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把抱住孩子,老小都在哭着。不过孩子的声音盖住了老人的。
“当年我们兄弟只有两个……老母亲生下老三时我已经十二岁了,老三刚满月就送给人家当继子……”老人回忆起往事时脸上带着一种参杂了很多情感的笑容,有自豪,有喜悦,有感伤还有一些激动。“三弟要送到人家家里的前一夜,大哥和我偷偷地去看看三弟。大哥心思缜密,他说我们寻一寻三弟身上有没什么胎记,日后好相认。我们两个把小孩子翻来弄去的,男人的手法很粗鲁老三被弄哭了。老母亲听见了声音起身来我们两个就求老母亲不要送走三弟,家里穷没关系,我们两个都不去念书了,我们出去打工来养活三弟……老三是遗腹子,父亲在那年跟着做船工的伯伯一起出船,结果就没回来。老母亲流着大把眼泪又是哭又是训还给了我们俩一人一个巴掌——打大哥重些,回屋睡觉的时候大哥脸都肿了。夜里我又听到声音,我起夜尿在老母亲窗台往里瞅着看见老母亲抱着老三在那边哭得凄惨……”老人回想着时声音渐弱。似乎是一个人回想起来。
鞠莱看着老人,觉得亲切得很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他回头看着鞠成庆,鞠成庆还小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年代为什么人那么苦,不过看他的表情也很是动容似乎是被二叔感动了。他想了想将老人还有半年寿命告诉他,鞠成庆看着老人眼泪都流了出来。鞠莱乘势告诉鞠成庆二叔要收养他的事情。鞠成庆咬着嘴看看他又回头看看老人,忽而他上前抱着陷入回忆的老人:“二伯,二伯!”
老人还神过来慈爱地看着成庆,摸摸他:“成庆啊……”他抬眼看了下鞠莱看见那边含笑点着头他宽心地重新面向成庆,“成庆愿意不愿意跟二伯一起去北京呢?……”
鞠成庆眼睛一亮:“北京!是祖国首都吗?!”
“是啊!”老人乐呵呵地捏着鞠成庆的脸。
鞠成庆回头望着鞠莱:“那哥哥去吗?”
老人也看着鞠莱。
鞠莱看见这一老一小两双眼睛都充溢着期盼,他哀叹般摇头:“我请了三天假,回去还得忙一通。现在应该是去不了……”
老人半是斥责半是赞同的说道:“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他这一句话,弄得鞠莱不清楚他是想夸奖还是想批评。
月光一直看着鞠莱,突然发现老人身旁的鞠近总是一调笑的眼神往他身上看。
鞠莱的手机作响,鞠莱刚要拿出来发现电话断了。他细一看,发现手机没电了。“这秦大!……”
老人忙问是怎么回事,鞠莱告诉他手机没电了,怕与工作那边联系不上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鞠近笑着将手机卡退出将手机递上来。
月光越发觉得诡异,这个鞠近总是看他。看得他毛孔悚然,好像自己是待宰的牲畜。
刚开机,手机立即又响起。鞠莱转脸接过:“媛媛……”他转脸看了下月光,月光含笑点点头。
媛媛欣喜若狂一时手舞足蹈起来:“莱莱……嘿莱莱,终于打通了!”她身旁的柳孙纯轻笑着。
“哎!……哦!……是你那弟弟啦!”
“嗯?闻人?”鞠莱蹙眉:“他找我?”
(是啊!他说有事要找你,然后你以前的手下人小露也急着找你,我听到她的留言就一直想着要联系你啊!可是你那边老是不接!)
鞠莱笑了笑:“我这边有事,手机没放在身上。她说什么的?”
(……啊……这个我没注意耶,我就听到她说要联系你的话,嘿嘿……月月在旁边吗?!)
鞠莱轻轻笑了笑,把手机给了月光,月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笑笑:“媛媛让你听电话。”
月光莞尔接过电话,他在讲电话的时候老人悄声地问鞠莱:“这个‘圆圆’是女孩子吧?是他的对象还是你的对象?”
鞠莱发笑着:“媛媛只是一个小女孩。”
老人笑着轻轻地拍着成庆的背:“我听说了你没结婚,呵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呢?硕士还是博士?”
鞠莱淡淡一笑:“二叔——你为何没结婚呢?”
老人立即板起脸来,成庆忙看着他。老人看着成庆笑了笑而后睺了鞠莱一眼:“你这没大没小的!”
鞠莱懒懒地笑着:“从没见过大小,何来大小?”
鞠近看向鞠莱,眼睛里透露出发亮的情绪来。鞠莱看了一眼,觉得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看。月光已经把手机给他了,他笑着:“怎么了,这丫头今天这么快就放过你了?”
月光轻轻一笑:“她只是替某人问候我而已。”
鞠莱笑容僵了下,而后又笑起来:“哦……呵呵……”他转过脸去接着电话,没看见鞠成庆一直用憧憬的神色看着他。老人淡淡笑着抚着鞠成庆的头,成庆抬起头来老人张着嘴并没有发出声音地对他说着。月光也在看着,他总觉得自己有必要看到并读懂那是什么意思好告诉鞠莱他没有看见的这些事情。
老人对鞠成庆使暗语,是蝉;
月光看着他们,是螳螂;
鞠近盯着月光,是麻雀;
看着反光的车窗,观看整个车内人等的鞠莱,就是猎人。
媛媛点着桌子:“莱莱,你那弟弟太过分了喔!……怎么说?哼,他让我修改稿子,按照他的意思写下去,非得要我加上他所写的那段话,恶心的一塌糊涂,那哪是人写出来的——还有哇,小露跟我说了,你一离开,他就改革——对了,凤大侠并没有留在新广,你不知道吧,那个新广老板还是把他辞了……凤大侠没有联系你吗?”她很是义愤地拍桌子站了起来,柳孙纯也不再看着杂志而是看着她。
“哼,你那个弟弟可真是好啊!你知道他怎么折磨人吗?他还把小安弄到了美人里面去,小安的本职只是外部的。关于设计她只是略有所知!是吧!——裘闻人可好,让每个人每天要做出十个排版——他说以前先约稿后排版不好所以现在是一边约稿一边排版,多出来才好筛选!筛选是没错,可是疲劳作业会有什么好东西出现,以前可能做十个能有八九个可以通过,现在十个才通过一个!他这叫什么嘛!让人工作的一点激情也没有了纯粹是为了工作而工作!他还强迫人家加班——你知道他说什么啊!说加班哪有加班费,不收你电费不错了!”媛媛越说越气,柳孙纯倒了杯水给她。
“……唔,小露找你找不着。她以为我还在华馨园呢!找我也找不着,又听阿金说你回乡了,实在没办法就让阿金联系我来着!”
鞠莱顿了顿,特意咳了一声声音也压低了:“……那玉德有没有打过电话?”
月光闻声瞄了鞠莱一眼,慢慢地转移了视线。
虽然没看着那边,耳朵却是送了过去。
“……喔……”
月光敛了敛眉,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化作一笑。
到了住的地方了。老人也跟着鞠成庆进了屋来,他进来就感慨着:“他们倒是很懂生活……可惜了……”
跟着身后的鞠莱扬声说着:“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人命该如此吧!”
“二叔坐。”鞠莱为老人拉了张椅子,老人笑着坐下。
“二叔,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那边事情很多——成庆的学习很重要,您也得快些给他办理转学。等他暑假了,我会去北京带他一起出去玩的!倒时二叔若也有空,我们一起去玩,您说呢?”
老人淡淡地点头:“若是那时我还在,一定陪你们玩……”
“伯伯?!”
老人低头去,脸上立时和蔼了很多。“到时我把成庆送到你这边来,让你们哥俩个相依为命。往日给成庆添了嫂子可不能欺负他,我会让鞠近看着你的!”他说到这抬起头来威胁似的盯着鞠莱。
鞠莱抿笑着:“放心吧。他也是我弟弟,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自己就更不会欺负他了。今天是六七,我得去前面了。二叔您也一起吧……”
老人点点头:“是该去……”
月光跟鞠近不算鞠家的人,所以就留下来没有跟着。等人走了,月光瞥了眼笑嘻嘻的鞠近。
鞠近一转眼,抓住了他的视线,而后笑道:“李先生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吧?”
月光冷笑了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鞠近靠近了一步:“鞠莱他也是的吧?”
月光笑了下:“你才是的吧!”
鞠近微眯拢起狭长的眼睛,使他那原本看起来就狡猾的眼睛此番看起来更加狡猾。忽而他一笑:“既然都是同道中人……我就直接说了,我对你很感兴趣……你的这张脸,很漂亮!”说着他就伸出手来,像是要摸月光一样。月光冷哼了哼:“都是以貌取人吗?”
他这一哼,鞠近笑着收回了手去。“就是一夜也不行吗?”
月光皱着眉头,忽然他笑了:“可以啊,不过,你得付出代价呀!”
鞠近呆呆地看着他,忽而笑了,浅浅地笑着:“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第 42 章
二楼有两间房间,里间比外间稍微大一点,不过两间房间里的床都是双人床。鞠莱昨天睡的是里面那一间,月光没去那一间。他知道那间房子里载满了鞠莱童年的回忆。
月光拧开门直接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后转身看着鞠近:“你带东西了吗?”
鞠近笑了笑,又眯起了他那狭长的眼睛:“是润滑剂、安全套……吗?”
月光轻笑了笑:“倒是准备齐全。”
鞠近歪头看着月光,突然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忌惮呢?”
“忌惮?”月光重复了一遍,失笑着:“我忌惮什么?”
鞠近向窗户边走过来,说他是向窗户不如说他是向着月光走过来。只是他的路线看上去是向着窗户,他本人却从头至尾都盯着月光。月光看着鞠近的神情不解风情地笑出声来,弄得鞠近有些不知所措,也可以说有些狼狈。
“你笑什么?”
月光因为鞠近的靠近而慢慢地靠着墙,他望着鞠近而笑:“笑你有一张爽朗的脸,却总是有一种不符合的感觉——好像你心里有着另一张脸,你是以那张脸做事,走路说话的!不过,你在你那干爹面前时所做所说就符合了这张脸给人的感觉。”月光说着顿了顿,又抬起头来很诚挚地看着鞠近:“话说起来,你哪张面庞我都看不顺眼。”
鞠近苦笑了。“那你……为什么又要答应上来呢?”
月光微眯眼睛,笑得像狡童:“因为你说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所以我想验证你这句话——所以我就上楼来了。”
鞠近说了一句话,让月光愣了愣。他的这句话是这般说的:“我以为你喜欢那个鞠莱。”
月光收回视线,望着前方,突然勾唇一笑:“我也这么认为的。”
“我本来……”鞠近开口说着:“只是试试,因为明天你一定会跟着鞠莱一起走。我只有这么半天的机会!”月光顿顿回首看着鞠近,鞠近依旧是咧着嘴很豪放地笑着,却在眼角里滴溜溜地转过坏主意。月光不是没有看到他打坏主意的想法的那个瞬间,但他只是笑了笑。
“不浪费时间了,走吧。”鞠近笑着说。
月光撇了撇嘴:“这么快,我还没感觉呢!”
鞠近很是挫败地看着月光:“那你说怎么办?”
月光狡黠一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月光故意忍住,看着鞠近一次又一次费力一次又一次地挫败。纵是如此,鞠近还是在努力着。然而让月光有了别样感觉的是,这个过程。这整个过程带来的异样情愫,与往常不同的感受。这一次因为是他故意戏耍鞠近,所以他一直在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就算是鞠近抱着他的命根子笑的时候他也冷眼旁观着。他并不是完全能冷静,但也不完全是刻意。而是看到鞠近他无法兴奋起来。心里无法兴奋起来,没办法随着他的动作去起伏——只在鞠近做爱时他有过一瞬间的冲动。完了事,他看到在床上侧卧着的鞠近,心里有些歉意。他虽然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伤到了鞠近。鞠近的后面还是第一次。
鞠近睁开眼睛看见月光正面对着他,他笑了声:“你去找他吧,我不要你在这。”
月光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出去逛一圈。”
月光走着走着到了街上。他是听到了吹喇叭的调儿顺着路边才走到了街上。走着时看到小门小店的总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十几年没怎么离开那大城市不像鞠莱,有的时候还要出去采访有公干。小县城每一处都跟大城市有相同不相同的,两种感觉相融又排斥。走到十字路口,终于看到吹喇叭的地方了。月光眯起眼睛来,那边是一队披麻戴孝的送丧队。他已经看到一个熟人了。月光轻声笑着:“……原来他们还要游街啊……”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对方的街上鞠莱就是送丧队里的一员,他戴的是绿色的帽子,还有几个小孩子戴得是红帽子。月光跟着队伍走了一通,慢慢地接近了队伍。还没走到鞠莱身边,鞠成庆就看到了月光。他看着月光,月光朝他点点头。
鞠莱回头看见了月光,轻轻一笑。
月光也随着笑了笑:“你们这游街呢……”
鞠莱淡淡一笑:“差不多吧。怎么你也要一起吗?”
月光笑笑停了下来:“我只是随便逛逛。”
送丧队并不整齐,零零落落的。他们从月光身边经过时十来岁的女孩子们看见了月光,相互推搡着笑了一番,眼眉中带着羞涩。月光忙退到一边去,送丧队的末梢从巷子里出来跟上了大部队。站在最后面的月光看着送丧队,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他想起了刚才鞠莱的那一抹笑容,有些失落,想起了柳承书他含着笑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电话亭,只看到有店铺上挂着市外三毛一分钟的牌子。他便转身进了店铺里,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迎上来,那种很开心又带着少女一般羞涩的神情。
月光微微一笑:“我打电话到省外多少钱一分钟呢?”
妇女用憋足地普通话告诉他,与市外是一样的。妇女还热情地拉他进了屋让他进小包间里,月光有些不知所措地进了包间才看到这里的摆设——除了一张凳子外还有一只电话机台与电话机。墙上贴着请带妥您的东西。
月光打开门,妇女忙上前来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月光淡淡笑着:“请问……这边电话怎么打?”
妇女大咧咧地笑着:“……直接打号码!”
月光点点头退回包间。
看到电话机,月光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在路上他不记路标,打电话他不记号码。但是柳承书的他记得,是一个例外吧。听到音乐的声音时月光忽然发笑着,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紧张。如果柳承书在工作,很忙……如果柳承书没有带手机,或者柳承书有两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