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严清郎恨恨地揪住蔺舆风散乱的黑发,欲将他拉推开来,想离开这儿,怕眼前这人的疯狂,将致使他跟著失去理智。
蔺舆风感到头皮一阵刺痛,随後却低笑出声,伸手捧住严清郎的俊脸,疯狂地咬住那片薄唇。
严清郎痛得皱起眉头,不断地拉扯他所能碰触到的一切,可压在他身上的蔺舆风,却不曾因此止息他那疯狂的举动。
「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就必须还……」语毕。蔺舆风忽而面露惨色,喘著气地捂住胸口倒在一旁,看似非常痛苦。
严清郎怔怔地看了蔺舆风好一会儿,见他又开始呕血,才急忙起身地圈抱住他,抓起一旁剩下的药草便欲塞入他口中。
「没用的……」蔺舆风别过首,不停喘气地说著。
严清郎忽地放下蔺舆风,想起蔺舆风身上总会带著药膏,因船袭而受重伤时,也是蔺舆风替他疗伤的,他身上应当还有些药才是!
思及此,他忙自蔺舆风的长衫内四处搜寻,总算找到了两瓶药。
蔺舆风见了,也不阻止严清郎替他上药,疲惫地撑著沉重的眼皮说∶「陪著我……不许……走。」
严清郎顿了下正替蔺舆风上药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地继续动作,就连蔺舆风昏睡过去了,他仍是不肯抬起眸看向他。
一夜未眠,脑海中尽是蔺舆风的话,折腾得他怎麽也无法入睡,那近在身侧的温暖气息,更是令他辗转难眠,整夜……就仅是坐在床畔沉默不语地看著沾满鲜血的手。
昨夜……挣扎中,他抓伤蔺舆风时所沾染上的血。
忽地,细微的稀嗦声,扰醒了出神的严清郎,抬起首,才发觉是粗汉拿著早膳走了进来。
「大爷您还好吧?」粗汉见严清郎一身狼狈,不禁担忧地问说。
「不要紧,昨晚……没吵著你吧?」严清郎淡漠地摇了下头,站起身看向粗汉地问道。
粗汉则是一脸疑惑地搔了搔头,良久才尴尬地笑说∶「昨晚我睡得可沉了,就是有人在我耳旁敲锣打鼓的我也起不来,不过话说回来,昨晚是怎麽了吗?」
「没什麽。」严清郎冷冷地别开眸,似是不想多谈。
见严清郎似乎不想多说,粗汉也不多问,将手上捧的早膳塞给严清郎地说∶「大爷,趁这饭还暖著,您快些用吧!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谢谢,待他清醒後,我们就离开。」严清郎淡然地背过身说道。
「这样啊……」粗汉虽想挽留,可严清郎的态度却令他无法开口,只得点头道∶「那我也不多挽留了,啊!这东西是我从村外一匹死马的鞍旁找到的,应该是大爷你们的东西吧?」
闻言,严清郎不禁转首看向粗汉手中所捧的东西,除了包袱外,他手中还有一用布绸包裹住的东西。
他皱起眉头,冷狠地说∶「把它扔了。」
「咦?」粗汉很是不明了地疑惑了会儿,就见严清郎转过身,脸色森冷地抢过他怀中物,便欲将之摔在地上。
正欲阻止,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你想做什麽?」不知何时清醒的蔺舆风,飞快地抓住严清郎的手,微喘著气地恼问道。
严清郎面虽无表情,可不断激动起伏的胸膛,却曝露了他的情绪,「这把二胡……改变不了什麽,留著又何用?」
蔺舆风紧抓握住严清郎的手,苦涩万分地轻笑著低声说∶「可我曾希望你能用这把二胡为我奏一曲儿……」
严清郎忽抿紧唇,恨恨地缩回手,将手中的二胡塞入蔺舆风的怀中後,便走至门前冷说∶「快些用过早膳,我们得启程了。」
「大爷……这位爷伤得这麽重,还是等他好些了再行离开吧!大爷?大爷?」粗汉看了看蔺舆风,又看了看迈步离去的严清郎,赶紧追上前地喊说。
蔺舆风低垂下眸,握紧了怀中的二胡良久,才松开手,撑著身躯踱回床旁坐下。
勉强地咽下几口难以入腹的菜粥後,他拿起包袱和二胡,艰困地走出陋房外,就见严清郎站在井口旁梳洗。
严清郎看也不看蔺於风一眼,洗净双手後,便走至他身前,拿过他手提的包袱和二胡,转身便走。
「大爷等等!」粗汉牵了辆牛车,粗喘著气地叫住严清郎。「这牛车您拿去用吧!虽然我不知道大爷你们要到哪儿去,可这位爷伤得这麽重,再让他走这山路,身子肯定受不了的。」
严清郎冷冷地看了下脸色苍白的蔺舆风,才别过眸地自怀中掏出几锭银子递给粗汉。「这些银子你拿去,算是我向你买下牛车的吧。」
「大爷?!这……」从来没见过这麽大锭银子的粗汉,瞪大了眼地看著严清郎,想将银子还回去,却硬是被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神逼得缩了回来。
「上来。」严清郎不再理会粗汉,坐上牛车冷声地对蔺舆风说道。
蔺舆风也不多言,捂著胸口微喘气地坐上牛车。
粗汉走上前几步,关心地朝两人喊说∶「两位大爷可要保重啊!」
严清郎一甩鞭绳,一句话也不说地鞭策牛只离开,神情甚是冷森。
离开了村子,两人谁也未曾开口,一路上,除了木轮辗动的声响,和蔺舆风偶尔传来的轻咳声,便再无其他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後的人越咳越是厉害,彷佛要将心肺也给咳出来般,令严清郎不禁感到心烦。
他停下牛只,转过身坐至蔺舆风身侧,二话不说地拉开他的衣衫,拿出怀中的药再次替他敷上。
待敷好後,他又拿出另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递给蔺舆风,示意要他吃下。
蔺舆风忽然笑了,就这麽看著严清郎,顺著他拿著药丸的手,连同指尖一同含入口中,淫腻地舔著。
「你!」严清郎忙抽回手,恼怒地转过身便欲回到前方,却被蔺舆风一把扯了回来。
他冷瞪著那靠得极近的俊美脸孔,想别过脸,蔺舆风却不肯让他这麽做,硬是扳过他的脸庞,覆住他的唇。
蔺舆风微喘著气地轻勾划严清郎的薄唇,直到他禁不住地喘息,他才将舌探入他口内,一次又一次,深刻地舔吮、纠缠著他的舌。
严清郎几乎快喘不过气了,口内那柔软的舌却不肯罢休,反覆地刺激他的舌根,硬是将那不属於他的气味,沾染得他只消轻轻一咽,便可感觉那味道直入他体内,赶也赶不走。
「你就躲吧……直到你无处可逃……你终得面对……」蔺舆风离开严清郎的唇,轻贴上他微泛红的耳边呢喃道。
严清郎粗喘著气地看著蔺舆风,见他抬首朝他笑了笑,随即放开手,坐回铺满乾草的地方闭目养神。
他恨恼地一咬牙,起身回到前方继续赶著牛只。
两人乘著牛车赶了约三日的路程,方来到一城镇,卖掉了自粗汉那儿买来的牛车,两人换上了马匹,买了些乾粮和水,便又继续赶路。
途中,为顾及蔺舆风的伤势,严清郎只得缓下步伐,让他得以歇息养伤,可此举硬是延慢了回京城的日子。
沿路停停走走几乎过了个把月,两人方赶至京城外。
如往昔般,仅仅是城外,已是人潮一片,摊贩子的吆喝声,响亮地在各处喧喊,欲引得路旁的人们往摊子里瞧上一眼。
一入城,四处均悬挂著尚未点亮的豔红灯笼,许多足不出户的官家姑娘无不来到河边,冒著冷泛红脸地带著丫环们等著夜晚到来一起放花灯。
「真是惊险啊!听说前几日到达京城的辽燕公主,途中曾遭刺客追杀,被皇上遣派去迎接回国公主的两位使节也因此失了下落呢!」一名坐在面摊内的男子忽然这般说道。
「可不是!所幸公主无大碍,平安的被接回京城了,否则那两名使节就是还活著,回来也得等著被砍头喽!」随行的男子边说边嚼著面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才又继续低首吃他的面。
男子点点头,忽而喜叹地说∶「今儿个可说是喜事连连啊!皇上今夜大婚,街上又这般热闹,看了就让人也不住高兴起来……」
闻言,一直尾随於後不发一语的蔺舆风,忽而策马上前,与严清郎并肩而行地说∶「看来公主并无大碍。」
「嗯。」严清郎低应一声,沉默不语地看著前方。
见严清郎似乎不想多谈,蔺舆风也不逼迫,转而开口说∶「我送你回府吧!」
「不必了。」严清郎甚至不愿看向蔺舆风,一甩缰绳,催马直奔,欲将蔺舆风撇在後方。
可蔺舆风却追了上来,硬是随著他一同回到府邸前,就如同回到京城的这一路上,尽管他再如何冷漠,蔺舆风总能逼得他频频失控。
两人停下马匹,默然地止於严府前,直到蔺舆风忽然靠上前,在严清郎的身侧轻说∶「我等会儿必须进宫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吧。」严清郎淡然地说著。虽不想再靠近蔺舆风,可他既回到崇安国,他便得遵循这儿的规矩,将此行一事禀报予长孙少卿。
「不了,你今晚就留在府中等我……」蔺舆风伸手捉握住严清郎倏然僵直的手,淡笑著恫吓说∶「不准你私逃,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抓回来。」
「疯子!」严清郎抽回手冷骂一声,旋即驾著马匹奔入府中。
霸道的耳语,彷佛仍近在耳旁,可恨!蔺舆风究竟想自他身上得到些什麽?既然不杀他也不恨他,那便回到属於他的地方,回到千风楼去,为何还要来纠缠他?为何就不能像其他人那般,离他远远的呢?
严清郎心烦意乱地跳下马匹,看向总是静坐在门旁似乎永远都不会再起身的聋哑老总管,才回过眸将马匹牵入马厩内,迳自走回寝房。
聆听著回响在廊间的脚步声,严清郎头一次发觉,这府邸冷清得令人心寒,推开门扉,一股冷意更是直窜入骨底。
他退出门外,自外头打了些水回到房中轻阖上门,随意拿了块布擦拭身躯,换上乾净的黑长衫後,便坐在桌旁瞧著露在窗棂外的花儿。
尽管隔了一道墙,街外人们的喧哗声,仍是传到了这儿,天色越是暗,外头越是喧闹,悬挂在街外的豔红灯笼,一个个地被点亮,微红的影子,倒映在院苑中好是醒目,也刺眼得很。
严清郎倏地闭上眼,不明了自己为何仍坐在这儿,莫不成是怕了蔺舆风吗?本欲待他伤愈後,便一走了之,没想到……却随著他一同回到这儿,如今更因为他的一句话,坐在这儿不敢妄动,他究竟……是怎麽了?
他烦躁地抬手揉著太阳穴,不愿再多想,却又止不住思绪,不停地想著蔺舆风对他所说过的话、想著那位老婆子的话、想著梦境之人对他所说的一切,想著这一连串的巧合,是否真是巧合,又或者……这不过是他所作的一场梦。
蓦地,从不曾找过严清郎的聋哑老总管,一脸惊慌地闯进他的寝房内,呜呜呀呀地拉著严清郎的衣袖,不停地往外指,像是要他随他一同到外头去似的。
第二十七章
是发生了什麽事吗?严清郎微皱了下眉头,不睱多想,赶忙起身随著老总管一同离开寝房。
老总管提著灯笼走得又快又急,令严清郎不得不跟著加快步伐,随著他来到府门前。
此时,他才发觉本该热闹非凡的京街,如今竟静得彷佛深夜时刻那般毫无人声,剩下的,仅有眼前那诺大的褐红门扉,不停地发出被大力拍打的声响。
仅看得见门扉被剧烈地往前推挤的老总管,害怕地发出唔啊声,整个人不住地往後退开。
严清郎虽感疑惑,却也未多想,走上前将门扉打开,就见一豔红的身影闯了进来,直将他搂个死紧。
「严大人……严大人你要救救我!」那人哭得好是伤心,一双不停拍打门扉而泛红流血的细手,像是寻到她唯一的支柱般,仅仅地将严清郎抓抱著不放。
严清郎连退了好几步,险些跌落石阶,才稳住了退势,定神看向怀中的人。「三公主?」
不好!三公主竟会在此等重要时候出现在这儿,莫非这又是朝中丞相的诡计?思及此,他不禁想推开三公主。
「严大人……求求你,带我离开这儿吧!我不想老死在那深宫之中啊!」感觉到严清郎的推拒,三公主哭得更是厉害地紧缠著他不放。
「三公主乃皇上将娶之妃,怎可说出这等话来?」严清郎感到厌烦地推开三公主,面无表情地冷声斥道。
三公主吃痛地低吟一声,整个人倒卧在严清郎脚边,颤抖著双肩不停哭著说∶「就算贵为王妃又如何?皇上早已知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又怎可能恩宠於我?皇上娶我,不过是想得到辽燕,一旦辽燕落入皇上之手,他便再也不会见我,更可能会将我打入冷宫之中……我不要……我不想老死在那个地方啊!」
「纵是如此,我也不可能带你离开这儿。」严清郎冷冷地背过身,又说∶「还请公主即刻回宫,莫让身为人臣的我为难。」
「不!我不回去!你明知我心仪之人是你,你却如此狠心地弃我於不顾,你怎能这麽残忍?怎能……」三公主一脸惶恐地爬起身,紧抓著严清郎不停大声哭喊,只愿眼前这名冷情冷心的男人能为她而心软。
「我没必要为你的自作多情而犯险。」严清郎反手推开三公主,转过身冷酷地说道。
「严大人……不……」三公主哭得好不伤心,纤弱的身子不停颤抖,她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欲抓住严清郎。
严清郎尚来不及退开,便听闻府外传来阵阵震耳的脚步声,一旁本抖著身躯的老总管,忽然自怀中拔出一把利刃,动作犀利狠辣地刺入三公主的心窝。
一切均发生得太快了,即便三公主就近在咫呎,他却仍救不了她,仅能看著她缓缓倒向自己的怀抱,写满了错愕与不甘的俏丽脸蛋儿,僵直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像是在哀怨自己为何会被杀似的。
见目的达成,老总管飞快地施展轻功跃上屋檐,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微启的门扉忽然被大力推开,一名身著官服约四十旬的男子,带著两百名禁军闯入府中,将严清郎团团包围住。
男子沉默地看了严清郎许久,才抬手示意禁军们退出府外。「严大人……许久不见,你仍是这般冷漠无情,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严清郎仔细地瞧了男子好一会儿,才终於认出他乃朝中重臣之一的韩丞相,即是在他出使辽燕时,不断派人追杀他的主使者!
韩丞相见禁军们都退出府外了,他才走上前,冷笑著对严清郎说∶「想不到……严大人竟如此命大,我派人假扮辽燕官兵袭击使节船时,你竟能侥幸不死。追杀的刺客亦屡屡落败,更遑论我安插在五名侍卫中的两名高手了,你……果真是我必除之人啊!」
严清郎忽而冷笑一声,漠然地推开怀中已然死去的三公主,「丞相可真是抬举我了。」
闻言,韩丞相也笑了,「严清郎啊严清郎,只有你……也只有你能这般处惊不变,我虽欣赏你,可你万万不该阻扰我得到皇位!」他说到最後,语气不禁严厉起来。
皇位?严清郎微皱起眉头,压根儿不明白丞相所言何事。
「当年……我还是先皇的太傅时,先皇对我百般依赖,我本可以操控他一掌朝权,进而得到皇位。可你……你却毒杀了先皇!为了那毫不起眼的长孙小儿,你竟愿意替长孙小儿背上叛国通敌之罪扰我计画……」韩丞相冷扯了下唇角。
「哼!不管你当年意欲为何,这回……你逃不了了,皇上已下令要我抓拿你入宫。呵!这全多亏了那名恨极你的俾女,是我告诉她你已回到京城,若想报复你,就让公主去见你,而我再故意放公主离开皇宫,好让她能到这儿与你这名情郎相见,如今公主一死,那名俾女亦招出公主与你有段私情,碰了皇上的人,就算我在这儿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过问!」他忽地拔出长剑,神情狰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