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一副男人的躯体,上面还长着浓浓的汗毛。她几乎快要吓傻了,差点没把隔夜饭也吐出来。这一刻真希望自己若是瞎掉了那该有多好,至少不用在肉体险遭扼杀之后还得遭遇这么恐怖严重的心理伤害。
头颅掉落在地上,仍发出凶狠的嘶吼声,位于纪萱背后突然出现的男人随即咏念咒文,一部黄绢质料、写满红符的经书样的东西便飞了出去,将对方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话音落下金光大盛,满屋的血肉随即消失得一干二净。
电灯闪了两下,室内重又恢复了光明,而先前发出金光的经文则飞回了男子袖中,也隐没不见。
纪萱惊讶地回过头来,就对上了不远处那张俊秀逼人的面孔,救命恩人居然是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她目瞪口呆,虽然视线中的对方一身中山装看上去有点怪异,可是那副颀长高挑的身架、那仿佛明星一样精致的容貌,却一眼就让她的心里像有什么在噗通噗通地跳。
她发誓自己绝不止是被电到了哦,而是当真看到了天外来客。这个人的额头上竟还有道鲜红的印记,但奇怪的是不但不显突兀、反而让人觉得玲珑可爱。不由得挠了挠头,记忆里似乎有些印象,爷爷的日记上曾经提到过,那叫……叫什么来着?
久久紧盯着别人实在很不礼貌,不过男子看似也不介意,人受到惊吓总是会有些反常的举动,而且这丫头居然能看得见自己头上的灵光印,原来的确是同路人。
他如谦谦君子般淡淡一笑,随后将一只手伸向仍坐在地上的纪萱。
“你没事吧?”
声音清和悦耳,纪萱不禁瞪大了眼,难道他就是刚才被自己恶言恶语赶出去的那家伙?!
她猜对了,对方果然俊逸斯文、仿如贵公子一样,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根本不是某些虚华浮躁的明星所能相比的。但那轻松退敌的身手若不是亲眼所见,却也实在很难让人将其与那个具有压倒性气势的胜利者联系在一起。
那一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阳光般的气息,带有强烈的威严与安全感。她傻傻地望着对方,用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惊吓所导致出明显异常状态的声线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你,你到底是……”
“我叫连夜星,是专门捉鬼降妖的天师。”他非常合作地回答道。
第一卷 第四章 异时空来客
天师?!
果然,真的是!
对急于建社却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纪萱而言,这当真不亚于天上掉下的一笔宝贵财富。所以她实在有点难以置信,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然后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脸颊一把。
好痛!她皱起眉,却不自禁地咧开嘴,然后赶快从地上爬起来。
“那个……你好啊,我叫纪萱,也是道家传人哦。”
她摆出一副很亲热、很狗腿的表情来,介绍完毕,突然想起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可不能还让人就这么站着吧。于是赶紧收拾自己凌乱的“猪窝”,“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回来,什么都还没整理。”
“没关系。”连夜星倒也不以为忤。
身在他乡、尤其还是一个越来越不信鬼神的年代,能够遇到同样修道之人无疑是种缘分。虽然对方能力并不强,而且手段也不够厉害。他大略扫了一眼屋内,却发现这里的气场还不错,屋内的各种布局也相当精妙,应该是有高人在背后。
难怪她的口气有点狂,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毕竟方才那种厉鬼并不是经常能遇见的。
“你最近是不是收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淡淡地问道,然后不待对方回答就迈步巡视各个房间,纪萱赶紧疑惑地跟在身后,却对他的问话有点莫名其妙。
他的意思是……刚才那恶心又恐怖的东东是自己带进家里的?这怎么可能,她哪有那么多钱去买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要说有,也就是仓库里老爸带回的那些破烂了。
可老爸平日里虽不靠谱,家传的功夫却还过得去。事实上自己的家族到这一辈也就只有他一个传人了,又不像自己这么半吊子,怎么会带这么邪门的东西进家门。她仔细回想,似乎也找不出原因来,突然间脑中却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什么。
不禁后怕地变了脸,该不是……她捡回来的那只……
“果然在这里。”
远远的就听到连夜星笃定的声音,她赶紧跟了过去,就看到原本放在桌上的戒指居然已经变成了细碎的粉末状。
连夜星伸出手指挑了一抹,仿佛仍能感应到里面残留的戾气。它的主人必定是个横死之人,机缘巧合之下魂魄钻入了戒指中,因心存暴戾不甘而欲强行侵占他人身体。
所以,带它回来的纪萱就很倒霉地被选中了。
如今它已化为灰尘,微风一吹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是,那是钱啊!
纪萱心疼地面筋抽动,虽然逃过一劫值得庆幸、对这种事情也应该引以为戒,但天上掉下来这么大块金馅饼一转眼就飞走了,她着实肉痛得就像有什么在抓在挠。
不过还好,毕竟人还在,而且还凭白引来个正牌的厉害家伙,自己倒也不算亏本。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瞧你这样子,打扮得活像过去的人哎。”
看他一身异装穿得怪怪的,她揉揉下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穿中山装了吧?再配上那副偶尔带点古典韵味的言辞,实在有点像小说电影里穿越过来的人。
而且爷爷也说过,正统的天师这职业,在现代已经近乎绝种了。
虽然连夜星不明白穿越是什么意思,有时候在别的年代跟别的人交谈还会感觉到有点鸡同鸭讲,但是此时他好像能够理解纪萱在说什么,于是当真点点头,情况虽有点复杂,不过也可以这么说。
“以你们现在的时间而言,我应该是一千多年前的宋朝人。刚刚从民国七年过来,所以一下子还不是太适应。”
“啊?!”
要不是对方一脸认真、语气也很坦然,纪萱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到底是自己脑筋古板还是这家伙脑子烧坏了?宋朝?!民国……七年?!很久远了哎!他真当自己是从异时空飞过来的?
“喂,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她很不相信地摸摸连夜星额头,确定对方暂时不属于发烧患者。
虽说不再拘泥于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可也从没见过这么随意的女生、居然对男人动手动脚。连夜星不禁愣了下,对方性子烂漫、似乎没有恶意,倒是十足的男孩子气,活像那些个豪爽的绿林好汉。
于是意识里也就自发自动地将她归为兄弟那一类。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他随手从衣兜里掏出样东西,放到她手中。
金灿灿的颜色顿时闪花了纪萱的眼,她惊讶地倒抽口气,然后目瞪口呆地望着掌中的物体。
好沉,这是——金条?!
上面还有年号及各种标记,她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上去就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眉开眼笑起来。
“我信了信了。”就算原本还有怀疑,但看在钱的份上,她立刻一点疑问都没有了。管他说是几百几千年前还是水星土星人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老天爷真是厚道,简直掉下个宝给她嘛。长得帅气、脾气又好、法力又高、还很有钱,她望着对方温和的俊脸,在心底感动得无以复加,这种极品男人不拿来狠宰一番,怎么对得起她受苦受穷的这二十年。
而且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了这个天师在身边,还怕拿不到各种灵异事件的第一手资料?到时候学校里的那些混蛋们都要对她刮目相看,自己建社也就有指望了。
所以,他要借宿是吧?没关系没关系,住多久都不要紧。
“呃,你初来乍到一定很累了吧?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收拾房间。”
她殷勤招呼,然后很自觉地将金条揣在兜里,就匆匆忙忙地往另一间屋里跑。
“喂,不用了。”
连夜星连忙阻止,并且有点哭笑不得。方才是哪个丫头恶言恶语地赶他走的?一转眼态度就变了十万八千里,也太让人不适应了。
何况他急着要去追一只恶鬼,本来就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刚才也只是因为有邪气,想一探究竟才找的借口罢了。
“你现在安全了,我也就要走了,再见。”
“这怎么行!”
纪萱赶忙拦住他,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中,一双杏目眨了眨,眼泪马上就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其实,我从小也是立志要当一个了不起的天师的。”
她哽咽着,话音中说不出有多委屈。“可是我那个没用的老爸什么都没传给我,所以才会处处受人欺负。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你,还没请教几招你就要走,这不是……”
“我知道,你一定是看不起我。”
越想越悲伤,她胡乱地抹着眼泪,越抹就哭得越厉害。
“不是这样的,只是孤男寡女不方便而已。”
连夜星赶忙解释,看她双眼通红,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心就先软了三分。无论如何,一个女子在面前哭泣,总是让人于心不忍。
而纪萱则更加趁热打铁,“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这么老古板。现在同居的人遍地都是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有什么。”
“何况,虽然我这里是简陋点,但你不嫌弃、连租金都交了,我当然要言而有信,又怎么能把你赶出去。”
这,没有弄错吧?分明是这丫头不还给他的好不好,方才她何时答应过?
连夜星郁闷无语,下一刻却终于无奈地笑了出来,如阳光般明亮的笑容顿时让从指缝中偷瞄的纪萱再度心跳漏了半拍。
“好了,不用再装了,我就在这里暂住几天吧。”
他没辙地摇摇头,然后带着三分笑意,径自走去另一个空闲却很凌乱的房间。反正自己住哪里都没区别,既然这丫头如此坚持、拐着方地也要留下他,索性就如了她的意。
不过背对着她的“楚楚可怜、梨花带雨”,仍是悠然地丢下话。“去把眼睛洗洗吧,抹太多辣椒不太好。”
“谁说的,明明是洋葱。”
纪萱咕哝了一句,也实在是受不了了。既然被人看穿了,那还装什么,于是赶忙钻去厨房洗脸。他以为自己想啊?还不是在犹豫该先收拾房间还是先做饭时突然听到他要走才不小心抹到的?
总算他还有点人情味。目的达成了,她心里喜滋滋的,就知道死党这招会管用,对付好脾气的男人就要勾起他们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激发他们的怜惜心与保护欲,而装哭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一种。
洗过了脸,眼睛舒服了很多,她拍拍脸颊,重又变成了那个活蹦乱跳的纪萱。不知道隔壁的那位天师大人此刻在做什么?她咬着手指想了下,然后好奇地悄悄走过去探头张望。
一看之下却吃惊得差点连下巴也掉下来,他居然好整以暇地坐在不知何时变得干净整洁的床边,正一边翻着书、一边将它们归类。只见随着那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动,一本本原本乱七八糟的书就自发自动地陆续飞回了书架上,还有那仿佛当真长了四条腿的桌椅、乱七八糟的各类杂物,也那么大摇大摆地从自己面前公然走过。
老天爷,这一定是方才辣到眼睛所产生的幻觉。她揉揉仍有几分通红的双眼,再次望着那再也看不出半点“猪窝”样的房间和床边不以为然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感慨这年头真是怪人怪事多啊。
“怎么,很想学?”天师瞥了一眼,不经意地问道。
“那当然了。”
她急切地点头如捣蒜,有了那根金手指,以后整理房子以及偷偷A东西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这么方便厉害的法术怎么能不学!
连夜星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意图,但看那样子就知道了对方的好奇与崇拜,于是淡淡一笑,合上了手里的书。
“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以你的修为暂时还不可以,至少要等基本功都练好之后。”
将最后一本书也放了回去,他转身径自推开窗子,清新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还有皎洁的月华,也清晰地照在了屋里。
不同的时空中,世界也截然不同。独在他乡,那种感觉分外深刻。他望向无暇的圆月,往事又一件件掠过心头,想当年也曾遇见过一个好学的少年非要拜他为师,对方资质极高、他也本来有意,只可惜到最后……
目光不由得黯淡了下来,袖中的手指紧紧捻握着多年来向不离身的暖玉,喃喃地默念那个名字。
“殷风澈,为什么总是你。”
一个个魂魄所遗留的残念都带着同样的气息,那是一种能够让鬼魂更为暴戾疯狂的怨气,令他们怨恨、不甘、让人深深恐惧。
收服那个罪魁祸首是他的责任,这也是继师父临终的嘱托之外,他一直苦苦追逐、不惜穿梭时空也绝不放过对方的理由。作为一个曾经的天师,私囚魂魄、误人轮回、还纵容恶鬼肆意伤人扰乱阴阳秩序,这种明知故犯的恶行根本是不可原谅的。
更何况他若要结束一切、逆转时空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也非要拿到对方抢走的半面时光镜不可。
“麻烦你明天一早带我去捡到戒指的地方,我要去找一个人。”
不,正确地说是一只恶鬼。不过为免吓到旁人,他才说得较为含蓄点。
而纪萱这才从眼前月下美人的妙境中回过神来,并对一见面就被委以重任而感到说不出的兴奋。
“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她充满干劲地拍着胸脯保证。
第一卷 第五章鸡犬不宁
车祸中遇难的黑色保时捷及里面的男子们都是隶属于市内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高级娱乐场所——帝国夜总会的员工,他们的老板藤原信治可算是个能人、跟政商两界的人都有不小的交情,仅以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拥有了几十亿的资产和许多老资格前辈都不敢觊觎的影响力,实力之雄厚着实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树大招风,自然会有其它的同行盯上,明里暗里搞破坏、抢生意的事情也就时有发生。不过他自诩处事狠辣、手腕高明,对此并不太担心;反倒是最近的运道实在不太好,由于某些秘密因意外而险些曝光,以致于他的合伙人已经大为不满。
其实,他之所以能混得这么风光,完全是因为某个政府要员的大力提携;而私底下,他也以巨额的暗金来回报对方。因此有了人在上面罩着,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在横滨、乃至全国也名声显赫。
由于帝国夜总会总能提供最让人满意又满足的各种服务,很多男人都喜欢下了班来消遣一番打发时间,尤其是那些个有钱的名流富商们就更不用说了,每天都络绎不绝、流连忘返。巨额的金钱就这样如同流水般进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让他志得意满之余,更加有能力四处招揽人才、收买手下,来更好更快地处理因其他夜总会恶意竞争而引起的突发事件,维护自己业内龙头老大的地位。
是的,有人嫉妒眼红,所以想要破坏他的名誉整垮他。面对找上门来的警察,藤原信治一再这么坚称,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份遗留在车祸现场的所谓的资料,一定是不知哪个无耻的家伙蓄意伪造的。
由于缺乏证据,警察们只是现场调查一番就走了。藤原信治很客气地将他们送出门口,转回头来,面容上却满是阴鸷之色,对此连声咒骂。
青川绫子那个贱人,居然敢偷取资料悄悄溜走,枉费自己对她还有几分迷恋,没舍得将她交给某些变态去糟蹋。想不到对方平日里在床上逢迎求欢、叫得不知道有多放浪销魂,背后原来吃里爬外、包藏祸心,他就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简直是瞎了眼,居然会把这么个险恶的女人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