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钱叶没让他开口,伸出手把他拉走了.
跟在钱叶身后,关智转过头看了一眼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靳士展,后者也正在看着他们.他皱了皱眉,这时钱叶突然用力拉了他一下,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
"哇~你干吗?"几乎是被拖着走了几步,关智哇哇地叫了起来,两人这时已经出了书店的大门,他这一叫引起周围人不少人的围观.
"还看什么?还觉得不够丢人?嗯?"钱叶用眼角瞪了他一眼,最后那一声语气挑得很低,后者知趣地闭上嘴任由自己像小孩子一样被拉着走.
"喂!看,小关和小叶哦!"
"呀!小关又惹小叶生气了!"
"是啊是啊!小关又不乖了--"
议论声此起彼落,小关摸了摸鼻子,看着钱叶抓着自己的手--真的变成"妈妈"了啊!
"喂!放开!快放手!你要拉我去哪里?再不放开我抽你啊!"被拉着走了十几米,再也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原战野愤愤地甩着手,想把自己的手从聂风宇手里抽出来.
该死!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一路被拉过来,这家伙的手劲太大了.刚才是指钱叶挡下靳士展的攻击的那一刻,原战野差点就要从书架冲出来了,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人被欺侮?事实上的确已经抬脚冲
出来了,可在关键时刻被聂风宇给拉了回去.
'不要做无意的牺牲,有时候--别人也许根本不需要你.'这是聂风宇对他说的话,也是这句话,让原战野的脚停了下来.
钱叶的确没有需要他的帮助,原战野从未想过这个拿着菜刀做饭的男人竟然也可以露出那种表情,那个一直儒雅的男人--
还有关智,他知道,那时候关智是可以反击的,但他没有.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不了解钱叶,不了解关智.他不了解任何人.他只是一个外来者--
前方传来聂风宇的笑声,"你有没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似曾相识?"
"啪!"地一声,聂风宇松开了手,低着看了一眼自己红了一片的手背.
"聂风宇,我告诉过你别再跟我提以前的事,那已经过去了!"原战野冷冷地放下手,两人这时已经走到镇上的小公园里,说是公园,只有一棵大树几棵小树和几张石椅.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原战野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烟进入肺里,好像重新清洗了一遍,他安静了不少.
聂风宇坐到他旁边,也从口袋里拿出烟,放到嘴边靠近原战野,用他的烟点着了.原战野没有动,看了他一眼,发现两个人竟然抽同样牌子的烟!聂风宇呼出了同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让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原战野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烟,然后扬起手向不远处的垃圾筒扔去,一杆进洞!
聂风宇笑了笑,悠然地抽了一口烟,"如何?看到你想看到的吗?"
"你要干什么?"原战野向后一靠,仰起头看着天空.太阳刚刚落山,天上一片血红.
真是讨厌的颜色!
"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你那可笑的所谓的游戏我已经当个笑话忘了!如果你说要拆了我的骨头然后把我灌水泥填海我倒很相信."
"哼哼!你希望我这样?"聂风宇扬起嘴角问.
"不,"原战野动了动嘴上的烟,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这才是你."
聂风宇没说话.
拿掉了嘴上的烟,原战野缓缓低下头让两人视线相对.
"聂风宇,别装了,你虚伪的笑脸我已经看腻了!在牢里我就是你的一个游戏,一个消遣,我是很傻,但还不至于傻到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的地步.我永远记得你那天的眼神,好像一面镜子,让
我看清楚自己落荒而逃时的凄惨."原战野笑了笑,聂风宇却没有笑,原本脸上微微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一直看着原战野.
"你的笑可以给任何人,因为那是假的.而我也是假的,我们相互欺骗,我想从你身上得到情报,而你--"原战野看着聂风宇,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短暂的寂静过后,聂风宇从鼻子里发出一阵笑声,"你比我想象要聪明."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把你按在床上再好好回味一下你身体的味道呢?上次没有做成,你不觉得可惜?"
"然后呢?"原战野很平静地挑了一下眉,"等你玩腻了之后呢?"
聂风宇笑了起来,伸出手把他环到胸前,旁人看来那是一个亲密无比的情人之间的动作,对原战野来说却感觉好像被死神拥抱一样.聂风宇的体温有多温暖,他的心就有多冷.
"我说过,我要让你承认爱上我.你不觉得这很刺激吗?"
"然后呢?"原战野又问.
"然后?"聂风宇尝试着说了一次,松开了原战野伸出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然后就要问你了,你希望是什么?"
我的希望?原战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手用相同的姿势抬起了聂风宇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最希望就是回到牢里,在你和张家扬苟合的那天冲过去狠狠踹你一脚!"
聂风宇闭起眼睛笑了笑,"过去的事,永远过去了,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是啊!过去的,永远过去了,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只要有一方认输就行了是么?"原战野问了一句.
"原战野,我讨厌弱者,更讨厌被别人当成弱者!我也记得在牢里的时候你转身时候的眼神,那时候我真的好奇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我想看着你在我身下真正臣服的样子,我们都拆下伪装
,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的来."一边说着,聂风宇的手慢慢移动原战野的喉咙上.
"这是游戏?"
聂风宇笑而不语.游戏?谁知道呢?也许是游戏,也许--叫他战争更贴切.
两个都不愿意认输的男人,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从现在开始,他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掐断眼前的人的脖子,那样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原战野,我要让你付出欺骗我的代价."聂风宇像宣布结局一样说.
原战野知道,这是聂风宇的自尊在作祟,一个像聂风宇这样狂妄的男人,在他的世界里是不允许失败的.或者说聂风宇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失败这两个字,而他是唯一让他尝到被欺骗滋味的人.他被
聂风宇耍了,而他也耍了聂风宇,用血的代价.
站起来,原战野把烟扔到聂风宇面前,抬起脚用力踩了一脚.
"你他妈的去死吧!"
回到警局,空荡荡的大门前空无一人,连个正经的门都没有,也难怪某人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进去的时候原战野又习惯性地看了看玻璃窗上的那个弹洞,好像象征着什么一样的东西.
最后,原战野还是没有买到衣服.关智献宝似得把他的衣服全拿出来了.
"这里全是我的珍藏啊!有些还限量版呢!要不是老大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随便挑随便挑!"
原战野看了一眼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各种颜色的T恤衫,随手拿了一件,上面是一个半裸的女人.
嘴角抽搐了一下."算了,不用了.衣服我明天再去买就行了."
"那你今天去哪里了?"关智终于适时地问了出来.
想了想,原战野只能说:"抱歉.有点事,所以--"
"明白明白!不用解释."关智摆了摆手,"这点事不用向我汇报."
耸耸肩,想了想原战野还是问了一句:"钱叶呢?"
关智看了他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门外,"好像在阳台那里."
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畅开的门里能看到钱叶的背影.他是个喜欢穿衬衫的男人,白底蓝花的衬衫被他穿得非常好看,原战野站在这个距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钱叶身边的时候却有一点后悔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隔在他和钱叶中间,不拆穿就永远看不清对方,拆穿了,有些东西就要失去了.
好像个微秒的平衡,稍稍一点就会被破坏.
钱叶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累了吗?"原战野问.
钱叶没有回答,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良久--钱叶走到原战野身后,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原战野没有动,但是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钱叶感觉到了.
"很累--"好像叹息一样,他闭起眼.
这次,轮到原战野没有说话.他觉得,他要是说了什么,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而他,没办法改变.
黑暗中,他听到钱叶的叹息,第一次--
第二天,原战野一个人去巡逻的,本来轮班是跟钱叶一起的,可钱叶请假了.事假,原因不明,只说是私事.他没办法多问.
漫无目的地在镇上绕了一圈,跟路上所有认识他的人打招呼,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原战野甚至觉得只不过是一支烟的时间,再这样下去他的生命可能也剩不了"几支烟"了!
"啊嚏~"突然莫明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原战野用食指揉了鼻子,这已经是第六个了.
回到警局上了楼,还没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关智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No!No!I‘maa--就那个--就是你地明白?"
原战野皱了皱眉,那小子在干什么?推开门,办公室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那人身材高大还有一头很耀眼的金发--是个外国人!而旁边关智和老高正在用手上下笔划着,关智举起手作了
一个开枪的动作.
"我就是这个--邦邦!"然后嘴里模仿了两声枪声,"你地,明白?Doyou?"
"No~No~!"外国人摇头摇得跟博浪鼓似得,然后就是一阵"叽哩呱啦"谁也听不懂的话.关智跟老高两个汗都快出来了.乖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老外来!无法勾通啊!唯一会英文的钱叶也不在
.
此时原战野看着那个背影想了想,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啊!局长你回来啦?"老高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擦了擦满头的汗.关智刚要开口就被他接下去的动作给吓傻了.
原战野照着老外坐着的椅子就是一脚,连椅子带人都飞出去了,椅子倒在地上人差点跌个狗吃屎.
关智和老高的下巴要掉了.
"老、老大!你干什么?就算他不会说中国话也不用这样教他吧?"
原战野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说:"不会说中国话?吃油条的时候你中文说得挺溜的啊!现在记起来中国话怎么说了吧?"
"哼哼哼~~"地上的人发出一阵闷笑,慢慢直起身体,"你还是那么有意思,boy!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一口标准的中文让关智和老高睁大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怒火!这死老外刚才耍他们啊!
"如果你把你那头刺眼的头发剃掉我可能过一会儿才能记起你--"看着站起来的人,原战野明白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打喷嚏了,熟人来相见了!
"原战野!你骗得我好苦啊!"
看着眼前揉着后颈面带微笑的男人,原战野想了想,记起来男人的名字是塞德,塞德.迪里维奥----
这回,真的要变同学会了么?
第26章
张扬的金发、高大的身形加上招牌的痞子般的笑容,塞德边揉着后颈边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两只手上下拍着衣服上的灰.
"Boy!好久不见!哼哼!"拍完衣服理了理领带,他冲原战野眨了一下眼,暧昧的眼神让后者有种想吐的感觉.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原战野皱着眉问.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再遇到这个人,他记得那天是塞德出狱的日子,他也的确没再见到他,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塞德这个人,表面上好像有些神经错乱的,但你可能根本就想不到他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我不能来这里吗?"塞德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边说边靠近原战野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原战野是什么外太空来的生物一样,"唔--你穿制服很好看啊!好像瘦了啊!下巴都尖了--
"
塞德的这种态度让原战野有点迷惑,可有些事情谁都不能明说,他推开了塞德凑上来的头,"别告诉我你来这里旅游的."
"噢!Boy,你难道不相信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吗?毕竟都这么久没见了,是不是我走的那天没跟你打声招呼所以你生气了?哎!没办法!那天时间比较紧,我七点出狱八点就有笔生意要做,来不及
啊!"
"你日程还排得挺满的."原战野讽刺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塞德所说的生意是什么.
"呃--那个--可不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局长的朋友吗?"被晾在一旁都快长毛的关智和老高终于忍不住了.
原战野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人呢!
"他是--"坐牢时遇到的杀手,难道他能这么说吗?
"Hello!我是他朋友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朋友!你们可以叫我塞德!"塞德倒是自来熟,介绍完毕还行了个绅士礼.有人说过杀手是两个极端,不杀人的时候要么极端冷酷,要么--极端变态
!原战野认为塞德毫无疑义是属于后者的.
"哎?"关智的表情变得有点滑稽.
原战野没给他们再开口问的机会,侧过头问关智:"你们从哪里抓到他的?"
"啊--刚才老高出去倒垃圾,看见他在大门口拉着隔壁卖豆腐李大婶的手不放,李大婶直喊非礼,我们就把他抓进来了,他又不说中文--"关智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原战野用眼角看了一眼"造事者".
塞德耸耸肩,很无辜地说:"我只是在问路."
"你为什么不说中文?"
"看到你我才想起来我会说中文嘛!啊哈哈哈~"
"小关,把他拷到大门口的电线杆上."
"好吧!"塞德举手投降,"说中文我怕别人说我是个假洋鬼子."
"误会解除"了,塞德从犯人变成了客人,大大方方地坐在清泉镇警察局的办公室里喝着本地自产的矿泉水,那叫一个惬意.
"我说boy,这里真不错啊!山清水秀民风纯朴,还有温泉,天天泡你的皮肤都变得闪亮亮啦!"
正在挽起袖子的原战野白了他一眼.关智和老高接他的班去巡逻了,现在房间里只下他和塞德两个人,说实话,比起刚才气氛好像轻松了不少.
"你来干什么?"原战野单刀直入地问,他和塞德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塞德喝光了剩下的半瓶水,用手背抹了一下下巴,笑了笑,"来看你."
"杀手来看警察?"
"我喜欢跟万恶的警察做朋友,很刺激."
原战野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的感觉,却不讨厌.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要谢的不是我."塞德模糊地说,原战野没听清楚,刚想问的时候塞德又接着说:"你给了我很大惊喜,我就说有你在就不会无聊.可惜那天我先走了,错过了一场好戏,现在想想都心痛啊!
"
原战野笑了一声,惊动了全场的监狱暴乱,"的确是一场好戏."
"不给我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原来记忆还是如此清晰.原战野扬了扬嘴,冷冷吐出四个字--
"人间地狱."
当和塞德并肩走在街上的时候,原战野再一次体验到了人生的无常.曾经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敌人的人竟然像朋友一样走在一起,如果被苏禾那家伙看到肯定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吧
!
"哇哦!这里虽然人不多不过什么都有了,真是'喜鹊虽小五脏俱全'啊!"塞德跟下乡人进城一样东张西望着.他求了原战野半小时让他带自己出来"参观"!
"是'麻雀'!"再次见识到了塞德的外国成语,原战野有点怀念.边走边僵硬地接受路人审视的目光,突然发现,镇上的人好像多了一点--
"哇!好高的山啊!在这里都能看到泉水流下来哦!"
塞德还在那里大惊小叫,原战野低着头看着路面,在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告诉塞德聂风宇--那个该死的王八蛋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