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 下——渐蒙

“是有人在虐待你吗？是弗兰吗？我会替你报警，你不要姑息坏人程浮！”安藤义愤填膺，挥舞著干枯的手臂。
“嗳，没有的事，”程浮深吸一口气：“跟弗兰无关的，我就是睡不著而已。”他心里低声呜咽，被人提起弗兰就忍不住要落泪。
“你们分手了？你跟David在一起吗？”
“我没有，我现在是单身，我也不想再跟谁在一起。”
“……那就好，”安藤踌躇片刻，咬牙跟程浮说实话：“我昨天碰到熟人，人家说这次基金申请者里面有David，他是你的竞争对手。”
程浮闻言抬头，满心惊疑：“怎麽可能，他有的是钱，跟我抢个什麽？”
安藤耸肩：“我怎麽知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谈恋爱，所以一起申请，至少能有一个人入选……”
她话未说完门口有人朗声笑骂：“嗳，安藤你这个老三八，我就知道给你碰到Douwe没好事……”李道文靠在门框上，他脸上有细汗，仍在喘息：“你们躲在地下室说我坏话，搞得老子上下跑了二十遍找人！”
男人见了程浮的咖喱又笑，扬一下手中的纸张：“现在还吃咖喱，开香槟吧程浮！你的论文过了编审……只需要稍加修改就能发表，第一篇论文啊程浮……请我喝酒！”
“哈，”程浮再满心忧虑都顾不得了，扑过去把文件夺下来，左边看右边看，知道自己这些申请基金的事情这下多了老大的把握，心头大石落地，笑得灿烂。
“发表论文当然很好，”安藤插嘴，幽幽地故意去刺李道文：“David，程浮只有一篇论文……跟你没办法比吧？既然知道他不可能成功为什麽还怂恿他参加？你看他这些天累成这样！”
“你少管闲事，”李道文很没好气，反手揽住安藤肩膀，轻轻巧巧一个转身把女人推出门外，笑嘻嘻地做个鬼脸关门：“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得关起门来理论……喂，你别打我！……好啦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他龇牙咧嘴，揉著额头被女教授捶出来的大包，回头冲程浮笑：“她跟你说什麽我的坏话了？”
“说你早就参加了这个基金申请，你资历比我深，你参加了我根本没机会……为什麽还要我参加？”
“程浮，你希望我退出竞争那也可以，”李道文双手叉腰，站得笔直，看著地面笑一下：“但是你先别问我问题。我问你，你为什麽要参加？”
“因为我拒绝弗兰的资助，要把手上的事情做完……”程浮皱眉，简短地总结：“我需要钱。”
“如果我事先跟你说我有90%希望获得这个基金，你等於是做无用功，你还会不会这麽拼命？”
“……会。”
“因为你想要跟弗兰证明你不需要他对不对？你想要他知道你离开他也可以过得很好对不对？ ”
“不对，”程浮低头，鼻子发酸：“我不想跟谁证明什麽的，尤其是弗兰。我只是想要一个人活下去，不需要别的什麽人帮忙也能往前走。”
“那我告诉你，弗兰是这个基金的主要出资人，虽然他无权干涉谁获奖，但只要你成功，他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我申请这个基金就是因为我想要他看到，我没了他活得比以前好得多。”
“你不是拿弗兰的器官跟他换了很多钱？”
“是你你会用那些钱吗？”李道文皱眉，伸长手去揽程浮肩膀：“我现在已经有了你，我没必要再跟他示弱。”
程浮措不及防，给李道文抱了个满怀。他条件反射地挣扎：“我根本不是你的……你放手。”
“我不放手，我爱你，”李道文侧肩压制住青年挥舞的手臂，顺势把他往桌上压：“你还要别扭到什麽时候？弗兰早就不要你了你还想什麽？我对你怎样你看不出来吗？”
“你别这样！”程浮那里是他对手，被按倒之後就只有仰天哭叫的份：“你别让我对你失望！”
李道文闻声一愣：“你对我抱了什麽希望呢？”
程浮闭上眼睛，呼吸急促，整个人缩成一团：“我希望你幸福……”
“只要你爱我，我就会幸福。”
“可是我希望你别爱我……”
他这些天累得精神恍惚，情不自禁就说了实话：“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来跟我说与弗兰有关的事情……因为，我……听到弗兰的事情，我就很难受……”他双手抱住头颅，呜咽出声：“我真的很想他！”
“……你再说一遍，”李道文沈默良久，语调带了哭腔：“你再说一遍。”
“我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我很想他……很想他……”程浮泣不成声。
他这些天一直压抑著自己不去想那些，然而每夜每夜的脑子里放电影，跟弗兰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活生生重现。
“我跟你分手的时候，你不也这麽想我？你後来不也接受弗兰了吗？”
“没有，不一样的……”程浮收不住眼泪，在桌上蜷坐起来，头埋进膝盖：“我没有……跟你分手我是很难受，但我不想你的 ……离开弗兰我不难受，可是我想他……我从没这麽想过一个人……我好想他！”
“程浮，”李道文站得笔直，他脸上被泪画出笔直的湿痕：“我很爱你，你不知道吗？你为什麽想他不想我？他骗你利用你，你为什麽不恨他？”
“我不知道……”程浮头痛欲裂，将额头捧在掌心：“我以前以为我选择弗兰就是因为他需要我……可他不要我了，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没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可是我连一晚上都睡不著，我根本没办法……”
“我当然知道，”李道文沈声打断青年：“我怎麽会不知道……程浮，你离开我的日子，我也一样从来都睡不著。”
“你怎麽这麽傻，为什麽选他不选我？”他眉头紧皱，孩子般哭出声音：“我才是最需要你的人啊。”
程浮无语，只能哀哀抽泣。

浮生记─108

“我当然知道，”李道文沈声打断青年：“我怎麽会不知道……程浮，你离开我的日子，我也一样从来都睡不著。”
“你怎麽这麽傻，为什麽选他不选我？”他眉头紧皱，孩子般哭出声音：“我才是最需要你的人啊。”
程浮无语，只能哀哀抽泣。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独立要坚强，可那些话令泪水冲破心里某座阀门，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直到被李道文温热地拥抱进怀里，还是不住抽泣，哭得险些脱水。
天色渐渐暗下去，空中稀稀落落挂著雨丝，实验楼的地下室阴沈沈地浮起水汽。
李道文始终温柔地抱著青年缓缓摇晃。他不再哭泣，态度前所未有地悲切而容忍，将程浮揽在自己胸前，听对方喃喃地诉说了一宿对弗兰的思念与爱恋。
次日程浮头重脚轻，累得厉害。他手上几篇论文都已经送到安藤与李道文手上，人一放松就无法再坚持，乖乖由李道文将自己送回宿舍。
刚合眼又被刺青大哥没轻没重的拍门声吵醒：“程浮，我有东西给你看！”
程浮无奈，拖著脚步去开门：“什麽东西？”
刺青男早就在自己双臀纹了程浮的中文隶书名字示爱，搞得青年欲哭无泪，这下又来献宝，也不知道在什麽骇突的地方又搞了什麽古怪的花样。
“程浮！”刺青大哥一脸兴奋，跟打了鸡血一样，扯住程浮往厨房走：“我要发大财了！”
“=_=|||。”程浮闻到浓重的大麻烟气，杂著某些奇异的味道，也说不上到底算恶臭还是异香，让人闻了以後脑袋昏昏沈沈地飘飘欲仙，然而一旦深呼吸，闻得多了又有些恶心欲吐。
厨房里居然像模像样地架起了座半人高的氧气坩埚，火口支著口大开了盖子的压力锅，里面翻翻滚滚地满是浓稠的黑褐色液体，那些怪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
“你看……”刺青大哥得意洋洋，舀起一勺就往程浮嘴边送：“我用自己种的蘑菇提炼出鸦片啦！”
=_=|||。鸦片来自罂粟不是来自蘑菇吧？程浮无话可说。荷兰曾经允许魔幻蘑菇的种植与贩售，刺青男在自己房间种蘑菇与大麻他是知道的。
但这人居然异想天开自制毒品，程浮还真没想到。鼻子前乌黑的疑似排泄物的东西还在不停往前送，那味道实在太冲，弄得青年脸色煞白，忙不迭後退：“恭喜你！”
他不愿多逗留，逃一样回自己房间把门死死锁上，任凭刺青男在外又叫又闹，绝不应门。
程浮实在是累了，瘫在床上反而睡不著，将枕头下那只弗兰给的蓝宝石领针翻出来反复摩挲，又举起来在阳光下眯著眼睛端详，觉得仿佛看到男人天空般蔚蓝的眼睛。
青年鼻子酸酸的有些发闷，心里总是有个念头一闪一闪，将领针放好後正要躺下，却一个滚翻下床，心怦怦乱跳往外跑：“氧气坩埚上不能架普通压力锅……”
他大叫著正往厨房跑，猛地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整个人被扑面袭来的气浪掀起，翻了个身重重推按在走廊墙上。
随即又是几声巨响，厨房走廊墙壁簌簌摇晃，天花板裂开大口子，砖块不住抖落，火灾报警器疯了一样尖叫，自动灭火器开始往下喷水，烟雾与水汽混在一起，世界一片灰色。
整座走廊热气熏人，混著刺青男那些土法毒品，恶臭冲天。程浮胸口痛得钻心，扶著墙拼命努力才站起来，正打算开楼道门逃命，又突然转身，先回了房间抓起弗兰给的领针才往外跑。
不过半分锺的时间，走廊里已经一片慌乱，大白天逃课的学生被爆炸惊醒，哭著喊著乱成一团，忙著找路出去，却发现刚才的爆炸将走廊大门震得扭曲，完全拉不开了。
程浮见这势头，灵机一动回到自己房间。他这间屋子面朝阳台，从防盗网上爬到隔壁走廊说不定就能出去。
他呼啸一声招呼众人到自己房间里去，开了阳台门正要攀爬，厨房又是一阵地动天摇──那些坩埚架在厨房煤气烤箱旁边，火势掀开了楼上厨房的地板，恰巧那层楼的学生正在烹饪，煤气管道立刻被点燃，引发连锁爆炸。
半栋宿舍楼已经点燃，男人女人尖叫嚎哭之声混在一起，地上满布血迹，也不知伤了多少人。
程浮这间屋子离厨房较远尚未被波及，他旁边两间屋子墙壁都已经被震倒，其中一间刚好朝外正面落下，不偏不倚地在二楼形成个面积不小的滑梯。
程浮见状大喜，见已经有学生跨过隔墙从那面“滑梯墙”往下急奔逃命，立刻也跟在後面爬过去。
这是波罗黎各大姐的房间。黑女人赤身裸体，被身上受了重伤昏迷的男人死死压住，尖叫嚎哭著求人救命。程浮见了也顾不得多想，过去把她身上的男人扯开，架在肩膀上往外拖。
他本来就瘦小，这些日子又没好好休息，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带著个高大负伤的黑人男子走了两步就心跳气喘，腿软得动弹不得。
好容易上了那“滑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看准楼下草地灌木丛柔软的地方将肩上的男人推下去。那人本来伤了腿昏迷著，从半天跌下去反而给摔醒了，仰天躺著大呼小叫，看来命是保住了。
程浮松口气半蹲著沿著滑梯往下跑，下面已经有救火车来到，急救人员展开了大型圆垫示意楼上被困的学生跳楼求生。
救火车救护车尖利的啸声划破长空，混著宿舍楼里滚滚的爆炸声，淹没一切言语与恸哭。
程浮是第一批成功逃生的住户，被人裹了毯子领到安全区域去。他刚才被爆炸气浪推到墙上，胸口受了伤，这时只要站直了就痛得厉害。
正佝偻著腰慢慢走，猛地就听到前面人声沸腾，某个男人嗓音撕裂，拼死咒骂。远远望过去那人身材高挑，疯了一样往火灾现场扑，大群人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程浮眼睛模糊，喘不过气来，可还是用尽力气冲对面高喊：“弗兰！”
那人闻声一愣，随即更加激动，挥舞著手脚试图突破人墙。
程浮再也顾不得身上那些伤，一脚高一脚低往前跑。他眼里尽是热泪，觉得这辈子也没这样过，只要能跟这人再见一面，再说一句话，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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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狗血的一章……
小浮跟兰叔见面鸟……
接下来……交给BB了……
大大们……表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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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浮跟兰叔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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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109

“程浮，”弗兰脸色煞白，搂住程浮後便无论如何也不放开。他满面的泪，颤抖著去吻青年脸颊嘴唇：“你活著……你还在……”
程浮与弗兰死死拥抱，泣不成声：“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火势渐渐被控制住，被困学生大多顺利逃生。此次事故始作俑者因为离爆炸的坩埚太近，当场毙命。程浮与弗兰拥抱著坐在车上，听到电台报道，忍不住有点唏嘘：“那个人不是坏人。”
“不死我也杀了他……”弗兰将脸埋进程浮颈窝。他仍在流泪，好像身体里面开了自来水厂一样，将青年衣襟打湿一大片。
程浮惊魂普定，双手抖得厉害，一遍遍去抚摸男人头发，怎麽也停不下来。
“程浮，你救了人，是英雄哟……”Cecil笑嘻嘻地。
他是行伍出身，遇见这种场面就热血沸腾，格外崇敬能舍身救人的义举，这时赶著跟程浮说话，简直没个完：“你平安无事太好啦……你昨晚没回来，弗兰急得要死，不肯回家……还好没回去，不然估计得下午才知道你这边出事啦……要是真的有个意外那可什麽都晚了……”
程浮闻言侧头去吻弗兰耳垂：“你一直在我楼下吗？”
“……”男人不语，睫毛簌簌地蹭著青年脖子。
“对呀，”Cecil插进来：“连你去美国我们也去了的，躲躲闪闪不敢让你发现，搞得和跟踪变态狂一样，哈哈哈哈，弗兰一天见不到你就发脾气……这些天都在车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