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纱,你带诺布去了解情况,我去看看二世。”
遣走诺布和娜纱,长琴毫不犹豫地前进,结果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了不少人。二世正坐在床上,巫医在为他治疗,长长一道血痕自手腕延伸至关节处,蜿蜒于古铜色肌肤上,异常刺目。赛里斯则被两名士兵押着,跪在不远处。
二世冷冽的目光始终不离赛里斯,那表情是愤怒而且带有不甘的,但却有更多的忍耐。赛里斯则耷着脑袋,纹丝不动。
小小空间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除了巫医口中念念有词的咒语,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今天夜里,我的房间还真是热闹非凡。”李长琴略带嘲讽地念了一句。
突兀的声音打破宁静,引来众人注视,而站在门前的李长琴却环手而立,脸露不耐。长琴在赌,赌二世的心思,如果这小子念情分,那么今天的事情能够和平解决……
二世果然如长琴所想,他见到熟悉的人影以后,立即就让士兵们都下去。
“长琴,你帮我包扎。”二世让巫医也下去,向李长琴提出要求。
就这种外伤包扎,李长琴还是很熟练的,毕竟在少年时他总伴随着大大小小的皮外伤成长,他能够处理得很好。而且不论二世的伤是否因赛里斯而起,李长琴也不会拿二世的伤来开玩笑,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医疗条件有限,小小并发症都能要人命。
长琴没有犹豫,立即上前为二世包手伤口。虽然焦急,但李长琴嘴里就是闲不住,揄揶地问:“二王子不是多次强调自己很强吗?怎么轻易就被赛里斯伤了?”
二世张口欲言,又抿抿唇,半晌后才不甘不愿地说:“我哪知道这家伙还有两手,他分明像个呆子……”
“哦……那就是轻敌了?”亚麻布带一一包覆伤口,长琴瞧见伤得不深,松了口气。但听到二世的理由,也不免有气:“骄兵必败,我没有教导过你吗?”
二世撇着唇,他认为这是赛里斯的错,是赛里斯狡猾地隐藏实力,而不是他的错。在他眼中赛里斯从来都是仗着养了两只猛兽才敢嚣张,分明是一个故作清高沉默寡言却弱得要命的臭家伙,他哪里知道赛里斯还有点本事。越想越气,二世眉头都扭成麻花状了,就忿忿地冷哼一声。
李长琴大概能够理解二世的思维模式,不再继续损他,语气放柔,淡淡地问:“这种时间到这里来干什么?”
二世顿了顿:“我才问你,大晚上的,你为什么不在这里?”
长琴冷笑:“这是第一次吗?以前你不会这么多嘴。”
二世不爽地撇撇唇,接着又摊手:“好吧,我不问了。”
“好了,你来干什么?有话直说。”长琴今天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做无谓的猜测。
二世转眸扫过依旧跪着的赛里斯,突然问:“如果我要你接受我的爱意,然后我就放过赛里斯,你会怎样回答?”
赛里斯双手骤地握紧,打了个哆嗦。
长琴听罢,眉头紧紧蹙起,他倒不惊讶,毕竟连那种情诗都能够写出来,那么二世会提出这种差劲的要求,又有何不可能?
只是他始终弄不清楚二世的意图,不觉轻叹:“二世,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是在找新的乐子吗?”
二世闻言,先是惊愕,而后果脸上尽是不愉快,他高声反驳:“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李长琴闻言,没有回应,他为二世包扎好伤口以后,在饰柜翻找出一只大大的黄金护腕,给二世戴上,华丽的金护腕恰好护住整个受伤部位:“受伤期间就戴着这个,我知道你有更好的,至少现在戴着,还要注意伤口不能碰到水。”
二世仍带些微稚气的脸上更显不悦,二世将长琴的行为理解为逃避,不觉抿唇握住长琴的双肩,迫使他面对自己:“李长琴,你听清楚,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就像喜欢你那些妾?有哪一个不是你喜欢的?”
“那是……”
“你准备因为喜欢而跟我发展关系,而后呢?如果你不喜欢了,那我们的关系再回到王子和神使吗?”
“那不是……”
“二世,你真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长琴格开那控制住双肩的手,侧眸望向天际,记得自己喜欢着的那个人,像天使一样纯洁的人。喜欢的感情,他也懂得,至少他的喜欢不是这种感觉。
“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那又怎么可以否认我呢?”二世努力争取,他不喜欢自己的感情被践踏。
“试?你刚才是拿赛里斯伤你的事要胁我。”李长琴嘲讽地勾唇:“那么我的答复是‘好’,为了赛里斯免罪,我就答应让你喜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我什么时候搬进你的后宫去?”
赛里斯猛地抬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李长琴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声训责:“你有什么资格说话,闭嘴,跪好。”
赛里斯张开的双唇缓缓地合上,再次耷下了脑袋。
二世被长琴的干脆吓着了,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吗?扪心自问,他不就是存在着这种侥幸心理?原本只要李长琴答应,自己就能够一偿夙愿,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不是!绝对不是!
二世无论是自尊也好,别的其它想法都好,他不容许自己以这种方式取得胜利,即使是感情上的事情。
“我不是,我也不要你因为赛里斯而服从我,我不会再拿赛里斯要胁你。”二世高声驳回刚才的决定。
李长琴知道自己松了口气,但赛里斯的危机:“那他。”
“他?赛里斯?你想我免去他的罪?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几个要求。”二世不喜欢赛里斯,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现在就让赛里斯去死,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李长琴会生气。
长琴不敢大意,但也别无选择:“你说吧。”
“我知道你因为情诗的事情很生气,我知道你一旦生气了,就会待人很冷漠,我要你原谅我。”
长琴失笑,撇开今天的事情,其实二世还挺可爱的。他拍拍二世的金护腕,轻叹:“好,我原谅你,但你以后别再拿情诗给我。”
二世立即喜上眉梢,傲气的脸上尽是灿烂笑容,但他还有要求:“还有,你不可以拒绝视察新都之行,如果你拒绝,我也会让父亲要你去的。”二世强调。
“……”二世十分坦白,长琴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就只有点头应了:“好,我会去。”
“最后。”二世顿住,欲言又止,考虑着该如何开口。
李长琴稍有预感,正准备开口拒绝,却被二世抢先了。
“不准打断我的话!李长琴,这几年来你都是这样独断专横,一旦是你不认同的事情,你就必定会狠狠地否认,完全不留余地。我现在就只要你给我机会,不要一开始就否定我,我不会强迫你,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将你当成后宫的姬妾。你让我证明好吗?证明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好吗?你不喜欢情诗,那就没有情诗,我也不会将你当成女人对待,就试试吧,你先看我的表现,再决定好吗?”
面对二世低声下气的恳求,李长琴不能说不受震撼,虽然自己一直都很高姿态地打压二世,故意对这个傲气的小鬼施以硬碰硬的教育手段。但二世无论何时,即使犯错受罚,却从来不会这样服软。现在就求自己给一次机会?
可是感动之余,李长琴要考虑事情可多,先不论二世复杂的王储身份,再来是自己的未来。无论如何,他也不想伤害到二世,更不想在这个世界投注太多感情。
这机会,给,还是不给?
“如果我不给呢?”长琴故作冷漠地反问。
二世抿唇,恢复张扬的气魄,扬高颔,朗声宣告:“那我也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攻陷你的。”
“……”长琴翻了记白眼,因为眼前这小伙将自己比作一座城池了,还攻陷呢?他失笑摇首:“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好了,要说的都说完了吧?那就回去……让巫医给你留点药,明天我给你换药。”
二世愣住了,仿佛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半晌以后才欢呼着要扑上李长琴,却扑了个空,一下子趴在床上。
长琴拂拂衣摆,白了他一眼:“快走,别在这里闹。”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二世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才走两步又别扭地回首:“喂,你是因为赛里斯才让着我的吗?怕我怪罪赛里斯?”
长琴接到这个问题,不禁讶异,他不想二世竟然有这么细腻的时候,难道这小子真是恋爱吗?竟然这样敏感。稍稍思索,长琴含糊地回答:“你知道我的性格,赛里斯只是让你有机会说话的桥梁,要不然你以为什么时候才能跟我说上话?”
“……”二世摸摸鼻子,讷闷地嘟哝:“呃,个把月吧。”
“所以,快滚回去。”长琴不准备多说。
“那你是真的被我感动了?”二世握拳,像是在宣泄腔中满溢的快意般,在空中挥了挥,高声欢呼着离开:“太好了,哦……”
“闭嘴。”看他得意忘形的模样,长琴气急败坏。
夹杂着王子愉快的笑声,脚步声渐远。
长琴只能摇头,但转念一想,这后来的事就真是复杂了。答应给这小子机会,好吗?前途太多障碍,这种发展,不正正是应了尼撒的预言,走进死路吗?
跨越几千年的联系,能让这位小王子的爱情开花结果吗?
然而没来得及让长琴继续苦恼,赛里斯那一脸的惨白还有无语凝咽的表情,将他从未来的苦恼中抽回现在的苦恼中。
虽然已经脱险,但长琴不能原谅赛里斯伤害二世的行为。
二世是因为轻敌所以受伤,若论公平斗争,受伤的会是赛里斯。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国家的法律都是偏向二世的,只要动手就不会有好结果,然而赛里斯却愚蠢地伤了二世?
“你有什么解释?”
赛里斯布满泪痕的脸上尽是委屈:“是菲尼尔来了,他差点被二世发现。”
菲尼尔?
长琴惊讶,他想不到还能掺上那个小王子,这是干什么?他们兄弟仨搞聚会?
“他怎么来了?你找他来的?不……你不像这么笨。”长琴不相信赛里斯会在他出外的时候找菲尼尔,没有他的掩护和监督,又怎么可能安全?毕竟菲尼尔的身份特殊,再加上赛里斯与菲尼尔双生子的关系是图雅王后最敏感的方面,他们是不能随便接触菲尼尔的。
赛里斯强忍着悔恨和心头撕裂般的痛楚,带着哭腔回答:“我不知道,他说是因为收到我的信,所以才会来,然后二世就出现了。我不能让他看见菲尼尔,不能让他捉到菲尼尔。然后我就命令士兵们阻拦,但没有人敢挡他,我也不能让英超和彪马攻击,所以我就只能……自己动手。我真不是有意伤他的,但他力气比我强,我拦不住他。”
一段话说的委屈,又添上哽咽声,长琴不觉心软。
“我绝对没有写信请菲尼尔来,绝对没有……”
“我知道,你不像这么笨。”长琴重叹,心头有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弄不清楚,心烦意乱。
他不想这样思考,但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就像一盆冷水罩头泼下来,李长琴必须要思考。
恰好是在他外出的夜晚,菲尼尔被骗前来,二世突然造访,然后撞个正着,发生争执,最后出现刚才二世的感性发言?
太多巧合,就像一个个设计好的圈套,将他们都套进去了。
更可怕的是设计者的神通广大。
他们与菲尼尔即使通信,也是通过密函暗号方式联系的,这不应该为外人所掌握。但有人不但伪造信函将菲尼尔引来,还能够让二世参与计划,而且那个人对他的行踪有一定了解。更何况这是一个很歹毒的计谋,闹不好就会两败俱伤。
虽然今天是有惊无险,但潜藏的敌人,很可怕。
但如果阴谋者就是二世呢?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长琴不希望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二世太可怕了。
“不,不是他,他不像在说谎。”像要说服自己般,长琴喃喃自语。
“长琴,你因为这件事而被二世要胁,我不要这样,我们离开埃及好吗?我们走了好吗?”赛里斯抽抽咽咽地说完整句话,狼狈地爬起来,扑到长琴怀里,紧紧箍着他的腰身。
只顾陷入自个思绪中,长琴倒是忽略了赛里斯,看这小子狼狈,他不禁苦笑着摇头:“看你,男子汉哭什么?是我错怪你了,真抱歉,别哭了。”
“不,我不要长琴道歉,我不要长琴被二世抢走。”赛里斯抹掉眼泪,咬咬唇,一脸决绝:“我的喜欢不比二世浅,我也很喜欢长琴,我不会让他抢走你!”
“啊?”李长琴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个喜欢可能就是对父兄的喜欢。至少李长琴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他重重叹息:“别说傻话,没有人能抢走我。”
“别曲解我的意思!”
赛里斯略显尖锐的声音悠地拔高,他就像潜伏多时的豹子般,终于失去耐性,狠狠地将自己优雅的表皮撕去,余下野性的凶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