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游戏 二 奥都学院——紫苍冥

艾芬克尔很快振作了起来，他从没向现在一样期盼着布拉德在身边，至少那样还可以彼此安慰——菲亚斯虽然也会安慰他，不要担心，可是他的安慰只会让他更担心，更难过。

然而在西维尔想法设法隐瞒，艾芬克尔困苦不堪，轩雨、茉莉等其他人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菲亚斯与常人不太一样的思维方式。

此时此刻，菲亚斯正躺在柔软的兽皮上，枕在妖的腿上，在别墅的院子里“野餐”，学院中流传的那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并不关心夜姬无心下一步会做什么，在他看来，对付夜姬无心也只能是见招拆招，这种正面打不起来，只能提防着对方暗算的事情实在是很累人，如果在这么累人的情况下，还要耗费脑力去计算那万一之一都不到的可能，真的很划不来。

“菲亚斯，如果、我是说如果，”妖强调了一下那存在的可能性，“如果有一天我、或者轩雨、或者西维尔忽然死掉了，你会怎么办？！”

流言的内容大部分都很真实，至少他就遭受过攻击，虽然并没有受伤，他却听到那个好听的女音用冰冷的口气在他耳边轻笑着说什么“还没有到时候”，虽然不能完全的理解，但他知道自己处境是相当危险的。

就像西维尔向菲亚斯隐瞒了自己伤口的事情一样，妖也向菲亚斯隐瞒了自己遇到袭击的过程，也许在他们想来，如果他们的死亡可以让夜姬无心放手，那么就算付出生命又如何呢？！可是，对事情一知半解的众人并不知道，他们这样的打算，正是夜姬无心所需要的！

“自然之力的掌管者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菲亚斯的话让妖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是生、老、病、死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破坏这个循环对我来说，就等于……”偏头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恰当的词语，“自残。”

妖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们会舍得菲亚斯伤害自己么？答案当然是不。

“人类的灵魂和人一样，也有一个诞生、强盛、衰弱、消散的循环，”菲亚斯拉了拉妖的长发，“不用担心，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创造物，如果我不让你死，就没有人能杀死你。”至于西维尔和轩雨，如果动手的人夜姬无心的话，就算他想，也是没有办法复活他们的……

天地最初的混沌中产生了暗与光，暗与光交替融合，又生成自然，就像立方体对立的那两个面，想要分出胜负真的很难……

039. 星辰陨落

圣历15010年5月15日，风和日丽，因为临近夏天，气候也炎热了起来，菲亚斯坐在别墅的院子里，心情相当的不做，因为离开了近半年的布拉德回来了，而望着布拉德紧紧的拥着菲亚斯，艾芬克尔难得的没有扑上去，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期待布拉德的出现。

“好了！好了！”菲亚斯有些好笑拍着布拉德的背，这个家伙激动的有些不同以往，他又哪里知道，布拉德在天界的时候，可是每天都紧张万分的关注着他的身边，夜姬无心做的种种，他看得透彻，却无法说出来，心里的苦闷可一点都不比艾芬克尔少。

一直看着的布拉德自然也知道西维尔的事情，可是他同样选择了隐瞒。

艾芬克尔远远的站着，轻轻的舒了口气，虽然是周六，可是因为社团里有活动，所以西维尔并不在，轩雨开始着手准备一个月后，毕业班的各项事宜，所以也不在，别墅里只剩下菲亚斯、妖和艾萨，艾芬克尔是在布拉德出现后才急急赶来的。

艾萨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院子里的四个人，脑海里回想着妖的话，他着实的羡慕着他，因此刻，他站在菲亚斯的背后，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唯一的局外人似乎只有自己……

“西维尔不在？”随着菲亚斯进了房间，布拉德有些奇怪的问道，他在天界可都看着呢……虽然只有几次……但是，还是让他很想揍人！

“社团活动。”菲亚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却是让布拉德感到尴尬万分。

“我……”一开口，布拉德就懊恼了，他干嘛要解释，这不成了明摆着的掩饰了嘛！

菲亚斯轻笑着在沙发上坐下，妖地上调制好的饮品和点心，然后坐到他的身边，艾芬克尔和布拉德对望了一眼，最终由布拉德坐到另一边——如果是以往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这么谦让的。

听布拉德说了一会儿天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新闻，菲亚斯和艾芬克尔也不怎么担心，毕竟天界的人口确实少的可怜，布拉德和艾芬克尔的部下不足一万，菲亚斯的更少，只有五千人不到，而且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参与着入世游戏，天界几乎是一个空壳，不过对于那个仙境一般的世界，没有王的允许，是进不去的，到也不用担心夜姬无心会杀上去，而且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夜姬无心也不会去做——身为王的创造物，只要王有这样的意愿，他们完全可以不死不灭。

艾芬克尔也向布拉德讲述了关于他在世间的活动，不过隐去的建立神殿的意图，只说是为了防止夜姬无心将手脚伸到学院之外，毕竟菲亚斯现在还有个“苍月少爷”的身份，如果让夜姬无心对苍月家族下手，菲亚斯倒是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烦啊！偌大的家族倒了，要遭受多少冷眼？！这可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该说的大家都说了，菲亚斯只是安静的倾听，末了才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抚了冲着好友微笑，“对于我来说死亡并不是终点，虽然罗琳死的时候，我是激动了一些，但是、嗯……”斟酌着用词，即使是淡漠的妖皇，偶尔也会好一好面子，“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那么真实的感受生命的流逝，但是我不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么，她着一辈子受了我们的牵连，到下辈子，我们再好好的补偿她不救好了？！何况，她又没有恨我们……”

是啊！他们怎么都忘了，菲亚斯是妖皇啊！对于妖皇月皇空色来说，寻找几个转世的灵魂根本不是什么大事，难过也许会难过，可是绝对不会落得如夜姬无心一般的结局，这样的发现让几个人着实的送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菲亚斯会做出什么过于激烈的事情了。

就在艾芬克尔和布拉德松了口气，艾芬克尔正犹豫着要不要想菲亚斯说说西维尔的情况的时候，茉莉忽然闯了进来，菲亚斯的结界并不禁止任何同类的进入，而茉莉那一脸焦急的模样，立刻便让几个人意识到出大事了。

“怎么了？”菲亚斯急切的问道，他有预感，事情必然与西维尔有关！

茉莉的反应很让人奇怪，她先看了艾芬克尔一眼，咬了咬下唇，这才转过头来面对菲亚斯，“西维尔他……”话音未落，眼前已经没了菲亚斯的身影。

能够让茉莉这样焦急的必然是大事，而菲亚斯恰恰在这个时候感到的灵魂的逸散——并不是西维尔的，而是来自“噬魂”中贮存的灵魂，很多、很多……那是“噬魂”毁掉的信号！

当“噬魂”的主人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魂线会自动释放，以代替主人承受攻击，对于普通人的攻击来说，并不足以毁掉这件“圣器”，而对于天界的存在来说，毁掉“噬魂”以为这一次释放的力量足以破坏灵魂！！！

“说完。”妖一把拉住急于追去的茉莉，以他妖族的身份来说，对上茉莉，会产生绝对的畏惧与臣服，可是现在，他居然完全克服种族的天性，虽然绷紧的身体表明了他在极力的克制，但是说话的语调却是绝对的命令。

茉莉那一瞬间是想甩开妖的，他算是什么？！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可是，当她看到妖那双漆黑的眼睛隐隐透出红芒的时候竟是不由自主的怔住了，“他体内的种子破开了抑制！”

茉莉说的东西妖是不懂的，他只知道，那一定不是好事，但是他还是挡在了意图追去的三个人的面前：“全部留下！”

“你——！”布拉德的手中扬起了“黑暗之力”，大有“神当杀神”的架势，可是下一刻，手中的“黑暗之力”转眼便被艾芬克尔的“光明之力”所抵消，“艾芬克尔.嘉德蒙特！！！”激动的叫出“神王”的名字，黑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艾芬克尔碧蓝的双眼，眼中，隐隐有紫芒流动。

“留下……”多么无奈的语气，低沉、哀伤，“你去了能做什么？拖累他么？”他自然是指菲亚斯，无论是他还是布拉德，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对抗夜姬无心的力量，去了，只能拖累。

“如果……”布拉德沉默了一下，刚刚开口，就被妖所打断。

“没有如果。”坚定的语气，没有如果，根本就不去想第二种结果的可能，“没有如果。”妖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没有如果。”像是在说服别人，也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总得有人去看一看啊！”茉莉才不管，她可不是布拉德和艾芬克尔的部下，不需要听他们的命令行事，可是她也不是没有顾忌的，若是拖累菲亚斯，该怎么办？！

“我去。”妖抬起头，不容反驳，然后转身。

“你知道，你去的后果么？”茉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知道后果么？！”

“后果？后果无非只有两种，生，或者死。”妖笑了笑，“我也算是目标之一，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让所有的，就在这一次解决吧！”生，或者死，伤心一次就够了。

一时间，艾芬克尔愣住了，布拉德也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他打得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茉莉舒了口气，转身在沙发上坐下，“你去吧！”她说，“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希望你可以活着回来。”她终于有些明白菲亚斯的目光为什么会落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上了——一旦认准了目标，就坚定不移的执行，似乎，那双眼睛，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迷惘……

妖推门出去了，留下焦虑不安的三个人，沉默着，等待着，而楼上，艾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轻轻的关上房门，背靠着墙壁滑落到地上，紧紧的闭上眼睛，心痛到无法呼吸，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生死相隔，无法言爱……这个时候的菲亚斯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空白。

一片空白。

当菲亚斯看见轩雨抱着西维尔，用嘶哑的声音叫喊着少年的名字的时候，脑海中是一片的空白，黑色的眼眸漆黑、空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呢？不知道……不知道……

眼睛里溢出温热的液体，那是什么，呼吸很顺畅，一点都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难过的时候会觉得呼吸困难……

西维尔的唇角挂着一缕嘲讽的微笑，一如初见时的张扬。

——你、你、你……你好！本人西维尔，西维尔.亚里士，圣历14993年于艾萨镇出厂，净重48公斤，海拔1.73米，采用人工智能栽培，荣获国际标准ISO900x质量体系认证，各部分零件齐全，运转稳定，经十六周年运行考验，属信得过产品！

初见时因为他的容貌而惊叫，诡异的自我介绍，可爱的娃娃脸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欠扁，而他却傻乎乎的被他把脑袋绕成了一团浆糊。

——你真是太、太、太漂亮了！嗯、虽然用漂亮来形容男孩子并不合适，不过——我已经决定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做老婆！

信誓旦旦的话语，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孩子和男孩子是不能结婚的。

——你好！本人西维尔.亚里士，圣历14993年生于艾萨镇，体重48公斤，身高1.73米，未婚，个性外向开朗、成熟稳重、温柔体贴、活泼可爱、心地善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风趣幽默、正义正直、处事洒脱、淡泊名利、热心助人、积极负责、勇敢正义、聪明好学、实事求是……

每当别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总是会率先冲上去，将对方糊弄得头昏脑胀，将自己的光芒掩盖在他的华丽之下。

还记得当初被牙晓抵触说他不懂得谦虚的时候，他却给出了“很明显不懂嘛！我可从来有说过自己会谦虚。”这样西维尔式的回答，他捉弄着大家，却从来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他总是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大家哭笑不得。

这个罗嗦的家伙，这个讨厌的家伙，这个一直保护着他的家伙……忽然就不见了……

菲亚斯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只是跪下来，将西维尔抱紧在怀里，很用力，张了张嘴，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茫然的，只是一片空白……

“菲亚斯……”轩雨小心翼翼的叫着他的名字，西维尔的死固然让他难过，可是，他更担心菲亚斯的反应，他宁愿他痛苦，宁愿他难过，也好过这样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想说是什么呢？还没有告诉他，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还没有告诉他，他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还没有告诉他，他很喜欢他……可是人就这么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会在他耳边，“老婆”、“亲爱的”乱叫一气了，也再也没有人会霸道的占了他的床，抱他入睡了……

流光异彩的一泪珠从眼中滑落，那是“自然之力”外溢的标志，悲伤已经到了极致……

夜姬无心有些茫然的望着菲亚斯，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她都做了什么……

不受控制的“自然之力”四下逸散，疯狂的摧毁着周围的一切，越是平和的力量，狂暴的时候便越是惊人，黑色的发在瞬间化为银白，深不见底的黑眸，也化作明亮的翠绿，依旧空洞，没有什么可以在这股力量下留存下来。

“菲亚斯！菲亚斯！！”轩雨不顾自己的身体也处在崩溃的边缘，大声的叫着菲亚斯的名字，口中喷洒而出的鲜血与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谁在叫他的名字？菲亚斯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焦距，“轩……雨……？”力量逐渐安静了下来，直觉的知道，如果再不停下来，轩雨会死……莫名的因为那个“死”字而有所触动。

她都做了什么……夜姬无心愣愣的看着菲亚斯的，“艾梅索斯……”他的银发……他的碧眸……那么温暖的祖母绿色，此刻却寒冷如冰……

原来自己也会恨么？菲亚斯忽然感到有些茫然，听见夜姬无心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可是，映在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眸中的、充满憎恨的眼睛真的是自己么？！

不可能！不可能！夜姬无心捂着嘴，拼命的摇头，手足无措的后退，这个人，怎么会是“他”！可是……不会认错的……她是不可能认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