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万里的雪原,满目的白寒气逼人,但是天际的那抹蓝却给人想要呼喊的愉悦。
当初安臻把这幅照片搬回来的时候,家人都以为是画,他们都很喜欢,父亲想把它挂在客厅,但是安臻执意挂在他卧室就好了。
安臻看着谢庆失去血色的脸与嘴唇,轻声说:「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谢庆这才回过神来,宛如得到了特赦,口齿不清地说:「那我走了……」然后仓皇地离开。
安臻冷静地看他踉踉跄跄地跌出门去,转头看着自己卧室的那副照片。他走过去,拿下相框,从后面打开。照片的下角,被相框的边框遮住的地方有着摄影师的签名:「谢一眠,摄于xxxx年x月。」
第六章 同居生活
安臻把照片装好,又挂回墙上。他把以前的那些信翻出来,找了一会,才找到关键的那封。
「小臻臻: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哎呀,讨厌,人家不好意思了。这件事就是我谈恋爱了,哇哈哈,你是不是觉得很震惊?我就是要你震惊一下,可惜看不到你那张万年冰山脸露出惊讶的表情了。」
「你是不是很想问那个人是谁?我说了你会认识吗?既然你不认识我说了有什么用?好了,我是开玩笑的,我说了你不就认识了嘛。他是我们杂志社的摄影记者,摄影界的新秀哦,非常擅长风景照,我们杂志做了几期西部专题,我跟他一起合作,我负责文字,他负责摄影。就是在旅行的途中,嘿嘿嘿……」
「安臻,你曾经跟我说,如果找到合适的,就一直走下去吧。而我问你怎么才知道合不合适,你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明明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就是莫名地有信心,安臻,我想我可能是真的栽了。」
安臻抬起头,揉揉鼻子,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点发热,浑身不舒服。
他继续看下去:「这种感觉不错,安臻,谢谢你以前对我的帮助,否则我也不会遇到真正对的人。不过,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也栽下去?我对那个能将你降服的人充满着好奇,可惜她似乎还没有出现。啊,我说了这么多,似乎都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他叫谢一眠。」
安臻看着那个名字,看了好久,连母亲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安妈妈走到儿子的卧室前,看见安臻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臻臻,你又在看小夏的信了。」安妈妈坐到儿子旁边。
安臻疲惫地贴近母亲,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总是想到他。」
安妈妈没有细问,只是叹了口气:「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安臻转头,看见母亲脸上的皱纹,想,母亲也老了。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折磨了多少人。安臻突然对母亲说:「妈,我作出了个伟大的决定。」
安妈妈立刻紧张了,激动了。
自己的儿子一直平平淡淡,无欲无求,求他激动一下吧,他都激动不起来。现在,他突然宣布他作出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是伟大的!
怎么不让身为母亲的她感动。
当然,安妈妈不知道安臻只是跟谢庆混久了,被传染了而已。
谢庆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心脏跳的很厉害,可是四肢冰凉。
那幅照片为什么会在安臻那里,那是景言最最喜欢的照片。他不敢想其中的联系,只觉得很害怕。他坐在地板上,冷得厉害。觉得血液都要被冻结了,仿佛又回到那个时空。
风雪遮盖了天地,看不见太阳,无法辨认方向,绝望随着寒冷一点点侵蚀着肉体与内心。谢庆好像听见一个人说:「会好起来的。」
骗子。谢庆想,那个人是个大骗子。不会好起来的,永远都好不了了,他的世界在那一天就坍塌了。
谢庆觉得很冷,他可能要冷死了。然后他听见门铃声,这种场面好像似曾相识,他痛着冷着,突然门铃就响了。
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现实,起身打开门。
谢庆很勉强地挤出笑容,说:「果然是你。」
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按他的门铃了,而每次打开门,发现是他站在门口,这个事实实在是太好了。安臻站在门口,发现谢庆的脸色比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更差了,皱起眉头。
谢庆看见安臻手里拎着个包,一楞,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安臻跨进来,把包往地下一放,说:「我来鸠占鹊巢了。」
谢庆张大嘴,问:「什么意思?」
安臻说:「鸠占鹊巢的意思是斑鸠不会做巢,常强占喜鹊的巢。比喻强占别人的住屋或占据别人的位置。」
谢庆扶额:「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是问你什么意思。」
「我来鸠占鹊巢啊。」
谢庆头一次被别人说得要抓狂,他按住安臻的肩摇晃:「你学谁不好,别学我说话啊~~~」
安臻被晃得摇来摇去,但是还是面无表情。这情况太诡异了。
「我来你这里住行不行?」就在谢庆要疯癫的时候,安臻突然开口。
谢庆呆住。
安臻想了想,换了个浅显易懂的词:「同居?」
谢庆石化了。
安臻弯下腰,把地上的包又提起来,绕过谢庆往里走,说:「给我腾个地方放东西吧。」他的口气很自然,就像在讨论明天天气一样。
谢庆保持着震惊的表情五秒钟,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把安臻抱住。
安臻皱眉:「你身上怎么这么冰。」
然后冰凉的嘴唇就压了下来。
安臻被紧紧抱着,觉得肋骨都要被挤断了。嘴被蛮横地撕咬,撬开,口腔里被搅得天翻地覆。那个人好像缺氧一般地吻他,仿佛他嘴里的空气才能让那个人存活。
安臻正式入侵谢庆的屋子了。卧室客厅浴室各划分了一半给安臻,书房与厨房全权由安臻负责。
谢庆说:「为什么你的领地比我大?」
安臻说:「你不用书房是因为你不学无术,至于厨房——你去做饭啊?」
谢庆识相地沈默。
而新的生活总是充满挑战。
自从安臻搬来跟谢庆一起住之后,他明白了什么叫「动心忍性」,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
「哇哈哈。」
安臻从书房里出来喝水,谢庆正在客厅看电视,安臻瞟了眼电视萤幕,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欢看那种恶搞的综艺节目。
而且还老是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谢庆看见了他,兴高采烈地说:「小臻臻,还在忙啊,休息一下,跟我一起看电视吧。」说着,朝安臻张开双臂。
安臻对电视节目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兴趣,但是朝他敞开的怀抱实在太诱人,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谢庆立刻粘上来,抱住他。
「嘿嘿。」
「傻笑什么?」
谢庆眯着眼,说:「很舒服。有安臻的地方,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安臻再次瞟了眼电视萤幕。好吧,这种没营养的节目,也不是不能忍受。
但是另外一种折磨就很让人无语了。
继讲笑话之后,安臻还发现谢庆一项爱好,那就是——唱歌……
洗澡的时候唱,拖地的时候唱,没事干的时候更是唱。
安臻在背景音乐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文献上的三行字,他看了不下十遍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谢庆突然唱《我的太阳》,安臻听不懂,楞了,说:「你还会用义大利语唱啊。」
谢庆笑眯眯反问:「你会义大利语吗?」
安臻摇摇头。
谢庆继续笑:「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用义大利语唱?」
原来是他自己编的火星语啊。
安臻双手扶额。
安臻两相权衡,最后决定:「你还是讲笑话吧!」
两个人同居,谢庆的家就在花店楼上,首先瞒不过的,就是安彤。
安彤知道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冲安臻扑过去,说:「小哥,虽然为民除害是值得颂扬的,但是你怎么能自己献身了呢!」
然后安彤泪奔而走,就把花店的工作给辞了。
安臻知道,即使表面能开玩笑,但内心上的完全接受,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安臻有点失落,因为毕竟安彤是家里最亲近他的人。
谢庆看着不高兴的安臻不知所措,只有说:「安臻,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安臻看了他一眼,终于放松了表情,说了句:「笨蛋。」
谢庆笑。有个人在身边的日子,比一个人的生活美好许多。
好久没有登场的王锦程及杨简在得知两人同居之后,纷纷发来贺电。
王锦程无语凝噎:「安臻,辛苦你了……」
杨简幸灾乐祸:「安臻,夏天不用用空调,很省电。」
谢庆忿忿地摔了电话,说:「什么人啊,真是。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安臻说:「信心是建立在以往表现上的。」
谢庆:「……小臻臻,连你也这么说吗?」
大概是谢庆真的受到了刺激,他突然发奋图强,决心做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于是他买了几张文艺片的碟,都是历史上叫好不叫座的典范。他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电影。安臻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电视机还开着,萤幕里的男男女女正演得死去活来。他看了一眼睡倒在沙发上的谢庆,叹了口气:「浪费电啊。」
安臻问谢庆:「你以前不是搞摄影的吗?怎么一点都没有艺术细胞的样子。」
谢庆想了想,说:「我思想文艺,但是做人不文艺。」
安臻点点头:「果然很高深。」但安臻依然没有看出谢庆文艺的思想在哪里。
于是谢庆继续看他的综艺节目。继续欢乐地高歌,继续讲他的笑话。安臻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甚至觉得这个样子其实也还不错。如果在家里工作的时候实在受不了,扔一个纸团过去就好了,虽然不能治本,但是打在谢庆的脑门上,还是能起到暂停的作用的。
安臻与谢庆毕竟是同居,而不是合租。另一个问题关系到两人之间的和谐发展,不得不认真对待。
要安臻甜言蜜语是很难的,所以这个重任就交到谢庆身上,但当谢庆捧了一本莎士比亚全集照着念之后,安臻就发现调|情这种事在两人之间非常难以推行。
于是,一切变得非常简单直白,只要谢庆露出湿润的眼神,安臻就知道他想要了。
然后他指指沙发,安臻就知道地点是沙发上。
「开始吧。」安臻发号指令,然后就开始了。
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拥抱时温暖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事情过后,谢庆抱着安臻躺在沙发上,拂开安臻汗湿的头发。安臻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谢庆看着他微红的脸,心里觉得很喜欢,忍不住贴上去咬了一口。
安臻拂开他的大头,说:「别闹。」
谢庆显然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问:「安臻,刚才舒不舒服?」
安臻睁开眼,抿抿唇。
谢庆继续说:「很舒服吧~嘿嘿,我想起个笑话。」
安臻一惊,心想,终于来了吗?他一直怕谢庆会在他们做|爱的时候说什么浑话,现在他们光着身体贴在一起,他要开始讲笑话了。
能不能先穿上衣服再讲……
「巧克力和番茄扭在一起,番茄很开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安臻脸上的红润瞬间退下去,他摇摇头。
谢庆得意地说:「因为巧克力棒~」
然后,谢庆同学因为「巧克力棒」事件,睡地板一星期。
还有件事,不得不提。
谢庆卧室里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安臻知道,搞人文地理摄影的,自然是去过很多地方,带回来点纪念品摆在卧室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是有一个东西,安臻实在无法忍受。就是那个有着大型生殖器的木雕。那个长得像外星人的矮人,每天都举着几乎是它身高两倍的老二正对着卧室里的床。
这是很可怕的。
他们在那张床上睡觉做|爱的时候,都有一尊大炮瞄准他们,安臻有种被围观了的不悦。
于是,他把那个木雕转了个方向,让他侧对着床。但是当他晚上刷牙之后准备睡觉时,他发现那个东西又被转回来了。
他沈默一下,动手又把它侧过去。
半夜的时候,安臻觉得有点口渴,起来喝水,刚下床,就看见朦胧的月光下,有个巨大的东西直直地比着自己……
安臻突然有种想去厨房拿菜刀的冲动。
木雕当然不会自己动,这个屋子里除了安臻之外,也只有一个人。
安臻把正在做美梦的谢庆喊起来,指着那个木雕问:「你一定要让这个东西这么放着吗?」
谢庆满眼迷茫,显然没睡醒,看着安臻指的东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能?」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为什么奇怪?」
安臻知道,谢庆的思维跟常人不同,只好说:「我觉得很奇怪。」
谢庆露出很伤心很遗憾的表情,说:「是吗?可是我觉得很可爱啊。」
会觉得可爱的只有你吧?
谢庆可怜巴巴地望着安臻,安臻毫不退缩地瞪着他。
「小臻臻,你难道没有从这个神圣的木雕中得到力量吗?」谢庆说。
安臻道:「完全没有。」
谢庆继续说:「可是古时候的人们都能,我也能,看着这个木雕,你不觉得感受到了人类文明的伟大吗?」
安臻毫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是工科出身,感性思维比较匮乏。而且我觉得你能跟古人一样从这个怪东西中感受到『力量』,是因为你跟他们一样是野人。」
最后,野人还是不情愿地把那个木雕收起来。
这个事件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基本上确立了安臻在这个屋子里的地位。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表现在谢庆身上是他愈发的懒。自从安彤走后,花店又回到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安臻听见有邻居议论:「这个花店终于要倒了吗?」
安臻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安臻下班回来看见关着门的花店,觉得有点可惜。他走上楼,打开门,谢庆不在客厅里。他在阳台上找到了谢庆,那个人正背对着他,手里端着照相机对着外面取景。
安臻这才明白过来,有些东西融进了血液,就像与生俱来的一般,是怎么也无法遗忘的。安臻想起楼下的花店。那个店怕是真的要倒了。
安臻不知道谢庆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到开一个花店,或许只是因为心血来潮,但是那个花店注定只是个过渡品,它甚至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安臻看着谢庆,谢庆是很适合拿照相机的,那种架势让人心旷神怡。这样的谢庆才是真正的谢庆,专注的,谨慎的,但是又有种或许该称为艺术家气质的不羁。
平时那个嬉皮笑脸,常常让人不知所谓的谢庆倒像是假的了。就像那个花店一般,终归不可能保留到最后。
安臻又想起第二次遇见谢庆的时候,他穿着可笑的围裙,站在一团花里,显得有点可笑的格格不入,但是却留给了自己温暖的记忆。
安臻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谢庆,直到过了一会谢庆转过身来,看见安臻,一楞,然后说:「大侠,你下次回来的时候麻烦打声招呼,你轻功这么厉害,我的心脏可受不了。」
安臻抿抿唇。……谢庆果然还是那个欠扁的谢庆。
他放下照相机,一脸轻快地向安臻走过去,谄媚地笑:「小臻臻,我今天想吃小炒肉。」
安臻瞪着他:「那干我什么事。」
谢庆拉着安臻的手摇来摇去:「小臻臻,我菜都买好了,就等着你呢。」
安臻终于败下阵来,自己走到厨房,系上围裙。
谢庆笑眯眯地跟在安臻的屁股后面,被安臻赶了回去:「别碍事。」
谢庆欢呼一声,华丽地转了个圈,嘴里哼着:「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
安臻边切肉边摇头,这个个性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安臻做好饭菜,两个人一起吃了饭,他就缩进书房里了。最近安臻因为公司即将召开的产品推广会有点忙。作为公司里最有前途的技术工程师,今年的推广会有一个板块的演讲是由他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