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的一声,牢门被打开了。原以为能见到乌夫兰的尤法,在看清来人之后,期待的表情又瞬间变得无神。
“为什么他没有来?难道他真的不要我了?”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口酝酿开来,此刻的尤法已经丧失进一步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许对他而言,自己的处境早已无所谓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抱歉!”巴格新充满歉意地安慰尤法,他不知尤法是否能再一次承受打击。基于职责所在,他必须向尤法宣读法老的判决。
话语才落,只见尤法已经苍白的脸色更为惨淡,神情也转为绝望。
没有疑问,没有挣扎,尤法乖乖地任人除去衣饰,换上粗劣的麻布,然后静静地和带领他的侍卫消失在房门口。
他不敢问,因为害怕若乌夫兰真的厌恶他了,那他一定会死在牢里的!
目送尤法摇晃的身影离去,巴格新衷心期望他能熬过这段痛苦的时刻,不要轻易向芙嘉曼公主低头认输。
※※※
“这……就是地牢吗?”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回神过来的尤法咋舌地观看眼前的惨状。
“这无疑,根本就是人间炼狱嘛!”
尤法很难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室内因密闭而光线昏暗、通风不良,以至于四处弥漫着恶臭。也因此,室内的囚犯个个精神萎靡、身体虚弱,其中重病不起、气息微弱的大有人在。
几经搜寻之后,尤法并没有发现任何饮用水。事实上,这间牢房里除了一条混浊污秽,小的可以的泥水沟外,什么都没有。
“天啊!”恶劣的环境,使得尤法不得不暂时把失意摆在一旁,开始努力思索接下来的出路。他真的很怀疑自己能否撑过这地狱般的三个月?
“不行!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一定会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还早去向阎王签到的!不过,这情形也太惨烈了吧!”
“但是我不会这样就认输的!臭女人!你等着吧,很快我城奈尤法就会重出江湖,到时,还不怕把你们这群害虫给杀个片甲不留!”
尤法暗自起誓,一定以千百倍的代价向芙嘉曼公主复仇。刚开始,他的确为自己的鲁莽后悔,但是重头想想,那根本就是她设下的圈套。所以说什么,他都要向那贱女人报复。
同时,牢房中的一处角落,聚集了约四五个人在窃窃私语。他们打从尤法进来后,就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事实显示,尤法是他们毕生见过最奇怪的人。
他们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和情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瞬息万变,从低落到惊讶,再转为沉思,尔后又燃着熊熊烈火,好像要找人决斗似地握拳捶墙。
集团之中为首的人,在尤法抱拳哀嚎时,下了一个众人一致通过的结论。
“看来那孩子病的不轻,年纪轻轻的就人来疯,真是可怜!”
尤法也不是省油的灯。纵使受到疼痛侵袭,他仍是把众人对他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莫名其妙被人冠上神经病称号的愤怒,再加上先前对芙嘉曼公主的怨恨,尤法无法发泄的怒气直冲而上。霎那间,他再次化身为一头暴走的猛兽。
尤法大步、大步、蛮横地走到诧异的众人面前,劈头就骂。
“你们不说话是会死喔!告诉你们,老子我既没狂犬病,也没神经病。怎样!我沉思也碍到你们喽?非要在别人背后说长道短才高兴吗?偏偏老子最不齿这样的小人,再加上心情不好想K人,你们就自认倒楣吧!”
说完结论,尤法便二话不说地直接开扁。
“等一……唉唷!救命……杀人啦!”
还来不及讨饶,众人就被尤法打得鸡飞狗跳,满屋子到处乱跑。又因为光线昏暗,能见度不高,所以尤法见一个打一个,搞到最后,全部的人都像被官兵捉拿的强盗一样,死命窜逃。
没一会儿,只见前有恶犬,后有厚墙,鼻青脸肿的一群人已经无处可逃。眼看着杀气腾腾的尤法逐渐逼近,忽然有一个声音终止了这危急的时刻。
“等一下!暂停!”
循向声音的来源定神一看,原来是刚才的肇事者。因为受不了尤法的追杀,所以想提出谈和协定,否则所有人都会被他送去投胎的。
“为什么要喊停?”
尤法不满的抗议摆明了在说:我还没玩够呢!
听得整屋子的人都在惨叫,其声势浩大,响彻云霄。
“我道歉!这全都是我的错,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要我做你小弟也没问题。拜托你息怒,放我们一条生路好吗?”
男人急忙说道,其他人也猛点头附和。
“放你们一条生路……有这么严重吗?”看众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尤法的怒气也退了一大半。他松开紧握的拳。
“算了!我不动手了!动过筋骨后,心情变得好轻松。”
尤法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找到一个还算舒适的地方坐下休息。其他还黏在墙上的人,个个汗如雨下,脸青一阵、紫一阵,心中不住呐喊。
“这……这叫哪门子的活动筋骨?根本就是屠杀!”
尤法在牢房里造成的骚动,连远在二十公尺外的巴格新都听得再清楚不过。他掩着嘴巴,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偷笑,想像着牢房内兵荒马乱的情景。
巴格新不禁佩服尤法强韧的适应能力,不仅如此,他更敬佩尤法竟能将死气沉沉的牢房弄得热闹万分。
“看来是不会有事了!”
面部肌肉抽搐的巴格新僵硬地走向外面,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周围的侍卫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再回到牢房里。有一个人正蹑手蹑脚,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去接近看似在闭目养神的尤法。他正要与尤法作第一类接触时,尤法突然大喝。
“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咦?人呢?怎么不见了?”张开双眼,却没看见预期中的身影。
“那个……对不起,在下面。”尤法向下一看,果然见到一团蜷缩在地上的黑影。看来。他是被尤法突来的暴喝吓得倒栽葱了。
“干麻?”尤法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意图不明的男人。
“呃……没什么。只是老大您身手了得,英姿不凡,小弟我好崇拜你喔!”一开始,男人就先给尤法戴了一顶高帽子,以免他心情不好又想揍人。
“那个……老大,容我向您自我介绍。小弟我是力耶、可夫,今年廿五岁,您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弟我一定替您办得妥妥当当。”
“廿五岁?”尤法不可置信地仔细打量笑容满面的男人。
蓬头垢面,脸上杂草丛生,比胡夫还像一头熊的他,哪有一个廿五岁青年该有的模样?先前尤法还当他是个不良中年呢!
“啊!”这一想他才惊觉,这屋里泰半都是些境遇悲惨的人,虽说名为囚犯,其实大多是付不出赎金、税金,或是被陷害入狱的善良百姓。
而他刚刚为了发泄一肚子不愉快,竟对这些人痛下毒手,连病患也不放过。尤法不由得满心歉意。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尤法好惭愧,他居然成了自己最鄙视的恶混。平常的他,最看不起这种以强欺弱的恶行。就算他再怎么气愤,也不该将怒气迁到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尤法拚命地道歉,反而让众人摸不着头绪。在这尴尬的同时,力耶却轻松地拍着尤法的肩膀。
“哎呀!老大!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在意啦!”
“你们会原谅我吧!”尤法愧疚地低垂着头。
“原谅!当然原谅!我们怎么敢不原谅老大你呢?”
所有的人七嘴八舌、比手画脚地回答。如此滑讥有趣的景象,让尤法不由得露出开怀的笑容。
这对第一次见到这个奇景的人们,莫不是重大的震惊,甚至还有人忘记阖上张大的嘴巴,放下高举的双手。
“原来老大笑起来是这么的美呀!”
一阵喧闹之后,尤法不能免俗地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我叫尤法,今年十五岁……还是十六……我已经不记得了!”
原来欣喜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家多时,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因一直沉沁在幸福之中,而忘记了家人的存在。
“老大果然是英明神武,只不过……”
力耶的发言,使他不得不停止继续暗自伤神。
“只不过什么?”旁人催促力耶继续未完的话。
“只不过就是脑袋不太好。但你也用不着太在意,凡是人嘛!多少都有一两个缺点,你们说是吗?”
力耶回头向其他人征求意见,可是他们却神色恐慌地向后撤退。
什么是不是?刚才是哪个笨蛋要力耶接着把话说完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他们有幸能劫后余生,绝对要把那个大嘴巴给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糟!”力耶心中警铃大响,马上,尤法愤怒的拳头就随之而来。他边追脚底抹油的力耶,一张嘴也没闲着地又骂又叫。
“力耶、可夫,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当大家的面糗我。今天我若不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我就不是城奈尤法。你纳命来吧!”
力耶刻意转移了尤法的注意力,使他不知不觉忘了忧伤哀痛,也让整个屋子的人摆脱了苦闷的日子,从此活在极度的危险和刺激之中。
追逐之后的结果,赢家自然非尤法莫属。当两人跌坐在地上不住喘气时,一丝虚弱无力的声音飘荡在窄小的空间中。
“水……我想喝水……”一个垂死病弱的孩子向身旁的老者恳求。眼看老者舀起水沟中的泥水正想喂食,却被尤法骇人的惊叫声吓得停止动作。
“等等!停手!这水喝下去是会死人的!”
尤法很难相信,他们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将这肮脏的水吞下肚。但其他人一副理所当然,不喝不行的神情,顿时让尤法泄了气。
经过一番激烈运动后,尤法口干的很,但是要他喝下这些泥水,他却怎样也做不到。
“看来,不采取点行动是不行的!”尤法指挥一些块头比较大的人,要他们把所有的木板石头和泥沙全部收集起来,在牢房的一个角落,依照地下水净化的原理。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净水器。
如果是在一年前的今天,尤法打死也想不到,他居然得模仿尼罗河女儿这种超现实的情节来活命。但现在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俗话说的好:只要能救命,连稻杆也不放过(?)。这不就是他现在的写照?
经过几次反覆地过滤,浑浊的泥水逐渐变得清澈透明。这不可思议的魔法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也让他们坚定地相信,尤法是上天派遣下凡拯救苍生的神只,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宝贝。
忽视一旁持续不停的喧闹,尤法默默地啜饮碗中的清水,虽然还有些去不掉的怪味,但他至少比较能接受了。
尤法疲倦地靠在墙上,想要打个盹,殊不知在远处,有一双明亮的眼,一直在看着他。那是一双坚毅、温柔、美丽,却透漏着些许沧桑的眼眸。在温柔的背后,有一颗已被浇熄多年的心,正慢慢复燃。
第五章
兰殿芙嘉曼公主房中
迎着舒适轻柔的微风,芙嘉曼公主慵懒地窝在躺椅上。
经过数天的调养,她身上的伤差不多都消失了。她轻摇手中的羽扇,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偏偏女奴们拙于察言观色,喜欢说些有的没有的。
“公主,您这会儿可以放心了,法老已经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给关进大牢了!”
“没错,就算那小鬼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张嘴硬罢了,他势必会熬不过牢里的生活而病死的,如此一来,公主您的眼中刺就永远消失了。”
“啪!”一只被用力丢到脸上的扇子,终止了女奴自以为是的笑言笑语。
“你们这群没神经的贱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得意忘形!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们要是敢再提到那该死的小鬼,我就一个个撕烂你们的贱嘴,听到没?”
芙嘉曼公主凶恶地警告下人,如果不想受酷刑折磨的话,就把神经绷紧一点,要不然就闭上她们的嘴。
才三个月!为什么尤法那小鬼在犯下了那样的滔天大罪后,居然只得到关在牢里三个月的处分?芙嘉曼公主愈想愈气愤,她不甘心,就算她软硬兼施,求法老将尤法交给她处置,法老却怎么都不答应。
气死她了!她身为法老身边最受宠的嫔妃,却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庭长。撇开惩戒尤法一事不说,在她休养的期间,法老一次也没来探望过,这叫她如何咽下这口不平之气。
三年了!她待在宫中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她一直爱慕着那英姿非凡的奇伟男子,她始终相信,经过长久来的守候,终会换得心上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但是没有!三年来,她没有看过他温和的神情,不曾听过他关爱的话语,回报她不悔付出的,只有冰冷和无情。而她忠贞的等待,却换来心碎。一个身份不明的黄毛小子,轻易地取代了自己的地位。
“那小鬼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一人独占法老的温柔笑容和关爱呢?”不只一次,每当她看到法老注视尤法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忽视他眼底疼惜的笑意。痛!她心理明白那眼神所代表的意义,所以心痛。
她恨!自从尤法出现以后,一切都改变了。她心爱的男人毫不吝啬地宠爱他、照顾他,对他敞开胸膛。这些改变,让她多年来的等候,霎那间全都失去意义,像个笑话。
“啊哈哈哈哈!”芙嘉曼公主疯狂的大笑,打破了满室的死寂。然而她失控的狂笑,听起来却像是哭声,或许她是在哭吧!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为了尤法那小鬼而落泪,所以只有不停地笑。
“哼!尤法!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不亲手将你逼到绝境,让你生不如死,我是不会撤手的!”
“啪嘶!”应声裂成两段的披风,更附和了芙嘉曼公主恶毒的誓言。从此时开始,残酷的命运毫不留情地转动了。
把场景给拉回牢里。
“这是尼罗河的形势图。上源有白尼罗河和蓝尼罗河两个支流,因位处高山的缘故,每到春天,融化的雪水便会造成尼罗河水位暴涨,接而将上游肥沃的黑土冲刷而下。所以在泛滥过后,于尼罗河两岸所种植的作物,都会有很好的收成。”
身处人群间的尤法,摇头晃脑地在那开班授课,杂七杂八地将他毕生所学拿出来献宝。
上举国文、地理、物理、生物、化学,下到家政、工艺、军训、甚至健康教育全搬了出来,听得一群人大呼惊奇,只差没把他塑成神像,照三餐来膜拜。
现在就算尤法说:人只要想飞,就一定能飞!他的那班信徒,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马上从悬崖上跳下去。即使会摔得粉身碎骨,直接掉到阴朝地府也不后悔。
尤法兴致勃勃地描述着世上各个壮观的景致。被雪所覆盖的银色国度,碧绿无际的草原,如海一样大的荫蓝胡水,如山一般高的壮阔森林,以及数不胜数,遍地绽放的万紫千红。
没多久,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他们的幻想中,任自己的思绪飞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一个人以外。
“干麻那样看我?”尤法对力耶颇富意味地注视感到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看你说得这么认真,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到过这些地方?”力耶依然是一脸不正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