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二卷 神迹——细雪

作者:细雪  录入:01-19

夏远封点点头又道:“因此便断定是暴病?只是这个病你没见过?”

仵作忙道:“是啊,是啊!”

朱瞻垲一旁笑道:“来人,把他拿个绳子懒腰困住,吊在树上!”

仵作还未反应过来,已是被人按倒在地,困了起来,待他嚷嚷挣扎时,已是被挂在院里的老槐树上。

夏远封看着,皱了皱眉道:“不用如此吧。”

朱瞻垲浅笑道:“这么简单,他都不解,还暴病身亡,不知为此多少冤魂无处伸冤了!”

夏远封拿起那本扔在地上的尸格,放在案上,劝道:“这么个小县城,几年也发生不了一起命案,哪来的冤魂?”

朱瞻垲哼了一声,起身走到院中,斜斜的依在门栏上,瞅着叫累了正哭得欢实的小仵作道:“你可想清楚了?他们是如何‘暴病’的?”

仵作此时吓破了胆,只知道哭。

夏远封看着他实在可怜,便要上前去放下来。

朱瞻垲一把拦住,“下盘棋去!”

夏远封瞧了眼朱瞻垲,见他眼中未有杀意,扫了眼被掉的人,还很欢腾,笑道:“一盘!”

朱瞻垲的棋艺远胜于夏远封,加上今日夏远封心里焦急,本该很快结束,可朱瞻垲却是要磨磨夏远封的性子一般,一盘棋,却下了半个时辰,还是平棋。

夏远封实在是等不及了,开口道:“这人吊的时间长了不好。”

朱瞻垲也有些倦,给了夏远封面子,叫人把仵作带进屋内。

仵作被两人架了进来,扔在地上,浑身不住的颤抖。

朱瞻垲和蔼道:“吓到了?”

仵作一阵点头,一阵摇头,算是回答。

朱瞻垲又道:“看看你自己的腿,是不是比刚才胖了许多?”

仵作听了,哆哆嗦嗦的低头一看,腿却是肿了一圈儿。

夏远封接道:“人全身经脉是通着的,这样把你拦腰绑住,阻止了经脉相通,又高高吊起,加大了施压,因此才会下肢臃肿。”

朱瞻垲又道:“吊久了,也能死人。”

夏远封见仵作哆哆嗦嗦无心去听,怕朱瞻垲计较要了人命,便差人带了些银两,送了仵作回去。

朱瞻垲见他忙完了回来,笑道:“这法子,锦衣卫常用来逼供。”

夏远封也是宫门中混过的,自是知道,点头道:“只是不知,这被逼死的两个人知道些什么秘密。”

“通天的秘密!”

第二章 宫墙血影(七)

朱瞻垲笑道:“恐怕是有人希望从他们身上问出什么,这人不是二皇叔便是太孙了。”

夏远封道:“他们恐怕是要那传国玉玺的下落。”

“或许。”朱瞻垲倚在门栏上,向外望去,“不知这山家还有什么人在。”

两人说到此,也是无语。

午后一场大雨搅散了滚滚热浪。

朱瞻垲趁着凉爽,睡了一觉,再醒来,日以偏西。

夏远封趁着空问了话回来,见瞻垲醒了,一屁股坐在塌旁笑道:“山家邻居说这山家里原本有个孩子,从小送出求学,半年多前回来,后又发了天花,被送走避豆了。”

朱瞻垲喝了口茶,拿了把蒲扇给夏远封扇了扇风,“送去哪里?”

“没人知道。”

“那孩子这三个月没回来过?”

“没有,”夏远封拿了蒲扇,自己扇了扇道:“不过却有人看见两月前有几个大汉半夜去过山家。”

“大汉?”

“说来也巧,那日有个村民家中小驴产子,帮忙接生的正是山家邻居,他弄得半夜才回来,正看着几个陌生的大汉去山家,不过山家常年总是来些外人,加之山老爷子刚过世,他以为是外面旧识前来探望,也就没在意。”

朱瞻垲倒了杯茶,递给夏远封,“山家常年有外人来往?”

“是,”夏远封接了茶,饮了口,继续道:“山家说是老家的亲戚,不过都住不长,偶尔来一趟,总是送些特产什么的,村民们也不去打听这个。”

两人正说着,延寿走进来,说是有人拿了汉王府的玉牌前来。

朱瞻垲觉得怪异,便命人请进来,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禁更是疑惑。

夏远封见了这孩儿,拿了些点心,叫人给孩子搬了个小凳,笑问道:“你是谁?为何来此?”

小孩儿接过点心,却不吃,只在手中玩弄,待听完夏远封的问话,孩子才道:“我叫山长青,山隼奇是我爹爹。”

“哦?”朱瞻垲与夏远封皆是一惊。

孩子又道:“我来着儿是因为姑姑叫我来的。”

夏远封问道:“你姑姑?我听闻山家只有你爹一个独子,何时多了个姑姑?”

“不是亲姑姑,前段日子我出天花来着,被爷爷送到山里一户农家避豆,就是那个姑姑照顾我的。”

看着孩子回答的稳妥,根本不似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朱瞻垲暗自佩服起山家的教养,笑问道:“你何时去山中避豆?又是何时从山中回来?”

“大约三个多月前,爷爷带我去的。后来不久就好了,只是姑姑一直为准我下山,因此今日才回来。”

“你可知你爷爷、父母的现今如何?”

孩子面无表情道:“应是死了。”

“哦?”朱瞻垲道:“你回过家了?”

“没有。”

夏远封忙问道:“那你如何知道?”

山长青平静道:“爷爷送我上山之时就有征兆。”

“有何征兆?”

“我见过爷爷偷偷吃药,我曾跟着学过些医术,”说到此孩子特地瞧了眼朱瞻垲,“那是不容察觉的慢性毒药。”

夏远封问道:“你没阻止?”

“爷爷练过功夫,我阻止不了,后来我就莫名奇妙的长起了天花,被送上山。”

“如此?”

“是,昨日姑姑便给了我这枚玉牌,说是到此处来找个姓朱的,若是见了,让我带句话给他。”

朱瞻垲站起身子,走到他面前道:“我便是姓朱的。”

山长青笑看着朱瞻垲道:“姑姑说:‘院子里酒没了,托你带些过去。’”

朱瞻垲脸色骤变,上前抓了孩子衣领子问道:“什么酒!”

“桃源酒。”

朱瞻垲忽觉得全身无力,夏远封早觉不对,忙扶住,半抱到软榻上,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柔声道:“怎么,这话有何含义?”

朱瞻垲心中极苦,强笑道:“桃源酒,文圭的最爱。”

“文圭?”

“建文帝次子,我的堂兄。一直被姑姑囚禁在暗宫的废院之中,平日与我极好。”

“如今?”

“去世多年。”

夏远封转向孩子道:“你那个姑姑还说了些什么?”

“姑姑说,若是姓朱的足够痛苦,便告诉他:‘这玉牌的主人便是杀了我父母之人。’”

“呵呵,”朱瞻垲面带痛楚,笑得极其犀利:“她还活着!”

山长青撇嘴道:“姑姑身子好这儿那,姑姑还说等你死后还打算给你上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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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远封听了这话,微怒道:“这个姑姑到底是和人?”

“这儿不该问我,姓朱的回答起来比我更详尽。”

“呵呵”朱瞻垲冷静下来,笑道:“她原本是个哑巴,假死一次后便能说会道。”

“哼。”孩子冷冷一哼,别过头去。

朱瞻垲叫了延寿送孩子出去,又叫人陪同去寻找所谓的姑姑。

因天色已晚,夏远封劝阻下来,想着上次的惊险,朱瞻垲也只得作罢,先行派人封山,明日一早再行上山搜查。

夜半时分,朱瞻垲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发侧,夏远封则陪在他身旁闭目养神。

朱瞻垲总觉奇怪,平日里憋不住话的夏远封怎么今儿倒比自己来的沉稳?他岂不知夏远封表面装出若无其事,内心实在波涛汹涌,恐怕今晚朱瞻垲不与他说,明日必定能憋出病来。好在,朱瞻垲先行交代。

“那个姑姑应是文圭身边的侍女。因文圭身份特殊,平日只有这个女子同他一起。后来我随师父来了南京,文圭就在这时突然暴毙,这个女子也在文圭死后消失,当时我也只以为她是为主殉葬,因为宫中都是如此传。”

“你和文圭,”夏远封道:“该是很亲密吧。”

朱瞻垲笑笑:“是。”

夏远封犹豫了片刻,方问道:“他是建文帝之子,你们本该仇视才对。”

“他是我的叔伯哥哥。”

“亲情?若是亲情可见,现在还应是建文在位吧。”

朱瞻垲不由感慨道:“对,亲情在皇权面前显得太过苍白。”

夏远封咬牙道:“朱棣太想要皇位!”

“谁不是?”朱瞻垲反问:“我并不是想为皇爷爷辩驳,但当年若不是建文帝硬要皇爷爷进京,削他兵权、收其封地,皇爷爷现在也不过还是个燕王。”

“哼,”夏远封不服道:“他没有贼心如何会惧怕进京。”

“收了封地、没了兵权,他也就不是那个叱咤沙场的燕王、不是太祖皇帝的四子、不是建文帝的叔叔,不过是个保护不了妻子儿孙性命的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还不如,随时生死一线,谁能不怕?”

夏远封听到此,不再言语,朱瞻垲又道:“世上的事儿,皆有因果,做的因,必定要得其果。当年建文帝做的急了,必定要失败,但是如今的皇帝也不见得过的就比做燕王时快乐。每日提心吊胆的防备建文余党的绞杀,还要四处派人寻找建文帝下落,自个的儿子也斗来斗去,不定的偶尔地方上还冒出一两个人来起个义什么的,北边异族常常来犯,南边还闹个洪水,揪心啊!”

“呵呵,”夏远封瞧着朱瞻垲皱眉,笑道:“你到把个皇帝说的如此落魄,还不如不干算了。”

“不干?”朱瞻垲道:“天下什么都可撂挑子,唯独这皇帝不行。做大臣的可以辞官;做镖师的可以金盆洗手;做绣女的可以待嫁出格;唯独皇帝要永远坐着,从你坐在那椅子上的一天开始,不到死不能下来。一下来,跟你下来的便是无数的头颅。”

夏远封听了,无奈的笑笑,搂了朱瞻垲在怀中。

第二日,朱瞻垲起了个大早,延寿却是更早,知朱瞻垲起了,直接来报,说是昨夜在山上搜出滚石檑木若干,长枪弓弩众多,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被人打晕绑在檑木之上。今早人是醒了的,还没问,便是吓得咕噜噜把实情倒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按汉王指示备下的。他们也承认汉王派遣他们准备这些东西,外加从山家打听出传国玉玺下落。对杀了山家夫妻也是供认不讳。而后便哀求赶快给解药,不然奇痒难耐,杀了他们也是好的。

朱瞻垲听了与夏远封对视而笑。

第二章 宫墙血影(八)

朱瞻垲与夏远封合计了一下,把几个大汉交与太孙派来的侍卫带回京城。两人在找找玉玺下落,就在这时,监视山家孩子山长青的侍卫来报,山长青自尽了,死时留了一封信函。

朱瞻垲见那信函之上字迹端正、大气,极为熟悉,立刻拆开信函,短短几行,却让他看了半个时辰。

夏远封觉察出他的异样,握了握朱瞻垲僵硬的手,拿下信来:“我等藏身之处已被朱棣等人探知,情况危急,先着人送至夜明珠与你处,谎称传国玉玺上遗落之物。真正传国玉玺,早已遗失,宝珠现世只为留住皇族正统血脉之筹码。山公公您为父皇心腹,正义之士,完成此事后若能留在朱棣身边伺机绞杀,为我所愿。”

“你还好吧。”

“恩”朱瞻垲对夏远封微微一笑,“这信上字体应是建文帝长子的,二十年前山公公便是假意投靠,而这传国玉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那个唐赛儿也应是建文余党中人,为了和汉王勾结谋反,便用子虚乌有的传国玉玺为诱饵,路途中借机杀了汉王派去跟随之人。”

“他们来此是为了取传国玉玺?”

“不,”朱瞻垲道:“或许汉王有此打算,暗自派人来逼问山氏夫妻,但建文余党却是另有目的。”

夏远封疑惑道:“另有目的?”

朱瞻垲道:“皇爷爷明年一月亲自出征,而这儿就是他定下的出关之路。”

夏远封略有惊讶:“他们要刺杀皇帝?”

“对,”朱瞻垲泯了口桌上的清茶,“山上的东西应该都是为了刺杀准备的。”

“可,”夏远封皱了眉道:“为何却透露给你?”

朱瞻垲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摇摇头:“若是汉王私自行事杀了山家人,他们应不致于反目如此。可终究为什么,我确实不知。”

“或许因为汉王要杀你?”夏远封猜测道:“从他们密谋到现在,汉王不外乎做了两件事儿,一是逼问传国玉玺,二是派人杀你。第一嘛,应是唐赛儿早就料到的,但是这第二却是不能料到的。”

朱瞻垲笑道:“为我反目?我是朱棣的孙子,建文他们早想杀之而后快了!”

“还记得在南京吗?”夏远封道:“他们有几次杀你的机会,却都没有动手。”

朱瞻垲紧握手中茶杯,冷冷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夏远封耸耸肩:“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朱瞻垲不再言语,随手拿了蒲扇自个有一下无一下的扇着。

夏远封见朱瞻垲眼中充满失落,便道:“此行目的虽然终不能达成,有了这封信也算是有了交代。”

朱瞻垲低头笑笑,扔了蒲扇,望着院中的老树道:“咱们那天离开?”

夏远封愣了愣,转而笑道:“听你的。”

朱瞻垲本想着找到玉玺便能从中找到解毒之法,以后同夏远封做一世神仙眷侣,如今却突然得知根本就没有过所谓的传国玉玺,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夏远封却是挺高兴的,只当朱瞻垲是离家必须经历的离别罢了,一心收拾着行装,惦记明日一早偷偷行动。

看着忙着数金叶子、叠衣服的夏远封,朱瞻垲有了一丝笑意:“明天早上走,晚上在收拾也来得及。”

夏远封停了手中的活计,搂了朱瞻垲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待会儿吃了饭,你先睡下,今夜我先把东西都藏于山上,明儿一早来这屋找你,借口上山寻人。”

“夜里上山要小心些。”

夏远封笑着抱了朱瞻垲轻轻一吻:“放心吧!”

入夜,夏远封藏了包袱回来,便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回头一看,惊讶道:“你?”

第二日,朱瞻垲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洗漱完毕,四处寻找,却全无夏远封的影子。

朱瞻垲骑马去了山林转了转依旧寻不到人,回来后也不气、也不恼,只静静的坐在躺椅上发呆。这倒是急坏了延寿,不为别的,只单单这发呆的时辰就足够让他上蹿下跳了,整整四个时辰,朱瞻垲如同灵魂出窍,竟然动也未动,怎么叫,怎么喊似乎都回不过神来。直到日落西山,他才动了动,起身挑了帘子出屋,瞧了眼夕阳,对延寿道:“你去找找,看看山上犄角旮旯的地方有没有个素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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