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收回宝物,就必须杀掉其原主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早已生死相依、任人驱策的藏天经为何竟不护主人,反而施加伤害?!难道……
“你该不是……至今仍未让藏天经认主!”
这小子,该不会当真这么蠢?
第三卷 第十二章非他莫属
但随后的沉默不语显然证明了他的推测,于是不免对着伤者,难以置信地发出狂笑。
“你,居然……”
“八年了,这藏天经在你手里,所谓的羁绊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跟神佛有约在先,只是暂借给我使用而已。”
连夜星移开目光,既便如此已是荣幸了,自己又岂能私自侵吞。
“可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个老家伙只不过是利用你!”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你过于自信还是当真愚蠢。”
真正想要的,就该不惜一切去争取。以连夜星的才能品德,十余年来的善行与功绩,除了他,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配得起。
想当年自己闯入冥府时,本是有话想要问师兄,哪知道对方竟然已经转世。待要详查去处,却又遭到鬼差大军的围堵,反抗突围之际无意中闯入禁地,竟意外地唤醒了冥罗伞。
那时的殷风澈心意果决,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将其收为己有。他毫不犹豫就以仅余之力催动冥罗伞,当被自己不容拒绝的强烈意志与霸气所折服、心甘情愿地将强大力量流入自身令虚无的魂魄渐渐呈现实体时,即便是随后赶来的阎君或恰逢状况一同帮忙的天将也无法再阻止他了。
随手一挥,伞上的符文就可收取万千鬼魂供为己用;而阴气全开,则如若万里洪涛呼啸奔流势不可挡,即便是金甲护身的天将也受不住阴寒之力的凶猛侵袭,千万年功力随之消融殆尽。不自量力的碍事者们转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个拥有权力却无实力的老头子当场吓瘫在地,若不是识相地赶紧拿出轮回镜告知师兄转生之所在,只怕当时也无法幸免。
就这样,本也无心多生事端的他便住了手,自遭逢大难的冥界中安然而去。随后公然叛出师门,扬言与天师门再无瓜葛,一边收集魂魄,一边寻找师兄。
可每一回在即将寻到时,眼前所见的却都是写了不同名字的牌位与灵堂。好人似乎总不长寿。第一世,师兄身为医者,亲自上山采药误遭蛇虫噬咬而死。第二世,则年纪轻轻,为救落水者以致溺毙。第三世,抚养战乱遗下的孤儿,辛苦半生,眼看长子高中状元即将衣锦还乡,却突染急病撒手人寰。第四、第五世莫不如此凄惨,就连最近,在民国七年,也因保护眼看要被抓走的学生,遭电棍击伤头部而送了命。
阴差阳错地,每次辛苦找寻,竟总迟来一步,与对方错过,千年前的疑问至今尚无答案。但无论如何,惧于冥罗伞的力量、唯恐祸及自身,不管天界还是冥界,都无一人敢来找自己麻烦,这岂不正应了那句老话——唯有力量,才可以主宰一切。
而连夜星这个傻瓜,却平白放过机会不知利用。
由于师出同门,且法力日渐赶超自己,那些个感到芒刺在背却偏偏又庸碌无能的老家伙们势必得倚仗于他不可。因此这八年来,并非连夜星欠了他们的情,却恰恰是充当了他们的棋子,一次次与自己狭路相逢。
瞧瞧那一身伤,有多少次是自己留下的。凡人眼中虽瞧不出来,但身怀法力者却清晰可见。想起当日,十六岁少年那颀长温暖的身子,如羊脂般白皙柔软、毫无半点瑕疵。到如今,眼帘中映入处处伤痕,便让殷风澈越来越觉得不忍下手。
这藏天经的主人非他莫属,真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难道真以为那些虚伪的神佛会主动将这天界至宝交给一介凡人?
“我若是你,早在当年就会占为己有,难不成你觉得自己不配?”
“不是,但毕竟名不正……”
“可笑,你管那些虚名干什么。”
凡事总是体谅谦忍,压抑自己的喜怒,还嫌受累得不够吗?
殷风澈言毕便冷冷地站起身,所谓本性难移,这么多年来这小子继承他师父的遗志当惯了烂好人,又岂会是死对头三言两语便劝得了的。
而正巧,他也一向没有多费口舌的习惯。
“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儿?”
连夜星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丝不祥预感,赶忙追问。
对方嘲讽地逸出冷笑,“当然是去会会对手了,你慷慨大方,连到手的东西都能想让,可惜,我却看不惯那些老家伙过河拆桥。”
“那是我的事,谁要你插手!”
从几时起,自己竟没用到需要死对头代为摆平事端?!
“这件事当然跟我有关系,不管谁作为藏天经的主人,下一个要挑战的难道不都是冥罗伞?”
千万年来,这天地至宝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拥有者注定要有一战,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宿命。更何况他当年盗取彩莲交给女妖,天帝痛失爱女,这笔仇恨会就此放过?
但是殷风澈毫不畏惧,同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应该能体会到自己昔日的痛苦了吧?他就是让要那个老头子为曾经的冷漠与偏袒而悔恨终生。
“不管那个少年是什么人,总之我承认的藏天经的主人,就只有一个。”
虽然,他并不愿跟连夜星做敌人。可若是要做,也必要够得起身份才行。连夜星可以优柔寡断,但他可不屑,这威胁自己多时的眼中钉,若对方不要,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站住。”
一声喝止随后自身后传来。
既然死对头都心意已决,当事人又岂能畏缩。连夜星向来谨守道义,却如今,难道当真能眼睁睁任由一个心智未开的少年取代自己?
那为夺取心爱之物便不顾一切、不惜杀戮毁灭其他人的任性与残忍犹在眼前,拥有全部的力量却不予控制,随性而为,恐怕才真的是一种灾难。
半晌,望着前方的背影不禁弯起唇,为何有时候总要被死对头一番相讥,他才会解开心结、远胜苦苦思索。
“经文是我的,自然该由我去,这少年,你无需多管。”
哦?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殷风澈回过头来,“那可是人,你到时候不会又心软?”
“如果退让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灾难,那又怎么能因一人而舍众生。”
连夜星已经决定了,不管神佛如何认为,总之自己在世一日,这曾经彼此陪伴、一同除鬼降妖、共度八年岁月的藏天经,便必定非他莫属。
第三卷 第十三章重要的难题
此时的纪萱和方秋雁,已经被羁押了两日之久了。
那天,自被绑上车子之后,几辆黑色轿车便在横滨到处绕行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驶向东京。由于看不到外面,惶恐不已的她们完全不清楚准确时间跟地点,只能在心中大略盘算。后来耳边喧闹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便知道很可能已经接近了荒芜隐蔽的对方巢穴。
一阵刺耳难听的开门声后,车子又开进片刻,不一会儿停了下来。眼前的缝隙中立刻闪进一道光亮,照得长时间身处黑暗之中的她们几乎睁不开眼。
男人们毫不怜香惜玉,随即一把将猎物扯出来。由于被五花大绑,于是她们很狼狈地摔倒在地,嘴上却被塞得严严实实,只能以不断的呜咽声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安静点。”
为首的一个狠狠踹了纪萱一脚,才不屑地走去一旁,掏出手机与主子联系。不多久,里面的门扉打开,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者终于现身。
这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室,三四十平米的地方堆满了杂物,在灯光的映照下,到处都是高低错落的阴影,更显得冰冷阴森。
可是相比之下,却远不及面前出现的男人们更让纪萱一身寒意。
他们是……
始作俑者果然是尾山家的人,那个名叫尾山弈真的二少爷自己是见过的。可在他身边的这几个,竟然冤家路窄,个个都是阴阳师世家——樱本家的人。
由于最初的假冒,再加上藤原信治那件事时候,自己和连夜星又完全坏了他们的生意,因此这一回是怎么回事可想而之。原来正是他们跟尾山弈真勾结在一起,那袭击事件、以及那个恶毒的少年,就都是他们一手弄出来的了。
“老板,事情已经办妥了。”
手下们低着头将成果报告给主子,虽然达成了目的,不过偌大的一幢豪宅也烧成了灰烬,随后还可能招惹警方的介入。所以他们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丝毫不敢有邀功之意。
尾山弈真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却并未出声责骂。事已至此,打骂又有什么用。不管怎么说,人毕竟逮到了,否则还真会留下天大的祸患。
“你们确定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我们一路上很小心,而且也有派人监视其他几位少爷的动静,您放心好了。”
“嗯,”他点点头,“那么,那个男人呢?”
一旁的阴阳师则冷笑了下,“他不会再出现了。”
那个孩子虽惹人厌,但能力却确实了得。不久之前就已经回家了,据说不仅完成了任务,且还旁若无人地满脸兴奋喜悦,显然又收获了什么宝贝。
“唔唔……”
胡说!
纪萱呲牙瞪眼,对这群臭男人怒目而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此时的连夜星已经遭遇了什么危险。
可是她不相信以连夜星的能力会输给那样一个小鬼,天师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到时候绝对要让他们……
“臭丫头,你很不服气?”
另一个人——也就是先前曾惨遭纪萱捉弄的傻瓜男很阴鸷地低下身子看着她,由于一箭之仇未报,再加上同门的死,无论任何时候,这女人在他看来都格外碍眼。不过现在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了,他不怀好意地上前扯开纪萱嘴里的毛巾,狠狠捏起她的下巴。
“呦,真是可怜,听说你那个男朋友非常有钱,好不容易钓到的,这下子,什么都没了。”
言毕便嘲笑起来,对一个市侩的抢钱精来说,有什么比失去更痛苦?
“你闭嘴!”
她咬牙切齿,随后环视敌人,心里害怕得紧,却仍然气势十足地威胁。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在中国大使馆有人的,你们胆敢动我半根汗毛,一定会倒霉。”
“什么?哎呀,我真是害怕啊。”
男子装模作样地抚着胸,下一秒却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周围众人随即放肆地哄笑起来,纪萱口角溢出鲜血,脸颊痛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丫头,你似乎还是搞不清状况。”
尾山弈真冷笑着:“我们查过你,不过是死党的父亲在中国大使馆工作,就真把自己也当天王老子了?”
“而且这里是日本,就算大使馆又怎么样?能耐我如何?你还是省省吧。”
你……混蛋!
纪萱恨不得用眼神掐死他,却更加惹得男人们讥笑不已。
“二少爷,现在怎么办?按照原计划?”
阴阳师的领头人询问道,这女人他们自然是要收拾的,问题是善后工作怎么办,既不能让她们的死受人怀疑,更不能因此将尾山家和樱井家的名字牵扯进去。
按照一开始的设想,他们是打算用咒言杀死对方的,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且还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可是哪知道行动意外失败,不晓得这三个人有没有向外界透漏什么,万一死讯突然传出,引来别人的疑问与调查,那就欲盖弥彰了。
虽然方秋雁完全没有身份证明,而连夜星目前的身份也查无实据,勉强可以算作偷渡客来反咬一口、应付警察的盘问。但这个叫纪萱的丫头就确实有点棘手,即便他们根本看不起对方背后的所谓靠山,只是经过前次的突然事件,一心想要利用任何把柄夺回权力的尾山极真少爷却也在追查这两个女人,倒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所以,她们死在哪里、以何种方式死去,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
“如果找不到人,用不了多久,你的朋友就会发觉,也一定会报警。”
尾山弈真非常和颜悦色地看着纪萱,就好像此刻正在冷静盘算的自己完全无害一样。纪萱不禁点点头,算这臭男人聪明,不想惹祸上身,那还不赶紧放开她?
见她挣扎两下,他随后却又摇摇头。“可是又不能留着你,白痴才会留下个活口,给自己自掘坟墓,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一起瞪大双眼,恐惧地更加挣扎起来。
“不过不用急,还有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他残酷地扯出一个笑容,此刻他们落在自己手里,既无人知晓又绝对跑不掉。凡事只有计算周详才能去做,否则,自己多年辛苦得到的一切,就随时都有失去的危险。
“麻烦各位再等等行吗?先看着这两个女人,也别弄伤,等我想好了,自然可以让你们痛痛快快地一泄心头之恨。”
“这……”
阴阳师们犹豫着对视一眼,尽管很想立刻让仇家尝到苦头,但雇主的要求,也是应该听取的。
片刻,为首的那人再度开口。“好,就再迟一天,也只有一天。”
他们想杀的人,几时能容许多留这么久,更何况时间一长,也必定节外生枝。
而尾山弈真也正是这么想。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
“唔……唔……”
嘴巴重又被塞上,不过这回的待遇稍稍好了点,不再被塞进狭小的车后座。而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拎起她们,丢进了场地最尽头的货柜后——那个专门准备的临时牢房中。
第三卷 第十四章从人间蒸发
最终,尾山弈真想到了办法,就在两个女孩遭到绑架的第三天,他将应邀出席一个重要聚会,临走时则暗中吩咐了计划。
于是两天来滴水未进、早已饿得四肢无力的纪萱和方秋雁再次像货物一样被拎出“牢房”,这一回两人已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任由男人们将一个肥大的黑袋从头套下,包得严严实实扔进车子的后备箱。
黑色轿车照例自隐蔽的入口悄悄驶离,在市内绕行很久。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他们径自驶向了一家医院的后门。在那里,窄小的巷子已经挤满了人,清晰地传来阵阵凄惨的哭声,似乎有病人刚刚逝去。
一辆灵车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不久,悲伤的家属得到了安慰、心情稍稍好转,便擦去眼泪,在众人的劝说及扶持下上了车,向预定的目的地驶去。
大概半小时,殡仪馆的大门便清晰可见。
车内此时传来的微弱的挣扎声完全被“哀伤的抽泣”所取代,眼见死到临头的猎物仍不安分,垂首的“女人”抬起头来,阴冷地看着另几个随行的“亲人”很不耐烦地向正不断蠕动的尸袋重重地踢了几脚。
“小心点,别留下伤痕。”
嗓音不男不女,也许是由于方才的伪装,一时还没有改得过来。动手的人则骂骂咧咧,却还是停住了。
因为袋中已再无动静。
“真是麻烦,一刀了结不就好了?偏偏带两个活的上路。”
他们不满地抱怨着,简直不知道一向谨慎精明的二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你们有意见?”
假扮女子的那人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当然也是尾山弈真的心腹。是自己亲口传的话、下的令,对此置啄无疑就是对他的不信任。