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宫中规矩多,我的卧室姑姑都要派人暗查,若是有人私藏了怎么能藏的住?”
“那就是偷出去卖了?”
“卖?有几个不怕死的敢买?”
“也是,暗宫的出去都有人盯着,怎么敢偷东西卖?”
“如是收上来了,我却没找到,姑姑又从不喜欢煞气重的东西,恐怕这珠子被伺候文圭哥哥的侍女带走了。”
“那个小迷儿?”
“不是说她给文圭哥哥送葬回来时就没了?暗宫这般戒备森严,她都能凭空消失?当时我只当是姑姑把她杀了,又怕我会记怀,因此找了个借口,如今看来却是可能的。”
“您的意思是?”
“建文帝应是掌握了无数暗道,南京有的,暗宫或许也会有。”
“文圭公子知道暗宫的密道?却一直没有逃走?”
“逃走?走了个丫鬟,无人会追的急,若是走了个废主的皇子……”
说到此,朱瞻垲摇摇头,叹了口气:“今日累了,明日同你去庙里看看那血迹。”
延寿应了声,漠漠退出房,掩好门。站在房间外深深的吸了口气。
朱瞻垲这夜睡得很不踏实,有梦到那废园,那身穿白衣的文圭,那蹲在房角烧水的傻迷儿。
小男童对个憨憨的女子道:“迷儿,这个给你!”
女子愣了愣,接过男童手中的馒头啃了起来,满脸幸福的笑。
“迷儿,你怎么就这么傻那?”男孩瞧着女子,对那白衣少年道,:“她这么傻怎么能伺候好哥哥?不然我把延寿送给哥哥,延寿好用的很!”
白衣公子脸上镶这微笑道:“迷儿有她的好,最少不像延寿那么嘴贫!”
男童认同的点点头握着哥哥的手,缓缓走向凉亭,回首看了眼那迷儿正对着他留着口水傻笑。
醒了,才觉得,或许,傻得不是迷儿,而是年幼的自己。
延寿一早陪着朱瞻垲到了庙里,掀了供桌破烂的幔布,指着桌脚下一小块儿干涸血迹道:“爷,就这儿了。”
“整个庙里就这里有?”
“对。”
朱瞻垲道:“有无其他痕迹?”
延寿想了想道:“一查才觉得,这里过于干净,似乎有人清洗过。”
朱瞻垲冷冷一笑:“去山上,凡是有新土的全给我挖开!”
“是!”
夏远封瞧着延寿便领了人出去,对朱瞻垲关心道:“昨夜没睡好?”
朱瞻垲揉了揉涩涩的眼睛,点了点头。
夏远封瞧见他憔悴的面容,微微埋怨道:“天下事儿再大,也没个好身体重要,你本就体弱,该注意的!”
朱瞻垲听了,瞥了眼一般正经的夏远封,双手握拳,躬身道:“在下一定听夏婆婆的教导!”
“你!”夏远封撇嘴道:“颐神相,您那只眼认得我是你婆婆了?”
“不是?怎可能如此啰嗦?”
“神相柔弱娇嫩,在下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啰嗦些情有可原!”
“怜香惜玉?夏大人如此气质,为何还抬着尸体来砸场子?难道是……”朱瞻垲说到此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这夏远封恍然道:“色狼也!其心可诛!”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不过,外人听着,难免会觉得里面有些真心情愫。
第一章 寺庙怪声(九)
延寿第二日便在破败的小庙后山的密林中找到了块儿人为小土堆,上面的翻动过的土,颜色比旁边的略浅一些。
朱瞻垲同夏远封看过后便要他们小心的挖开,也就刚刚下去半米不到,便挖出了一具尸体出来。
夏远封上前略一查看便惊呼道:“尸体,尸体!”
“怎么?”朱瞻垲蹲下身子,扫了眼瘪了一块的头骨的尸身,不解的对夏远封道:“被重物击中头部而亡,有何怪异?”
夏远封指着尸身:“这盆骨,是男人的!”
朱瞻垲费解道:“是男尸,又如何?”
“唐赛儿不该是个女的?”
“谁说尸体一定要是唐赛儿了。”
夏远封听此一说很是失望,叹了口气,绕着尸身转了转,对朱瞻垲道:“应死了有一年多,看着身材,活着时最少有个二百斤,从庙中拖到此处,就算是个有武功的女子,也是不易的。”
颐中孚听了点点头,拿手揉搓了一下尸体下面的泥土,又命延寿继续挖下去,挖了大约两尺,竟是又出了一具尸身,仔细查看,腐烂的内脏还可看出曾被利剑贯穿的痕迹。
众人抬了尸体,又往下挖了挖,众人见土完全没了翻过的痕迹,才肯作罢。朱瞻垲又命延寿又同几人把翻出来的泥土反复过筛。
夏远封则蹲在两具并排放着的尸体前认真的翻看,边看边对走过来的朱瞻垲道:“上面这个骨骼宽大的尸体竟是裸尸,没有穿衣服。”
朱瞻垲淡淡道:“天热,死前脱了呗!”
夏远封哈哈一笑,骂道:“胡扯!”
朱瞻垲道:“你不胡扯,说说为什么?”
“这具尸体不单没有穿衣服,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找不出,而那具下面的尸体却是衣衫整齐,身上还挂了个绣了字的钱袋子。可见,这个杀人的人是为了在有人找到的时候辨认不出这裸尸的身份才在人死后脱了他的衣服!”
朱瞻垲点头道:“上面的裸尸应是个练家子,骨架比一般人宽,而且手掌奇大,只有那些长年习武的人才会如此。”
“对,练外家功夫的,手掌都要比普通人大些,”夏远封掀开尸体的口腔道:“你瞧,这人的牙齿没有松动的痕迹,应该是正值壮年。有武功、又是壮年如何被一击致命?”
“听我说嘛?”朱瞻垲在夏远封身旁蹲了下来,冲他耳垂吹口气道:“不怕我胡扯?”
“别闹!”夏远封的挠了挠红透的耳朵。
朱瞻垲又吹了吹夏远封的脖子,嬉笑道:“是不是什么虫子蜇了?怎么脖子红成这样!”
夏远封站起来,走开几步,瞧着正在抖筛的几人忘了过来,一时整个人都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尴尬道:“不知道什么东西,蛰了,没事儿,一会儿就好。”
那份憨厚可爱的神情,逗得朱瞻垲也觉有些燥热,一旁瞧出端倪的延寿笑嘻嘻道:“爷,这林子里潮湿,您和夏远封先回村里吧,找出了什么立时呈给您!”
朱瞻垲点了点头,猛地站起身来准备下山,却是一阵晕眩,横倒在赶到身边的夏远封怀里。
再醒来,已是倒了村中暂住之处,朱瞻垲觉得嗓子干的很,开口要水,正见着夏远封端着冰过的绿豆汤进来,一碗下去,顿觉的身心一阵清凉。
夏远封拿过了碗,放在桌上,坐在朱瞻垲身边道:“以后难受了就说,老让人担心。”
“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能是蹲的久了,猛然起身所致。”
夏远封愤愤道:“猛地起来能晕半个时辰!你脱水了都不觉得,如何才能觉得?要真是等你觉得了,恐怕也就去阴间了!”
“知道,知道”朱瞻垲忙到:“延寿可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没有?”
夏远封摸了摸朱瞻垲的额头,“延寿和我送你回来的,刚刚回去。”
“哦,”朱瞻垲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希望能找出些东西。”
夏远封探了探他的额头,埋怨道:“你还关心那个,关心关心你自己的身体吧!”
朱瞻垲低头握紧了夏远封的手道:“由你关心就好了。”
夏远封一时窘迫,忙扯开话题:“那个,你不是说要给我胡扯?不是,不是,是解释解释那个一丝不挂的人是如何被杀的?”
“被奸杀啊!”说到此满含深意的瞥了眼夏远封道:“遇到了个变态,喜欢杀了然后在……”
(敢说俺家兄弟乱!偶来了,华丽的分割线(^o^)/~(^o^)/~(^o^)/~(^o^)/~(^o^)/~)
“胡扯!”夏远封道:“你连玉玺也不关心了!”
朱瞻垲坏笑道:“这东西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关心它干吗?不如关心关心你?”
夏远封明了意思,脸红道:“我有什么可关心的?”
“没有嘛?”朱瞻垲瞧着夏远封出了一头薄汗,顿觉的自己今日过了,忙到:“不闹了,你不觉得奇怪?这杀了人扔到荒山上也难有人发现,为什么一定要挖个坑埋了吗?”
夏远封略一思索道:“为了把大个子杀了!”
“恩,如果这个杀人者是唐赛儿,她出于某种目的一直想杀了这个大个子,但是她武功却远不能及。这次刚好遇到个机会,在庙内杀了人,接着要大个子上山挖个深洞,埋了死尸,而借着大个子埋死尸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瞧着大个子死了,忙脱了能证明他身份的衣服,拿走了他随身的东西,顺便把他也扔进了坑里埋了。”
听到此,夏远封只觉得和自己料想的如出一辙,低头自语道:“大个子究竟是什么人?”
朱瞻垲怂了耸肩,“不是个简单人物。”
夏远封点了点头,瞧着朱瞻垲面色微红,伸手试了试额头,应有些热,想去请个郎中回来,朱瞻垲拦下,只道天热,才会如此,好好睡上一觉即可,夏远封也是信了,便不再打扰,想去上山帮忙却又怕留了他一个人在这儿不妥,干脆回了自个屋内休息。
朱瞻垲又睡了会儿,忽觉得身旁传来浓浓的药味儿,以为是夏远封真请了人来,皱了皱眉,眯起眼,却见着最不愿见的人坐在了床头,拨弄着药碗玩弄,无奈的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只当是没有醒来,不想那人却是不缓不慢道:“是我喂你,还是自个起来喝了?”
朱瞻垲挠着头直起身子对着太孙一笑。
太孙淡淡笑道:“想来这夏日你的热症要发作,特意送药过来,不想却是被人扔了个后背。竟是不愿意见的,何苦来这儿!”
朱瞻垲嬉皮笑脸道:“哪能不愿意见你?只是讨厌这药味儿!”
“病着身子,哪有讨厌药的本钱!”说着,递了药碗上去。
朱瞻垲接过,撇了撇嘴,看着一碗浓黑的汤,一番心里纠葛后,一口气喝了下去,太孙笑着取了床头案上的坛子,拿出里面腌制过的酸梅递入张着嘴散药味儿的朱瞻垲嘴里。
朱瞻垲品着甜中带酸的味道,满意的问道:“兄长这次赶来只是为了送药?”
太孙擦了擦手,正襟敛容道:“送药只是其一,这其二……”
“为了瞧瞧那稀释罕见的夜明珠。”朱瞻垲自个又捏了个酸梅仍入口中,满脸堆上爱莫能助的表情道:“可惜,已经送上去了!您要是现在就走,说不定能在送到皇宫前见见。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送到陛下那儿,您要想开眼,不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太孙看着他噼里啪啦说个没完,失笑道:“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朱瞻垲翻了个白眼,太孙又道:“热症一犯,就要胡说八道,也不老实的歇歇。”
朱瞻垲也知道,自己总是在夏日头晕无力,太医看过,给他胡乱开些调养的方子,他从不让人按方抓药,因他知道,这症状是毒性微微发做,而自己如此不过是大限将至而已,每想到自己不久便会化作身边人曾经的记忆,难免爱多说些不知分寸的话,面上显着对生死早就看开,内心里却是想让他们都能记住。
太孙见他神色微露忧郁,心中自是明了,逗趣道:“其二是来给你来送个物件儿。”
说着从怀里掏了把折扇出来,朱瞻垲拿在手里,看着扇骨,滑润如玉,光可照人,便不是凡品,缓缓打开,裱扇上却是用算不得出彩的画工画了个顽皮孩童躲在树上向下张望的水墨图。不由得笑道:“这物件儿甚合我心。”
太孙含笑道:“前几日得了个好素扇,便画了几笔,害怕你嫌弃简陋不喜欢。”
“喜欢,怎能不喜欢?”朱瞻垲道:“只是这折扇工艺似是金陵的,不知何人送给兄长的?”
太孙站起身悠然道:“南京宫中的旧人。”
朱瞻垲正待发问,便听得外面一阵急促脚步,近了停下,站在门口轻敲了几下房门。
太孙往床边踱了几步,瞧了眼朱瞻垲对门外道:“进来!”
第一章 寺庙怪声(十)
延寿回来的时候见着院子内戒备森严,守卫还都是太孙府中的,心里忐忑,不敢犹豫,带着发现的东西找了过来。
太孙瞧着跪地行礼的延寿也没说什么,一旁的朱瞻垲拿着那把扇子轻轻的摇晃着,慵懒的问道:“寻了什么,拿出来瞧瞧。”
延寿起身从怀中掏了个绢帕,轻轻掀开,朱瞻垲盯着里面的东西瞧了一会儿,皱眉言道:“就找了这么个线头出来?”
延寿点头称是。
朱瞻垲眉头锁的更紧了,暗道这人心思细腻,延寿连个线头都翻出来了,也没能找到其他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
太孙随手拿了线头,细细的看了,开口道:“怎么回事儿?”
朱瞻垲道:“发现了具裸尸,这跟线头便是能找出的唯一线索。”
太孙嘴角微挑,“不够干净!”
朱瞻垲道:“还不干净?拿筛子过的覆土,就发现个线头!就这个恐怕也是在那壮汉掩埋前一具尸体时掉落的。”
太孙疑惑的瞧着朱瞻垲,朱瞻垲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听完,太孙摇了摇头,对延寿道:“这个是裸尸在下面的土中发现的?”
延寿再次点头称是。
朱瞻垲道:“想是掩埋前一具尸体时掉落了,不过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用途。”
太孙把那线头递于了朱瞻垲道:“你仔细瞧瞧。”
朱瞻垲接过,放在手上,这东西细看看倒不是普通的线头,更像是个佩饰上的穗子,银色的一寸来长,抻了抻韧性不错。
太孙站到朱瞻垲身边,蔼蔼地看着他问道:“可看出了什么?”
朱瞻垲耸了耸肩。
太孙指着线头,柔声道:“这个东西是用马鬃搓成的,该是军中用的。那年随皇爷爷出征时见过些将军喜欢拿这东西捆刀,说是去凶,管用得很。”
朱瞻垲摇了摇折扇,缓缓道:“会不会江湖中人也有这个说法?”
太孙道:“这便不知了。”而后黑着脸补充道:“或许该问问你那个夏远封!”
朱瞻垲淡淡一笑,合上扇子,将线头丢给延寿,命他去问问,自己陪着太孙说说话。
见延寿走了,朱瞻垲走几步做在椅子上:“现在该说说这扇子的事儿了吧?”
太孙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才道:“前几日金陵来了消息,南京宫中出了怪事儿,疯了个宫女,而这儿宫女疯后每日便念叨着山公公杀人,这宫中只有一个采办的公公姓山,众人虽没有证据,但这公公却也不好过。”
朱瞻垲听到此调侃道:“这个山公公可是你家侧王妃的陪嫁丫鬟的亲舅舅?”
太孙大笑道:“哈哈,你倒是清楚!”
“当然,我便是要凭这本事吃饭的!”朱瞻垲道:“为了这‘远亲’你还要去趟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