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条模糊的、白色的人影。
丛林中的群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人的手已有些发抖。突得只听有人叫道:“还等什么?快冲!”
刹那间,众人宛如离弦的箭一般,从草丛飞跃而起,刀、剑、枪、棍全都一骨脑儿得向那人身上扎去!
那气势恍如排山倒海一般,一泄千里,势不可挡!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那长衫中年人,手中刀已快到那人面前了!他盯睛想看清来人的一刹那,那人影却不见了!象鬼魂一样,突然冒出来,又突然缩回了地下。
长衫中年人一个转身大叫道:“大家小心……”他话语未落,便听见,后面的人开始传来惨叫声。
只听有人狂叫道:“在哪里?他在哪里!……啊!”
顿时,所有的人都乱了章法。刀、剑、棍、棒开始疯狂地乱砍乱辟,现在没有什么掌门、帮主,没有什么侠义仁厚,更没有什么同舟共济,他们的眼前只有自己的性命!
狂叫、怒骂、惨呼、闷哼,还有鲜血和尸首,所有的人都已杀红了眼,乱舞着刀剑,也顾不得这刀剑会落在谁的身上!
一个白色的人影象一阵阵冷冷的清风一样,在人群穿越着。他每过一处,狂叫便成了惨呼;怒骂变成了闷哼!
长衫中年人的身上已被带伤了好几处,他心中大急,叫道:“大家不要乱砍,会伤了自己人……”又一把刀向他辟来,他慌忙一闪身,左臂被拉伤了一条,那拿刀的人却站住了,他的脸扭曲着开始变形,面目狰狞而呆板,他倒了下去,后颈血流如注!
长衫中年人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和恐惧,他闪避着向后退去,现在是必须离开的时候了,来到这儿本就是错误的,因为没人能是他的对手!
长衫中年人回过身,又闪过了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铁棒,向树丛深处隐去。可是白色的人影飘过来,一把窄窄的、小小的剑刺进他心口,那冰凉的感觉瞬间通过了他的全身。
他也倒下去了,他用力地张开了双眼,眼前站着得竟是一个文弱俊秀的少年,白衣胜雪、青丝如墨。
他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声音越来越低,他合上双眼。
欧阳雪站住了,他站那片屠场的外面,冷冷地扫了扫地上的尸首,轻轻自语道:“你们全都一样……”他慢慢抬起头,注视着前方缓缓接道:“不堪一击。”
(9)
山峭如剑,峰峦如浪,一个男子站在山崖边,他附视着低谷,似乎在沉思着。他并不很高大,但很多高大的人在他面前,都会显得矮小;他并不很英俊出众,但他的气势却早已盖过了这一切。
身后,一个斯文秀气的男子轻轻地走来,他的脚步很轻,但山坡上的男子还是听见了,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道:“他到哪儿了?”
斯文的男子停下步子,道:“快上山了。”
山崖边的男子道:“伤亡如何?”
斯文的男子道:“前三关无人幸免,但是,第四关……”
山崖边的男子道:“有谁活着?”
斯文的男子道:“钱助之断了右手,占青胸口中剑,杨易右手筋络被挑去,其余都死了。”
山崖边的男子低下头,静静地站着,好象已把身后的人忘记了,半晌他忽道:“千手箭变成了独手箭,霹雳手、华山派也不过如此。但留下这些人只怕是以后的祸害。”
斯文的男子道:“他们三人都伤得很重,我可以马上派人去了结他们。”
山崖边的男子微微摇首道:“不会只有他们三人活着。剩下的几关,他都不会尽全力。”
斯文的男子道:“我也觉得他似乎未尽全力。为什么?”
山崖边的男子道:“为了你和我。”他仰首望了望已是灰暗的天空,道:“他在等着最后和我们会面。……因为他真得发怒了。”
山上一阵风吹过,那斯文的男子轻轻地抖了一下,他脸色有些灰色。山崖边的男子回首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很久以来,你一直都很怕他,是吗?”
斯文的男子轻叹道:“他行事一向孤僻怪异,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剑更是让人……同门中,没有人不怕他。”
山崖边的男子道:“所以现在,我们不必去管那些半死不活的人。要尽全力先消灭他,其余的人,以后有得是机会。”
此刻,山坡下又跑上了一名黑衣汉子,他恭恭敬敬向山坡上的两人行了一礼,便在那斯文的男子的耳边耳语了一番,斯文的男子略一含首道:“你下去吧。小心些,别让山上的人看见了。”
黑衣汉子道了声:是。便恭身退去。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山崖边的男子道:“第五关如何了?”
斯文的男子道:“果然不出谷主所料,第五关也有人未死。”
山崖边的男子道:“第五关中,武功是最高的是谢英雄。”
斯文的男子道:“正是他还活着,断了一条腿。”
山崖边的男子道:“霸王枪也不过如此。”
斯文的男子没有答话,他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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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开始昏暗,乌云开始汇集,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欧阳雪站着,白衣依旧,娇弱依旧。他望着山间崎岖的小路,神色间有了些光彩。因为路的尽头,有他最心爱的人在那儿。为了他,不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会走下去,永不回头、永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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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半山腰了,小路旁树丛茂密,“沙沙”地风声不断,天色越来越暗。
突然,山上有一个身材结实,脸孔方正的大汉冲了下来,他身手敏捷,几个起落,便到了半山腰。一闪身跃进了旁边的树丛。
树丛中,轻轻地一阵响动,一位儒雅、清俊身背长剑的中年人出现在那大汉身旁,低语道:“谈兄,可见到了西门大侠?”
大汉略一皱眉用同样很轻的声音道:“见是见到了。不过他说,让我们就守在这儿不要下山。”
中年人道:“但前方已燃起过第二次信号。”
大汉道:“是第四关和第五关。”
中年人一怔道:“那个人出现在第四关和第五关?那前几关……?”
大汉道:“前几关没有半点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
中年人沉默片刻,轻叹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大汉道:“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中年人道:“噢?”
大汉道:“那个人明明知道一路上埋伏不断,为什么还要上山呢?”
中年人低下头,接道:“还有那个唐轼,从未听说过。”
大汉道:“陶兄和我想得一样。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有鬼呢?”
中年人一惊道:“谈兄是说西门大侠?”
大汉一摆手道:“不会。他斋心仁厚,侠肝义胆,天下有目共睹。六年前,我家人被黄河双刹劫去,也是全靠西门大侠,才得以脱险,他是我全家的恩人。不会是他!”
中年人道:“不错,江湖中没有受过他恩惠的人只怕很少。”
大汉接道:“我觉得有鬼的是那个唐轼,……”此时,忽得两人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声。
笑声很轻,很冷,象一阵从冰天雪地吹来的风。冷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心中猛然一沉,同时冒出了一个声音:那个人来了。
两人飞快向两旁闪去,背对背环扫一遍四周,树丛中刹那阴森如地狱,没有半点声息!
两人静静地站,全身戒备,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已越来越重。忽然,树丛中,传来一声闷哼声,紧接着是另一个人惨叫!
树丛中变得慌乱起来,中年人和那大汉两人对视了一眼,朝那片树丛扑过去,身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树丛!
树丛中已是血注如河,除了地上尸首,两人见不到半点人影,惨叫却在不远处此起彼伏。中年人身形不停,向前冲去,口中叱道:“谈兄,发信号!”
话音未落,他独自一人冲到了前面!
中年人步子略慢,想看一下四周,猛然,他似乎看见了一团白色的影子,那东西实在太快,中年人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脖子上的一阵凉意告诉他,自己中剑了!可很显然那个人并不想他死,剑只是轻轻带过他的脖子,滑向他的胸膛。
中年人背手拔出长剑,倾力向前刺去。他已顾不得自己的性命,只求能同归于尽!
“叮”地一声,他的长剑被击中偏离了方向,那人的剑仍然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胸膛!中年人眼前一片漆黑,重重的倒下去了。痛疼使他从昏迷中清醒了一些,他努力支起身子,睁开眼睛,可眼前除了鲜血淋漓,什么也没有……
身后,大汉步子一滞,飞速取出信号弹。两颗“流星”划上天空。
他发完了信号,却发现,中年人的身影已在视线中消失了。他凝住了步子,警惕地环视四周,什么也没有!
突然!大汉只觉身后一痛,背后的软穴更是说不出酸麻,他的背部已剑了!他“扑”地一声便倒地上,他想转过身,无论如何总要看一眼这个人真面目!
轻轻地“兹兹”一声,大汉的两个脚脖子一阵热呼呼地感觉,他明白自己的脚筋被跳了!他心中一急一痛,竟昏死了过去!
一条白色的影子轻轻地飘去。他没有停留,因为快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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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山顶了,俯视四周,丛林葱郁,风声大作。和着风的绿荫中,带着一丝丝的血腥味。
山坡边,一个面如菜色,相貌古板的中年人盘膝而坐,身旁是一个提着长棍的男子,他面孔黝黑,神色有些阴冷。不远处,是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倚着一块巨石而立,轻合着双眼,似乎在休息。
灰暗的天空突然被两颗流星划破!
提长棍的男子惊道:“又有信号了!”
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张开双眼,直起身,眼中有一丝恐惧,喃喃道:“第六关了?”
神情古板的中年人缓缓站起,沉声道:“看来他们都挡不住了。”
书生模样的男子道:“一连六关都拿不住那个人。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怎么行?”
提长棍的男子冷然道:“我们还有西门大侠。”
神情古板的中年人道:“不错,有他在,我们这关就是最强的。”
背后一个声音淡淡接道:“各位太担举我了。”
三人神色一喜,转过身。山坡上,一个男人正慢慢地走来,他庄重威严,气度非凡。
神情古板的中年人道:“西门大侠,前几关的情形很糟吗?”
那男人道:“是很糟。真没想到那个人竟会如此难缠。”
书生模样的男子道:“现在怎么办?”
那男人道:“等。我们只有等,不能后退了。”
书生模样的男子道:“前六关那么多高手都没能挡下他,我们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
那男子静静地注视着他,缓缓道:“这次行动是我组织的,伤亡这么惨重,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但只要有我西门重光在,这次行动就没有结束。那个人一定会被消灭。”他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不重,但短短的几句话,却充满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神情古板的男子道:“有西门大侠这番话,就是我的定心丸。我柯正扬就算死在这儿也没什么。”
书生模样的男子接道:“薜兵也不是怕死之辈。西门大侠差遣就是了。”
那提长棍的男子亦抱拳道:“听凭吩咐。”
西门重光微一含首,道:“我猜他就快到了。”话刚落音,山间小道上,一条人影如闪电般,飞速而来!
是一个斯文、温和的男子已近眼前,他速度不减,急冲而来,神色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叫道:“他来了!”
柯正扬毫不迟疑,一个箭步,冲上前,与那斯文男子擦肩而过!
薜兵见柯正扬已冲上向,也不甘示弱,身形一展,急追而去!
柯正扬人已在十几丈开外,可他眼前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脚下一停,心中正称古怪。突然,一道白色的光闪过,这也许是他所见到的最后的东西,也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快的一剑!
柯正扬觉得双眼随着那白光的消逝,他眼前一片漆黑,脸上流满了热呼呼的东西。他不自觉得双手往脸上一摸,顿时疼痛难忍!他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他知道,他的眼睛瞎了!
薜兵身形未停,忽见柯正扬脚步一停,便倒在了血泊中!刹那间,他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那道白光便带着血色的水雾向他卷来。
薜兵惨呼着,身子一阵抖动,倒了下去!
由于前两人阻挡,那白光有些慢下来,白光笼罩下的那个娇小身影,此时却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身后,那提长棍的男子紧追而来,棍扫千军般的气势,向那白光击来。
那道白光轻轻一飘,手中剑已插进那提长棍的男子的胸膛。“叮”的一声,那提长棍的男子被剑气击出好远,竟未受伤。他在内衣里特地穿了件铁制的衣服。
那白光中的人轻轻一怔,绝顶聪明的他,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剑势不减,向那提长棍男子的咽喉刺去!
可就在他轻轻一怔的刹那,另一柄剑悄悄正向他左翼刺来。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了解他的剑,那么这柄剑的主人便是一个。
“叮叮”数声,那道白光回身击开那柄剑。剑的主人是那个斯文男子。
那斯文男子一见偷袭不成,飞快地一个旋身,象个陀螺似得转离了那道白光。
忽得,那斯文男子淡淡道:“他已死了,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那道白光突然停下了。
那软弱的身子在风中飘浮不定。衣白如雪、苍白如雪的欧阳雪,他终于停下了!
他可以摧毁一切,毫不留情。可这句话却摧毁了他!
他站着,脑中一片空白。一生中,他可以失去一切,却绝不能失去柳平!
在他的生命中,那是他的世界!他的所有!他的最爱!
他可以承受任何事,却永不能接受这一件!
不能!不能!
永远不能!
其余三人见到这句话对他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全都一怔。
一怔只是一瞬间。那斯文男子身子已轻轻地探进,手中的剑象微风一样轻巧,象毒蛇一样狠厉。
剑未近身,那斯文男子手腕轻轻一抖,连变七次身法,剑狠狠地刺进了那道“白光”,正中胸膛。
刺痛使他从空白中有些清醒了,他低低地、轻轻地道:“你会后悔的。”话语未落,一甩手,剑如流星般飞出!
那斯文男子一剑刺中,便放手而退。但欧阳雪的剑仍是最可怕的!
剑势如虹,已近在眼前,那斯文男子早已神骇意夺,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剑穿过他的左袖,斜斜地插在地上。
此时欧阳雪,只觉背后一声裂骨的声音,体内一股热流直冲上来!
西门重光一掌重击得手,双手一分,手中各多了一根长长的银针,狠狠地插进欧阳雪的左右肋骨!
那斯文男子一把拔出左袖上的剑,扔在地上。他身形展开,向欧阳雪胸膛一掌奋力推出,那把插在胸膛上的剑被他全部推进了欧阳雪的身体。
欧阳雪猛然左袖向外一挥,那斯文男子见他双手有动作,心中大惊,赶忙退去!欧阳雪右手反手一拉,拖出了胸膛的长剑,血花随着剑刃洒向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