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朋友合开了一间叫做『绿罗勒』的小夜店,有调酒跟轻音乐,消费的客人水平都不错,那环境很适合我们俩兄弟聊聊天。」张见贤说。
「好,我会准时到。」张见勇喜悦回答。
依言找到那家夜店,隐身在闹区中的小巷弄内,张见贤穿着优雅休闲,站在霓虹灯管下,看到张见勇从出租车走出来,微笑着招手。
很好认,一看就知道是谁,因为他们是兄弟,相貌相似。
夜店位在地下室一楼,张见贤揽了自己的肩膀,顺着招牌下的楼梯口下去,这个小举动让张见勇认为大哥比想象中亲和,却不知道,大哥在被某只龙掳回台南前,最爱搭讪好看的年轻人,对勾肩搭背或是照顾小弟弟这种事驾轻就熟。
小小的夜店里有着艺术气息的摆设,慵懒的蓝调音乐在空气中缓缓起伏,迷蒙的空间里,穿着高档的客人有男有女,在张见贤经过身边时举手打招呼,好多人都问张见贤身边的人是谁。
「我弟弟。」张见贤微笑着回答,一面走,一面跟那些人随口哈拉。
张见勇冷眼旁观,客人们不管男女,都对自己大哥露出垂涎的眼神,显然哈死这位极品中的极品了,话虽如此,那些人都很自重,没人对张见贤动手动脚。
嗯嗯,看来自己的哥哥是朵带刺的玫瑰,想摘,得要有几手本事才行。
张见贤领着张见勇坐到调酒吧台前,跟年轻的酒保点了两杯蓝色的调酒,两兄弟靠的极近,形成一副美好的画面。
轻啜了一口略带呛辣味的调酒,张见勇问:「这里你常来?」
「对啊,工作累了,或是想躲开某只烦人的笨龙,我就会过来小喝几杯……」说到某只龙,张见贤眉头小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微笑,说:「以后要找我,电话约这里见,我没事一定来。」
张见勇大喜,说:「我……」
正想开口说有件事请大哥务必答应,门口边突然起了小骚动,转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阿啰哈花衬衫、颈围粗厚金项链、脚夹蓝色拖鞋的高大男人气冲冲闯进来,东张西望,好像要砍人。
张见勇很紧张,抓住张见贤的手说:「怎么有流氓来闹事?来收保护费吗?大哥,赶快打电话报警……」
张见贤对闯入者脸现不悦,安抚弟弟说:「不过是两个笨蛋而已,你别怕。」
前头的流氓气愤满脸转头到处看,正在找张见贤,接着看见他居然跟个年轻男人亲密的靠在一起,蓦然间怒火中烧,大跨步过来,用力的将两人给扯开,并且指责张见贤。
「有人跟我报告说你跟男人幽会,原来是真的!」咬牙切齿的正是金龙,云跃会大哥。
张见贤看看弟弟又看看金龙,正想解释什么,笨龙却开始凶性大发,不管三七二十一,以自己的蛮力拖着张见贤往店后走,此举让他颜面大失,气死了。
「你干什么?笨龙,放开!」一向维持优雅姿态的神龙忍不住打人。
鸭霸金龙哪容得亲爱的小贤贤拒绝?嫉妒之火熊熊燃烧之下,什么也不管了,把人给拦腰一抱后甩往肩头上,迅速消失到吧台后面的经理室。
张见勇不知所措,慌张问酒保:「那、那个人是谁?」
酒保脸红红的说:「你还管那个人?你先顾好自己,金龙哥为人虽然海派,可是一碰上小贤哥的事,心眼可就小得很……」
什么意思?张见贤脑中唯一想到的就是大哥被流氓给胁迫,他一紧张,站起身想追过去救人,脖子却突然一紧。
痛啊!张见勇也不装乖了,回头吼:「喂,你干什么?」
揪紧他后衣领的人正是伟仔,别看伟仔平常在张见贤面前唯唯诺诺,其实他能当上金龙的头号小弟,当然有其勇猛悍狠的一面,高头大马的身材拎起见勇弟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摆出黑道标准表情,伟仔恐吓:「你哪里来的小白脸啊?教你点规矩,认清楚,我云跃会的压寨夫人绝对不可以惹!」
脚都几乎离地了,张见勇颈脖处被自己衣服给箍的难受,剩两只手在那里乱挥乱甩。
「喂,放、放开我!我要喊警察来了喔!」张见勇叫。
伟仔哼一声,对酒保交代:「大哥刚吩咐把这不长眼的小子拖外面去揍一顿,小贤哥要出来问什么,就说我替他送客人回家了。」
酒保偷笑,小声说:「瞧金龙大哥火的,大概不会那么快放小贤哥出来吧?这小朋友娇生惯养,你别太为难人家。」
伟仔把张见勇拎转来看了看,觉得不对劲,这软脚虾怎么看起来面熟面熟?好像谁……只可惜,为了不让金龙老大戴绿帽,他怒气填膺中,怎么样都想不到这小子会是本帮压寨夫人的亲弟弟。
张见勇也同样纳闷,眼前的凶神恶煞似乎曾在哪见过?
他确实见过,就在二哥张见智的婚礼上,不过当时伟仔打扮的人模人样,头发梳整西装笔挺的跟在张见贤身后,颇有点黑客任务里基努利瓦伊的味道,可现在,东看西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个不学无术的痞子,也难怪他认不出来。
无论如何,伟仔是忠心的好手下,凡事恪遵老大命令,管这小子是谁?蛮力一使,也不管张见勇怎么叫嚣辱骂,硬生生就把人从吧台前给拖上楼梯,转往后面暗巷,确认左右没人后就把张见勇往地上抛。然后……
踹!还踹了好几脚,踹过后,又把人提起来往肚子揍上两拳,放话。
「警告你,小子,别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小贤哥身边,见一次我打你一次,打到你祖母都认不出你!
张见勇没被人揍过,这下痛到眼泪鼻涕直流,抱着腰躺在地上起不来,心里只想:好好好,这张嘴脸我记住了,待会就去报警,顺便指认他就是前几天在家附近公园偷窥女性上公厕的变态狂。
「看,看三小?」伟仔发现张见勇用怨恨的眼神瞪自己,他可不是吓大的,继续骂:「再看恁北就把你的脸画花,就算你长的像小贤哥也一样……咦,等等,你……」
蹲下身去用力捏住那张脸,仔细比较,这,同样细长的眼睛,嘴唇也薄薄的,虽然没有张见贤那样完美的比例,可是……可是……
伟仔的脑袋变成了浆糊一团乱搅,总觉得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张见勇趁他仍在百思不解的时候,忍着疼痛站起来要逃,伟仔一看,习惯性又把人给扑回来,顺手又往人家脸上打了两拳。
「我伟仔人称疯狂快打手可不是被喊假的,要叫你逃了,以后江湖上怎么混下去,啊?」伟仔呛声。
为了证明自己真是疯狂快打手,拳头又打了下,突然腰间的手机响起,他一手把张见勇按在地上,怕他逃走,另一手拿起手机就接听。
「喂,我伟仔……老大喔,有,我照你的吩咐办了,把这小子给揍到半死……为什么不能打?嗄,小贤哥的弟弟?老大你有没有搞错……小贤哥找过来了?啊啊,怎么办?好,我先逃……」
伟仔汗如雨下,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的成果。
张见勇被打的惨不忍睹,头都晕了,看来这时就算要把人给杀人灭口弃尸到安平港都没问题,不过根据刚刚金龙老大传来的最新消息,小贤哥只怕立刻就会找到这里来,这……
难怪怎么看这小子就是不对劲,他是小贤哥的弟弟嘛,所有让他觉得怪异的部分统统得到解答。
「唔……痛死了……呕!」刚刚被伟仔揍了肚子,效应出来,张见勇把一个小时前吃的晚餐都吐出来了。
「嗳,你,脏死了!」伟仔赶紧把他往旁边踢,边踢边干谯。
没办法,人家会吐也是自己害的,牙一咬,也把人给扛在肩上,跑离揍人现场,把这个气息奄奄的小子塞进自己开来的车子,发动,冲往两公里外熟人开的二十四小时药房里。
火速帮人把脸上破皮的部分随便上了双氧水紫药水,张见勇伤口被药水刺激到痛起来,清醒了些,精神一来就是骂。
「干嘛、干嘛假好心带我来擦药?我照样会报警,关你到一百年以后!」
「干,你要不是小贤哥的弟弟,我就把你舌头剪下来作串烧!」伟仔再骂:「老子警告你,要敢跟小贤哥说些有的没的,把你卖到日本去!」
看来这恶煞挺怕自己大哥的,张见勇不说话了,心想忍一时气,等下一次再找大哥说这件事。
伟仔帮他擦了药,想到张见勇被自己打到吐,怎么办?他自己是没罪恶感啦,亡羊补牢而已,想到药房旁正好有间宵夜小吃店,立刻伸鹰爪抓住人家手臂,也不管张见勇吃不吃得下,替他点了烧饼豆浆外加一盘蛋饼,统统往人家嘴里塞。
「吃下去!你咧个OOXX,不吃的话,恁北再扁你个孙子,管你是不是小贤哥的弟弟!」伟仔最擅长的,除了恐吓还是恐吓。
张见勇被逼的只好吃,吃几口就干呕几声,好不容易把盘中的东西给吃光,伟仔又把人当小鸡给提到车子里,问说家住哪里。
张见勇不想说,怕流氓日后到自己家里还找麻烦。
「说!」伟仔又挥挥拳头,拳头上闪着金属的光芒。
他手大,拳头的份量也可怕,而那金属光是伟仔指间以几个钢制粗戒指代替的手指虎,这让肉拳看来非常的可怕。
好汉不出眼前亏,张见勇吞吞口水,迅速报了自家地址,他不跟家人住一起,因为父母替张见智以下的三兄弟购置了房产,张见勇从念大学起就一个人在外头住了。
伟仔立刻往他说的地址开车,几分钟后飙到目的地,等张见勇在家门口下了车后,又火烧屁股似的开走。
张见勇对着急速逃逸的车屁股,大声叫:「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不会忘记你的,死流氓!」
之后他都刚好有其它事,没打电话找大哥打小报告。张见贤也忙公司的事,忘了询问弟弟当时约见面是否有事要谈,两方就这样蹉跎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今晚,张见勇的朋友阿飞邀他上夜店玩乐,他想想没事就答应了。阿飞跟自己是大学经济系的同学,两人好不容易毕业当完兵,目前混吃等死中。
张见勇没想到阿飞居然当起药头来,更没想到的是,因此阴错阳差的遇见金龙跟伟仔,这世界真是小。
现在,深夜里,伟仔以同样的手法拎着张见勇的脖子,这回把人往「狐狸等」外面拖,因为深夜游荡的人还多,伟仔于是多走了几步路,看到有条暗巷不错,杀人弃尸两相宜,于是把人给丢进去。
「你、你还想揍我?」张见勇被他打怕了,等站稳,先发制人,全身重力加速度往伟仔冲,口里喊:「我跟你拼了!」
伟仔平日跟着老大金龙出生入死可不是假的,他身经百战,搏击已经成了反射性的动作。等张见勇冲过来,他伸掌轻轻一挥,像拍苍蝇似的,把张见勇挥了个四脚朝天。
「哼,小贤哥说过,你这样就叫做搬门豆腐,笨,你是小豆腐,当然搬不了门,会碎的!想跟我伟仔打架,回娘胎重新练啦!」伟仔嘲笑他。
张见勇涨红了脸从地上爬起,一时搞不清楚伟仔说什么搬门豆腐,自己怎么又成了小豆腐?等意会时,才哈哈笑。
「你才笨,哪有什么搬门豆腐啊,是班门弄斧!」换张见勇讥讽他,很得意自己扳回一城。
「干,原来是搬门弄豆腐,不是豆腐去搬门……」伟仔自圆其说,也很得意,突然间又摆出凶恶的嘴脸,吼:「你虾米咖小,敢纠正恁北的话,嫌命长是不是?」
这一吼,惊天动地,把巷子旁人家屋檐上的猫都给吓跑了。
张见勇收起笑容,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睛骨溜溜,想逃。
伟仔走过去,两手揪紧张见勇衣领一提,重施故技恐吓:「再一次警告你,你要是敢跟小贤哥说我揍过你,我杀到你家去,把你剁成泥,炸成肉丸喂狗吃!」
张见勇不说话,可表情就是顽劣,似乎根本不把伟仔当一回事。
伟仔当然看得出来这小子刁钻,心里也恨,想说对方一定是不挨个几回揍不会听话,于是伸起拳头,打……
张见勇知道要被揍,预期心理下,闭上眼……
干,知道软脚虾是小贤哥的弟弟,打不下去!伟仔怒目瞪视,攒拳攒到手臂都用力过度而发抖,硬是揍不了,在那里恨到牙痒痒。
算了,把人当成讨厌的猫,往一边扔。
张见勇绷紧全身等着挨揍,结果预计的拳头没来,自己却被当成了垃圾,一撞撞上了别人家的后门,痛、就是痛!
「你小子运气好,今天农历十五,恁北吃素不揍人!」伟仔大喝:「滚!」
张见勇死里逃生,立刻头也不回的跑,跑到FREEDOM的停车场。远远见到金龙跟江颜两派人马正在唇枪舌战,他也不敢靠近,躲一边,等人走后,他才蹑手蹑脚摸进停车场,找到自己的野狼机车,噗噜噜冲回家去,忍着全身疼痛睡觉。
第五章
FREEDOM事件的第二天中午,在床上睡觉的张见贤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两只贱手又往自己身上乱窜乱摸,很不高兴,以沙哑的嗓音骂人了。
「……别吵,凌晨你才让我睡……再让我躺一会……」
原来昨晚金龙离开FREEDOM后,直接开车到张见贤公司,不管义弟银龙桌上的档案还堆的小山高,硬是把亲爱的小贤贤给拖离现场,带回两人的小爱巢去炒饭了。
压寨夫人第二天不用上班,云跃会最近也没纠纷要处理,无警方需斡旋,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所以金龙计划好一晚上不睡了,狞笑着扑上床。
两人好几天没亲热的结果,是把一盘饭炒的惊天又动地,几乎炒了一整年份量的饭,害得久坐办公桌的小贤贤几乎都要瘫在床上,想大睡个三天三夜。
入睡前他还告诉自己:再也不想吃炒饭了,以后都改吃手握寿司就好。
金龙在小睡过几个小时后,想想昨晚真是快乐的不得了,意犹未尽,还想再炒一盘,反正两人现在光溜溜紧抱在一起,配料备齐锅铲就绪,此时不炒更待何时?
「老子没吃饱,这可是小贤贤你的责任,家事现在不做什么时候做?」金龙就爱强人所难。
边摸边猴急地喘粗气,刚起床的慵懒老婆风情无限,这让他精力再度充沛起来,双手齐发,先把老婆给摸个过瘾,当成前戏。
「别再来……」张见贤却兴趣缺缺,打了哈欠后又说:「我真的很累……」
基本上,金龙早就习惯把张见贤「很累」、「没精神」、「要忙公事」之类的抱怨充耳不闻,管它呢,先把家事多做几遍再说。
张见贤就这样苦着脸,被逼着陪做了起床运动,还好,金龙有稍稍体贴啦,这回没啥高难度的动作,所有动作尽量由夫君完成,要张见贤躺着享受就好,所以一个小时后,累坏的反而是金龙,躺回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张见贤被这么一闹,也不想睡了,简单的漱洗后就走出房间,在起居室里遇见伟仔。
伟仔狗腿狗腿的替本帮压寨夫人煮了咖啡送过来,见夫人悠然坐下,穿着素淡合身的休闲套装,气质俊雅闲适,这画面简直就跟电影里演的外国贵族家庭没两样。
要不是屋外头有一堆凶神恶煞的帮派份子在站岗,谁会相信别墅里这位贵公子是黑帮大哥的情人?
伟仔一时心醉神迷,将自己给想象成外国贵族家里那位身穿黑西装的管家,就是现在流行称为执事的那种,突然间觉得自己也有气质了起来。
张见贤边喝边翻阅报纸,突然想起了件事。
「昨天晚上……FREEDOM里……」张见贤随口问:「笨龙跟你是怎么处理药头的?」
伟仔虎驱一震,僵在当场。
张见贤见伟仔不像平常那样狗腿搓手抢着报告事,觉得有异,于是把头从报纸处抬起来,见到心腹小弟满脸大汗,眼神游移想跑。
昨晚想必有奇怪的事发生,而且,跟张见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