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转果然见到藤原信治已经咬牙切齿地再度举起了枪,但那小子的身手跟反应对现代人而言却太过敏捷,连开几枪,不仅连对方的衣服都没沾到,反而又有两个手下倒了下去。这一下其余的人当真再也不敢上前了,老板为了杀连夜星连他们也不顾,谁还会笨到再去找死。
所以尽管藤原信治连连呼喝,大家反而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
“你们干什么?都想要造反吗?”
藤原信治大声叱喝,这群没用的东西,自己养他们这么久,竟连个小子也抓不住,现在不过是死了几个人就开始畏畏缩缩,还是男人吗?!
“各位,你们曾经说过有办法对付他的,现在去把那个结界打破,把里面的女人全杀光。”他扭头命令自己身旁的阴阳师。
连夜星顿时吃了一惊,他们的能力虽不及自己与殷风澈,但既然这么说过,就应该能做得到。倘若保护圈当真被摧毁,他自己又分身乏术,那群女人想必都将性命堪忧。
“你们敢!”
话音落下,掌中光芒大盛,两部经文随即自袖中飞了出来。
金光仿佛太阳升起、直冲天际,照得在场众人都睁不开眼睛、反射性地挥臂遮掩。这些倚仗家世、养尊处优的阴阳师们又岂会是他的对手,等到反应过来,长长的经文就如同巨蟒般将他们缠了个严严实实,别说结印破敌了,就连身体也丝毫都动不了。
受到藏天经影响的同样还有殷风澈,不过毕竟多年交手,应变相当敏捷。在光芒初起之际魂魄就倏然飞出,伸臂一挥,巨大屏障就立刻出现在身前。经书与冥罗伞相碰撞后无功而返、回到了连夜星掌中,他从容自若地站在伞下,绽露一抹嘲弄。
怎么,这小子大敌当前还想要连自己也一起捎带上?
由于所附之尸体死了实在太久,而且其血肉又供养了众多鬼魂,因此一旦自己离开,躯体就立刻化为烟尘。拜藏天经的强光所赐,除了他们俩,所有人都没看到这一幕,因此在大家眼中,倚仗冥罗伞而呈现不同面貌实体之态的自己其实跟真正的村野正男没什么不同。
“还有你,殷风澈,立刻把冥罗伞交出来、跟我回地府领罪。”
连夜星不再理会手下败将,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宿敌。他曾经说过,救人之后必定会来找对方。多少年来,这只鬼一直也是种种灵异事件的罪魁祸首,只要收了他,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可是依对方的性子,也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因此他随即咏念咒文,这一次则是其余三部藏天经一齐出动。
天界至宝其实共有八部,针对不同罪行的妖魔鬼怪分别有不同的经书来对应收服。当年由于自己太过年轻、还无此殊荣继承全部,因此天界尊者只授予了他半数,并言明将来功德圆满之后自有嘉奖。
但这对连夜星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助力跟荣耀了,多年来他仗此游走阴阳两界,名声已渐渐不输于师父与殷风澈。只是藏天经乃阳刚之物、力量过于霸道,故而除非对付恶贯满盈、凶残暴戾之妖鬼,他一向很少轻易使用。却唯独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手上同样拥有冥界至宝的殷风澈。
八年来,他与对方不下数百战、各有胜负,每一回都是那冥罗伞在其中碍事。凡是宝物,大多会自动选择它的主人,即是至宝也不例外。可是他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法力高深,冥罗伞就不顾其打伤阎君、无数次抢夺鬼魂的恶行而就此认可了对方?!
“师父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你,你如此冥顽不灵,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
话毕,新仇旧恨齐上心头,这一次再不会给对方机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村野正男却仍然一脸微笑,一点也不着急、不惊慌,这小子是不是忘了什么啊?面对敌人时一再浪费口舌可是很危险的。
枪声随后响起,伴着纪萱惊恐的尖叫声,连夜星在将一个试图趁机近身相搏的保镖摔出去之后,一颗子弹就争相自身后射入了他的肩背,殷红的血花霎那间绽放。
子弹是由藤原信治的枪里射出来的,无情地穿透了自己右胸,短时间的炫目已经过去,气极败坏的老板终于逮到了机会,成功地暗算了敌人。他的面具狰狞阴狠,对方一招得手便狂笑起来,本想要接连开枪,可是那枪却很不争气地再没了子弹。
但这已经足够,子弹所经过的特殊处理足以让这小子力气尽失、任人宰割。
剧烈的痛楚及异样突如其来,倏然失去力气的感觉果然令连夜星险些跪倒在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师是有先天罡气护身的,按道理寻常刀枪根本就无法伤害自己分毫。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捂的伤处,指掌之下渐渐渗出的却是大片如墨般漆黑的液体,正在向周围扩散。伤处愈感麻木,仿佛有一种力量在侵入,逼得附在躯体里的魂魄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他见多识广,顿时明白了。这是加了符水的妖毒,专破道家罡气,一定是殷风澈将它给了藤原信治,以便在关键时候用来对付自己。
难怪那个混蛋从容自若,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原来早已打好了主意。他将目光随即投向对方,咬紧牙关压抑着满腔怒火。
“连夜星!”
看着那黑色慢慢侵染了半个身子,那张俊脸上克制不住地掠过一抹痛楚神色,纪萱惊恐地瞪大双眼,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他居然真的受伤了?!而且看上去那么可怕。心不禁纠结得厉害,再顾不上危险,马上就冲出了保护圈来到他身边。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是不是……很痛?”
她担忧地盯着地方伤处,不知不觉眼圈泛了红,却束手无策。
怎么办?这黑色,看上去好浓、好不吉利。
殷风澈则绽出笑容,将视线转向一旁正狞笑不已的藤原信治。“做得好,老板。”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笑出来,拜对方所赐,因惧于连夜星的力量所以被自己亲自封起来的那些家伙们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出来了。
带着讥讽的口吻让藤原信治心里很不舒服,脸色不禁沉了下,虽然他是自己的心腹,但说话怎么能这么没规矩。并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笑容也似乎有点古怪,正想提醒对方注意,冷不防头却猛然间痛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剧烈、几乎让他想要狠狠撞墙般的疼,他反射性地立即捧着脑袋,一张脸已彻底变得面目扭曲。连夜星这小子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何他的头,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慢慢连同他的身体,居然都疼成这样子?!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他恶狠狠地质问,但一抬起头来,却见对面不远处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指着自己,脸上尽是惊恐骇然之色。
“你们怎么了?都见鬼了吗?!”
是的,的确是见鬼了,有谁见到一个人短短数秒钟面色就完全变得死黑、七孔流血而毫无察觉却不害怕的?但这并非全部,周围的人随后也一个个感到呼吸困难、肚腹绞痛不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凌迟一样,越来越痛得撕心裂肺。
“这是怎么了?是谁?谁在搞鬼?!”
在众人的哀嚎中,唯一听不见村野正男的声音。藤原信治顿时怀疑到了什么,于是在吐出质问的同时紧紧抓了他一把,却赫然看到自己的手掌居然凭空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不禁震惊地慌忙退后,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
“没错,真正的村野正男早就死了,你们刚才难道没有听到连夜星的话?”
殷风澈讥讽地笑起来,环视全场,得逞的笑容中很有种图穷匕见的意味。不听好人言是会遭报应的,瞧瞧一旁被恶意击伤、身中妖毒的天师,和这面前自寻死路又无知无耻的蠢材,不是绝妙的讽刺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们不过是中了蛊而已。当经你之手亲自让连夜星失去力量的时候,它就会发作,这世上你们欠别人的,就都要一分一毫的还清楚。”
“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就叫做‘不知死’。”
话音落下,冥罗伞中就飞出了大量的白色光球,这都是枉死在这些无耻男人手下的冤魂,在半空中化为各种血腥恐怖的死貌,正带着强烈的戾气争先恐后地向他们扑了过去。
“我附身旁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血债要用血来偿,你们不是喜欢凌虐分尸吗?就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契约完成
“不!不要!”
“村野,我对你不薄,你怎么可以……”
藤原信治惨呼起来,已经深深体验到死亡的恐怖与痛苦。
死在他们手下的女人多到连自己也数不清,此时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扑有十几只鬼在狠狠吞咬,一块块血肉被撕扯下来、血流不止,骨骼断裂格格作响,混合着众人的尖叫哀号,顿时形成了一副炼狱般的画面。
“殷风澈,你住手。”
虽然也不齿这群人的卑劣行径,但是当看到此种惨剧出现在眼前,连夜星终究于心不忍。可甫一出声喝止,剧烈的伤痛就再度传来,令他顿时连话也说不完全。
不过这无疑等于给了藤原信治希望,在被自己那样阴毒对待之后,唯一能够依靠的天师竟然还会不计前嫌帮他说话,于是他立刻就紧紧抓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连先生,救我!从今以后我一定改,我不再杀人了!”
“死到临头才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晚了?”
殷风澈冷笑一声,对他的许诺嗤之以鼻。得势的时候视人命如草芥,轮到自己时才知道求人救命,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而且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死关头由不得人,自然百般奉承讨好,可一旦危机过去,又有几个会真正履行诺言?!
“藤原信治,你绑架、奸淫跟残杀了这么多人,有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而且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连夜星正是你亲手打伤的,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你刚才的狠毒、神气呢?都到哪去了?”
他的冷笑狷狂放肆,听得众人心头一颤,不禁一齐生出悔意。
“可是你以暴制暴不也一样?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现场唯一有立场说话的只有连夜星,捂着伤处强忍痛苦,气愤地瞪着殷风澈纵容女鬼啃噬众人。无论如何,杀戮也绝不能成为做事的手段,只要有他在,这种恶行都休想得逞。
“Saina,”他随即呼喊不远处的红衣女郎,此时的自己若动用灵气则性命堪忧,无奈之下只能倚仗对方手中的符咒来驱除巫蛊。
但Saina随后摊摊两手,“不好意思,早就撕掉了。很抱歉我没有告诉你,我跟这只鬼打从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而且真正的村野正男也是我杀的。”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夜星更是意想不到。
“你……”
“我曾经跟你提过与绫子偷取资料的事,但在绫子走后不久,村野正男就找上了我。他很聪明,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为了自保,我只能趁他对我还有几分舍不得,哄骗他、然后杀了他。”
“本来我也是横了心,认为这么做八成死定了,却没想到当藤原信治派人来搜查的时候,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男人却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他为我隐瞒、私底下问我愿不愿逃出火坑,你说,我还能不跟他合作吗?”
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能救自己,她就跟他走。因此Saina当时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跟对方成为了搭档,只不过知道其真实身份却是遇见连夜星之后。
“现在你都清楚了?连先生,我很相信你,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但同时,我也信任他。”
“甚至,我更加赞同他的处事方式。以暴制暴的确是不对,但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让天底下的恶人心生畏惧、知道什么叫凡事不能做得太绝?”
她的话彻底粉碎了其他人的希望,也激励了多年遭受苦难的女优,目睹她们喜悦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夜星难以认同地收回目光,有点遭人背叛的感觉。
“各人见解不同,我不勉强,但是你们若以为我会就此罢休、眼睁睁任由那只鬼得逞,就大错特错了。”
他喃喃低语、声音几不可闻,眸光却反而愈加坚定。自己多年降妖除魔岂是怕死之辈,不要以为中了妖毒就当真无所作为。
“殷风澈,你欺师灭祖、毁我清白,还一再为祸人间,我就算跟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放过你。”
话音落下他冲向对方,藏天经倏然出手,并且灵气全开。
一瞬间的爆发力让他成功地接近了殷风澈,可是微弱的金光却被冥罗伞所阻挡,对方也随即闪过袭击、按住了他。
一口热血立刻喷上对方肩头。
“你疯了?明知道妄动真气会死,你难道真不要命了?”
殷风澈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张苍白面容,肩上传来的热度让他很不舒服,也破天荒地升起了一丝心疼。不管怎么说自己与连夜星也分属同门,且内心对对方、对师兄的死都满怀歉意,此次不过是想要制约连夜星无法行动,却并不打算当真取其性命。
既然伤重如此,乖乖给自己一个旁观的理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做这种事?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
他低声问道,挑起那张俊逸容颜、想要伸指抹去对方唇瓣边的殷红血迹,却见连夜星瞬间偏过头,然后咬牙切齿地睨视他。
“住口,你还敢再提!”
身为天师,童子之身尤为重要。可是没想到自己当年一时大意竟为人所趁,而对方竟然……
连夜星原本看在师父份上打算尽己所能将殷风澈引回正途,他曾经认为昔日往事追根究底也是由于对方痛失所爱、偏偏又用情至深,一时冲动而铸成大错。此番遭遇令人同情,因此尽管当年曾发下誓言要与对方不死不休,但在后来得知原委后还是一再手下留情。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这种始终不知悔改的无耻之徒留在世上只会害人,他身为掌门势必得清理门户。
深刻的恨意与拒绝令殷风澈明白了几分,于是再不相逼,只是抬手便将对方远远地掷了出去。
“你若是死在这里,以后谁来找我麻烦?”他弯起唇,挑衅般地注视对方。“为逞一时之气而送命,未免太划不来。”
“我们走。”
后面的话是对已经满足了愿望的众多鬼魂说的,此时那些恶贯满盈的臭男人已被啃噬殆尽、无一幸存,契约已然达成。
无数的白色光球重新飞入冥罗伞,他振臂一挥,这充满了罪恶的地方便到处燃起了熊熊烈火。
“殷风澈,你站住!”
眼见那个苦苦追寻了多年的影像消失在面前,连夜星不甘心地想要追去,可还未等站稳,大口大口的鲜血便又从唇边涌了出来。
浓重的黑色妖毒已蔓延了半个身子,他急促而虚弱地喘息着,意识也阵阵模糊起来。
“够了,连夜星,不要去追了。”
纪萱猛然从身后死死抱住他,因强烈担忧而不肯放手。这一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再勉强下去,或许他真的会死。
“纪萱……放开我……”
“不要,真的够了,没有人会怪你。”她大声喊叫,绝对不要失去他。
连反驳都没有了力气,他倒在她怀里疲累地合上眼,片刻终于昏了过去。
“丫头,火已经起这么大了,你还不赶紧带他走?”
Saina将又是喜悦又是惊慌的姐妹们疏散完毕,回过头来看到他们居然还在这里,不禁立刻凑过来帮忙。这房子转眼间就快四面都是火海了,再不离开,是想等着被烧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