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打擾了!」
邊說著邊走進來的白大褂男人提著一個赫目的藥箱,在他身後還跟個高大的黑衣人,醫生大步地走到床邊,放下藥箱後,就滔滔不絕地詢問起我的情況來,我簡單的應承著,視線集中在那個黑衣人
身上,很眼熟,好像在哪里......
「別出聲,」在醫生量好體溫,轉身為我配藥時,黑衣人突然將一個紙團塞進了我的手心,我既驚愕又謹慎地瞪了他一眼,小心地打開後,更是震驚!種種激蕩的情緒瞬間堵住了我的喉嚨,手忙腳
亂地吞下那張紙,我的心臟狂跳著......眼淚溢了出來--
「亞羅......」
※※※※※※
一整夜的輾轉難眠!
身體很重,四肢卻麻木虛軟,我側身躺在鋪墊著純羊毛長毯的床上,腦袋壓著柔軟芳香的枕頭,眼皮底下的羽絨被褥可憐皺巴地蜷縮著,沒有遮蓋的身體瑟瑟發抖;
但是......無所謂!乾澀的眼框又熱了起來,我驚懼自己的軟弱,難道因為身體臣服于男人,所以靈魂也......不,我自嘲地一笑,十年前那個浸染鮮血的冬夜後,我還有靈魂嗎?
「想見亞羅的話,就到市中心的噴泉廣場來!」
疲憊混亂的頭腦裏儘是這句話的反復,就好像是殘破的塔樓尖上喪鐘揮之不去的餘音嫋嫋--陰郑葳澹囂剑瑦阂獾耐嫘Γ《喾N可能性在那簡短的句子裏同時顯現,黑色的字詞彼此擠壓著,白色
紙片皺成一團,並且隨著胃液的消化,它們徹底地流進我的身體裏來了......
我想見亞羅,想見他!我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呢?格里菲斯除了威嚇我以外,是從來不提到他的,可是我又害怕,不僅驚恐迫切期待的會面是場騙局,更是因為......
「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你明明在這裏的!為什麼?!」淒慘的哀號如在耳際,我掩面哭泣著,心如刀絞,對不起......亞羅......我......
攥緊柔軟光滑的毛毯,我硬撐著坐起身來,床邊天鵝型的托櫃上,有連接著內線的通訊器,伸手按下溗{色的按鈕,我急切地說道:「我想出去,把門打開!」
「現在是淩晨5點,希玥少爺。」黑衣人遲疑片刻後應道。
「我不能出門嗎?這是......格里菲斯的命令?」我轉而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您可以去任何您想去地方,只是必須有人跟著您。」黑衣人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知道了,我要去市中心的噴泉廣場,現在!」
「是,少爺!」黑衣人切斷了通訊。
「亞羅......」喃喃自語著,我推開纏住腳踝的被褥,咬著牙下了床。
「嗚!」赤裸的腳才觸及地面,如尖刀紮刺般的疼痛即刻攀附著脊柱一路折磨到頭頂!無底的漩渦伴著那痛楚迅猛地席上眼睛,只感覺小腿一軟,等我喘息著回過神時,身體已像散了線的木偶般,
狼狽萬分地癱在臺階上。
「沒事嗎?希玥少爺?」趕進來的黑衣人急忙問道,彎下腰想扶我起來,但是我揮開他的手,反感地瞪了他一眼後,自己用手肘撐住臺階,搖晃不定地站了起來。
「給我衣服,我要出去!」我一字一句的說道,視線移向沙發,先前咖啡色的禦寒服在醫生替我看病的時候,被幾個進來沏水送藥的侍女收拾走了,現在我只穿著纖薄的白襯衣,而沙發扶手上,掛
著一件藍白格子的粗呢風衣。
「是!」黑衣人看了我一眼,剛毅冷漠的眸子裏忽閃過難得的情緒,邁步走到沙發邊幫我拿起衣服,當他再次站到我面前時,他避開了我伸向風衣的手。
「幹什麼?!」我喝道,不悅地瞪著他。
「如果您想出去的話,」他盯著我襯衣的下擺,親自將衣服披到了我的身上,忽然又抓住衣襟用力地一拉,把我整個攬進他的懷裏:「您最好靠著我,這樣行動也方便。」低下頭,他露骨地笑著:
「到底是性奴,這膝蓋上都有吻痕!」
「放開!」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吼道,羞憤得發抖的身體掙扎著後退,但黑衣人牢牢的扣住我的腰,讓我動彈不得,然後,抬起我的下顎,他狠狠地吻了上來--
乾燥微苦的嘴唇,混合著煙酒臭味的唾液,橫行貪婪的舌頭,我的口腔被男人攪和得只剩痛苦!「放......」手腕被進一步鉗制住,虛握的拳頭無助地貼在男人的發際,我屏住氣息,隱忍著噁心的
身體劇烈顫抖......。
「雖然下賤,味道卻不錯......」男人鬆開我後,意猶未盡似的舔了舔泛紅的嘴唇,那輕佻惡劣的模樣讓我憶起了囚船上的惡夢。
「嗯?你瞪著我幹什麼?你以為你有多清高?哼!我知道你在那艘船上做了什麼,--性奴隸,呵......你那時候是,現在更是!」
我或急或緩的喘息著,冷冷地盯著他,揪緊的心臟滴淌著鮮血!別在意他的話!希玥!你是人,而他是禽獸!我這麼對自己說著,心臟卻越來越痛,越來越緊,痛苦不堪的回憶勒住了我的呼吸!
「我們可以走了嗎?」平靜到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語氣!我面無表情地說著,緩緩地推開他,走到前面站定,陰冷的視線盯著緊閉的門扉。
「呵!就該老實一點,」男人得意地笑著,走到我身邊後摟住了我的肩膀:「你順從的樣子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哪天格里菲斯大人不要你了,我倒可以照顧你一下。」
「......隨你高興,」我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這句話的,虛弱的身體無助地靠向男人的胸膛,我隨即又壓低了腦袋......眼睛好疼,心也好疼,但我想我以後再也不會哭了,因為痛苦和屈辱一旦越
過了某條界限,揪心的苦澀也就變了味,猶如白開水般的索然!
第三章
由於星際聯盟在此召開經濟統籌會議,沃茲整座城市都實行了宵禁,不僅晚上七點到淩晨六點限制市民出門,即使在白天解禁的時間內,主要的交通幹線也還是被機械員警管制著,行走非常不便。
「真蠢......」我心神不寧地站在巨型冰雕時鐘前,暗自抱怨--怎麼就沒想到宵禁呢?
執行官府邸離噴泉廣場不是很遠,黑衣人一路急速的驅車也未受到阻攔,所以我竟把宵禁給忘了?!
焦躁地抬頭四顧,寬廣明晃的大道和清幽翠綠的樹木靜悄悄的佇立著,沒有風,人造大氣對流系統還未開啟,面前草坪上Z字型的不鏽剛休閒椅在過於明亮的「日照光」下顯得白慘慘的,實際上這
兒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就好像身處在由電腦製造出來的夢境中......
交叉的手指緊緊握拳,我呼吸著濕沉的空氣,煩躁不安卻又無可奈何,都已經出來了,即使沒人,也得等下去,可是......萬一......
萬一是個陷阱怎麼辦?送紙條的黑衣人很面熟不假,但他到底是誰我一時又記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過他呢?拉撒母耳家族的人員既多又雜,還不時替換,要一下子反應過來真是有點難。
「亞羅會來吧?」我眯起眼睛喃喃自語,盯著對街那幾個零星的機械員警,它們吱嘎作響的腰杆處別著上千伏特的電擊棒。
「啊......」一陣清風撫上面頰,我驚喜地發現道路開始解禁了,一輛輛磁懸浮汽車在廣場前方的高架上打著車燈咻咻掠過,對街的商鋪不約而同地開啟著店門......終於,終於廣場上也有行人走
動了!
※※※※※※
......
「喂!那個人還站著哪!真誇張!三個小時了耶!」
「被人放鴿子吧?臉色這麼差......」
「幹嘛?你想搭訕呀!」
「難得的美少年嘛,你就不想......喂,看他身後......難道......」
一直盯著我竊竊私語的兩個青年忽然變了臉色,聲音也壓低了:「是拉撒母耳家族的人啊!」
抬頭看那兩個青年腳步打顫地離去,我更是無奈了......先前黑衣人說必須有人跟著我,但我沒想到竟陸續來了十多個,他們巧妙地構成了一張「網」,既困住了我,也隔開了其他的人......
不知道那個送信人算到這種情況沒有?我苦苦思索著避開他們的方法,但每一個可能性在幾秒鐘內就被推翻,戒備太嚴了!即使亞羅就站在對街上,我也無法走過去搭話--
私下和亞羅見面的事情很快就會通過黑衣人被格里菲斯知道的,我是無所謂,可如果格里菲斯的怒火沖著亞羅去......
閉上眼睛,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身體疲累沉重,心情也越來越糟糕,三個小時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一宿未眠的我來說,是足夠的「折磨」了!
「您想回去了嗎?」身側不遠的黑衣人走過來問道,伸手就抱住我的腰。
「是,送我回去吧......」漠然的回應著,我鬆開了緊緊絞纏的手指,焦灼的期盼在麻木無力的指間逐漸消逝了,遺留下來的情緒,是沉澱在胸口的失落......。
※※※※※※
「為什麼去噴泉廣場?」才剛踏進臥室的門,坐在沙發上喝著香檳的格里菲斯就問道。
「我......只是想散步......」嚅嚅細語著,我不敢看格里菲斯犀利的眸子,所以垂下了眼睛,盯著織花的地毯。
「你喜歡這裏?」他接著問道,把香檳酒杯放到水晶託盤上後,站起身,向我走來。
「不,我只是喜歡雪。」依舊低著頭,我說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喜歡雪?呵!天知道我有多麼討厭冬天!討厭颶風!
「拉賽很少下雪,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把這個星球送給你。」格里菲斯微微笑著,一伸手,便把我攬進懷裏,他的胸膛很暖和,精緻柔軟的華服上,有股特殊的天竺葵的味道。
「兩千萬人口的星球又不是顆玻璃珠子!」我沒好氣地說道,原來有些人的話比我更可笑!
「......出了什麼事嗎?希玥?」格里菲斯沈默了一瞬後問道,抬起了我的臉,他冰藍的眼眸略微眯起著,神色凝重:「你變了,你的眼睛......霧沉沉的!」他的指尖勾勒著我垂下的眼瞼,又輕
撫過我睫毛的側緣。
「沒事......」我順從地闔上眼,他的嘴唇便悄然地壓了下來......。
再次睜開眼的瞬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暴怒!格里菲斯的臉孔可怖地扭曲著,緊拽住我胳膊的手指關節卡卡作響!「你不吸煙的,有人碰你嗎?」他嗜血惡毒的眸子盯著我,緩緩翕動的嘴唇猶如毒
蛇吐信:「是誰?」
「我不知道,都一樣,」我漠然地避開了他的詢問,心臟卻跳得兇猛,好恐怖......我不由自主地哆嗦著,臉色發青。
嘩啦--!
披風猛然掠過的聲音,格里菲斯丟下我,怒氣衝衝地奪門而去......。
「呵......」重重地喘氣,我移著踉蹌的步子走向沙發,心臟依舊狂跳著,發抖的手指無力握拳--格里菲斯的怒火竟然沒有沖著我來!癱坐在沙發上後,我仍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不是最厭惡我,
最會罵我下賤的嗎?多少次毫不留情的責難蹂躪,全因他不分青紅皂白!
「格里菲斯他相信我嗎?」沉重疲累的身子徐徐地滑下光潔柔軟的靠背,我頭枕著屈起的手肘,乾澀的眼睛眨巴著:「怎麼可能......」倦意席上遲鈍的頭腦,不一會兒,我便睡著了。
※※※※※※
「希玥......希玥,到床上去睡吧。」迷迷糊糊間,有什麼人在我耳邊催促著,微涼的手還不時撫摸著我的臉頰和頭髮。
「唔......?」我實在太困了,根本起不來!眼睛費力地睜開了一條縫,那張背光的面孔好像在微笑。
「格里菲斯......?」恍惚了一陣後,我才吐出了這個名字。
「我抱你吧,」格里菲斯幽幽地說著,一彎腰,就把我打橫抱了起來,身體一旦離開柔軟溫暖的沙發,神志就即刻清醒了不少,拽住他繡著金色鳶尾的衣領,我驚惶地瞪著他。
「你不會再見到他了,」格里菲斯用一種可以說是溫柔的眼神凝視著我,然後又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咦?」我受寵若驚地張大了嘴,在他臂彎裏的身子驀地僵硬,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什麼地方搞錯了?難道我在做夢嗎?可我又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穩步走過臺階,把我放到床上後,格里菲斯也躺下了,他沒有脫衣服,身子斜側著緊挨住我,支起的左手手肘撐著頭部,空閒的右手則拉過羽絨被,替我蓋上。
「來這裏前赫爾墨斯曾找過我,」他捋著我前額的亂髮,隱匿在黑沉的睫毛下的眼眸似乎很迷惘:「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從來都沒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
「呃?」他的話讓我發愣,--什麼「什麼教育?」他到底在說什麼呀?!我看著他,思維在剛睡醒的頭腦裏打結。
「但我希望這是真的......」格里菲斯突然淡淡地一笑,欣慰迷人的表情頓時讓我傻了眼,俯下身子,他強勁結識的手臂緊摟住我,修長的腿順勢卡進了我的膝蓋間,--這是異常曖昧的姿勢,我的
全身都徽衷谒胶偷臍庀⑾?.....。
「格、格里菲斯......」許久的沈默後,我小心翼翼地叫道,抬起頭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雖然我很想推開他的手,可又擔心吵醒他後反而麻煩!
「算了吧......」瞅著他緊閉的眉目和散在枕邊的金髮,我放棄似的自言自語道,因為疲乏的身體依舊有著深沉的倦意,眨巴著眼睛胡思亂想了一陣後,我又睡著了......。
※※※※※※
罕見的沉眠,竟然一宿無夢!當我在侍女的扶持下起身,喝著她們端來的紅茶時,仍舊暗自驚訝著,格里菲斯在我醒來前就離開了,好像去參加上議院的決策會,這顆星球的原統治者是捷克將軍,
我在拉賽的宴會上見過他--
一個肥碩狡詐的中年男人,掌握著附近十幾個星球的軍火、礦藏和奴隸市場,據說他的主力艦隊被人偷襲,敗得很慘,連帶其他艦隊像骨牌效應一樣被拉撒母耳家族擊潰了......
一口喝完瓷杯裏的紅茶,我不由攥緊了拳,暗殺,戰爭,毒品,強權,奴隸交易,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墮落不堪!格里菲斯在極力擴張,極力推行星系等級制度的同時,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做法只能釀
造更多的悲劇呢?!
侍女見我喝完了,立刻又端來了香噴精緻的茶點,我不喜歡被人服侍,可對著那一張張柔順謙卑的面孔,我實在發不了火,兩三口快速地吃完後,我就揮了揮手讓她們出去了......。
「咯咯......你好啊!好久不見了呢!」
絢麗燦爛的金髮,碧藍俏皮的眼睛,還有那鈴鐺一般的清脆笑聲,我驚愕地放下書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邊打量著面前的不速之客,一邊結巴道:「你是......戈裏安......怎麼?」
「你沒有見到亞羅嗎?」戈裏安沖我甜甜的一笑,回憶的匣子刹那間打開了,我「啊!」地瞪大了眼,那個送信的黑衣人,不就是在水牢裏,為他清理屍體的兩人之一嗎?只怪我當時太慌亂,所以
......。
「喂,你別瞪著我啊,說要騙你出去的是那個胖男人,可不關我的事!我早就告訴過他了,這條路不行,果然,就連你身後三公里外都有人警戒,格里菲斯實在太會保護人了!
戈裏安滔滔不絕地說著,碧藍的眼眸突然變得犀利:「所以呢......我選擇單刀直入這種方法,要綁架你的話,這樣最好了!」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敞開的門外即刻閃進了幾個黑衣人,其中一人手
裏拿著綠色的麻醉槍。
「為什麼是我?」我下意識地倒退著,直到腳跟碰到了沙發,我又不是什麼政客豪貴,也沒有通天的才能,幹嘛要綁架我?
「哦?你不知道嗎?你可是那個男人最致命的存在呀......」黑衣人舉起槍,對準我,俐落的一擊,我悶哼了一聲,身體忽地後仰,跌進沙發,神志喪失前的最後一秒,看到的是戈裏安陰冷深沉的
笑容。
※※※※※※
「唔......?」眉頭愈皺愈緊,耳邊煌煌作響的通風扇震撼著麻痹的身體,頭好痛,呼吸也很不順暢,汗濕的胸口沉甸甸地......
「你醒了?」難受地睜開眼睛的瞬間,就有人這麼問道。
「戈裏安?」我小聲回應道,因為麻醉槍的作用,我的視線朦朧不堪。
「對,」隱約的身影俯了下來,微涼的手掌隔著襯衫摩挲起我的胸膛,然後,隨著衣物細瑣的聲響,他解開了我襯衫的鈕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