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桥+番外——晓雾暮岚

“嗯？你很可爱啊……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像他……”前半句林潇的言语里充满了甜腻，而后半句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是……是小煜吗？”

“嗯？你怎么会知道……”林潇对方亦浠的话感到有些惊奇，自己家里的事情毕竟从来没和他提过。

“就是就是那次我发烧去诊所……迷迷糊糊中听到你和叶医生说的……”

“小煜……是我的弟弟。”略微停顿一下，暮色笼罩的拱桥上，林潇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我在很小的时候开始学钢琴，那时候我很喜欢。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一个钢琴大师，他愿意教我弹钢琴。那时候，父母只是把钢琴当做我的业余爱好，所以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也非常乐意送我去那边学钢琴。上了小学以后，我一边上课一边跟着老师学钢琴，老师说我有很高的天赋，他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也很喜欢我。他带我参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演出和各种国内国际的比赛。在一次很重要的大型演出以后，许多媒体开始争相报道我这个“钢琴神童”。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在老师的支持下，我举行了几场个人演奏会。就在别人忙着准备小升初的考试时，我收到了音乐学院附中的录取通知书。可是当时父母坚决反对我进入那间中学，并且把我从老师家接了出来，要我和其他人一样备战小升初的考试。那时候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依旧顺从了他们的决定。后来我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进入了L市的重点中学，然后按照他们的要求在中考时继续报考这家中学并且顺利地在这间重点中学完成了高中三年的学业。期间他们不再送我到原来的老师那里学钢琴，只是随便给我找了一个兴趣班，并且常常叮嘱我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花太多时间在钢琴上。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他们根本不想让我以后从事这样的工作……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因为我的弟弟，小煜，他说喜欢听哥哥弹钢琴，他想永远听哥哥弹琴……高三以后，我父母打算送我出国留学，我问他们可不可以到国外学习音乐，可被他们一口回绝。他们都是学医的，我爸爸是L市有名医院的院长，他希望我也能和他一样当医生，哪怕不当医生做其他职业也不要去弹钢琴……我因为这个和他们吵了又吵，有一天，小煜为了我和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他们一气之下打了小煜一巴掌，小煜觉得很伤心，就跑出家去。然后……他遇到了车祸……那年，他才十六岁。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怪自己，也在怪父母，于是我选择了教育专业。我几乎放弃了音乐，因为每次弹琴，脑子里都是小煜的身影，他笑着缠着我要听我弹琴……”林潇的声音开始微微地颤动，眼角泛起了一丝泪光。

这是方亦浠第一次看见他的泪水，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留学的时候，我遇见了学长。有一次，他拿出你的照片给我看，那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像很像小煜。学长把那张照片送给了我，每次看见照片上的你，就好像看到了小煜。回国后我并没有L市，而是去了现在的那座城市，因为我想见你……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是小煜的生日，我在桥上，一眼就认出了你，你比在照片上看到的更像他。那时候，我决定留在你身边，于是我找到学长，要求当你的家教，又到你所在的学习去当老师。因为你，我开始重新弹琴，因为你，我渐渐淡忘了原来的伤痛……后来，我发现你并非和他完全一样，可你也有你可爱的地方，有你值得被疼爱的地方。再后来我发现，我爱上了你……”林潇停止了叙述，紧紧地抱住方亦浠。

“小浠，等你高考完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嗯……”方亦浠轻声应着，此时的他幸福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和林潇的遇见，是早已注定的……

那晚，两个人又是紧紧抱在一起睡了一夜，满屋的温暖，满屋的甜蜜……

暮桥（三十三）

离高三的开始还有几天，暑假方亦浠回到自己家里和哥哥一起住。林潇只是在周末过来指导一下方亦浠的学业。假期的最后一个周末，林潇拉着方亦浠出去了。

方家，方亦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新兴日报》的工作人员，有重要事情需要亲自面见方亦然董事长。

约见地点是一间僻静的咖啡馆，对方戴了墨镜和帽子，几乎分辨不出真实的样貌，似乎是故意不让别人认出来。

“你好，我就是方亦然，请问有什么事吗？”方亦然坐下，开始礼貌地询问。

“这是一些您弟弟方亦浠的生活照片，请您仔细看一下。”对方递上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里装着的是厚厚的几十张相片。

方亦然一张张的翻看，脸色也越来越沉，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照片上的，正是弟弟，而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林潇。照片里两个人十分亲密，形影不离。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十指紧扣去逛街、不经意间相视一笑，甚至还有在类似郊外的地方拥抱亲吻……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方亦然强压住火气，继续礼貌地询问。

“您看不懂吗？这是我报记者辛辛苦苦跟踪一年多得到的“珍贵资料”，我们社长有意将这些照片发给各大媒体报刊。另外，这些照片绝对没有作假的成分，每一张都是真实的，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找专家来看，或者……直接询问一下当事人。”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照片拿给我看？”方亦然有点不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想，您应该不希望明天各地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写着‘方氏集团三公子同性恋’之类的劲爆新闻吧。况且，您弟弟还是在校学生，这样恐怕不利于他的成长吧。所以，各家媒体那边，您最好能够打点一下，例如‘封口费’之类的，相信以您的能力，这点小事根本不成问题。这是社长准备发送的各家媒体的名单。”说着他递上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果然都是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媒体。“另外，我们报社这边，我会想办法把消息压下去的，我保证对你们不会有任何不利。”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新兴日报》的工作人员没错，同时我也觉得我们老板这么做很不道德，所以我才会帮你们。我劝您回去马上照我说的做，否则明天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只有后果自负了。”

“好，谢谢，我相信你。”方亦然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相信他不会说谎。

看着方亦然的离开，依旧坐在咖啡馆里的陈宣呼出了一口憋在心里很久的闷气。他不知道这样做父亲知道会怎么对他，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对不起朋友。

方亦然回到家，满脸的怒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把弟弟交给最放心的人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方亦辰见到大哥出去一趟回来怒气冲冲，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亦然把照片交给了亦辰，方亦辰也是满脸惊异地翻完了相片。可却冷静得多，说实话，亦辰早就开始怀疑弟弟和林潇间的关系，可一直找不到什么确凿证据，而他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在一起竟然发展得这么快……

“大哥，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联系那些媒体，尽快稳住他们。”

“嗯，我马上去亲自办。另外，你马上打电话让他们两个回来，我要亲自问。”

亦辰原本还想劝劝大哥不要生气，可亦然已经匆匆离开了。方亦辰只

好拿起电话打给小弟，看来，他今天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方亦浠和林潇回来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匆匆被二哥的电话叫回，也没说清楚是什么事，方亦浠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踏进家门，就遇上了黑着脸的大哥。

“大哥……”方亦浠的声音轻轻颤抖着。

“跟我上书房。”简短的话语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林潇刚想跟上去，就被亦辰拦住了。

暮桥（三十四)

刚刚在书房站稳，亦然就把那堆照片中的其中几张甩在了书桌上。亦浠伸出颤抖的手，一张张翻看，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怎么会有这些照片……和林潇的事原来大哥都知道了……

“看完了？我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是。”

“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爽快一点。

“多久了？”

“有……一年了。”

“哼，不错啊，居然学会这样瞒着我谈恋爱了……”

“哥，对不起……本来我们是想高考以后再告诉你的……可是……”

“高考以后？你还想瞒我多久？要不是有人及时通风报信，你和他明天就直接上报纸成全国名人了！”

“哥，要打要罚随你便，反正……我要和他在一起。”方亦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这句话冲口而出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小浠，我问你，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你真的决定要踏入那个圈子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吗？”方亦然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

“是，我决定了。”方亦浠郑重地点点头，眼里流露出来的满是真诚与期望。

“这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小孩子玩游戏。或许等你再长大一些，你会发现你的周围还有很多很好很优秀的女生，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发现她们中的其中一个很完美，你会发现你很爱她……”亦然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挽回局面。

“不，我不用。现在，他很好，我觉得他很完美，我发现我很爱他……”

“不再考虑了吗？”

“不用了……哥，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已经考虑了很久很久。这一年，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方亦然突然感到有些愧疚，不得不承认，从父母去世至今，他给弟弟的关爱真的太少了。自己总是忙碌在一堆堆的工作中，让亦浠一个人住在外面。好不容易亦浠回到家问的不是弟弟的心情而是他一次次的成绩；每次看见他那些刺眼的低分，想到的不是安慰他，慢慢和他一起找原因，而是训斥他甚至打他。可自从他和林潇一起住，每次回来更多看到的是弟弟的灿烂笑容，逐渐开朗的性格，还有比从前更优异的成绩。或许这次，真的是自己错了……

“小浠，如果你确定要走这条路的话，哥会一直支持你。”

“哥……你……”亦浠明显对哥哥瞬间的态度转换反应不过来。

“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最爱的弟弟。你做的决定，哥会支持你。”

“哥……哥，我……对不起，我知道我一直都很让你操心……我知道，我又让你失望了……”亦浠的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哽咽而又不停地颤抖，整个人扑进了大哥怀抱，哭个不停。

“好了好了，不哭了。一会儿他上来了，你要把眼睛哭肿了见他吗？”亦然拍拍怀里的弟弟，微笑着和弟弟开玩笑。果然三秒钟后，书房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哥，你冷静点，小浠没事吧。”开门后亦辰直接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林潇。

“学长，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们，可是，我真的很爱小浠……”

亦然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指指沙发上的亦浠。“你们看他不是好好的吗，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讲理？”

两个人这时候才发现刚才过于激动的是他们自己。亦辰看大哥这个样子，八成小浠是暂时没事的了。

“学长……你同意了？”林潇的脸上写满了惊异。

“你和他都差点被媒体‘官方认证’了，我还能说什么？”亦然似笑非笑。现在才发现，当初让林潇帮忙照顾一下亦浠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又或许，错误早就在留学时给他看弟弟照片的那一瞬间就酿成了……不过现在，只要弟弟能幸福，那就将错就错吧。

“亦辰，今天不早了，让林潇住在这里吧。你去帮他准备一下房间。”

亦辰知道大哥故意支开他，于是知趣地离开了。

“学长……谢谢你。”林潇满脸的感激。

“先别忙着谢我，在一起是有条件的。小浠马上上高三了，我希望一直到他读大学，你们能分开来住。”亦然看了看两个人疑惑的表情，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补充“林潇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小浠交给你。不是有一句话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小浠现在的成绩已经没问题了，只要继续保持下去，是绝对可以考试K大的。而且，我希望这一年我能好好陪陪他。另外你父母必须知道这件事。”

林潇看看身边的亦浠，点点头答应了学长的条件。既然以后都可以在一起，一年又算什么呢？况且，平时在学校还可以经常见到他。至于父母，总该有一天要和他们说清楚。方亦浠也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心里还是想多点和哥哥们在一起。

“关于这些照片，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新兴日报》目前的社长名叫陈溟。在我刚刚接手方氏集团的时候，我们举发了他父亲和他共同合作经营的公司经营中的一些黑幕，导致他们的公司倒闭。陈溟的父亲因为接受不了，心脏病突发去世，而他的妻子也在匆忙赶去医院探望的途中遇上了车祸，当场死亡。陈溟一直怀恨在心，但是却找不到报复的机会。他最近掌控了这家报社，并派人从一年前就开始密切跟踪你们两个，拍下了这些照片，并打算将他们发往各家媒体曝光……你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吗？试想一下，如果这些照片明天真的变成头版头条，那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去面对身边的人？”

亦然突然的语气转变，让两个人一下愣住了，的确，他们都忽略了太多外界的因素，也忽略了亦然经营公司的一片苦心。

“哥，对不起……我之前真的没想过这些问题。我错了，哥你罚我吧。”亦浠低下头，他知道大哥为了处理这件事花了不少精力与金钱，虽然那些钱不算什么，可如果消息曝光，会给方氏集团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次自己是心甘情愿认罚。

“学长，都是我的错。和他没关系，你别罚他，要罚就罚我。”林潇听到方亦浠主动认罚，急忙向方亦然认错。

“哥，你别怪他。都是我不懂事，你罚我就好了，别罚林潇。”

“小浠，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想清楚后果，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趴过来吧。”方亦然看着争相认错的两个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指沙发。

“学长，你别怪他。每次都是我主动的，是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林潇一把拉住了正要往前走的亦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