楼,之后他就一直住在楼中。
炎冥还特别打造的长长的银色锁链,
他的脚上换上了银链,代替原来的玄铁锁链。
轻盈多了,也漂亮多了,他是不是该感激他的体贴?
岚无力地趴在锁岚楼的锦床上,靠着窗户,
从高高的楼上看着下面远处御花园的林子。晚春初夏的季节。花瓣纷纷坠落入雨。
深深的宫闱,无尽的束缚,朝露秋华,纤腰细软。
他只是别人的玩物。深锁在禁宫中的玩物。
脚下拖着为囚禁他而特别打造的长长的银色锁链,
单薄得近乎透明的纱衣根本无法遮掩他雪白修长的躯体,
他懒懒地靠着白玉的雕栏,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他只是被不停翻转地从一个人手中到另外一个的玩!物!而!已!
落花为谁飘零,草木为谁荣枯,连晚春的鸟鸣也听起来凄怨。
繁华事已散,流水总无情。纵然有美颜如玉,心如死灰。
头好痛,无数的幻影在他的面前晃动。
“他是妖怪!”
“狐狸精!”
“祸星!”
“妖精,砸他!”
“你果然不是人!”
“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你没心,没肝,你是妖怪!”
头好痛,好痛,不……不是这样……不是……
“看!他的头发是白的,眼睛是紫的,妖怪呀”
“听说是祸国的灾星”
“可不是吗,害的暗月亡国还不说,竟然跑来祸害我们耀日。”
“妖精,砸他!”
“砸他!砸他!”
好难过,岚趴到在白玉床上。
艰难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纤细的瓶颈,碧绿色的瓶身,红色的绒布塞子塞住瓶口。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