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游戏 三 提线木偶——紫苍冥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菲亚斯站起了身，“那么，这里就先这样吧，佛罗里格斯，这里就交给你了，这个给你，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它联系艾芬克尔和布拉德来帮忙。”菲亚斯递出了一只手环，说得好听那叫“手镯”，说得难听点，就是一根植物的茎随便编织出来的东西，甚至还有两片叶子连在上面。

不过佛罗里格斯倒是看出了名堂，虽说是植物的茎，但那硬度绝对可以比拟金属，而且，上面附着的强烈的魔法波动，不亚于一个圣级魔导师的全部魔力。

“菲亚斯……”轩雨犹豫着，说“今晚留下来”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在说不出口，但是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却完全的表达了他心里的意思。

“妖不见了啊……”菲亚斯走过去抱了抱他，“虽然目前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可是他那种状态，乱跑的话还是很让人不放心的啊……”话说道这个份上，轩雨知道自己要是再任性就妖惹人烦了，所以尽管不想、尽管不舍，他还是很自觉的放开了手。

“要早点回来。”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的说着，他知道，菲亚斯也一定听得见的。

“乖。”菲亚斯亲吻了轩雨的额头，身形逐渐淡去。

佛罗里格斯的目光落在茉莉的身上，菲亚斯难得让他做点事情，他可不希望这么一个巨大的变数留在这里，夜姬无心虽然狠了一些，但毕竟是被流放了许久，孤独的一个人，对人世间那些勾心斗角的手腕并不了解，即便是在世间待了百年之久，凭她远远高出旁人的实力，也没什么人能算计到她，更何况，对于夜姬无心这百年来的经历，他可是有着切身体会的，但是茉莉就不一样了，恐怕这里所有人的资历加起来都赶不上她。

茉莉虽然不乐意菲亚斯和这些普通人有所牵扯，但是即便菲亚斯没有说让她快点回去照顾洛法和安的话，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茉莉在“找麻烦”和“以王的意志为优先上”也就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菲亚斯已经置身与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了……

这里是无边林海的一部分，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魔法元素不安的骚动着，森林本身形成了保护的屏障，以至于连精神力的扩张都感到微微的生涩。

不过这对菲亚斯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很快找到了妖的位置，但是真正让他注意起来的，却是妖身边的那股气息——夜、姬、无、心！

“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呢？”水色的朱唇轻启，问着每一个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冰一样的眸子里闪烁着残酷的光芒，但仔细看便可以发现，那被埋藏在眼底的、深深的、深深的绝望……

“……为……什……么……？”长长的银发散落在眼前，遮挡住了眼中挣扎，红宝石色的眼眸中流淌着血一样的颜色，“……想……”

“真是麻烦啊！”夜姬无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来以为他在被安德里奥如此打击之后，应该很容易放弃的，却没想到即使走到这一步，竟仍旧放不下！

“……”

“你在说什么？”夜姬无心伸手托起妖的下巴，强迫着让他抬起头来，“放弃吧，跟我一起走，让他永远的记住你……”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不是因为妖脸上因为疼痛而露出的痛苦表情，而是从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留下的两行血泪……

“……不要……被……记住……如果……离开……”破碎的声音艰难的从妖的口中吐露，不要被记住，如果离开不要被记住？！

如果离开，就不要被记住！！！

“为什么？！”夜姬无心无法理解，如果不是希望被记住，那又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她望着妖，心中隐隐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可是时间容不得她细想，因为一团巨大的能量，正冲着她呼啸而来。

“趁我不在的时候，诱拐我家的小孩，你不觉得自己作为实在与你的身份不符么？”菲亚斯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近前。

“身份？我还需要身份么？”夜姬无心冷哼一声，刚刚的攻击来的随快，但在她眼里还算不了什么，只是对于菲亚斯不顾情面的攻击，微微的感到有些心寒，而与之并存的，却是一股淡然的喜悦，眼前的这个人，终于不在忽视她了。

菲亚斯并没有注意到夜姬无心眼底浮动的光彩，径自走到了妖的身边，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妖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到几点的微笑，菲亚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快跑！”妖的眼里明白的传达着这样的意思，身体则因为太过抑制而抖的更加厉害。

“妖？！”菲亚斯不解的走近了一步，他不明白，有什么是需要他逃跑的，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力量。

妖的名字像是某个指令启动的关键，随着他的名字的脱口而出，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忽然骚动了起来，这样的程度并不足以对菲亚斯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他很快明白，夜姬无心做出如此举动的目的。

骚乱的魔法元素在妖的手中凝聚成魔法的利刃，而后，妖以飞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凶器刺入了菲亚斯的体内！！

时间像是忽然静止了，妖愣愣的看着菲亚斯身上的伤口，而夜姬无心也沉默着，站在一旁。

菲亚斯捂着伤口，微微的皱眉，腰腹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当然知道妖的举动是受到操控的结果，夜姬无心也同样知道以妖的能力是不可能把菲亚斯怎么样的，但是她的目标并不是菲亚斯，而是妖。

“哼，这就是拒绝我的后果。”夜姬无心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转身隐入了森林。

但是事情并没有完！

在菲亚斯的眼中，自从安德里奥忽然入魔的事情之后，妖就如同一只脆弱的玻璃娃娃，稍不留神，就会碎掉，所以他一直小心的保护着他，但是此刻，他只是稍稍的离开了片刻，他的娃娃就出了事。

碎掉了，就在他的眼前。

一直处于临界的精神就这样崩溃了，从利刃没入菲亚斯的身体的时候，妖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瞬间就坠入了黑暗。

菲亚斯看到妖忽然倒下，只是微微一愣，就伸手挽住了他，看着他一片黯然的神色，菲亚斯的心中涌现的最多的不是怜惜，不是心疼，而是，对夜姬无心恨！

如果不是她，西维尔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他，妖又何必遭遇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要是夜姬无心从此消失就好了……

仅仅的将妖抱在怀里，菲亚斯在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如果夜姬无心再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便绝对不会再顾念彼此的身份与地位，他是神没错，但是只要存在感情，他就不可能对这样的挑衅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

他是淡漠的，也是冷漠的，只要自己身边的人好，那么其他人的死活，又关他何事？！

“茉莉！茉莉！！”菲亚斯大声的叫着，这是他来到世间那么久，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的部下，甚至在当初西维尔死亡之前，他都没有想到过要借助部下的力量。

“陛下。”正式的场合必须配合正式的称呼，王的意志即为一切。

“监视夜姬无心，如果她再靠近和我有关系的任何人，立刻通知我！”菲亚斯没有王的架子，并不代表他没有王的本事，当他决定了要和夜姬无心对着干起，心里就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方案，而监视只是第一步。

“是……”即便有些不情愿，但茉莉还是很正式的给出了肯定答案。

“等等。”菲亚斯想了想，补充道，“不要和夜姬无心正面冲突，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茉莉的眼中划过一道炫彩，换做以往，菲亚斯是绝对不会对他们说出这种充满担忧和关心的叮嘱的，即便一直他们一直将为王牺牲看做理所当然，但是心中依旧忍不住会感到空落落的，毕竟自己的付出，总是希望能够得到回应的。

“你自己更要小心。”菲亚斯又加了一句，似乎他自己也不太习惯这么婆婆妈妈的叮嘱，所以说完之后立刻就带着妖瞬移离开了。

茉莉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间露出为难的挣扎，她并不希望菲亚斯陷入人类的感情中，她宁愿他如记忆中那般一视同仁的平等爱护，因为他是王，是她的世界中唯一不应该有所专一的存在。

但是……

那样的关怀却触动了她心中最深的渴望，不可否认她是爱着菲亚斯的，那种爱甚至超越了所谓的爱情，她可以为他牺牲，只要他是那么希望的，如果菲亚斯可以爱上某人，她也可以爱屋及乌的去爱那个人，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恨，也不在乎当菲亚斯幸福了之后，她与该何去何从，因为她要的只有菲亚斯一个人的幸福。

菲亚斯变了，她是知道了，从认识西维尔开始就在改变，人间是个大染缸，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经历了那么多，她的王依旧纯粹，她开始犹豫自己接下来的小动作，本意是想让菲亚斯讨厌他身边的那些人，这样让他主动放弃身为人类的身份回去天界，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所以她陷害了妖，结果失败了，菲亚斯轻而易举的看穿了她的伎俩——那只猫是她改造的生物，所以能够接受她的指令进行演出是理所当然的，而菲亚斯是她的王，能够看穿那只猫，乃至她的表演，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菲亚斯并没有责怪她，她的王一向很宽容，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的开始准备另一个计划——夜姬无心带走妖的时候，她并不是不知道，而是刻意的选择的漠视，她想试试，如果妖不再是妖了，那么菲亚斯是不是还会一如既往的在乎他？！

茉莉并不知道夜姬无心打算做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夜姬无心得逞了，那么妖就不再是妖了。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忽略了妖的意志，和菲亚斯的纯粹，妖的抵死不从是连夜姬无心也无可奈何的，而菲亚斯……如果有一天王不再是王了，她是不是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爱他？！答案是肯定的。

她会。

哪怕到了现在，菲亚斯抛弃了整个天界，抛弃了他身为王的职责，甚至已经完全的改变，但她依旧爱他，以为无论菲亚斯如何的改变，他在她的心中，都是她的王，就是那么的纯粹……

将心比心，似乎菲亚斯的反应，也成了意料之中的了。

可是还是犹豫，要不要继续自己的计划，因为眼下这位会对他们付出关心的王，深深的让她着迷，可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受伤呢……

茉莉犹豫着，该怎么般才好呢？！

安德里奥那方面已经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了，布拉德把事情搞砸了，当然也不见得是布拉德的问题，这种事情应该是他和艾芬克尔配合的，如今的结果显然是他们没有配合好，而此刻安德里奥的状态也不可能在让她掀起什么风浪了，就算她有计划去做，那孩子也承受不起。

洛法已经彻底被纳入了菲亚斯的羽翼之下，当初是她夸口送出去的，现在也不好把事情算计到他身上。

至于妖，精神上的崩溃也许菲亚斯不了解，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多半最后会陷入永久的昏迷，意识永远的沉睡下去，不愿意起来。

剩下来可以算计的似乎只剩下轩雨和佛罗里格斯了，不过眼下菲亚斯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小动作上，也不是适合的时机，茉莉决定看看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把菲亚斯吩咐的事情办了。

夜姬无心么？也许她该去会会她了……

057. 无心之心

无尽林海。

“你跟了我很久了，说起来你也算是菲亚斯身边的人，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夜姬无心淡定的望着跟在她身后的茉莉。

“目标虽然不同，但结果是一致的，对我来说，这就可以构成合作的条件了。”茉莉回以同样淡定的语调，“虽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与其便宜别人，到不如便宜我。”

“就像你对菲亚斯通风报信么？我好像没怎么隐藏行踪啊！”夜姬无心微微一笑，“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菲亚斯知道的话，会说什么呢？！”

“无所谓啊……！”茉莉垂下眉眼，“如论是喜欢还是讨厌，至少我在陛下的心里还是占有足够分量的，更何况因为艾芬克尔大人的任性，陛下对我也是格外宽容的呢！”

“……”夜姬无心清水一般的眸子猛然一黯，毫无征兆的冲到了茉莉的面前，出手便是杀招！

“唔……”茉莉紧紧的咬着下唇，她非常清楚，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致命，夜姬无心并不是暗算杀她，这么说，之前是说错了话么？

“不要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身份，很快，无论菲亚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会记得我……”夜姬无心从茉莉的身体里抽出沾染着鲜血的手指，“那么说说你想要怎么合作吧？！”

茉莉的脚下踉跄了一下，身体上的伤口迅速的愈合，如果是人类，那么此刻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的目的，我要陛下厌倦，厌倦这个世界上的勾心斗角，厌倦人类的生老病死，虽然说也许过个几千年，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厌倦，但是，我不希望到时候，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感到无趣。”就像我一样……

“真是伟大的理想……”夜姬无心笑了笑，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我的目的没你那么伟大，我只要他正视我……正眼看着我……哪怕是因为恨，从很早很早眼前，我就没有心了，所以，如果不能让他爱我，就让他杀了我吧……就像他当年承诺的那样……”

茉莉愣了一下，听起来是相当轻松的口气，可是如果深思的话，却是那么沉重的心思……

“是不是很渺小的愿望？！”见茉莉不吭声，夜姬无心笑得更开心了。

“你疯了。”茉莉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疯了，作为初始神，她竟然想要死亡……可是……不可否认……对于永生不灭的至高神来说，他们唯一没有的便是死亡的权利，他们的身上背负着亿万的生灵，无论多么悲伤，无论多么绝望，死亡，对他们而言，却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菲亚斯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夜姬无心淡淡的说道，“从他死掉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疯了，那个人不是神，所以他的眼里没有天下苍生。”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他不在了，永远都没有回来的可能，所以我只能去爱菲亚斯，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可是他偏偏不看我……他宁愿要人类也不要我……”

“陛下他……”茉莉犹豫了一下，对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这样，菲亚斯宁愿去爱男人，也不用正眼看他们……

“有时候真羡慕你。”夜姬无心忽然说道，她望着茉莉，眼神非常的诚恳，“至少还有个明确的目标，你盼望着他好，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付出不求回报，如果我像你一样爱他，我就不会在乎这些，可是我不甘心，我在乎他的回报，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