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病 下——祥子暖

作者:祥子暖  录入:01-26

"......我去楼上自己打出来。"庆志有些不舍的用姆指抚摸绍祥的,亲了一下他的耳背,就干脆的放下绍祥,伸手在水槽冲掉方才残留在自己掌中的精液:"等一下就走。"
"......"
"别这么看我嘛!乖!晚点见。"
庆志尴尬的对绍祥笑着,迳自离开浴室,留下一个人半卧在地板上。
"真的是......太残忍了......"
除了意识到对施庆志有所感觉之外,绍祥第一次发现,自己所抱持的感情,事实上就算称为是"爱",或许也不为过。
期待着前一晚包裹着自己的热度,是可以信任的,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但那也只是在这过热的夏日里,一种会出现幻觉的病症罢了;认为自己与谁陷入了情网的妄想热病......
***
空气中慢着消毒水味。闷热的九月初,J.B倚在小凉椅上,以浴巾擦干头发,同时拉扯掉眼前的蛙镜,以尖锐的眼神往泳池中扫描着。因日照而反射出薄蓝色水光的游泳池中传来女孩们温软的谈笑声和打水声,当中却没有他寻找的影子。
J.B不服气似地咬了咬下唇,扔下浴巾朝冰冷的更衣室走去。
"July?你还在里面吗?"J.B敲了敲其中一扇玻璃门:"这位小弟,你换衣服换了一小时,还不嫌久?说要来游泳的也是你啊......"
门里的淋浴声嘎然而止。
"我并没有说想来俱乐部游泳,我只说想到海边去。"
"这时候要我带你去海边,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出来吧,Ruby跟PoPo快玩疯了,你得阻止她们俩。"
绍祥从门里走了出来。J.B瞪着他的湿发看,表情僵硬的吐出疑问:"你......穿着衣服shower干嘛?你没换泳衣?"
"欠揍啊,别学Ruby说话,我没我说要游泳不是吗?"
绍祥一脸无奈:"我知道你觉得我在发神经,不过别在意,我要回去了,还得收拾行李呢。"
"发生什么事?"J.B揪住绍祥没扣整齐的薄衬衫:"告诉我!你怎么了?"
"......"
"跟那女的有关?还是那个摄影师!!他们对你怎么了?你说啊!"
"......"握着J.B停在自己胸口的手,绍祥忍住说出真相的冲动,咧嘴勉强笑了一下,便急着往出口走去。
"July!"
"我走啦。"
"July!"
绍祥停下脚步,被J.B充斥整室的咆啸声挽留住了。
J.B的肩膀上下起伏,他喘着气看绍祥回过头,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质问:
"那家伙......那个摄影师他上了你吧?"
"拜、托......他可是正常人。"
"Fuck!你脖子上全是草莓!女人会咬成那样吗!?别当我废柴!"
"......我自己也同意了,跟他做爱的事。"
"你!"
"我可是主动把脚张开让他插的,啊,很有意思吧。我承认你的,让男人操实在舒服死了,那家伙的也很大,害我停不下来,一个晚上跟他玩了十几次、况且"
"你!"
J.B俐落的赏了绍祥一巴掌:"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搞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家伙!"
"......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绍祥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脸颊;"我好像......比想像中的还要喜欢那个家伙......"
"你不是说他是异性恋!!那他怎么会答应跟你上床!?"
"因为想发泄?我也不知道......J.B,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在我们这群人之中一向是头脑最好的,还要问我?"
"你不也是同性恋吗?"
"是啊,既然你觉得你自己是,怎么不喜欢我呢?"J,B拨了拨浏海,眼光从绍祥身上,移到更衣室内唯一的一扇高窗上:"你不是同性恋,July。你这种年纪本来就是这样,很容易对人产生恋爱错觉......尤其你家庭有点不正常......呐,你数数这个夏天你就迷上了几个女人?少说什么变成同性恋,这样太污辱我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喜欢上女人跟喜欢上男人根本完全不一样......"
"你倒说说你喜欢他哪里啊!那个废柴......"
"不知道。......我不知道......"
"要我安慰你吗?"
"有用的话。"
J。B搂着绍祥的头,像个母亲般钳着他的背:"那我帮你教训那家伙,叫几个男的去强暴他好了......你说呢?或者你希望他的头被敲碎?"
"我要回家了,他在等我搬行李。"
绍祥无法有更以上的要求了,他知道对于施庆志而言,两人的关系绝对无法走向恋爱感情。
卧在J.B的肩上,即使悲伤有人安慰着,绍祥却觉得自己悲哀得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
"怎么?你淋湿了?"从满布水雾的窗边回过头,庆志缓缓扫视着在玄关淌水的绍祥:"没想到下午会下雨吧。
梅雨季节应该早就结束了啊......"
"我回来收收行李,不然怕来不及......"
"喔、是啊,你是今天走嘛......"
庆志抓抓头,起身伸了个懒腰,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本就不亮的室内照明:"那还有没有什么我要帮忙?"
"已经差不多了。"脱下湿透的连帽棉衫,绍祥赶紧奔入浴室去更衣:"我的行李很少。"
是啊,你应该是没有带什么东西进来。庆志回答。
注意到绍祥进门时穿着没见过的衣物,庆志不禁皱了皱眉;他无所事事的在狭窄的房间内漫步,四处检查是否还有绍祥遗忘的东西。
"奥兰蒂亚的海报,我拍你的,要带回去吗?"
"你留着自己欣赏吧。"
"那你的涂鸦本呢?"
"喔,那个我要带走。"
"滑板没忘了吧?"
"嗯,都收好了,谢啦。"
从浴室内出来,绍祥把换下的湿衣服随性塞在塑胶袋中绑紧,一起放入旅行袋内,庆志将素描簿递给他,他头也不抬地接过去。
"这个呢?这东东也带走吗?"
"......嗯,这个可是宝贝呢。"庆志放在绍祥手心上的,是两人在速食店拿到的照相机玩具。听了绍祥的回答,他安心的笑了笑。
"啊、对了,钥匙得还给你才行。"从口袋中掏出狗型的钥匙圈,绍祥将它在在庆志眼前晃了晃:"帕拉帕也附送,这样副钥匙终于能够交给你女友啰。"
"我跟琪琪分手那么久了......"
"是有可以给的人吧。"绍祥答道。当他弯下腰将素描本一并塞入行李中,庆志突然注意到他颈子上垂下来的项链:
"对了......还有那个呀......"
"什么?"
庆志从电视上取下黑色铁盒,又拿出了钥匙串,绍祥看见,也恍然大悟。
"对了,琪琪的钱。"绍祥也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和庆志一起将钥匙插入洞口转动。
咖擦一声,沉甸甸的铁盒开了,从盒内满溢而出的,是皱巴巴的钞票山与大量的五十元硬币。
"比想像中还多嘛~。"
"是啊,五十元硬币都是你投的吧?"庆志拨动着钞票和硬币:"可见这个夏天你很勤奋工作啊。"
"不,我们两个人都很努力工作。"绍祥看看身边的男人,让手指陷入硬币山里。
"那之后的钱怎么办?"
"你上次广告的片酬下个月就会下来,我们当初没有要求,所以我不确定会有多少,不过大概也有四五十万吧......"
"四五十万!?"
"嗯,这还是只有电视广告的份呢......加上我的,应该就能还清一百万了。"
"那......"绍祥两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这些就是全部了吧?可以走了。"
"喔,那小心点啊。"
一边在右肩挂上背包,绍祥瞥了他一眼:"我要走了,你只有这句话要说?太冷淡了吧?"
"那......"庆志抓抓头:"要不要带把伞?外面在下雨喔。唉呀!反正不是要到非洲还哪里去、你搬回家以后,还是可以常常来玩,干嘛这么认真啊......呐、钥匙你还是。"
庆志递出钥匙的同时,胸口被重重锤了一下。
"......你以为我要回哪里去?"绍祥别过脸去、几根浏海及覆着额头的手指都微微发抖:"我老爸现在住秋田......
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在日本东北吧......想也知道我不会再回台湾。"
"你......你没说过啊!?"
"讲了怎样?谁在乎我去了日本或美国或他妈的非洲!?谁在乎啊!?我妈可以跟她男人结婚啦!听说我要出国,Ruby和J.B还说等着我寄土产回来哩!你呢?你也想在我面前兴高采烈的拍手欢呼吗?"
"喂喂?"庆志扯扯他的前发:"干嘛这么激动啊?我又没说什么不对的话...。"
"最不应该的是你。"绍祥一把抓住庆志的手腕阻止他胡闹:"口口声声说只对女人温柔,那没事对我这么好做什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又瞧不起我!那一开始就不需要让我住在这里这么久啊!不该把我扯进你的工作里,也不该关心我的私事啊!一副伪善者的样子看了就教人生气!
你多花点时间在女人身上好不好?耍我有这么好玩吗!?
我走了你该松了口气吧!?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感伤你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忘恩负义的一番话啊......我很伤心喔,"庆志使劲甩开绍祥的手,赫然发现绍祥已双眼通红:"你到底想什么?"
"......真是浪费......"
"啊?"
"......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你却跟我做爱了。"
"什......"庆志倒抽一口气。
"我喜欢你,我爱你。"绍祥露出坚毅的眼神、那是少年即将转变青年前,有意无意会显现出的特别眼神。
庆志还未看过他这种表情,觉得喉头一阵酸苦,几近无法回答任何一字。"......你在开玩笑吗?"庆志的表情染上恐惧的色彩,他脸色发青的试探问道。
"......咦?你发现了?真无聊......"
绍祥突然发狂似地夸张大笑,就像平常作弄庆志成功一样喜不自胜;看到绍祥得意的样子,庆志紧绷的神经不觉松懈下来,他用轻微责难的口气质问:"小鬼,你太过份了吧?临走前还要再骗我一次......"
"嗯,骗你的。"绍祥很轻松的微笑着。
就算去了两人一起去过的海边,就算淋了两人曾一起淋过的雨,一起渡过的夏日也不会再回来了。
不论看了多少次烟火,或是和多少人接吻拥抱,在这个夏天心跳不已的感觉,也绝不可能重现。
所有发生在夏日的事,全都和自己那日在堤防上看到的海市蜃楼一样,只是转个角度就会消失的幻影。
但是死命地追着它跑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我骗你的。"垫起脚尖,绍祥双手圈着庆志的颈部,在他嘴角留下了一个干燥的吻:"骗你的......"
庆志的两颊一阵湿润,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眼泪。
第六章 恋爱热病


名义上的夏天,已随着八月的结束而正式告终。当然台湾似乎每年都有延长到十月的准备,施庆志的房间一如往常闷热不退。
辞去奥兰蒂亚的工作,他成为嵯峨堂的专任摄影师。
虽然酬劳比从前要多出许多,但工作量却少了三分之一,这让他更多出了许多无用的空闲时间。
庆志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终于不用闹钟就能早起,而自从暂住的房客搬走之后,房子也像错觉一般、宽了好多。
从晨光中醒来,庆志坐起身,魁梧的背部被窗外的阳光晾晒着,他压压自己的脖子,左右扭转了一下,有些疼痛地皱起眉头。
微微驼着背,他走向浴室。明亮而无孔不入的阳光让洗脸台的镜子也闪闪发光,庆志转开水龙头,边听着水流声边看着镜中的自己,接着将眼光转向镜子一旁的壁画。
精神饱满的啦啦队女郎眯着眼,红润的嘴唇形状美好,肌肤也发出了汗水造成的柔细光泽,和当初完成时相比,毫无褪色迹象。
"早啊。"庆志微笑,转头看了看其他墙上的女孩后,开始刷牙。
每天盯着这些啦啦队女郎,对她们说话已成了庆志的病态习愤,有的时候也会摸摸她们丰腴的双颊或金发。
即使作画者用喷枪制造出女孩嘴唇的水亮光泽,但她们毕竟只是墙上的画,当庆志用食指去触摸女郎的红唇时,指尖所感受到的,也只有水泥墙生硬冰冷的干燥感。
就像跟谁告别了之后,得到的那干燥的吻。 
庆志的想法、生活、并没有因绍祥的离去而产生太大的改变。或许绍祥自己也想逃避,在道别后,就飞也奔似地逃出了两人的房间,之后也不再联络。庆志不会刻意去回想这些事,只是以一种尽量不要破坏原本生活的方式、谨慎过着日子。
严格来说,和绍祥同居的夏日并不算是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应该是发生了之后,会让人感到怀念、满足或快乐的事......然而两人共同的回忆,总是让他胸口闷闷的疼着。
离开浴室,在转角的木柱子上有个涂鸦:与绍祥差不多高的地方,作了一个刻痕记号,再高了三十多公分的地方,则是庆志身长的刻痕。
"可恶!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追过你!"
"傻瓜!长这么高才不好哩,你撞过门槛吗?"
庆志轻轻的抚着位置较低的刻痕,一旁的涂鸦是只小人,朝庆志的刻痕处奋力奔跑的样子;绍祥的涂鸦一个个都留着,没有任何一个被庆志擦掉。
喜欢逞强的个性一直都没娈、虽然一副自我中心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处处在意着别人、对喜欢的事物一个劲地努力,总是忍耐着什么似的,就算满身是伤也从不喊痛,希望受到他人注视,喜欢被关心,对某些事很迟钝、但有时又像猎一样的灵敏。绍祥的个性还有很多庆志摸不透的地方,但却更引起他的兴趣。
庆志没拍过几张绍祥的照片,除了工作和前次用找到的相机试拍外,绍祥的照片一张也没留下;庆志是个摄影师,在他的审美观中,绍祥并不是个可拍的好素材,在镜头前面也表现欠佳,不过庆志虽不拍绍祥,却喜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以前在日本留学时,渡边老师曾经警告过庆志,摄影师的作品之中若加入了太多自己的偏好,很容易拍出观赏者无法理解的作品,也会使审美观产生扭曲。庆志当时不太理解这个警告的用意何在,但过了这三个月,他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原本讨厌的小鬼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可爱,最早一直看不惯的茶发跟刺青,后来却成了庆志眼中不断追逐的对象。
光是绍祥漂亮的纯黑色眼睛,就不知道有多少变化;模特儿的眼神和表情都在表现中占有重大的一环,绍祥不擅长面对镜头,但是平日的表情却叫庆志眼花撩乱。
看着低俗的综艺节目时,总是发出夸张笑声的他、突然说出和自己一样的话时、浅浅地微笑的他、有点困倦时无精打采的脸、有所要求时眼珠子打转的样子、因忿怒而发红的脸颊、把玩着软片罐的长手指与环了沉重银饰的纤细手腕、总负着伤的膝盖......
一天晚上,绍祥曲着膝坐在墙角,边听着收音机中广播的英文老歌,一个人静静的哭了。这样毫无动机的行为,却在庆志心里,为他抹上了更特别的印象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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