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见勇认出了来人,又喜又惊,叫:「哥!」
「你哥?」身旁流氓脸色难看,验证俘虏跟机车骑士相似的样貌,此话应该不假,他于是朝前头询问:「阿国哥,怎么办?」
前头的人正是江颜的心腹爱将阿国,不悦的说:「没想到被他的哥哥看见……干脆也抓了他,免得事情闹大,再请示老大的意见,看如何封了这个人的口……」
张见勇一听急了,对阿国说:「别、别伤害我哥!我会听你们的话,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放了我哥!」
张见贤见到弟弟被两个彪形大汉架在后座正中央,表情慌张,可怜兮兮的脸蛋看着自己,心一热,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这辆车停下来。
该怎么作?张见贤想,如果现在金龙在这里,以他的蛮横和鸭霸,搞不好连句话也不用说,就能让车子自动自发的停下。
可是金龙并不在……
又望一眼弟弟,见他似乎跟前头人求着什么,张见贤很难过,知道在某些形势之下,法律与公权力是无法保佑到善良小民的,尤其遇到以拳头讲道理的兄弟们,一个人即使站在正义与公理的一方,也注定要吃瘪。
如果自己是金龙就好了……如果……如果是金龙,他会说什么,又做什么?张见贤想了想,高速行驶之中,伸出他的长腿……
踹!用力踹!用力往左边汽车的门板大踹特踹,还连踹个十几脚!
这动作看来简单,其实有些困难,既要维持均等的车速,踹时保持平衡,不能被反作用力给连人带车推倒,还得分心注意前头车况,免得自己踹着踹着,亲上前头车辆的车尾巴,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学。
张见贤可能真是体内有隐性的犯罪因子存在,要不就是夫君天天赐予他万能的精气神,耳濡目染之下,流氓的行径他干来也流畅无比,的确是天生的黑道压寨夫人。
踹了几下之后,漂亮的钣金喷漆都花了,流氓们立刻停车,张见贤也在骑过几公尺后煞了车,随即下来跑到汽车旁,要跟这些人理论一番。
「放了我弟弟!」他用力拍打汽车窗户。
汽车窗户摇下来,一支枪顶着他鼻子,张见贤睁大眼,他对这东西根本不陌生,尤其是这两年。
听到弟弟用颤抖的语气求拿枪的流氓:「不要!别伤害我哥!」
张见贤抿紧嘴,知道最好别惹恼眼前这些人,拿枪的流氓接着下车,把张见贤也给推入后座关上门,跟弟弟在一起,又把枪递给前头的阿国,自己骑了那台野狼一二五往前行,汽车随即也开动。
「哥,你干嘛追过来?」张见勇依偎在哥哥怀里,仰头问。
张见贤发觉弟弟的身体仍旧止不住发抖,知道他害怕的要命,自己虽也担心目前的情况,不过黑道环境里待久了,他自然而然有股定静的气势,摸摸弟弟的头安抚情绪。
「……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啊?笨弟弟。」轻声问。
张见勇摇摇头,委屈的小声回答:「我、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张见贤将他拥紧在怀里,观察一下车里的人,判断前头拿枪的阿国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头,于是开口。
「我弟弟如果做了惹大哥们不高兴的事,我是他哥哥,在这里给大家赔个罪;就算是金钱上的纠纷,也请告诉我详情,我会尽我所能来解决……」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诚意之至,可惜,事情的原由超乎他想象。
阿国甩甩手中的枪,说:「我们大哥有事想找你弟弟帮帮忙,请他去谈谈……你看来挺上道的,待会如果能帮忙劝劝你弟弟答应那件事,大哥也不会为难你们俩。」
「什么事?」张见贤问,又低头看了看张见勇,后者却只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对方到底要他帮什么忙。
阿国哼一声,不再回答。
车子就这样一路前行,转了好几条小路,路面两旁愈来愈荒僻,进入了房舍稀少的乡村地区,最后开上只能容一辆汽车通行的碎石泥土路,阿国拿出无线电对讲机跟江颜联系。
「大哥,我们到了。」阿国说。
路的尽头是以铁丝网围起来的果园,入口处装了电动横式伸缩门,这时缓缓的开启了,汽车开入后又立刻阖上,汽车继续朝前开,到了果园最尾端的一间铁皮屋前。
阿国跟其它手下押着张家兄弟进入铁皮屋,骑野狼一二五的流氓则把车随意停放一边。
约廿坪大的铁皮屋,外表看来闲置许久,张见贤在进入后,居然看见里头有巨大的高压反应锅炉,大约三公尺高,还有研磨机,四周更堆放了奇怪的原料,异样的臭味四溢。
张见贤心下觉得不对劲,他曾经看过那种高压氢化反应锅炉,那是以热水为媒,能透过管壁传导热气,将氢气加入反应炉中,高压高热可以让还原的速度加快,缩短整个时程,这在工业应用上极为广泛,对药物制成的应用更形重要。
药物?他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记得那位对弟弟有高度兴趣的江颜正是贩毒集团的首脑,难道金龙对他放话并没有收到效果,对方还是想逼张见勇来他集团中卖命?
再环顾,如果这里真是江颜的巢,根据这里的机器跟四周杂乱的原料,看来,这里就是以工业机械制毒的大本营……
这时,从铁皮屋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打扮普通,面貌平庸,看来平凡的很,眼睛却犀利,随时随地带点算计的意图,正是江颜,阿国这时立刻趋前,跟他报告刚刚路上发生的事。
江颜看了看两人,眼睛最后停驻在张见贤身上。
第九章
流刀组在台湾的干部,江颜。同时也是贩毒集团的首脑,兴味盎然的看着花般美男子张见贤。
「没想到你居然是见勇的哥哥,我们俩真是有缘。」江颜嘴角勾笑,问:「你是张见智、还是张见忠?」
「都不是,我叫张见贤。」他思考了下,大胆问:「……你不是答应过云跃会的金龙,不动我弟弟了?既然答应又出尔反尔,不怕被道上唾弃?」
「你也认识金龙?」江颜有些动容,转眼一想也明白了,说:「我都忘了,你妹妹是金龙的女人……」
张见贤跟张见勇对望一眼,也不知道江颜怎么将金龙正牌的压寨夫人给移花接木?不过这不是重点,眼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江颜的意图,找到着力点跟他周旋。
「放了我们,你也知道金龙那个人,他要真发起狠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张见贤眼睛望着地面,又说:「……尤其事情牵涉到我……我妹妹……不是危言耸听……」
江颜残忍的笑了,回答:「你以为我会给他机会发飙?根本没人知道你们两兄弟在我这里,而且,我也不打算放你们出去乱嚷嚷……」
意思是要杀人灭口吗?张见贤一面暗骂自己的冲动,一面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目前虚以委蛇是上策。
「你到底要找见勇做什么?卖画吗?」他指着外头的锅炉,试探着问:「靠着那机器能够快速制毒,够你赚的,根本不需要另外卖假画。」
「哦,你还是行家,知道我那台锅炉机器的妙处。」江颜点点头,说:「来,我带你们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张家两兄弟不想看也不行,阿国拿着手枪在后头指着,他们也只好装作很有兴趣,跟着江颜往后头走。
看到几台雷射复印机及小型印刷机器,到底搞什么?张见贤心里没底,张见勇却变了脸色。
江颜从一旁的桌面上拿出两张纸,分别递给那两兄弟,说:「你们摸摸看这纸的触感……很熟悉吧?以芬兰木材制成的纸浆加上特殊物质所做成的纸张,具有高防水性,放在水里也很难被洗破……」
很难被洗破的纸?张见贤蹙眉,手指头不由自主揉了揉那纸,几乎每天都能碰到的触感,于是微笑。
「原来你想直接印伪钞啊,的确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不被警方查获……」
江颜说:「我很早就想弄伪钞了,做出跟传说中北韩的『超级伪钞』一样的东西。我盘算过,只要有适当的材料,加上技术高超的范本师傅,比如说你弟弟……」
张见贤怀疑的看着张见勇,问:「你制作过伪钞?」
张见勇忙解释:「不是,哥,我以前只是好玩,跟阿飞他们打赌,说我能做出一张几可乱真的钞票……找到相近手感的纸张后,再花上几天时间刻模版,将防伪线黏的像是真的……相信我,我只印了两张,一张被阿飞拿去做纪念,模版也早就被我毁了。」
张见贤叹口气,说:「你知不知道一时好玩会让你吃上官司啊?」
「我知道啊,做完我也很后悔,所以后来阿飞要我再多印几张,我都没答应。」张见勇吐吐舌头,懊悔回答。
江颜听着两兄弟的谈话,冷冷笑,掏出一张伍佰元钞递给张见贤,说:「这就是令弟的杰作,除非是拿到银行或邮局,以特殊光源照出钞票上隐形油墨来核对,一般人很难快速分辨出这是伪钞。」
张见贤心里惊疑,表面却装作淡定,接过钞票后摸了摸,的确摸得出凹凸不平的质感,将纸钞摊平往光源处看,水印惟妙惟肖,只是透光性差了些,防伪线稍嫌粗糙,可是不细看也分不出其中的差别。
斜眼看向弟弟,弟弟心虚的低头。
「所以,你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难怪你先派阿飞来带我弟弟,现在阿飞意外死亡,你就亲自派手下来抓……」张见贤又看了看一屋子的设备,说。
江颜笑了,说:「你们以为阿飞是意外死亡的吗?我的计划太完美,可不希望被他泄漏出去;同样的,张见贤先生,今天你知道了我的全盘计划,不怕我杀你灭口?」
张见勇一急,大叫:「不要!」
「我不想杀,好看的男人不多见,死了可惜,我还想带他出国,认识我们流刀组的组长呢,他的长相可是组长最偏爱的那种……」江颜舔舔唇,淫猥笑着说。
张见贤想起几天前在「明富贵」里,江颜想说服自己答应的那件事,如今推敲,原来他希望将自己当成礼物,去讨好国际黑道组织的头头……
张见勇更是紧张,抱紧了自己哥哥,恨恨问江颜:「那、那你想怎么样?」
「想保住你哥哥的命,或是不让他出国当禁脔,你就配合我的要求。」江颜说:「原来的模版被你给毁了,没关系,你能刻出一个,就能刻出两个、三个,好好合作,我也不会太为难你。」
张见勇咬咬唇,此时此刻他跟哥哥似乎也没有跟坏人谈条件的空间,只好点头,说:「我答应……可是,绝对不准杀了我哥,也不能把他送给别人!」
张见贤回抱弟弟,脑海中却快速思考,思考该如何逃出这里,报警、或是通知金龙……
江颜心里则是打好了主意,张见勇已经答应了帮忙印制伪钞,就连几天前遇到的俊美男人也手到擒来,他打算安排船只偷渡张见贤出国,送给流刀组组长。
之前运去的几个似乎都不合组长口味,这回的张见贤却是完美无缺,绝对能讨组长欢心。
就在他暗自盘算之际,口袋里的无线电传来呼叫,他赶忙问什么事,因为铁皮屋里干的是非法勾当,最怕就是警方得到线索后攻坚,所以果园外他另外安排了小弟把风,人手一支无线电,透过对讲机联系,闲杂人等都难以接近。
「大哥,有一辆汽车接近中……普通的汽车,上头有两个人……不像条子。」把风的小弟说。
「赶走他们,说这是私人用地。」江颜指示:「不听话就揍。」
说完,江颜走到靠墙处,那里有两台黑白监视器屏幕,画面之一是铁皮屋前方,视角宽阔,连张见勇的机车都有拍到;之二则是果园前方那一条路,的确,有一辆汽车大剌剌地驶近。
虽然从监视器看不出车里有谁,张见贤却是一看那车型就知道笨龙来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这是张见贤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疑问。
路两旁突然窜出两个小弟,将非法闯入的汽车给拦下,监视器里虽然听不见对话,不过看小弟们嚣张的模样,也知道他们正在恐吓威胁车里的人,不出张见贤意料,汽车车门猛地开启,金龙跟伟仔从两头出来,分别给了小弟们重重一拳,将人给打飞在地。
监视器的画面小,江颜一时也没认出那人是金龙,以对方的下手的狠酷,他判断来者不善,当下毫不迟疑,朝着对讲机大喊:「杀了他们!」
仆倒在碎石地面的小弟由对讲机听见了指令,即使身体痛楚,也还是挣扎着站起,掏出土制手枪朝入侵者要开枪。
金龙跟伟仔当然也听见了对讲机的声音,黑道里的历练早让他们练出了一身的快速应变能力,当下也拿出藏在身上的枪朝前射,可怜那些小弟根本是半路出家的黑道幼儿园生,枪都还没拿稳,自己胸口就已经中弹。
张见勇叫了一声,脸色惨白,他从没看过真实枪杀人的画面,可是外头传来的枪声如此实在,监视器里两小弟也应声倒地,把他给吓坏了。
张见贤心里也是一惊,不过他曾有过跟金龙被人拿枪追杀的经历,可以说是打过了预防针,话虽如此,看见金龙面不改色的杀人,自己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江颜却是瞪大眼,他认出金龙来了,这下可比被警方查获还令人头疼。
为了一劳永逸,他拿起对讲机对所有人交代:「杀,把入侵者给杀了,不管什么手段,什么方法!」
他已经想好了,事后可以对江湖上解释,金龙因为想要黑吃黑,他因此把对方给杀了,在道上这是可以被接受的不成文规定,云跃会其它成员想报仇是另一回事,在那之前,他会想办法先灭了对方。
反正他早就看云跃会不顺眼,尤其在金龙两次不给自己面子之后。
话说金龙跟伟仔跟丢了张见贤的摩托车,怎么看也看不到野狼一二五的芳踪,金龙气死啦!
「好啊这个小贤贤,真给老子戴绿帽是不是?老子脸往哪里摆?」脸色狰狞,看来今天不把那位想象中的奸夫给砍死,他不会消气。
「老大老大,砍死太便宜他啦,不如送给牡丹帮大姐,她们会里有专门针对不贞男人所研发的一百零八式酷刑,听幸存者说,那是会让人生不如死、丧失男人自尊,情愿自己切了鸡鸡去变性的可怕刑罚……」
伟仔边说也是边冒冷汗。
「啊,听说其中几式还是由大姐亲自操刀,是刑中之刑,就是不知道是哪种花样……」金龙漫天想,想不出来,突然间脸色又变,骂:「干,死伟仔你给我扯闲话做什么?追小贤贤要紧!」
伟仔很委屈,他有在为云跃会和谐的美好前景努力了啊,老大却都不体谅他,总是大呼小叫的……
「啊!老大,我想到了啦!」伟仔突然间福至心灵,大喊。
「啊你是想到谁拐了小贤贤喔?说!」
「不是啦,老大你都忘了,惑帮事件之后,小贤哥不是怕你又被绑,所以办过了什么……呃、卫星定位手机,说只要输入号码,就可以知道你们两个人在哪里……」
金龙搔搔头,说:「……好像有这件事……」
原来是张见贤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复杂,为了预防再度成为坏人下手的目标,于是帮自己跟金龙办了卫星定位手机,方便随时查看携带手机者的行踪、纪录行踪位置等等。
不过呢,对精密机械头疼的金龙在小贤娓娓解释过手机的使用方式后,睡一个大觉就把这事给丢在脑后了,倒是伟仔不愧是最尽职的小弟,夫人说话都有在听。
金龙被提醒后,立刻拿出自己手机,回想当初压寨夫人说的话。
「干你O个X!你说输入号码就好,怎么输?」手忙脚乱慌慌张张,气到金龙只想摔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